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原来,我爱你》小小嘚包子 文案: 现代都市,年下 体贴温柔霸道总裁攻X善解人意人妻建筑设计师受 讲一讲一个代|孕代出真爱的故事... 耿直排雷: 男孩纸自带生包子系统 有糖也有玻璃渣 总体非常甜 内容标签: 生子 年下 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龚熙诺,原璟坤 ┃ 配角:一干人等 ┃ 其它:生子,甜文,年下 第1章 Chapter 1   “龚先生,胚胎已经成功植入他的体内,不出意外的话,观察三天便可出院。”身穿白□□袍的年轻医师夏乐凡站在病床尾处,清秀的面庞缺乏表情,语调平稳地向身边的男子汇报床上之人的情况。   被唤作“龚先生”的男子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上昏睡中的男人,望着他如玉般的面庞,浓眉大眼,高鼻薄唇,给人一种清新俊逸,超凡脱俗的感觉。不知为何,心中徒然升起一丝怜悯之情?   要他这般牺牲,是否应当?   夏乐凡用余光装作不经意一般瞥了他一眼,眼中的男子目若朗星,鼻若悬胆,唇似涂脂,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却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一向冷清的面容难得出现耐人琢磨的表情。   龚熙诺是全球知名M&B集体驻中国建筑分公司的CEO,年纪轻轻的他有着过人的智慧与非凡的能力,凭借着较高的学历和出众的才能,年仅二十八岁便成为该集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分支机构的负责人。   “他大概何时会醒来?”   龚熙诺的问题使得夏乐凡瞬间从花痴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医生回答问题总是要小心谨慎。“虽说胚胎的植入十分顺利,但是不排除会出现意外,此后的三个月对于他来讲分外重要。换句话说,他只有到怀胎五个月后,才真正地叫做受孕成功。”   “我明白了。谢谢你。”龚熙诺的目光一直未离开床上之人。   他的专注引起夏乐凡心中的酸意,不打算久留:“龚先生,您客气。这样,我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的话,您再叫我。”   龚熙诺轻点下头,表示了解。   夏乐凡离开病房,带上房门的时候,无声地叹息。   待他离开后,龚熙诺靠近床边,久久地凝视着床上人因为手术而苍白的脸,手臂不自觉地抬起来,竟然有种想去抚摸他面庞的冲动。   手臂刚刚抬起,床上人便悠悠转醒,龚熙诺迅速收回手臂,做贼心虚般地把手藏在背后。   “你醒了?”语气生硬,不见半点关心。   “嗯。”床上之人用虚着的目光看他一眼,又把眼睛闭上。   安静片刻,龚熙诺打破沉默:“夏医生说,你需要在医院观察三天,然后可以出院。”   床上之人紧闭着双目,神色安详,却不开口应他。   龚熙诺耐心有限,两根如葱细白的手指抬起他的下颌,逼他睁开眼睛,语气不似刚才平和,声调上扬:“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明白?”   床上之人被迫睁开明目,与他四目相对,倔强的眼神盯他片刻,大力地扭动头颅,甩掉他的手指,仍是沉默无言。   龚熙诺不计较他的态度,整理西服,留下最后一句话:“你最好记住咱们之间的协定,我想,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还是不见对方的回应,龚熙诺竟有些黯然地离开病房。   关上门,不自觉地想起半个月前的事。   半个月前,龚熙诺端坐在宽大舒适的老板椅里,平淡的神情中隐隐地透着一分焦躁,扶了扶高挺的鼻梁上面的金丝边眼镜,右胳膊肘搭着椅子的扶手,支撑着下颌,作思索状。   私人助理耿鑫负手站在办公桌前,略低着头,视线上移偷窥着龚熙诺,气都不敢喘。时间久得,连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   此时的龚熙诺确实很着急,按照夏乐凡之前所说,胚胎的保存期不超过七天,现在已过去五天,再找不到合适的母体,那么意味着胚胎将会死亡。   不,不能让胚胎死去!要,他要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几天来,派出耿鑫不停地去寻找合适的人选。每次耿鑫带回来的资料里都没有令他满意的人选,夏乐凡曾说,胚胎被植入母体后,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会带有母体百分之三十的基因,关系到孩子将来的成长问题,人选马虎不得。   挑来选去,不知是龚熙诺过于苛刻挑剔,还是本来符合这般条件的人太少,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耿鑫同样抱怨连连:家世、相貌、身材、脾气、学历、职业、婚姻等等,龚熙诺都给出较高的标准。最令他为难的是,必须是带有隐性基因的男性。   天才知道这样的人到底藏在哪里!   耿鑫费尽心力,借助平日里积攒的关系网,终日里马不停蹄地到处搜寻这样的“人才”,到头来,苦吃了,累受了,却没落得龚熙诺的半点夸奖与赞扬。   龚熙诺轻易不跟下属发火,即使他们工作方面出现问题,他一般都是好言好语进行纠正,然后希望他们尽快改正错误,并且引以为戒,不再重犯。   所以,他并没有埋怨或者怒骂耿鑫,而是在自我烦躁。将手里的材料摔在办公桌上,大力地转动椅子,背朝耿鑫,站起身来的时候将桌上一叠纸张带落至地。   龚熙诺低下头的瞬间,夹在中间的一张简历因为飘落移动而露出粘贴照片的位置,他的目光停留在照片上。紧皱的眉宇渐渐地舒缓开来,抄起薄薄的一张纸,心中默念上面的信息:原璟坤,男,三十岁,名牌大学建筑设计系毕业,博士学历,未婚,无女友,父母系一般公司职员,现就职于建筑院。   不得不说,龚熙诺并非是看重他的身世背景,而是被他的容貌深深地吸引。   仅是一张一寸免冠照,却展现出一股超脱凡尘的气质,温润如玉的面色,黑亮的双眼中透着淡淡的忧郁,这等相貌使人一见难忘。   “我要见他。”龚熙诺扬了扬手里的纸张。   “现在?”耿鑫不知他中意的是谁。   “现在。”龚熙诺的语气不容置疑。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2章 Chapter 2   重症监护室,原璟坤双目通红地望着躺在病床上,胸前插满各种气管的中年男人,站在他身边的医生不忍见他格外担忧的神情,好言安慰:“你要节哀顺变,你母亲在天上也舍不得你如此难过。至于你父亲的病,说实话,不是很好。需要大量进口的药物,你看你……是否能够承担?不行的话,我们可以更换救治方案,暂时维持生命。”   原璟坤声音嘶哑:“不,您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钱的事情,我可以想办法。”   “我想,你最好还是量力而行,你父亲的病并不乐观。”医生见过不少赔钱搭力耗时间,到最后依旧无法挽回生命的例子,真心实意地劝他。   原璟坤坚持:“钱不是问题,我只要您能治好他。”   医生不再劝他,陪着他观察一会儿原父的情况,默默地转身离开。   原璟坤仍旧站立在病房外面,不愿离去,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彻底打破他固有的平静的生活,也彻底改变他今后的人生轨迹。   原璟坤万般没有想到,一如往常下班回家后见到的会是那般景象:   单元门里外贴着催债的横幅;墙上被喷漆喷满各种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房门大敞,屋内一片狼藉景象,地面散落着被砸烂的各种电器碎片;父亲抱着陷入昏厥的母亲,眼神迷茫,嘴里不住地嘀咕着母亲的名字……   原璟坤大骇,冲到父亲身边,问不出究竟发生何事。唯有先将母亲送往医院,在送去医院的途中,母亲停止了呼吸。   父亲经受不住打击,突发脑出血,瞬间倒地,昏迷不醒。好在,经过及时抢救,捡回条命,却暂时无法清醒。   原璟坤从父亲尚未发病时候的叙述中大致了解到事发经过,好像父亲为了尽早还清房屋贷款,去借了高利贷,哪知道,汽车修理店的生意急剧下滑,无力按时还债。放贷人追上门来,恶言相向,将屋内的物品全部砸坏,母亲受到惊吓,犯了心脏病,被活活地吓死。   原璟坤不敢相信一向老实沉稳的父亲会做出这般糊涂之事,不仅害了自己,还害死母亲。   一天之内,原璟坤经历家破、母忘、父病的种种不幸。来不及过多地悲伤,接下来,遗留着许多需要解决的问题。母亲的遗体还在太平间里,要早日入土为安;父亲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要一笔不菲的医疗费;不止这些,最令他头疼的,还有利滚利无穷尽的高利贷……   千头万绪,理不清楚。   原璟坤带着疲乏,带着悲伤,带着无尽的哀愁离开医院。   六月天,娃娃脸。刚才还一片晴好的天空,这会儿居然布满乌云,看似一场大雨将至。   原璟坤现在的心情如天气一样,阴郁到无力自拔。   迈着小步,走下台阶。面前突然冒出来的一名男子挡住他的去路,原璟坤声音无力但却礼貌:“请您让让,借过。”   “原先生,我找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耿鑫。   原璟坤抬起脑袋,注视他,一张陌生的容颜,唤不起他的任何记忆:“对不起,我不认识您。”   “我知道,不过,原先生,我们老总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和您亲自谈谈。”耿鑫语气卑谦。   “你们老板?”原璟坤皱眉。“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有事的话,请联系院里。”他把耿鑫误以为是建筑设计院的客户。   “原先生,您误会了。我找您,不是公事,而是私事。”耿鑫解释。   “私事?对不起,我看您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您,更不会认识您的老总,不好意思,我还有急事需要处理。”原璟坤绕过他,不打算与他继续纠缠。   “哎……原先生!”   耿鑫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却见坐在车里的龚熙诺打开车门,走出来的时候一把拉过原璟坤,将他塞进车内后座,大力地关上车门,迅速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原璟坤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反应不过来,任由他野蛮地拉进车内,直到坐定,车子发动,才意识到似乎出现问题。   “你要干什么?你是谁?”声音满是惊慌与恐惧。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龚熙诺透过反光镜注意到他略显诧异的表情。   “你,你们别太过分!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但是我也会起诉你们的!”原璟坤把他当作是放高利贷的黑社会人士。   龚熙诺纠正他:“你误会了,我不是找你麻烦的人,我找你,有其他的事。”   原璟坤满是疑惑,想要打开车门,跳下车去,使劲一拉,才发觉,车门被龚熙诺牢牢地锁住。   一路狂奔,停在一间档次颇高的茶室前。   龚熙诺先行下车,为原璟坤打开车门,原璟坤下意识地要逃离,被龚熙诺紧紧地抓住胳膊。   “跟我来。”   不容分说,原璟坤被他带进茶室,茶室里的服务生见是老客人龚熙诺,直径引他到常年包下的单间里。   “不需要你们,不要随便进来。”   龚熙诺吩咐服务生,等到服务生离开后,将门反锁住,回身见原璟坤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方才解释。   “你坐下,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原璟坤不知为何,潜意识里竟会对他充满信任,骨子里觉得他不会是坏人,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两个人坐定后,龚熙诺语气缓慢地将烦他之事讲给原璟坤,原璟坤听后大惊,半天无语,缓和一下情绪,才开口:“你说的是真的?”   “我为何要骗你?现在时间有限,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这对你来说,是一个绝佳的转机。”龚熙诺显然已知晓他所遇到的麻烦。   不过,原璟坤想都没想,断然拒绝:“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的条件,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开玩笑,尽管他现在负债累累,但让他去靠生孩子来还债,未免太过于荒唐。   堂堂七尺男儿,怎会生子?   龚熙诺见他态度决绝,不禁好言相劝:“原璟坤,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处境,除了我,没人能帮你,你父亲的命,现在握在你手上!”   一下子戳中原璟坤的软肋。   是啊,高利贷可以慢慢地还清,可是,父亲的病却等不及。   但,情况再紧急,他也不能出卖自尊,去为一个男人生孩子呀。   “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的,你死心吧。这是不可能的!”原璟坤站起来,准备要离开。   龚熙诺拉住他的手腕,谁知,原璟坤反手将他擒住:“你要是再动手的话,我不客气了!”   “看来你也练过!”龚熙诺的嘴角微微上扬,棋逢对手,岂能罢休。   龚熙诺将身体前倾,右腿迁移用力,勾住原璟坤的左脚,使他动弹不得。   原璟坤不甘示弱,手下用力,企图扳过他的身体。   龚熙诺的另一只手攀住他的肩膀,趁他不备,拉过他的身体,压在檀木的茶桌上。   面对面,脸贴脸,距离太近,对方脸上细微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你听着,现在,只有我能帮你!”龚熙诺想让他认清当前形势。   “你听着,现在,我明确拒绝你!”原璟坤挣扎着身体,却无法移动。   龚熙诺拉他起来:“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十个月的闭门不出换你父亲的生命,到底值不值得。”   原璟坤直起身体,拉平衣服,态度坚决:“我绝不会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3章 Chapter 3   谈判不似龚熙诺预计的那般顺利,他低估了原璟坤的承受能力,换句话说,他没想到原璟坤竟是个骨气颇硬的人。   但,事情绝对不能就此罢休。   二十八年,龚熙诺从未感到这般焦急,一贯遇事冷静的他,在此刻,竟慌张起来。   情急之下,龚熙诺的双手从后面抱住原璟坤干瘦有劲的腰身,利用身高的优势,一把将他抱起。   原璟坤本欲离开,这样一来,脚尖扫过地面,被他放倒在地,怒视着趴在他身上的龚熙诺:“你究竟要做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龚熙诺双手撑住地面,贴近他的脸,感受到原璟坤的呼吸从面上拂过,因急躁而语速变快:“原璟坤,我真的非常着急。是没人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你必须要帮我,同样,你需要我的帮助!”   原璟坤一天之内,遇到诸多事情,头脑发胀,思绪混乱。平白无故地被龚熙诺骚扰只能加重他的烦愁。   “你,你……”   六月,阴雨天气,闷热加烦躁的二人额上均冒出细微的汗滴。   “我求你。”龚熙诺声音微弱却被原璟坤听得真切,他,活到现在,第一次低声求人。   原璟坤抓住他的双肩,想要推开他,用力过度,引起龚熙诺肩膀的疼痛,他顺势倒在原璟坤身上,被人用力一推,两个人竟在地面上翻滚起来。   褐色的檀木茶桌被他们撞击地砰砰作响,桌上茶具碰撞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引起守在外面的服务员的注意。   服务员礼貌地敲敲门:“龚先生,需要帮助吗?”   “不用!”两个人停下来的时候,龚熙诺处于下面,尽力抑制住喘息不停的声音。   原璟坤从他身上爬起来,浑身燥热,不由得拉了拉灰色的衬衫,扇起风来,汗水使得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好不难受。   龚熙诺撑地而起,摘掉蒙着一层白雾的眼镜,注视着原璟坤,半天,重新开口:“你好好考虑一下。”   两个人整理好仪表,从容不迫地一前一后走出茶室。   随后跟来的耿鑫早已站在茶室门口,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把透明的白伞,不知是给谁准备的。   雨不大,淅淅沥沥地下着。   “我还是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要求,为了我,为了你。”龚熙诺声音很小,不远处的耿鑫只能见到他嘴动,却不知他说些什么。   原璟坤没有说话,迈下台阶。   耿鑫一个箭步冲过来,将雨伞给他撑着。   原璟坤推开他手里的雨伞,大步而去。   谈判几乎是迸裂。   龚熙诺不知结果如何,洁白的牙齿咬住红唇,过了今天,还有一天!   时间不等人,孩子,孩子,不能这样离去,绝对不能!   适时,夏乐凡的电话不期而至,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经过他不懈地努力研究,胚胎的保存期可以再次延迟半个月左右!   这意味着,他还有时间,还有能争取的机会。   龚熙诺放下电话,松口气,不管采取怎样的手段,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一定要原璟坤成为孩子的母体,这个孩子必须由他产下!   夜半时分,原璟坤回到破乱不堪的家中。无处下脚的客厅里,到处都是零零碎碎的物件。   烦躁地踢了踢脚下的东西,原璟坤颓废地坐在唯一一把完好的餐椅上,仰起头,靠着椅背,紧闭着眼睛,白天的一件件事像是过电影一般在脑中不断重复地上演。   接下来,他该先处理哪件事?   母亲的下葬刻不容缓,父亲的生命危在旦夕,还有,那一笔数额庞大的外债,一桩桩一件件,他似乎哪件事都无从下手。   天蒙蒙亮的时候,原璟坤站起身来,洗完澡,随意地吃了点东西。他还得去上班,在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断掉唯一的经济来源。   家中的凌乱等他有心情的时候再收拾也不晚。   原璟坤换件衣服,尽力不带上任何不良情绪,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和平时的状态一样。   刚出小区大门,便被人堵住,直觉告诉他,一定是要债的人。   果不出所料,几个彪形大汉拦住他的去路,语气不佳:“小子,你爸爸装死,你不能也跟着玩失踪吧,欠我们的钱,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还?”   原璟坤见到他们,心生怒气,若不是他们无理搅扰,他的母亲绝对不会抛他而去。“我告诉你们,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我会起诉你们的!”   “好啊!”为首的恶相男子一声冷笑。“我等着呢,你赶紧告我去!我还巴不得你去告我呢,快去快去,知道公安局大门在哪边开吗?”   嘲讽的语气激起原璟坤更大的愤怒,失去理智,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别太嚣张!”   几个随在他身后的小跟班见此,纷纷围上来,恶相男子一点都不害怕,保持微笑:“好一个有种的小子,有本事,你今天打死我!”   “别以为我不敢!”原璟坤上手一拳,直捣恶相男子的口鼻。   恶相男子向后踉跄几步,抹掉鼻下嘴边的血水,一扬手:“给我打!”   手拿棍棒的几个小跟班一齐涌上来,原璟坤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一踢腿放倒身前的两个人。   他们人多势众,原璟坤顾前不顾后,疏忽间,一个手拿铁棒的小跟班绕到他身后,打算来个偷袭。   说时迟那时快,铁棒落下前的几秒里,被一个前踢腿挡住在他后脑处。   原璟坤反应过来,一转身,惊见龚熙诺:“怎么是你?”   龚熙诺来不及和他说话,一个侧踢,将他身边欲趁原璟坤分神而出手的小跟班踢倒在地。   原璟坤拽过龚熙诺,拉他至身后:“不用你,快走!”   龚熙诺甩开他的手,冲上前去,狠狠地抓住一个小跟班的胳膊,一个使劲,将他扳倒在地,顺手抄起他手里的家伙。   原璟坤根本没时间和他啰嗦,成功地绊倒一个小跟班后,朝着恶相男子而去。   谁知,远处三三两两地跑来更多的手抄家伙的人,冲着恶相男子大喊:“大哥,我们来了,是哪个不知死活的?”   龚熙诺见形势不妙,拉起原璟坤的手,准备逃跑。   “不行!”原璟坤越战越勇,没有收手的意思。   龚熙诺大力地抓着他的手,生拉硬拽地带着他跑到对面的马路,期间,两个人手牵手地跨过横在马路中间的护栏。   跑到筋疲力尽,见无人追来,龚熙诺和原璟坤都气喘吁吁,倚在一处胡同里的斑驳的墙上,不自觉地还彼此拉着手。   等气喘顺后,互相才意识到,慌忙松开手,都觉尴尬。   “你怎么会在这里?”原璟坤疑惑。   “我等你。”昨晚龚熙诺一夜未眠,天不亮的时候便亲自开车来到原璟坤家楼下,想尽快知道他思考过后的结果。   “你……”原璟坤一时无语。   龚熙诺来到他面前,双手撑在墙上,面对面,盯着他灰败的双眸,眼神满是诚恳,语气温和:“你难道想每天这样生活吗?你难道不想尽快治好你父亲的病吗?你母亲还躺在冰冷冷的太平间里,凭你的力量,能处理好这些事吗?”   字字攻心,句句珠玑。   原璟坤无话,垂下眼帘,眉宇微皱,语气决绝:“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4章 Chapter 4   原璟坤答应龚熙诺提出的要求,本来龚熙诺事先准备一份“君子协定”,主要是以防万一,却不知何为,他根本没有向原璟坤出示这份协定。   在原璟坤同意的那一刻,龚熙诺竟无半点与他做交易的感觉,相反,心中升起的是安宁与温暖。   接下来,两个人各自处理手头事务,为即将到来的手术做准备。   龚熙诺先是派耿鑫解决原家欠下的债务问题,数额对于他来讲不多,算来算去,利滚利的情况下不过五十几万,可对于原璟坤来说,称得上是天文数字。   之后,便是尽快安葬原璟坤的母亲。   下葬的那天,除了龚熙诺陪着他,并无一位亲友。   原璟坤家庭结构简单,并无太多关系密切的亲朋好友,远房亲戚均在外地老家,常年不走动,何况家丑不宜外扬。   墓碑墓地都是原璟坤精心挑选的,款项自负。   这件事,他不愿意也不需要龚熙诺的帮助,龚熙诺顺他的意,不过多干预。   安葬仪式由殡仪馆的殡葬师主持,简单而庄重。   仪式结束,原璟坤久久地不愿离去,一身黑衣站在墓地前。自始至终,不曾落泪。   龚熙诺了解,他并不是不难过,而是,当着他的面,不愿示弱。   默立片刻,龚熙诺转身离开,走下台阶,留原璟坤一人在此。   原璟坤待他走远,蹲在墓碑前,望着墓碑上面母亲微笑的面容,轻轻地摸着墓碑上面刻着的名字,冰冷且坚硬。   忍不住,还是落下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在黑色的大理石上,浸湿躺在上面的朵朵娇艳的鲜花。   “妈妈,妈妈……”一如小时候般地呢喃,却无人回应。   原璟坤轻轻地吻着母亲的名字,心中悲哀:若是您知道我做的一切,是不是会伤心呢?可是,妈妈,我没办法,我要救爸爸。妈妈,原谅我。   原璟坤穿过各个墓碑,来到下面的空地时,龚熙诺在吸烟区抽烟,两根如葱一般的长而细的手指优雅地夹着一根香烟,深吸一口,缓缓地吐出一圈圈白雾。   白雾在他面前飘散至空中,如同仙境一般,朦胧中,英俊的面庞愈发显得超群。“好了?”龚熙诺见他站在后面,把烟掐灭。“走吧,去看看你父亲。”   “好。”原璟坤跟在他身后,应着。   龚熙诺将原璟坤的父亲转到夏乐凡所在的高级私人医院,医疗条件水平和住院环境都比公立医院要高要好。   进口药的效当真不容小觑,用药当天,原父的病情便得到缓解,有了很大的气色。   原璟坤不得不佩服金钱的力量,它有时候真的能令人起死回生。   两个人并排站在观察病房的外面,暂时不能进入,害怕会引起病菌感染。   原璟坤面色平和,盯着病床上的父亲,一直不开口说话,连他的病情都没问。   龚熙诺站在他身边,眼睛停留在他身上:“你工作的事处理好了吗?要抓紧时间。”   原璟坤没说话,工作的事真的很难办。   他负责的项目才刚刚开始进行,若此时退出,那么说不定对方会按照违约来要求院里进行赔偿。   最后,没办法。原璟坤连熬三个通宵,将建筑设计的草图赶出来。   转天,交给副处长,顺便提出辞职,副处接过图纸大惊,这等大工程三天便完成,原璟坤的才能果然名不虚传。   当原璟坤提出辞职的时候,副处强力挽留:“那个,小原啊,是不是家里有事?打算结婚?还是……”   “不是要结婚。而是,我……”原璟坤不会撒谎,想不出理由。   副处皱眉,他们这样的机关单位,别人为了能进来而打破头,怎么他还非要出去呢?   “家里要是有事的话,可以请假,或者早退晚来都可以。至于,辞职嘛,你看看,这个项目才开始,要是你辞职的话,那后面的事……”   原璟坤面露愧色:“对不起,处长,我知道,突然提出辞职,的确是让院里措手不及,可是,我真的有急事,不能再继续工作。您看,您能不能……”   副处见他态度坚决,不容劝说的样子,无奈答应:“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再说其他的。我会和人事科打好招呼,随时可以去办离职手续。”   “谢谢您。”原璟坤的语气充满感激。   原璟坤一刻都没耽误,雷厉风行地办好辞职手续。把原来的房子收拾妥当,履行对龚熙诺的承诺。   为了确保手术顺利,夏乐凡建议原璟坤提前一天入院,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幸好,原璟坤的身体检查报告显示一切正常。   手术前,趁着原璟坤去换手术服的间隙,龚熙诺略显担忧地询问夏乐凡:“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夏乐凡老实回答:“百分之五十。”   “噢。”龚熙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如果失败的话,会不会……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不会。”   夏乐凡自打见原璟坤的第一面起,对他充满好奇。究竟龚熙诺是从哪里找到这样的人?相貌迷人,气质出众,一瞬间,他竟认为此人别再是龚熙诺的爱人吧。   在注射麻药的前一刻,龚熙诺站在床前,犹豫半天,缓缓地开口:“你,别怕,有我在。”   原璟坤看他一会儿,对他不同往日的语气没作出任何反应,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手术。   长达三个小时的手术,龚熙诺一直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似是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直到手术室上方的提示灯灭掉,他唰地站起来,大门被推开,夏乐凡一边摘口罩,一边走出来。   龚熙诺迎上去,平淡的声音里透露着一点点激动:“怎么样?”   “一切顺利。”   夏乐凡的一句话使他顿时松口气,眼见原璟坤被推出来,一直跟随到病房里,站在床前,凝视着床上脸色不佳的人。   夏乐凡从他的眼中看不出半分关切的神情,可是,他分明感受到,龚熙诺对待原璟坤的区别态度,但,他说不清楚,到底不同在哪里。   “孩子,孩子。”龚熙诺心中默念。“我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5章 Chapter 5   傍晚,夏乐凡例行查房,见原璟坤倚着被褥,透过窗户盯着外面的风景。   夏乐凡不知龚熙诺对他的感觉如何,可原璟坤带给他感觉是清淡优雅,比如现在的他一副与世无争清心寡欲的样子,一种安宁的感觉感染着周围的人,他可以使人的心静下来。   “感觉好一些没?想不想吃东西?”夏乐凡走过去,故意发出脚步声,害怕惊着他。   原璟坤听到响动,扭过头,回答他:“还好,不想。”   “手术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很多,你的身体很好,应该不会出现问题。”夏乐凡没话找话,他其实不知该和原璟坤说些什么。   原璟坤低下头,视线落在还很平坦的小腹上,神色复杂,心中疑问多多。   夏乐凡见他思绪翻飞的样子,不知是否说错哪句话,不敢再开口。   许久之后,夏乐凡到底忍不住,想要了结心中疑惑:“我不知道,可不可以问,你和龚先生,是什么关系?”   原璟坤抬眼看他,拒绝回答他的问题,身体下滑一点,拉上被子,闭目休息。   夏乐凡讨个没趣,摸了摸鼻子,气氛中弥漫着尴尬,打算尽快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却被原璟坤喊住:“等等。”   “嗯?有事?”夏乐凡停住脚步,转身问。   “你……”原璟坤没有睁眼,顿了顿。“你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吗?”   夏乐凡微楞,看来龚熙诺并未把实情告诉他,生硬的拒绝:“恕我不能相告。”   听到门被关上的动静,原璟坤睁开眼,一只手摸在小腹上,充满疑问:你是谁?而它又是谁的?   一连两天,原璟坤都没见到龚熙诺,照顾他饮食起居的是耿鑫。   原璟坤的话很少,耿鑫每天默默地服侍他吃饭,喝水,散步,睡觉……   耿鑫不问他,他可以一整天一整天地不说一句话。   有时候,耿鑫似在自言自语,好在,他实在是个很称职的秘书,不管原璟坤的态度如何冷漠,他照样耐心地照顾他。   龚熙诺好似人间蒸发,原璟坤很想知道他到底在哪里,为何不露面。可强烈的自尊心告诫他,不许问,不能问。   出院这天,龚熙诺没来。   一切手续都是耿鑫一个人办理的,夏乐凡和耿鑫比较熟悉,毕竟是龚熙诺的私人秘书,凡事都是他忙前忙后,跑来跑去。   “哎,那个原璟坤到底是哪里来的?”夏乐凡从原璟坤嘴里问不出结果,只好转向耿鑫这里打听。   “嗯?就是我找来的。”耿鑫一边填表一边回答他。   “你找来的?那你从哪里找来的?”夏乐凡刨根问底。   “一个朋友那里有他的资料,好像是他出生的医院留下的资料吧,还是他体检的?我都忘了。”耿鑫专心地填表,给出模糊的答案。   “噢。那……”   夏乐凡后面的话还没问出来,耿鑫突然把平放在桌面上的纸张扬起来打在他脸上,嘴里叫着:“你看看,你别和我打岔,我都写错了,又得重写,烦人!”   夏乐凡的脸被他打得生疼,不禁埋怨:“哎,怎么怨我呢?明明是你太笨。喂喂喂,你把我打毁容了,你得负责任!”   “都是你搅和我好不?问东问西问长问短的,有本事,你去问龚总啊!”耿鑫怨恨地又拿起一张出院登记表,重新填写。   夏乐凡翻翻白眼,心想:我要是能问龚熙诺,还用得着跟你啰嗦吗?   耿鑫填好出院登记表,把表交给当班护士。夏乐凡突然善心大发,要帮他安排出院的事。   耿鑫颇为警惕地瞧着他,不知他哪根筋搭错,或是有其他的目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病房,东西早已收拾妥当,整整齐齐地放在透明玻璃制成的茶几上。   沙发上的原璟坤面色淡然,双腿叠交而坐,双手交叉搭在腿上,蓝色衬衫,灰色西裤,黑色皮鞋,白色袜子,眼神直盯地面,泰然自若地等着耿鑫。   不知为何,见到他如此这般模样,耿鑫和夏乐凡竟有种不敢靠近他的感觉,像是会破坏点很神圣的东西一样。   耿鑫走近一些,夏乐凡停在门前。   “原先生,咱们可以走了。”耿鑫提起小型旅行箱。   “我来帮你。”夏乐凡箭步上前,提起另一个旅行包。   原璟坤缓缓地站起身来,跟在他们后面,走至门前,回头又重新打量一遍不大的病房。眼神中包含着旁人看不透的芜杂心思,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对不对?   耿鑫和夏乐凡先行来到车前,耿鑫放下手中的旅行箱,用钥匙打开后车盖:“放进来吧。”   夏乐凡把旅行包放进去,不死心般地继续盘问:“哎,你确定龚先生和这位原璟坤之前不认识吗?”   耿鑫奇怪地瞟他一眼:“你好像对原璟坤很感兴趣呀?”   夏乐凡轻咳一声,确切地说,他对龚熙诺更感兴趣。   “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问得这般明显,还是随便问问?耿鑫歪着小脑袋,皱起小眉头,咬着小嘴唇,一副思索的样子:“你很有问题啊!说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没啦。真是的,我都说是随便问问!”夏乐凡大力地关上后车盖。   耿鑫还要接着问,原璟坤从医院里走出来,俩人不得不结束交谈。   夏乐凡与他擦身而过,不知是错觉,还是幻觉,似是闻到他身上透出的一股淡淡的清香之息。沁人心肺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神醒目清。   耿鑫小跑过来,打开后座车门,待原璟坤坐定后,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夏乐凡站在自动门前,望着载着原璟坤的车子远去,更加怀疑:他,到底是谁?   车停在一处位置稍偏的小区里,宁静的小区内楼群不多,民居甚少,到处都是大片绿地。   此处是龚熙诺费尽心机找寻而来,难得在繁闹的大城市中得以有这般偏僻幽静的地方。唯一不如意的地方是距离市中心太远,开车需要一个小时,采买购物不甚方便。   龚熙诺看重它的安静,它的偏远。他需要这样一处可以隐藏秘密的地方,不会受到任何打扰,像一个大大的真空,保藏着这件不能为他人所知的私密。   小高层的楼房不具备专门的停车场,汽车可以停放在自家楼门的空地处。   耿鑫停好车,下车后,先是将行李拿出来,再为原璟坤开门。   原璟坤下车后,才有机会观察一遍小区的环境。虽是白天,但小区十分静谧,很少见到人影。   耿鑫提起旅行箱,拿起旅行袋,走在前面带路。   原璟坤跟在他身后,进入楼内,上了电梯,他们今后会住在八楼。   出了电梯,耿鑫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掏出钥匙,打开大门,让原璟坤先行进入。   原璟坤进去后,站在门口,视线扫遍整个房子:一间不大的二室二厅小跃层,迎面一间小屋,右手边是餐厅,里面的阳台被改造为厨房,迈上两层台阶,正对着台阶的是主卧,右边是不大不小的客厅,左边是干湿分离的卫生间。   房子结构大方,装修简洁,地面是黑色的大理石,墙面是白色的浆漆,家具一律黑胡桃颜色,摆设简单。除却几件必要的家具外,并无其他挂饰品。   旅行箱里是原璟坤随身带来的行李,耿鑫把它放在主卧室,见原璟坤一直站在门口,犹豫一下,才开口:“那个,原先生,您进来吧。”   原璟坤迈上台阶,进入主卧。   耿鑫把旅行袋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不过是些原璟坤住院的必需品。   原璟坤在卧室里整理旅行箱里的东西,不过住上八个月,他只带来一些衣物还有常看的书籍。   “原先生,吃饭。”   不知不觉中,已到午饭时间。   耿鑫做饭的手艺很好,做出来的菜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几道家常小菜,外加一碗浓稠的白米粥,原璟坤吃得既饱又好。   下午,耿鑫在小屋里忙着上网冲浪,原璟坤在主卧里躺着看书,看着看着便昏昏欲睡,索性将书搭在腹间,睡个午觉。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6章 Chapter 6   晚饭原璟坤不想吃,耿鑫懒得做,索性把中午的剩菜剩粥热一热,凑合一顿。   一整天,原璟坤只在傍晚和他说了一句话:“晚饭,我不想吃。”   耿鑫掐着手指算算,短短六个字而已。   叹息地摇摇头,同为男人的他完全可以理解原璟坤现在的心境,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因为种种客观因素,沦落到要为人生子,委实难以接受。   何况,他还不知腹内的孩子究竟来自何处,是何人之种,难免有点悲哀,有点凄凉。   原璟坤手术后转天,龚熙诺接到临时紧急通知,赶回美国总部开会。他所负责的地区目前有两个比较大型的工程正在招标,此番被召回去,恐怕定与此事有关。   若是能是顺利竞标成功,对于公司,对于他,都将是事业里程碑上的一个飞跃。   龚熙诺匆匆地和耿鑫交待好原璟坤出院后的安排,马不停蹄地赶回总公司。   一天的会议,却是两天的奔波。   龚熙诺身在美国,心思早飞回国内,总是难以安心,隐隐中莫名地出现不良情绪。   龚熙诺半夜时分下飞机,司机倪鹏特来接机。为司机拦下夜间仍有的出租车,独自开车前往原璟坤所住的公寓。   夜间的交通状况比白天强上百倍,龚熙诺更是开得飞快,恨不得一踩油门,即刻到达。   龚熙诺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漆黑一片的房子,伸手不见五指,借着打火机的光亮,走上台阶,轻手轻脚地把主卧的房门打开一丝缝隙,黑暗中,依稀可见熟睡中的原璟坤。   龚熙诺灭掉打火机的光亮,害怕会吵醒他。小心地移动脚步,坐到沙发上,精神松懈后旅途的疲惫感一涌而上,靠着柔软的沙发,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夏天,昼长夜短。   天蒙蒙亮,客厅的落地玻璃窗透进来丝丝微光。   龚熙诺睡得不稳,睁开眼睛,太阳竟已悄悄地升起来,扭动一下僵硬的脖子,伸展着麻木的手臂,准备站起来。   主卧的门被推开,原璟坤端着水杯从里面走出来,一身淡灰色的睡衣,抬眼看到不知何时进来的龚熙诺,愣在原地。   龚熙诺同是一惊,没想到原璟坤会这么早醒来,保持着起身的姿势,盯着他。   原璟坤醒悟过来,返身回到卧室,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衬衫西服,梳理头发。   龚熙诺赶紧站起来,奔向卫生间,抻平折皱的衬衫,理顺微乱的头发,擦了擦眼镜,再次返回客厅的时候,原璟坤已站在茶几前。   “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起来了?”   异口同声,然后尴尬。   龚熙诺低下头,回答:“我半夜回来的,不想打搅你睡觉。”   原璟坤背过身,回答:“我起来倒水。”   一时无话,气氛沉默。   良久,龚熙诺先开口:“你不是去倒水吗?去吧。”   原璟坤端着杯子,来到厨房,龚熙诺跟在他身后。   原璟坤倒了一杯清凉的白水,也给龚熙诺端上一杯,放在他面前。   龚熙诺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清水顺着嗓子一流而下,滋润喉咙四壁,无比舒服。   “我,回总部去开会,所以,没来。”   算是对于缺席出院的解释。   原璟坤不说话,坐在他对面,不看他,摇晃着杯子里面清澈的水,水平线一上一下地波动,和他的心情一样。   “你,不想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吗?”龚熙诺总算是说到重点,之前的几次见面,包括后来准备手术期间,都来不及说清楚这件事。   原璟坤的红薄嘴唇搭在杯口边,喝了一口水,嘴唇移开杯边:“你想告诉我吗?”   “当然,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知道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龚熙诺是个明事理的人。   原璟坤放下杯子,等待他讲述这个故事。   龚熙诺向上扶了扶眼镜,双手搭在桌沿,十指交错相握,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玩弄着右手食指上的银戒,慢慢地开口讲述:   “他是我,心里的人。这个孩子,是他和他妻子的。他和他妻子,还有他们十二岁大的儿子,半个月出车祸,不幸丧生。唯一留下的,便是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他和他妻子,大概不知道这个小生命的存在。夏医生,就是给你做手术的那个医生,他有办法抱住胚胎,不过需要一个代孕的母体。所以……”   “所以你千方百计地寻找这个可以代孕的母体,来延续他的生命。”原璟坤接过他的话,说下去。   “是。”龚熙诺抬起头,望着他,黑亮的眼珠中透着无奈,还有说不出的忧愁。   “为什么不找女人?”原璟坤握紧双拳,声音上扬。   “我,我不想。”龚熙诺内心中从未想到过要找一个女人成为孩子的母体,至于理由,他都想不出。   原璟坤松开拳头,见他无措的表情,心下不忍逼他。   “那,他,爱你吗?”   问话触碰到龚熙诺心里最软弱的地方,那里有一块伤疤,一不小心碰到鲜血仍不停地流下。   原璟坤明白,这一场,不过是龚熙诺的单恋而已。   来不及得知更加详细的内容,耿鑫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衣,外加睡眼稀松的表情,出现在原璟坤和龚熙诺面前。   耿鑫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突然出现的龚熙诺。顿时睡意全无,神经思维吓一跳,噎着嗓子,捂着胸口,憋闷地打了一个嗝。   “龚,龚总……您……”   话都说不利索,龚熙诺站起来,一口气喝光杯子里面的水,放下杯子,准备走人。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原璟坤坐着,一动不动,并不打算起身送他。   耿鑫把龚熙诺送到门口,龚熙诺叮嘱他:“好好照看他,明白吗?”   “明白。”耿鑫自然意会他话里的意思,‘好好照看’,言外之意,要一步不离地守着他。   龚熙诺站在电梯间,电梯门里映出他挺拔的身形,为何会把实话告诉他?当初不是想好,绝对不会对‘母体’说实话吗?为何看着他会不能自控?   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7章 Chapter 7   那年,他十八岁,他二十八岁;他单身,他已婚;他是建筑系品学兼优的高材生,他是建筑系博学多才的良导师;他们的人生注定成为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叉点。   阴差阳错,钢笔尖触碰纸张的瞬间,造就一段十年纠缠不清的情愫。   作为理科生的龚熙诺并不喜欢历史,偏偏一个不小心,眼神游离,看错行,误把建筑历史学当作线性代数,握住钢笔的手搭在纸张上,毫不犹豫地在后面的方框中打了一个好看的小对勾。   课表到手后,才反应过来。龚熙诺懊恼:怎么会看错呢?   后来想想,或许,是上天的意思,注定,他们要相遇。   不情不愿地抱着书本,磨磨蹭蹭地来到阶梯教室,挑选一个远离讲桌的后排座位,还没上课,已盼着下课铃声早点响起。书本下面,藏着一本工程造价学。   “同学们,大家好。我叫杨艺清,是本科目的授课教师。欢迎大家选修建筑历史学,希望能够与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课程期。”   厚重磁性的声音引起龚熙诺的注意,抬起头,把搭在鼻梁上的眼镜推至眼睛前,才看清楚站在讲台上的年轻男子。   男子三十岁左右,乌黑的头发,宽亮的额头,浓厚的剑眉,圆大的眼睛,双瞳剪水,璀璨生辉,修长健壮的身姿,温文尔雅地站在讲台边上,目光流转间透着莫大的亲和力。   “下面,第一堂课,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大家喜欢怎样的授课方式,可以告诉我。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老师我一向不拘小节,不用起立。”   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老师当即引起下面一阵小小的骚动,议论声不绝于耳。几位大胆的女生朗声询问:“老师,您结婚了吗?”   杨艺清温和一笑,做老师这么久,这种情况见得多了,早已练就出面不红心不跳的本事。“我儿子都两岁了。”   台下一片起哄之声:“老师,不许撒谎噢!”   龚熙诺久久地盯着他清秀的面庞,心中猛地一跳!   对第一次谋面的老师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似乎,大概,莫名地很喜欢他。   小伙子,春心动矣。   一个学生对于老师的仰慕全部表现在课堂之上,龚熙诺每次都早早地来到阶梯教室,一定要占据第一排偏右的位置,坐在这里,恰好能够看清楚杨艺清整个侧面。   与他面对面,总是会脸红。   认认真真地听课,仔仔细细地记笔记,杨艺清是个才华横溢的人,能很好地调动起课堂气氛,尽管是选修课,依然讲的有滋有味,每节课结束后,学生们都觉得意犹未尽,期待着下次上课的内容。   每次上课,龚熙诺总会用左手托住下巴,右手拿着钢笔,目光紧随着杨艺清的脚步,耳朵里充满他的声音,眼睛里充满他的身影,心里充满他的整个人。   杨艺清偶尔回身,与他四目相对,会心一笑。弄得龚熙诺不好意思,立即低下头,做出记笔记状。   拿出一直舍不得用的牛皮笔记本,一笔一划地把笔记誊抄在上面。钢笔尖行走在白色的纸上,每一笔都包含着他默默滋生的感情。   写着写着,脑中浮现出他的身影,不知不觉地扬起嘴角。   字字句句,看到心都沦陷。   普通的笔记本中夹着一个特殊的秘密,藏着一个少年含苞待放的感情花朵。   龚熙诺再不去学生食堂,每到中午吃饭时候,掐算好时间,必定要到教师食堂就餐。排在杨艺清后面,中间故意隔着几个人,距离不远不近,看清杨艺清的一举一动。   特意选择和他一模一样的饭菜,吃起来带着幸福的味道,仿佛与他一起用餐一样愉快。   学习上更加刻苦用功,尤其是建筑历史学。不惜花费大量时间去图书馆查询各种资料,无非是要完成一篇一千字的论文。   熄灯后,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借着微弱的亮光轻轻地翻着书籍。都是他推荐的书,攒下饭费,一定要去买一本来收藏。   路过他的办公室,一定会停下脚步。默默伫立一会儿,静静地望着他批改论文的神态,直到他抬起头来,才慌忙离去,不想被他看到。   凡是经他手批改过的论文,全部珍藏在文件夹里。   闲暇时光,拿出来欣赏着上面他留下的字迹,苍劲有力,潇洒大方的汉字安静地躺在纸上,拨乱他的心房。   越是想念越是不敢靠近。   龚熙诺从未单独去办公室找过杨艺清请教问题,很多关于学术问题的疑惑,都是靠查找资料来解决。   见到杨艺清,他会紧张,会脸红,甚至会结巴。   他的仰慕,他的敬佩,他的爱恋,他的相思,杨艺清统统不知情。   不过,龚熙诺的谨慎求学的态度还是引起他的注意。心中不止一次赞叹:好一个勤奋上进的学生,将来必定有大作为!   他不知,龚熙诺的勤奋上进皆因他而起。   学期末,龚熙诺的建筑历史学成绩是全部科目中分数最高的。   杨艺清特意找到他,不吝表扬:“龚熙诺,恭喜你,成为系里的状元。”   “谢谢。”龚熙诺不敢看他的目光,害怕那股电流传遍全身,引起不良反应。   “这样,为了庆祝你取得好成绩,老师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杨艺清心里很喜欢这个文静而好学的学生。   龚熙诺抬头,诧异:“愿望?”   “对,老师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想想看,你有什么愿望是老师可以满足的。”杨艺清提示他。   龚熙诺沉默片刻,鼓起勇气:“老师,明天晚上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吃饭?”   “吃饭。好呀,老师请客!”杨艺痛快地答应他并不令人为难的要求。   第二天晚间,杨艺清履行承诺,与他共进晚餐。杨艺清本想请他吃大餐,被龚熙诺拒绝。   龚熙诺带他来到学校附近的路边摊,吃起热乎乎的米粉汤。   一人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米粉汤,米粉上面铺着一个金黄的煎蛋。龚熙诺呼呼地吃起来,吃饱后,满足地放下筷子。   “你喜欢吃这个?”杨艺清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相。   “喜欢。”   因为和喜欢的人一起吃,不管吃什么,都是喜欢吃的。   杨艺清结账后,问他:“还想去哪里?老师今晚陪你,机会只有一次,想清楚啊。”   “嗯?”龚熙诺咬咬嘴唇,指着前面的路。“老师,咱们去那里!”   通往学院纪念碑的宽大台阶上,龚熙诺和杨艺清一前一后地站着,龚熙诺握紧拳头:“再来,石头剪子布!”   龚熙诺出手是剪子,杨艺清伸手是布。   “哈哈,老师,您又输了!”龚熙诺兴奋地迈上两个台阶,回身冲着杨艺清露出灿烂的笑容。“老师,您再输的话,咱们恐怕都看不见彼此的手了。”   杨艺清好笑地摇摇头:“干嘛非玩这个?”   “我小时候,一直很想玩这个,可惜,没人陪我玩。”龚熙诺跺脚,天气很冷,用手哈气取暖。   杨艺清把手套扔上去:“戴上,会生冻疮的!”   龚熙诺接住手套,灰色的毛线手套,还带着杨艺清的体温。傻兮兮地套在冻得通红的手上,似乎是杨艺清的手在温暖他。   十指连心,心里都觉得暖和起来。   新的学期,龚熙诺被学院选中作为交换学生派到英国学习。   杨艺清专程为他送行,把一个雕刻着枫叶图案的书签当作临别礼物,祝福他:“好好学习,保重身体,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握着手里的书签,龚熙诺一言不发,转身快步走进登机口。   舍不得,他的泪水流在心中。   每逢佳节,总会收到杨艺清给他的祝福邮件,寥寥数语,却温暖他心。   身在异国他乡,杨艺清是他唯一支撑下去的理由。   一别经年,龚熙诺学成回国。   褪去青涩的模样,保留曾经的心境。   可惜,物是人非。   他和他,注定是两条平行线,无法交错。   十年,一个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龚熙诺病态地守着一份无望的感情,直到枯萎。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8章 Chapter 8   杨艺清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陪伴龚熙诺的那天,正是龚熙诺十八岁的生日。   多年来,枫叶书签安静地夹在建筑历史学的教科书里,翻看封面,印着一排娟秀的钢笔字:吾爱真理,吾更爱吾师。   龚熙诺站在偌大的落地玻璃前,往事涌上心头,一幕幕浮现在脑中,抹不掉的记忆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派繁荣景象,大都市的夜生活拉开帷幕。   酒吧中灯光昏暗,角落里传出优美的歌声。一名男子端坐在钢琴前,十根青葱玉指在琴键上跳跃着,弹奏出委婉动听的旋律。   时而浪漫,时而忧伤的歌声,回响在静谧的酒吧上空。   男子白衫黑裤,淡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如同镀上一层薄薄的金纸,越发显得璀璨生辉。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深……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   一曲唱罢,台下响起经久不衰的掌声。   龚熙诺站起来,绕过钢琴,在吧台的角落落座。小龙照例给他端上一杯清水,还不忘夸赞几句:“感觉你今天弹的格外好,唱的格外有感情呢。”   龚熙诺微微一笑,端起水杯,道谢:“谢谢。”   酒吧的老板周英俊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行啊,风采不减当年,还以为你多年不唱,会生疏呢。”   在酒吧驻场是龚熙诺大学期间勤工俭学的工作之一。   周英俊四十岁上下,是这间酒吧的老板。他的主业是货运公司的投资商,副业是酒吧的经理。他开酒吧不为挣钱,不过给和他一样的都市白领们提供一个可以充分释放小资情调的空间。   周英俊不曾结婚,据说身边女人无数,绯闻满天飞。可,却无人能使他安稳下来。   龚熙诺尚未开口说话,小静背着小提琴走过来,冲着他们打招呼:“嗨,今儿好早!”   “嗨,美女!”周英俊虽是老板,却毫无老板的架子,总是和员工打成一片,开起玩笑来也毫无顾忌。   龚熙诺朝着她点头一笑,算是打招呼。   小静还是一名在校的大学生,主修小提琴,来周英俊的酒吧同样是勤工俭学。她并不知道龚熙诺的来历,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不过是给人打工赚钱而已。   龚熙诺了解到她的情况,在私下里和周英俊商量,把她的工资提升一倍,另一半钱由他出。   周英俊质疑他的举动:“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   “我要是对她有想法,就不这样帮她了。”龚熙诺释疑。   龚熙诺回国后,有时间的话,还是会抽空来酒吧小坐。有兴致的情况下,会弹上一段曲子,自娱自乐。   耿鑫最近很头疼,他烦恼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需要照顾的目标—原璟坤。原璟坤的性情不知是不是天生便这般冷淡,还是因为心情不佳而抑郁沉闷。   总之,和原璟坤很不好相处。   他每天都躲在小小的卧室里,门被紧紧地关住,根本不知道他在里面的动静。他惜字如金,从不主动和耿鑫说话,耿鑫问上十句,他未必回答一句。   耿鑫好为难,为难每天做饭的内容,他不知原璟坤的口味,更不知怀孕的人喜好何种食物。一个完全没有照顾孕夫经验的人,急得直上火。   耿鑫问过原璟坤,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原璟坤半天回他,吃什么都好。   啊!耿鑫仰天长叹。说跟没说一个样。   原璟坤被困在这间公寓里,手机和电脑都不在身边,与外界断掉一切联系。每天只能用看书来打发时间。   耿鑫不敢随便骚扰他,他爱怎样便怎样,只要是不离开这间公寓。   直到现在,他还不能完全接受身体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事实。躺在摇椅上,眼睛盯着书,思维游离在外:他,一个男人,真的可以生孩子吗?   搭在平坦的小腹上的手来回磨蹭,它真的在里面吗?会长大吗?会……出生吗?   龚熙诺,留给他很多疑问。   “不要啊……”   黑暗中,原璟坤被噩梦惊醒,猛地坐起来,毛巾被滑落直腰间,惊魂未定地喘息着,额上点点滴滴布满细汗。   梦中的场景在脑中重新展现出来,逝去的母亲的痛苦表情,病重的父亲的苍白面容,家中狼藉不堪的景象,还有一群凶神恶煞的追债人……   不知为何,似乎还夹杂着龚熙诺模糊的身影。   原璟坤稍微稳定一下情绪,拿起床头柜上的闹表,指针停在数字一上。   原璟坤放下表,重新躺在床上。自从搬到公寓来,他的睡眠一直不好,一宿总是会醒来几次,他根本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况且,他的心理压力很大。   他或许不清楚,怀孕同样是影响他情绪的原因之一。   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安眠药不能吃,也没有。原璟坤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静静地坐着,他思念母亲,牵挂父亲。   他很想去看看父亲,今后身形不便,自然不能出门。趁着还可以,他需要去一次医院。   可是,他不知道龚熙诺会不会同意他出门。尽管龚熙诺没有明说,可他还是明白他现在的情况,基本是被禁锢在这间公寓里。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去看望父亲。   第二天一早,原璟坤站在台阶上,注视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耿鑫,突然开口问:“你今天出门吗?”   耿鑫一愣,原璟坤难得主动和他说话,惊讶中带着点不可思议:“嗯,要出门的,要去超市,家里没油没米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原璟坤暗自想着。   “那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耿鑫摸摸脑袋,奇怪原璟坤今天反常的举动,并未多想,检查一下家里缺少的东西,列张单子,开车去超市采购。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9章 Chapter 9   原璟坤等到耿鑫出门,计算好时间,待他离开半个小时后,换好衣服,走出家门。   出了小区,扬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拉开后面的车门,坐上去,吩咐司机:“去岷江路,环海医院。”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原璟坤加倍付钱,特意让司机等他一会儿。   原璟坤下车后,快步走到住院部一区。驻足在特护病房外面,透过明亮的玻璃望着里面仍在昏迷的父亲,原璟坤心中渐安。   时间有限,原璟坤没有进去。怕会忍不住耽搁下去,从而错过回去的时间。   默立的他引起护士小姐的注意,走到他身边,礼貌地询问:“先生,需要帮助吗?”   原璟坤摇摇头,表示不需要。   护士小姐歪着头看了看眼前俊朗的男人,连形成川字的眉宇都很好看。   原璟坤抬起手腕,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提示他,是时候要回去了。   真想一直站在这里啊!   原璟坤无奈地离开医院,再次坐上出租车的他,神情落寞,弄得司机直安慰他:“小伙子,看开点,人吃五谷杂粮怎么不会生病呢?你家人的病很严重吗?不过,你放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会有办法的。”   龚熙诺把手中的图纸扔在桌上,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他总会有心里不踏实的感觉,预感着好像会出事。   竞标的事情按部就班地进行中,不需要太过于烦心,凭借他们的实力,这个项目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囊中之物,公开竞标不过是一场作秀。   说不出的不安情绪波及到整个大脑,龚熙诺擦了擦眼镜,却没擦掉心中的忐忑。   拿起手机,一个电话打到原璟坤所居住的公寓里。连响三声,无人接听。   龚熙诺疑惑:耿鑫不在吗?耿鑫不在的话,原璟坤也不在吗?   隔上五分钟,又一个电话打过去,照旧无人接听。   这下,龚熙诺坐不住,站起来,给耿鑫打手机,响了一声,便听到他的声音:“龚先生,您好。”   “你在哪儿?”龚熙诺已然听到他周围嘈杂的声音,知道他身处繁乱的环境中,不等他回答,继续问。“原璟坤呢?”   耿鑫不解他的问题,原璟坤应该在公寓里呀。   “原先生应该在公寓里。”   “那怎么打电话无人接听?”龚熙诺的声音有点拔高,显示出他小小的怒气。   “啊?”耿鑫诧异。“怎么会?是不是在睡觉,所以没听到?”   不可能,龚熙诺一连打了两个电话,除非睡死过去,不然,这么大的响动,怎么会不被吵醒。   龚熙诺没说其他的,挂断电话,交待秘书:“我出去一下,有事打我手机。”   耿鑫面对着突然断掉的电话,茫然:“怎么回事?他出去了吗?不可能啊!”   龚熙诺独自开车前往公寓,到达公寓的时候,推开每个房间的门,都不见原璟坤的身影。   他,逃跑了?   不!龚熙诺心中断然否定。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答应的,他必定会做到。   可是,他不在,去哪儿了?   原璟坤赶回公寓的时候,出了电梯大门,见房门大开,意识到耿鑫已经回来,莫名地慌乱,强压住剧烈起伏的胸口,轻轻地走进去。   小屋和厨房的门开着,却没见到耿鑫,原璟坤纳闷,耿鑫没回来,那么大门怎么会打开,难道有小偷进来?   “你回来了?”   一句冷漠的问话吓得原璟坤向后退了几步,是龚熙诺的声音。   糟糕,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来?   原璟坤镇定地走上台阶,不用慌,他并没做错事。   “你去哪里了?”   龚熙诺坐在沙发上,目光注视着他,面色不善。   “我去医院了,去看我爸了。”   原璟坤理直气壮地实话实说,他没必要撒谎。   “你去之前问我了吗?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龚熙诺生气他自作主张地出门,更气恼他一副毫不惧怕的神情。   “这是□□,我的权利,我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原璟坤不喜欢他高高在上的气势,更讨厌他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你的自由?你的权利?”   龚熙诺站起来,与他面对面,嗤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   原璟坤见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没来由地怒气涌上心头,声音不自觉地上扬。   “我的意思是,没有我的允许,你是不能随便离开这栋房子的!”   龚熙诺用一种命令的语气提出他的要求。   “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原璟坤还击。   “你……”   龚熙诺气极,上前几步,凑到他身边,咬牙切齿。   “你不过是我花钱买来的生孩子的工具,我为何没有权利!”   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龚熙诺话一出口,当即后悔。   他本不是如此刻薄的人,再生气,也不该说出这样尖酸刻薄有失风度的话。   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无法挽回。   恰巧,耿鑫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听得一清二楚,驻足在门前,进不是退不是,正在为难。   原璟坤瞪圆美目,惊异于龚熙诺的话,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样的话,出自这样的人之口。   恼怒、羞愤齐齐而来,原璟坤头脑一热,克制不住,扬手给了龚熙诺一巴掌,这一巴掌力度不重,却结结实实地落在龚熙诺完美的侧脸上,牙齿磕破嘴角,渗出少许鲜血。   龚熙诺顿时觉得左脸火辣辣地疼起来,看着原璟坤的目光里充满惊奇,没想到他竟然会动手打人。   啪!龚熙诺不甘示弱,压不住内心暴起的怒火,从来不曾有人对他动过手,原璟坤竟敢打他,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反手一掌打在原璟坤的脸上。   这一掌力道十足,毫无防备的原璟坤向后踉跄一步,身体摇晃中,向沙发倒去,小腹间不偏不倚地撞在沙发扶手上。   “啊……”原璟坤几不可闻的□□一声,下意识地用手护在腹部,却为避免撞击。   耿鑫隔着装饰壁挂,不知客厅里发生何事。不过,隐隐间听见里面好像有吵架的声音,还有撞击的响声。   进去还是不进去?耿鑫的内心在斗争着。   “你怎么了?”   龚熙诺的声音传过来,耿鑫才下定决心要进去,好像出事了。   耿鑫放下东西,走到客厅里,大骇:原璟坤瘫坐在沙发边,低着头,捂着肚子,似乎很难受的样子;龚熙诺蹲在他身边,侧着头,询问他,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嗯?这是怎么回事?耿鑫满肚子疑问。   龚熙诺愤怒中,一时之间忘记原璟坤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掌下去,火气减半,猛然想起,原璟坤的身子好像受不住这一掌。   龚熙诺看他迟迟没有起身,意识到应该是伤着他了,赶紧蹲在他身边,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想要扶起他。   原璟坤攒足全身的气力,推来龚熙诺,不需要他的假慈悲。   下腹处的撕裂疼痛愈演愈烈,原璟坤咬住嘴唇,一动不敢动。   耿鑫见状,抄起电话,拨通夏乐凡的手机,通知他赶紧过来。   龚熙诺看不到原璟坤忍痛的表情,却见他颤抖着身体,腹间的衬衫被抓得皱巴巴,想必,真的很疼。   孩子,孩子……龚熙诺着急,它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0章 Chapter 10   夏乐凡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三个人仍旧保持着出事时的姿态。   大门开着,夏乐凡还以为出现小偷或者劫匪,进了门,迈上台阶,目睹客厅里的一幕,不知发生何事,停下脚步,搞不清楚状况:“龚先生,我来了。”   龚熙诺没有应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原璟坤。   原璟坤的头埋在胸前,一只胳膊搭在沙发上,另一手按在小腹处,额前粘着根根碎发。  耿鑫站在不远处,不言不语,望着他们。   夏乐凡一把拽过耿鑫,把他拉到台阶下面,问:“怎么了这是?”   “我不知道。”耿鑫真的不很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乐凡无语:“那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耿鑫大胆猜测:“好像在吵架,然后,好像动手了。”   “啊?”夏乐凡吃惊。“谁先动手的?”   “你好八卦啊!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你没看见原先生不好受吗?叫你做什么,叫你来救人!”耿鑫忍不住着急。   “噢噢噢。可是……”夏乐凡犯难,看情况,原璟坤不希望被人触碰,这蹲在地上,怎么救?   两个人无措的时候,客厅里传来龚熙诺低沉的嗓音。   “原璟坤。”龚熙诺凑近一点,声音很轻很柔地呼唤他的名字。   原璟坤最初因生气愤怒,不愿理他,现在被疼痛消耗掉气力,没劲儿理他。   龚熙诺等不及,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孩子会保不住。一把抱起他,朝着卧室走去,顺便喊夏乐凡:“夏医生。”   夏乐凡听见被叫,马上甩下耿鑫,几步跑进卧室。   龚熙诺把原璟坤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夏乐凡未见原璟坤下面出血,放心大半,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药物和针管,输进药液,推掉空气,把原璟坤的袖子挽至上臂处,涂抹上酒精,迅速下针,将药物缓慢地推进他的身体里。   拔出针头,夏乐凡抬眼,正看到龚熙诺一脸复杂表情地盯着床上人,他认识龚熙诺三年,从来不见他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心里又酸又妒。   “龚先生,原先生应该没事,小动胎气,静养两天,自然会好。”   原璟坤打针之后沉沉睡去,龚熙诺俯身给他盖好薄被,视线久久地停在他的小腹处。   真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你注定和其他的宝宝不一样?所以,所以才会如此顽强呢?   或许,是你在天上的保佑,你在看着吗?你,会不会怪我太自私。   出了卧室,夏乐凡摘掉眼镜,踌躇着,似乎是有话想和龚熙诺说,但又不知该怎样开口。   龚熙诺察觉他的心思,先行开口问:“夏医生,有话想和我说?”   “嗯!”夏乐凡点头,直言不讳。“龚先生,原先生的情况不是很好,一个人的心情会影响他的健康,他现在不快乐,积郁在心。吃不好休息不佳,这样对宝宝的发育,对他自身,都没好处。所以,我希望……”   后面的话是希望龚熙诺能够对他好一点,起码不要再发生今天这样争吵甚至动手的事情。   龚熙诺明白他的意思,今天的事,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对于原璟坤私自出门,他确实气愤恼怒,但,不曾想到两个人会为此大吵起来,甚至于大打出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该怎么去做。谢谢你,麻烦你跑一趟。”   “您客气。”   龚熙诺一直把夏乐凡送到小区门口,返回家后,吩咐耿鑫煮一锅白粥,外加去买一些开胃小菜。   耿鑫一刻不敢耽误,赶紧照办。   龚熙诺回到卧室,原璟坤还未醒来,打一盆热水,用温湿的毛巾擦拭仍旧遗留汗渍的俊朗面庞。   细软的毛巾滑过他宽大的额头,弯弯的眉骨,高挺的鼻梁,还有略显苍白的嘴唇,在尖俏的下巴处停下。   杨艺清带给他的是安全感,原璟坤带给他的是温暖感。   倒掉热水,用清凉的水洗把脸,使得思维稍微清醒一些。直到傍晚,原璟坤都没醒来。   龚熙诺还有工作上面的事情需要处理,不能久留,嘱咐耿鑫:“他醒来后,让他吃点粥。”   “好。龚总,您的嘴角……”耿鑫战战兢兢地提醒龚熙诺,他嘴角的伤口肿胀起来,比较明显。   “没事。”龚熙诺摸了摸,感觉有点疼。   小区内万家灯火,龚熙诺站在楼栋门前,晚上的气温略低,微风吹过,掀起他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身体清爽舒服。   对他好一点?嗯,这是应该的。   可是,该怎么做,才叫对他好呢?   夏乐凡离开的时候,原璟坤已经醒过来。不过他不愿睁开眼睛,不想见到龚熙诺。   他恨龚熙诺!   若不是他,他绝对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一个男人,折损尊严,为他人产子,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让一个男人难以接受的事吗?   还有龚熙诺对他的软禁,凭什么?他凭什么可以这么做?   他不是他花钱买来的生孩子的工具!   他可以不要他的钱,大不了,被高利贷的人打死,他不怕死!   可是,父亲,对,不单单是那笔债务,他有个病重的父亲,他不能不管不顾,不能抛弃生他养他的父亲。   不管父亲做了多么大的错事,他毕竟是赠与他生命的人。   双手叠交搭在腹间,不知为何,刚才摔到之前,怎会如此急切地要护住这小小的生命?难道,真的对它产生了感情?还是说……   人躺在床上,心里各种情绪翻腾着,脑子里充满那句话的回音,满腔的怨恨无从发泄,全部憋在胸内,如同裹着一团火一般难受。   耿鑫不时地把卧室大门推开一条缝隙,瞧着里面的原璟坤,一点动静都没有。差不多四五个小时过去了,怎么还没醒呢?要不要再给夏乐凡打个电话问问?   啊!原先生,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呀,不然,我担当不起!   “喂喂喂,原先生还没醒呢!”耿鑫躲到厨房打电话,声音极小,犹如做贼。   “哎哎哎,我怎么知道!”夏乐凡专注于电脑游戏,声音中透着不耐烦。   “嗬嗬嗬,你这是什么语气,你不知道谁知道!”耿鑫生气他不认真的态度。   “噢噢噢,估计已经醒了,不过不想睁眼!”夏乐凡分析。   “嗯嗯嗯,有可能!我知道啦,你继续忙!”耿鑫在夏乐凡的提点下,醒悟过来。   “啊啊啊,你个小瘟神!我的人物啊,怎么又死啦!”夏乐凡一分神,游戏中的人物被敌人打败,倒地吐血,惹得他不禁哀嚎。   耿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还有一碟青白相间的小菜,走进卧室,放在床头柜上。“原先生,吃点东西吧。”   原璟坤紧闭双目,没有说话。   耿鑫放下托盘,不再多语,退出房间。   原璟坤没胃口吃东西,心里堵得慌,胃里顶得慌。   夜幕降临,耿鑫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来到床边,发现饭菜都没有动过的迹象,粥已经完全凉掉,小菜都已变色。   无奈之下,耿鑫怎么端进来的,再怎么端出去。   不过,他没放弃让原璟坤吃东西,隔了一会儿,又重新端进来一碗热粥还有一碟小菜,照例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无声地退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1章 Chapter 11   耿鑫一夜无眠,再困都支撑着不敢睡觉,害怕原璟坤半夜会有突发情况。   原璟坤一夜无事,昏昏沉沉地迷糊着,说睡不睡,说醒不醒地度过一宿,比平日里的失眠还难受。   龚熙诺一早赶来,耿鑫正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打盹,他的脚步极轻,耿鑫不知他进来。   来到卧室,一眼瞧见托盘里的隔夜食物,摸了摸粥碗,传入手掌的冰凉。   龚熙诺把托盘端出卧室,耿鑫惊醒,还以为是原璟坤,赶紧站起来:“原先生,我来。”   “是我!”龚熙诺绕过他,径直走到厨房里,倒掉已经变质的食物。   “噢,龚总!”耿鑫心想,您可来啦,再不来的话,原璟坤八成会饿死在卧室里。   龚熙诺亲自熬了一锅粥,又亲手做了一点清爽的小菜,再次回到卧室时,原璟坤已经醒来,半坐在床上,闭着眼睛。   龚熙诺坐到他身边,端起粥碗,用勺子舀起一口粥,吹了吹热气,递到他嘴边。   原璟坤闭紧嘴巴,拒绝喝粥。   龚熙诺强硬地把勺子塞到他嘴里,原璟坤别过头,勺子滑过嘴边。   龚熙诺力图把一勺粥硬灌到他嘴里,大力地企图用勺子撬开他的嘴巴,勺子顶在牙齿间,原璟坤和他较劲,上下牙间不留一点缝隙。   龚熙诺的力气越来越大,惹怒原璟坤,抬起手,一把将龚熙诺手里的粥碗推掉,龚熙诺猝不及防,粒粒晶莹稻米制成的浓浓白粥洒遍手背、地面。   手背白皙娇嫩的皮肤瞬间被烫得通红,与上臂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嘶……”龚熙诺握紧拳头抵御灼热的疼痛。   原璟坤听他声音不对劲,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到他烧红的手背,还挂着几个米粒,粥的温度很高,不一会儿,手背上面起了几个小小的水泡。   耿鑫听到摔碎的声音,不顾其他,冲进来,不见他们争吵与动手,放下心来。不过,龚熙诺手背的烫伤吓他一跳,不是原璟坤喝粥吗?怎么烫着的是龚熙诺?   “去拿药箱来。”   龚熙诺站起身,来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烫伤的手背。   水声击打着原璟坤的心,一定很疼吧,那么烫的粥,好像有点肿,好像起泡了啊。   他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推搡间会伤到龚熙诺,对他的气恼竟不翼而飞,代替的是愧疚不安。   龚熙诺拿起一个棉签蘸着烫伤药,一边吹着手背,一边慢慢地涂药。耿鑫要为他涂药,被他拒绝,一点小伤,不需要别人帮忙。   用消过毒的针挑破一个个小水泡,里面藏着的水随着水泡的破裂渗透出来,流在旁边灼伤的皮肤上,痛上加痛。   烫伤药一点一点地抹在烧伤的皮肤上,每抹一下,龚熙诺的眉心便皱起一下,想必很疼。   涂好药,龚熙诺用没有受伤的手把东西收拾好,抬头正对上原璟坤的目光。   原璟坤的眼神注视着他烧伤的手背,不知是不是龚熙诺看错,那眼神中包含着内疚。   “对不起。”   龚熙诺低下头,为昨天的事向他道歉,他确实不应该不加思索地说出那句伤人心的话。   “对不起。”   原璟坤的声音很小,却清楚。为昨天私自出门的事,为昨天出手打人的事,为今天泼粥烫伤他的事。   四目相对中,彼此释怀。   “你想听听我和他的故事吗?”   龚熙诺突然想和原璟坤说说他和杨艺清之间的故事。   “想。”   原璟坤的声音极力地表现得云淡风轻,不想显得过于好奇。事实上,他内心中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龚熙诺和那个他之间的事情。   龚熙诺低下头,脸色平静,平静得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但他的声音,听得出来,包含着悲伤和遗憾。   “他是我的大学老师,他叫杨艺清。木易杨,艺术的艺,清水的清。他是个很有风度很有气质的男人,是个博学多才温文尔雅的老师,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是个善良热情的人。”龚熙诺毫不隐藏对杨艺清的赞赏。   “我认识他那年,我十八岁,他二十八岁,我们整整相差十岁。他当时已经结婚,并且有个两岁大的儿子。我是不是很傻,明明知道不可能,却义无反顾地陷入到一段畸恋中?!”   龚熙诺问的是自己。   “我和他认识的122天里,他和我说了一百三十九句话,总共一千三百零四个字,我们单独在一起十三个小时。”   龚熙诺将与他有关的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深深地吸引着我。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每个表情都那么迷人,让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龚熙诺的神情仿佛回到那个时代,杨艺清的身影似乎就在他眼前。   “可惜,他不是我在对的时间里遇到的对的人。命中注定,我们是两条不能相交的平行线。这辈子,我对他,只有无尽的思念。”   龚熙诺早已认清现实的残酷,不过难以接受,一直自欺欺人。   “他是我的秘密,埋葬至今。”   收尾的一句话,龚熙诺抬起头,清澈的目光与原璟坤惋惜的眼神交汇。   原璟坤注意到他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提到一个‘爱’字,甚至连‘喜欢’都没说出口。   爱之深,情之切,不言而明。   原璟坤其实很想问他,问他杨艺清究竟知道不知道他的情愫,还有,杨艺清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难道,只是单纯的师生之情?难道,杨艺清从不曾感受到一个少年对他独特的情怀?   他没有问出口,不想无情地在龚熙诺的伤口处撒上一把盐。   原璟坤忽地把一只手放在他没有烫伤的手上,握住他细细的手指,他的手心贴着他的手背,有些发热。   良久,龚熙诺的指尖不易察觉地在他的手里动了动,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沟通,很温情很动人的感觉。   此时,他们之间充斥着感动和温暖。   “吃点东西吧?”龚熙诺再次开口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足以表明他内心的动情,情来何处,杨艺清还是原璟坤?回忆还是现实?   “好。”原璟坤的声音轻飘飘。   耿鑫自始至终站在客厅外面,坐立不安,不知里面情况如何。大半天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连说话声都听不到。   到底在做什么?耿鑫急疯。会不会又打起来啦?难道,都被对方打晕过去了?不,不可能!笨死,这种想法不符合逻辑。   夏乐凡在小区大门口徘徊,斗争到底要不要上去看看原璟坤的情况。上去吧,万一龚熙诺不在,等于白跑一趟。不上去吧,确实是不放心原璟坤。   夏乐凡拿起手机,先给耿鑫打个电话,问问他龚熙诺来没来,再做决定。   小区门口信号不好,夏乐凡听不清楚耿鑫的声音,提高嗓门:“喂,我说你大点声音成不?我听不到!我问你,龚先生在不在?”   “喂,我说你小点声音成不?我听得到!我问你,原先生有事没?”耿鑫躲到厨房接听电话,夏乐凡的大嗓门差点震聋他。   “算了,你下来吧,我在小区门口呢!”夏乐凡不容他回答,挂掉电话。   耿鑫看到站在小区大门口的夏乐凡,三步两步地跑过去,喘着气:“你怎么来了?”   夏乐凡不回答他的问题,先是抱怨:“我真心服了龚先生,他从哪里找到这么一处通信基本靠吼,安全基本靠狗的小区!我问你,龚先生在不在上面?”   “在!”   “我问你,原先生有没有事情?”   “没!”   两个人问完彼此关系的话题,一时无语,夏乐凡不太想上去,确切地说,是不想面对龚熙诺和原璟坤在一起的场景,会刺痛的他的心。   “行啦,他没事,我放心,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2章 Chapter 12   原璟坤喝光一碗热粥,吃了一点小菜,进食使他的气色渐渐地好转,人略显精神。   “没事的话,我要回公司去。”龚熙诺收拾好卧室里的狼藉,站在床边,默默地看着他吃东西,直到他吃完,才准备离开。   “嗯。”原璟坤没有留下他的理由,同样不需要他陪伴。   “那你,好好休息。”龚熙诺每次离开都是这句话,次数多得像是背书。   等到龚熙诺离去,原璟坤的手覆盖在小腹上,这个生命是另一个生命的延续,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思念的表达方式,是一份寄托,是一种怀念。   原璟坤忽然觉得,它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是一条生命,已经升华至祭奠一份情感的境界。   龚熙诺并没有回公司,刚刚的回忆使他情绪低沉,无法再次振奋心情,索性干脆决定回家休息。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龚熙诺的脑中反反复复地出现他与原璟坤手贴手的那一幕,挥之不去的景象仿佛在提醒着他,心里的一些东西正在改变。   或许,时候未到,他仍不自知。   打开别墅大门,龚熙诺还未完全走进屋内,突然被人拦腰抱住,紧接着耳边响起一句朗声问话:“是不是大惊喜?”   龚熙诺的身体晃动几下,站稳后,才看清楚抱住他的人,惊呆:“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女性特有的甜蜜嗓音再次传进他耳中。   眼前的女孩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弯而黑的眉毛,长而翘的睫毛忽闪地摆动,挺立的小鼻梁,弯成月牙的嘴唇,还有一头齐背的黑亮美发,高挑苗条匀称的身材,两边的脸颊处因为发笑而出现小小的酒窝,她是一个让人一眼看去便会发自内心去喜爱的女孩儿。   “哈哈,怎么样,是不是吓一跳?我故意不通知你呢。来之前还特意给芹嫂打电话,确保你不在!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女孩儿笑得欢快,放开他。   芹嫂是照顾龚熙诺起居饮食的阿姨,龚熙诺回国三年,一直都是由她照看别墅。   芹嫂的家在农村,家中有个病重的婆婆,丈夫和儿子忙于耕种,为了补贴家用,她背井离乡地外出打工挣钱。芹嫂手脚利索,做事勤快,烹饪技术一流,关键是她沉默寡言,这点很符合龚熙诺的要求。   “噢。”龚熙诺放下公文包,换鞋。   “反应好冷淡噢!你不希望我回来吗?”女孩儿见他平淡的语气和面无表情的脸色,不禁有些失望。   “嗯?”龚熙诺直起身。“那我要怎么表现?”   “算了!你是个木头,没法和你沟通!”女孩儿好像很了解他的脾气,不与他计较。   适时,芹嫂过来:“龚先生,余小姐,可以开饭了。”   餐桌上,女孩儿大口吃饭,大口吃菜,一点不介意在他面前展露不雅的吃相,边吃边赞:“芹嫂的手艺好棒,做的菜真好吃!”   “那你多吃点!”龚熙诺把碟子往她跟前挪一挪。   女孩儿猛然间想起什么,使劲地咽下一口菜:“你最近好像很忙,听芹嫂说,你很少回家吃饭。”   “有点。”龚熙诺食欲不佳,一小口饭咀嚼很久,还没下咽。   “干爹他还问起你来!”女孩儿给他盛碗汤,放在他面前。   “曾先生问我什么?”龚熙诺放下筷子,表示不再继续吃饭。   女孩儿的眼珠转转:“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龚熙诺含在嘴里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开玩笑啦,你紧张什么!问你的身体和工作!”女孩儿面上保持笑容,心里却酸涩。   “曾先生的身体还好吧。”龚熙诺拿起纸巾擦擦嘴角渗出的汤汁。   “可好呢,每天没事做到处琢磨着去哪里玩!”女孩儿吃饱,满足地放下餐具。   女孩儿名叫余季阳,九年前与龚熙诺在飞往美国的航班上相识,并排相坐。慌乱中拿错行李,交换行李的时候,才意识到彼此竟是来自同一个城市。   老乡见老乡,分外亲切,为了节省开支,两个人一起租房,一起做饭。   现在将二人的关系称之为“拼客”。   余季阳是那种毫无心机城府的单纯女孩子,每天笑嘻嘻乐呵呵,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和挫折都不会轻易掉泪。总是用一种乐观向上的精神感染着周围的每个人。   龚熙诺喜欢她的性格,喜欢她做事的风格,喜欢她的人生态度,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余季阳也喜欢他,喜欢他高大英俊的外貌,喜欢他成熟稳重的性格,喜欢他外冷内热的性情,一直是她暗恋的对象。   余季阳不说,龚熙诺装作不知。谁都不想去破坏原本纯净的感情。   龚熙诺学建筑设计,余季阳学服装设计,虽不是一个专业,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余季阳多次获得华侨服装设计大师曾先生设立的奖学金,引起曾老先生的关注,被她的才华震撼,欢喜之下将无父无母的她认为义女。   慢慢地,曾老先生和龚熙诺相识,熟络后,竟喜欢上稳重踏实的他,本想认作干儿子。结果,龚熙诺不愿意,余季阳不同意,只得作罢。但却误会成两个人暗生情愫,打算结为连理。对此,余季阳没解释,任由他误解。   “饿!我要吃泡面!”余季阳扒着门边,一身印有小熊图案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撅着嘴,冲龚熙诺撒娇。   “噢,好。”电脑前的龚熙诺把键盘推进去,站起来去厨房为她煮面。   “呵呵。”余季阳傻兮兮地笑着,啪嗒啪嗒地跟在他身后。   龚熙诺背对着她,专心地煮面和煎鸡蛋。   余季阳双手托着下巴,专注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都是这般认真,认真得让人心疼。   压住想去抱他的冲动,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摆在余季阳面前,上面还平摊着一个金黄色的煎鸡蛋。   龚熙诺坐到她身边,也为自己煮上一碗面。   余季阳把蛋黄抠出来,把四周的蛋清全部挑出来扔到龚熙诺的碗里,一如过去。   两个人默默地吃面,恍惚间,余季阳有种再次回到过去岁月的错觉。   原璟坤小动胎气后,竟勾起种种孕期不适。   平日里耿鑫只做两到三个菜,两个人根本吃不了多少,每次都剩下许多,转天他还得吃剩菜。后来吸取教训,每次都少做点,争取餐餐都吃新鲜的饭菜。   晚饭时,耿鑫和平常一样,炒了三个菜,两个素菜一个荤菜,外加一碗开胃的酸辣汤。   原璟坤坐在餐椅上,瞥见油腻腻的菜,胃里翻滚,强压住一股恶心感,左胳膊支撑在餐桌上,左手握拳挡在鼻尖处,右手拿着筷子,搭在餐桌上。   耿鑫见他不动筷,不敢独自吃饭,等着他。   实在是忍不住,原璟坤放下筷子,语速极快:“你先吃吧。”   “嗯?噢!”耿鑫没瞧出他不舒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回到卧室,把门反锁住,原璟坤冲到卫生间,趴在马桶边上,大吐起来。   “呕……呕……”之前喝下去的粥一点没剩,吐得一干二净。   吐到胃空,还没完,原璟坤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干呕酸水。   吐到无力,冒虚汗,原璟坤支撑着站起来,冲掉马桶里的污秽物,迈不开步子。   原地站立一会儿,才要抬起脚步,一阵眩晕感不期而来,反应不及,一下子瘫坐在马桶上。   原璟坤低着头,好不容易缓过来,被折磨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身边无人,他不想打搅耿鑫吃饭,更关键的是,不想让别人见他一副脆弱不堪的样子。   感觉好一些,原璟坤慢慢地站起来,出了卫生间,摇摇晃晃脚步不稳地走到床边,躺下后,才觉得身上的衣服被汗水弄得紧贴皮肤,有点难受。   但他又没力气起来洗澡换衣服,虚脱无力的他只能躺着,期望着一会儿能好起来,赶紧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3章 Chapter 13   “原先生,原先生……”耿鑫声音不大,轻轻地呼唤着仍在熟睡的原璟坤。   耿鑫本来不打算叫他起来,可他都睡了将近十六个小时,再不起的话,恐怕他会睡出毛病来。   “嗯……”原璟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耿鑫的脸,猛地坐起来发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耿鑫赶紧安慰他,怕自己吓着他。   “噢。”原璟坤松懈下来,见天色大亮。“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耿鑫回答,要不是眼见着快到中午,他也不会冒然进来叫醒原璟坤。   “啊?”原璟坤不敢相信,竟然一觉睡到这么晚。   还没等耿鑫继续说话,原璟坤起身过于急切,胃口不舒服,忍住快要出口的东西,掀开被子冲到卫生间里,还不忘带上门。   “呕……呕……”昨晚的一幕再次上演。   耿鑫不知他到底怎么了,站在卫生间外面敲门:“原先生,原先生,你怎么了?还好吗?”   “我……没事。”原璟坤虚弱的声音传出来。   耿鑫听着他无力的回答,不相信他的话。可,卫生间的门锁着,不能进去。   挠挠头皮,给夏乐凡打电话:“原先生吐得好厉害!怎么办?”   夏乐凡翻看病例的手停下来:“开始吐了?”   “嗯。好像昨晚开始的,没吃饭,今天睡到中午,他,没事吧。”耿鑫对于怀孕的事一点都不了解。   “没事,孕吐很正常,嗯,你给他做点清淡可口的饭菜,主要是问问他,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夏乐凡给他出主意。   “噢!你说,要不要告诉龚先生呢?”耿鑫犹豫,征询他的意见。   夏乐凡一提龚熙诺就烦心,没好气地回他:“问我做什么,这是你的工作!我下次手术前是不是还得问问你,是切肚子还是开脑袋啊!”   耿鑫放下电话,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谁又惹你啦?真是的!冲我发火算什么本事,有能耐跟龚总急啊,你敢吗?!哼!”   原璟坤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吐得心脏都要停跳,倚在门边休息一会儿,刚准备迈步,一阵眩晕又来,身边没有能够依靠的东西,差点没摔倒。   端着一杯白水的耿鑫进来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原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原璟坤被他扶住,缓和一下,推开他。   耿鑫把水杯交给他,小心地问:“原先生,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原璟坤喝了一小口水,还是想继续躺着。“你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耿鑫拿过水杯,退出卧室,还是不放心,要不通知龚总?可是,龚总来的话,也不能解决孕吐这个问题吧。   “这么急着走吗?再住上几天多好。”龚熙诺站在机场大厅,挽留准备登机的余季阳。   余季阳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少口是心非,你巴不得我赶紧走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哪有!”龚熙诺真的不希望她这么快离开,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算来算去,两个人一年内总是见不到几次面。   “行啦!我知道,你想着我,这足够了!我这次不是专程回来看你的,别太自作多情,你这里不过是我的中转站,住酒店哪有住你家舒服!日本那边还等着我呢,我这位大师不到场,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时间耽误不起啊!”余季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那好,你一个人在外,多加小心。”龚熙诺叮嘱她。   “好啦,婆婆妈妈不是你的风格!拜拜,下次,记得要来看我!”   余季阳接过行李箱,朝着登机口走去,扬了扬手,示意龚熙诺赶紧回去。   龚熙诺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转身离开机场。   出了机场,龚熙诺坐在车里,盘算是去公司还是去公寓。还是先去公寓吧,不然是不会安心工作的。   龚熙诺来到公寓时,已过中午。   下午两点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在空调的屋子里,原璟坤还是热得难受,被说不出的烦躁包围着。除了坐着,什么都做不下去。   他以为原璟坤正在午睡,便动作极轻地推开卧室大门,却见原璟坤坐在书桌前,走过去,关心:“怎么了?”   龚熙诺身上的古龙水味道引起原璟坤的不适,忍不住,压不下,他腾地站起来,奔向卫生间,一着急,忘记反锁大门。   龚熙诺的目光跟着他的身影,见他冲进卫生间里,似乎明白,他是不是要吐?   走近卫生间,龚熙诺的身体几乎贴在门上面,听着里面不时地传来原璟坤呕吐的声音,拍着门喊:“原璟坤,原璟坤,你怎么了?”   里面没有回答,龚熙诺只好先去给他端杯清水备着,一会儿肯定得漱口。   倒水的时候,耿鑫向他汇报:“原先生从昨天晚上开始吐,今天中午才起来,又吐了一次,吐得很厉害,昨晚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   龚熙诺边倒水边听着,听着听着,眉宇皱起,这,看起来挺严重,会不会有问题?   耿鑫知他的心思,赶紧说:“我问过夏医生,他说问题不大,好像怀孕都这样,过段时间就会好。”   龚熙诺点头,既然耿鑫已经询问过医生,医生表明无大碍,他不再过分担忧,端起水杯,回到卧室。   原璟坤还在卫生间里,龚熙诺一推门,发现门居然没锁,暗恼刚才怎么会没注意。   一进去,发现原璟坤瘫坐在马桶边,马桶里的东西还没被冲掉,他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龚熙诺把水杯递给他,冲掉马桶,扶着他站起来。   原璟坤好强,推开他,撑着马桶站起来,喝了一口水,漱漱口,然后吐掉。   龚熙诺不再碰他,站在他身边,等着他。   原璟坤又喝了几口水,感觉好些,走回卧室。没走几步,又感到一阵眩晕,这下直接倒在他身后的龚熙诺怀里。   龚熙诺的双手托住他的腰,原璟坤实在是闻不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可是晕乎乎的他又没力气站直。   “你,离我远点,叫耿鑫进来。”   龚熙诺一愣,没想到原璟坤会这么说。一时误会他的意思,以为他是不想见到自己,脸上浮出一丝落寞的神情。   耿鑫被叫进来,扶住原璟坤,他捂着心口处,又是恶心,又是眩晕,又是心悸,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   “原先生,要不要去躺会儿?”耿鑫觉得他即使在别人的搀扶下,仍然站不稳,提议。   原璟坤点头,耿鑫扶着他走到床边,待他躺好睡着后,才和龚熙诺离开卧室。   耿鑫大概猜到龚熙诺的郁闷,解释:“龚总,您身上的味道可能不太好,会引起原先生不舒服,所以他……”   嗯,是这样吗?龚熙诺怀疑。我身上的味道不好?哪里不好?噢,是香水味吧。   “我知道了。”   耿鑫想了一会儿,又说:“龚总,夏医生说,要问问原先生想吃什么,可是,我问他,他说什么都行,您看,您是不是……”亲自问一问比较合适呀。   “是么?好,我会问的。”龚熙诺应下。   原璟坤一觉睡到天色变暗,悠悠醒来时,视线落在对面坐在书桌前看书的龚熙诺身上。   龚熙诺背冲着他,端着一本书出神,好久不见翻一页,静坐的他一呼一吸带起的身体动作十分明显。   原璟坤双手撑着床面坐起来,发出的响声引起龚熙诺的回神,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转过椅子,站起来,走近床边:“醒了?”   “嗯。”原璟坤浑身无力,声音绵软。   龚熙诺双手插在裤袋里,低下头,语气冷淡:“这样,以后每个月的五号和二十五号,我会去看你父亲,然后告诉你他的情况。”   半坐着的原璟坤仰起脸,注视着他,眼神中藏着淡淡的惊讶,他很想说谢谢,但说不出口。   龚熙诺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原璟坤的目光重新回到腰间的薄被上,他很想原璟坤能够有所反应,不管说些什么,哪怕一个嗯字,可惜,原璟坤没开口。   无话可说,龚熙诺站了一会儿,走出卧室,带上房门。   原璟坤待他走后,长久地盯着房门,似乎穿过这扇门能够看到龚熙诺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4章 Chapter 14   原璟坤孕吐的情况愈演愈烈,耿鑫提着拖把,在客厅里弯腰擦地,原璟坤坐在沙发上看书,深吸一口气,感到空气中的味道不太好。   仔细地闻几下,好像是从拖把里传来的气味,熏得原璟坤直犯恶心,制止耿鑫继续擦地的行为:“别擦了。”   “嗯?”耿鑫停下来,不明所以。“怎么了?”   味道越来越重,使得原璟坤的恶心感加剧,说不出话,站起来准备去卫生间。   站的速度过快,引起头晕,原璟坤差点坐回去,还好,耿鑫动作快,一把扶住他。   “哎,原先生,小心!”   原璟坤站稳后,闭着眼睛缓和一会儿,头晕倒是把恶心感给抑制住。   原璟坤强打着精神,推开耿鑫,回到卧室,门关上的瞬间,倚在门上,大口地喘息,胸闷心慌。   “嗯?难道连洗洁精的味道都闻不了吗?”   耿鑫纳闷,只好重新用清水擦地。   清晨,原璟坤站在盥洗池边,拧开牙膏,还没挤到牙刷上,牙膏散发出来的薄荷味勾起他胃里的不适。   俯身在池里干呕几声,早晨起来尚未进食,吐不出任何东西。把牙膏推到一边,拿起杯子,用清水漱口,可是,不用牙膏跟没刷牙的感觉一样。   怎么办?   原璟坤尽量不提出任何要求,他不想让龚熙诺觉得他是个娇气而且挑剔的人,不想过分地麻烦耿鑫。   盐!对,用盐刷牙,效果是一样的。   原璟坤在公寓的大部分时间全部用来看书,一下子把家里珍藏的几十本书全都带来。专业书、散文集、故事会各种各类的书籍成日里和他做伴,成为打发时间的最佳方式。   原璟坤落座在转椅上,翻开一本专业书,拿出夹在里面的书签,一行文字尚未看完,书本里面的墨香冲击着他的味觉,放下书,捂住嘴巴,想缓和一下,看看能不能压住。   结果,根本不奏效。   原璟坤侧过身子,干呕几声,基本每次都呕不出东西。不呕的话,又憋得难受。   时而恶心,时而心慌,时而眩晕,时而烦躁,怀孕带来的种种不适时刻折磨着原璟坤。原璟坤不能说出来,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因此,格外辛苦。   偌大的会议室里,龚熙诺端坐在中心主座,手里的图纸一张接着一张地掠过眼前,被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说实话,十几种的设计方案里,龚熙诺一个都没看上。   几名年轻有为的工程师坐在两边,眼中的期待随着龚熙诺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直到最后,期待被失望代替。   “几位辛苦,可是仍然需要有所改进,外部结构的设计不够大气,内部的细节设计太过于繁琐,我希望几位能够有所参考地进行重新设计。OK?”   龚熙诺话说得委婉,他得人心的地方便在于此,在下属面前从不摆出上司应有的霸气和无理,从容的语气中让人不得不去信服,不得不去听从他的指示,不得不想为他卖命。   “我们明白。一定会尽快拿出新的方案,您放心。”前排的一个年纪稍长的工程师应道。“最迟后天,五号一定会给您。”   后天是五号?龚熙诺最近有点忙,差不多有两个星期没去公寓,没见到原璟坤。五号,是他答应去看望他父亲的日子。   应该要去公寓看看他。他,过得好不好?   医院里,龚熙诺站在监护室外面,身边的夏乐凡向他讲述原父的病情:“最近一段时间还算是比较稳定,没出现反复的现象,各项生命指标正常,不过,暂时恐怕还醒不了。”   龚熙诺转过身,一语不发地快步而去。   夏乐凡跟上他的脚步,询问:“原先生他,吐得好些没?”   龚熙诺停下,看他:“还在吐?”   夏乐凡一愣,龚熙诺不知他孕吐的厉害吗?难道,他最近都没去公寓吗?掩饰住惊喜:“噢,是耿鑫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的,说是原先生吐的比较厉害。”   龚熙诺心里咯噔一下,说不上来的感觉遍布全身,是担忧?是不解?还是……心疼?“那有办法止吐吗?”   “嗯。”夏乐凡顿了顿。“吃点酸的东西看看,或许会好些。”   酸的东西?龚熙诺一时想不出,不过记在心里。   龚熙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公寓,原璟坤睡午觉,耿鑫不在家,应该是去超市采买。   龚熙诺把一袋一袋不同牌子的话梅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放进茶几上的托盘里。进入厨房,把一瓶瓶酸味小菜放在橱柜里。   酸味的东西,龚熙诺暂时只想到这两种食物。   原璟坤动不动发晕,卫生间的地面湿滑,万一站不稳容易滑倒。龚熙诺挽起袖子,蹲在地上,认真地把防滑的地纸一片一片地贴在地面上。   这种防滑地纸的材质不同于一般的防滑地砖,区别于防滑地垫,它采用轻薄的材料,贴在地面上,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防滑地纸铺起来有些费劲,薄如纸,轻如风,掌握不好力度,容易引入真空,铺不平整。   龚熙诺的全部精神都集中于这上面,竟没注意到早已站在门边的原璟坤,直到卫生间的灯亮起来,他才抬头,望见原璟坤高挑的身影。   “你先用。”   龚熙诺以为他要用卫生间,站起来,放下袖子,走出去。   原璟坤关上卫生间的门,蹲在地上,用手轻轻地摸着防滑地纸,上面防滑的细纹在手掌间游走,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每一道都像是龚熙诺心中的伤痕。   你这样,是为了谁?为了孩子,为了杨艺清,还是……为了我?   龚熙诺站在客厅里,等着他。   不管是出于怎样的感情,他都觉得他有义务有责任让原璟坤在这里尽量生活的舒服,他并不奢望原璟坤能够感到愉悦和满足,但起码不要他带着难过和不快度过将近八个月的时光。   他的母亲死了,他的父亲病了,他的家庭毁了,他本身被禁锢在小小的公寓里,替一个陌生的女人孕育生命,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做一笔出卖自尊心的交易。   他的心一定很痛,他一定很难受,他一定很不好过。   同情亦或是怜悯,龚熙诺此时竟有些后悔当初的一意孤行。他要弥补,采取实际行动来补偿他带给原璟坤的伤害。   手盆里传来洗手的声音,龚熙诺背对着他,履行对他的承诺:“我今天去看过你父亲,他的情况很好。”   原璟坤来回揉搓的手停下,任凭水流冲刷手背,他想知道的更多,想知道‘情况很好’到底是什么意思,想知道父亲到底何时会醒来,想知道……   他不可能开口问,龚熙诺没再继续说,拿起钥匙,准备离开。   门锁触碰间,原璟坤擦净双手,洁白的毛巾在手心里摩擦,柔软舒适。   返回卧室时,注意到茶几上托盘里的袋袋话梅,耿鑫还没回来,一定是龚熙诺买来的。他很想吃,但克制住欲望,不多看,走回卧室里。   晚间就寝前,原璟坤打开衣橱找寻睡衣,瞬间愣住,衣橱里多出很多衣服,各种深色系的运动服,不同尺码,春夏秋冬,一应俱全,还有几套款式不同的睡衣,他带过来的衬衫西裤都被平整地叠好放在下面的角落里。   相处下来,原璟坤对他印象越来越好。他的认真,他的痴情,他的细心,甚至是他的呆傻,都有着独特的魅力。   一个星期后,龚熙诺再次来到公寓。   公司最近事务繁忙,他分|身无术,基本上一个礼拜过来一次。不过,耿鑫每天晚上都会给他打电话,汇报原璟坤一天的饮食和休息情况。   耿鑫每次不过三言两句,原璟坤除了睡觉、吃饭、看书、不舒服之外,也没其他额外的事情。   龚熙诺每次听完,都没话可说,沉默一会儿便把电话挂掉。   对耿鑫,他确实不知该说点什么,他的话想和原璟坤说,可是,又张不开口。他的内心很希望原璟坤能够主动和他说话,哪怕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哪怕是些不痛不痒的闲言。   偏偏原璟坤金口难开。   事实上,原璟坤很希望龚熙诺能够主动和他聊聊天,哪怕是关于他与杨艺清间的事情。龚熙诺之前的讲述勾起他更大的好奇,他愈发想去了解,龚熙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偏偏龚熙诺不愿再提。   龚熙诺瞥见茶几上托盘里的话梅还是原封不动的样子,不禁蹙眉:怎么都没吃?不想吃么?还是,不愿意吃我买的东西?   龚熙诺拿起一袋话梅,打开包装,倒在精致透明的小碟子里,趁着原璟坤不在卧室,放到书桌上。   既然你不愿当着别人的面吃,那么,悄悄地吃总可以吧。   隔了一会儿,龚熙诺随便找个理由走进卧室,偷偷地瞧见空空的碟子,甚是满意。   这个方法,他还不忘告诉耿鑫,并且叮嘱耿鑫,好好观察一下原璟坤,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耿鑫记下,可是,他一天之内见原璟坤不过几面,怎么观察?很有难度呀!   原璟坤刚坐在转椅上便注意到书桌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碟话梅,一定是龚熙诺放过来的。   刚开始,原璟坤还忍着,不打算吃。可是,话梅的吸引力实在太大,手不由自主地拿起一个,心想:就吃几个,绝不多吃!   话梅渗出的酸汁流淌在口腔里,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原璟坤之前从来不吃任何零食,没想到,原来话梅如此美味。   不知不觉中,一碟话梅被一扫而空。   原璟坤再次伸出手,却没在碟子里摸索到话梅,目光从书上移开,才发觉,一碟话梅全部被他吃光。   对于贪嘴有点不好意思,心想:怎么办?还是很想吃呀!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5章 Chapter 15   夏乐凡偶尔过来,美名其曰替原璟坤检查身体。   其实,原璟坤不愿让他触碰身体,他每次来不过是给他测量血压,或者听听心脏而已。   夏乐凡不会开车,每次都是耿鑫亲自去医院接他,再把他送回宿舍。   “你怎么不会开车呢?亏你还是个医生!”耿鑫郁闷,堂堂一个大医生,怎么连基本技能都没掌握?   “不会开车怎么了?谁规定医生必须会开车的?医生不会开车不要紧,不会开刀才要命!”夏乐凡嗔怪他大惊小怪。   “呃?医生不都是很聪明的吗?聪明的人还能不会开车吗?”   耿鑫话一出口,夏乐凡无奈一笑。   在接触中,夏乐凡渐渐地发觉,耿鑫是个单纯到有点犯傻的人。他总是会用简单的思维去思考事情,再复杂的事情到他的脑袋里,一定会剥去层层叠叠的客观因素,全部变成他的主观想象。   相反,耿鑫倒是觉得夏乐凡是个聪明到有点狡猾的人。一对好看的丹凤眼总是半眯着,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神透着一股机灵劲,说话办事速度极快,对待人和事,表面玩世不恭,内里严肃谨慎。   “我这是大智若愚,好不好!”   夏乐凡拔高语调回他一句。   耿鑫撅起小嘴,不明白他怎地生气,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夏乐凡透过反光镜看见他纠结的表情,直想笑。耿鑫一张娃娃脸,圆圆的大眼睛,浓浓的弯眉毛,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脸上的五官要比一般的男子小一号,乍一看,总能把他误会成尚未成年的学生。   耿鑫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我要去银行办点事,你等我一下。”   “你快点!”夏乐凡最不愿意无聊地等人,催促他。   “好,很快的!”耿鑫下车前,还贴心地把音响打开。   耿鑫的速度果真很快,一首歌尚未结束,他已经从银行里走出来。打开车门,把一沓纸张扔到手抽里,坐在驾驶座上,发动车子。   夏乐凡拿过那些纸张,从里面掉出来耿鑫的身份证,弯腰捡起来,仔细一看,大吃一惊:“你有26了?”   耿鑫抢过身份证,放在上衣口袋里:“啊,很奇怪吗?”   “啧啧,哎呀,看不出来啊,你比我还大上一岁呢!我还一直以为你刚大学毕业呢!”夏乐凡不由得感叹,之前第一眼见到耿鑫时,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二、三的意思,哪想到,他居然都已经步入大龄青年的行列中。   耿鑫呵呵一笑:“我显得年轻呗,我年年十八!”   夏乐凡嘴角抽动: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时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过,像是清水滑过指缝,无知无觉,却阻挡不住。   龚熙诺在公司顺利地拿下极为重要的竞标后,工作恢复正常,不再如以前繁忙不堪。   龚熙诺是个生活极度有规律的人,除去必要的工作,从不参加任何应酬,和一般的普通职员一样,朝九晚五,按时上下班,偶尔加班。   龚熙诺的洁身自好是在行内出名的,有些想和他拉拢关系的人,碰了几次硬邦邦的钉子后,知难而退。原则性超强的他,能办的事情,不需要走后门,照样可以办;不能办的事情,再怎样威逼利诱,照样不给办!   公司里大部分的应酬全由几位副总代为参加,再把酒席间的事情转述给龚熙诺。   龚熙诺滴酒不沾,世人皆知,抽烟从不当着人面,心中不快或者郁闷的时候才点燃一支烟,吸上一口,常常是拿在手里,直到整根香烟被烧成烟灰。   每一个和龚熙诺打过交道的人总难以把他和一个跨国公司驻本部的CEO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浑身上下都没有老总特有的傲气和霸道,谦诚的态度,斯文的形象,内敛的秉性,温和的脾气,不紧不慢的语速,平易近人的气势,和每个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让人觉得他是个容易亲近的人,可,却不敢轻易靠近他。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他的笑容很少,几乎没人见过他的笑容。   他是个普通的男人,是个平常的人。   金秋时分,收获的季节。   原璟坤怀孕差不多五个月,龚熙诺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   原璟坤的身体不错,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孩子在他的肚子里健康地成长。   其实,夏乐凡根本不知胎儿的状况到底如何,原璟坤的身体碰不得,单凭外表根本看不出来胎儿的情况,不过,原璟坤身体良好,孩子应该也没事。   龚熙诺每天必定过来与他一同吃晚饭,原璟坤的身材略显臃肿,小腹处仿佛扣着一个小锅,凸起的部分用运动衣都遮挡不住。   孕初期的种种不适逐渐消失,原璟坤的食欲大好,每餐不再是过去的白粥小菜,耿鑫每天琢磨着给他做各种各样有营养的饭菜。   原璟坤在营养摄取充足的情况下,面庞圆润,脸部线条柔和,表情不似从前那般冰冷清淡。   他们之间的交流仍是不多,龚熙诺每晚七点左右过来,吃了饭,在客厅坐一会儿,消消食,然后九点前后离开。   一天天地,他们之间都无话。   耿鑫成为他们之间交流的媒介,原璟坤有事都告诉他,龚熙诺有事都嘱咐他,他在两人中间传话,而且是有上句没下句,区区几个字,只有他们俩明白。   哎,我难道具备当间谍的潜质?耿鑫瞎想。   晚饭过后,原璟坤坐在客厅里的摇椅上看书,龚熙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副专注的样子,其实,谁都心不在焉。   龚熙诺半天没看进去一行字,心想:那破书有什么好看的,和我说说话,多好呀。   原璟坤半天没翻一页书,心想:那破报纸有什么好看的,和我聊聊天,多好呀。   无聊啊无聊,没劲啊没劲。   原璟坤突然想起来,冰箱里还有龚熙诺上次去海南出差捎回来的小鱼干,当即合上书,站起来往厨房走。   龚熙诺听到他打开冰箱的声音,意识到他可能是想吃小鱼干,提醒他:“每天只能吃两条。”   嗯?原璟坤打开盒子的手停下。对啊,之前龚熙诺怕他吃多了上火,规定每天只能吃两条。   “可是,我昨天没吃,前天也没吃,今天能吃六条。”原璟坤自以为聪明地算计。   “累计无效!”龚熙诺拿着报纸走向卫生间,一句话打破原璟坤想要多吃几条的打算。   胎儿渐大,原璟坤会感到它轻微的动作。坐在转椅里,双手叠在隆起的腹间,心思芜杂。   这个孩子与他毫无血缘关系,却在他体内生长,每一个小小的动静都牵动着他全身的神经,猛然间想到,生下他后,注定是要离开它。   舍不得么?原璟坤父爱滋生,竟会有种不舍的感情。   早之前,他每日里都盼着能够尽快地生下这个孩子,尽早离开龚熙诺,离开这间公寓,重新回到过去的生活中。   可是,他原来的生活不是早已被毁灭了吗?   他原来拥有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见,离开公寓,离开龚熙诺,离开孩子,他将是形单影只,一无所有。   不不不,他还有父亲,父亲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是他努力生存下去的全部动力,是他一直坚持的理由。   肚皮间的小小跳跃,又将他的思绪拉回到孩子身上。   宝宝。他在心中默念。多年后,你长大,是不是会记得我?或许,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世上还有一个我。   心里酸痛,覆在腹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衣服,像是要紧紧地抓住孩子一般。   周末,龚熙诺会给耿鑫放假,他每天和原璟坤待在公寓里,除了照顾孕夫的饮食起居,便是上网看书,要不就是去超市采购,实在闷得慌。   龚熙诺意识到这点,礼拜天会早点过来,解放耿鑫,让他有时间出门散心。   耿鑫不是本地人,在这座城市里特别要好的朋友不多,没时间的时候哪里都想去,真正一有时间,又想不到该去哪里,再说,一个人出门没意思。   琢磨来琢磨去,耿鑫还是去夏乐凡的宿舍找他,一般都是带着一袋子零食,两个人在宿舍里看电影或是电视打发时间。   夏乐凡不讨厌耿鑫,甚至有点喜欢他。于是,不介意他每个星期的骚扰,两个人没形象地大吃大喝,甚至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聊天。   好在夏乐凡在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不然单人床还真容不下两个大男人。   夏乐凡的单人宿舍面积不大,也不算小,一张单人床占去一大半地方,其他的地方被他巧妙地安排,容纳一个电脑桌,一个衣柜,一个两人坐的沙发,空余的地方还能放下一个折叠的餐桌,有独立的卫生间,没厨房。   “哎,我觉得龚总喜欢上原先生了!”耿鑫嘴里嚼着鱼片,突然说起他们俩的事。   “嗯?是么?我怎么觉得是原璟坤喜欢龚先生呢?”夏乐凡从他手里抢来零食。   夏乐凡心里清楚,不管有没有原璟坤的出现,他这辈子都不会得到龚熙诺。龚熙诺像是一道光芒照耀着他,带给他温暖和亮光,却抓不住,握不到。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心与心终究无法沟通。爱,是要互相给予,才称得上是完美。   当断不断,必有后乱。该斩断迷乱的情丝,回到最初的空白状态。   耿鑫骨碌坐起来,眨眨眼:“是么?难道说,他们是互相喜欢?”   “喂,你有喜欢的人吗?”夏乐凡看着他,转化话题,语气难得认真。   “喂,你好八卦!你不该当医生,应该去苹果报当记者!不然真是屈才了!”耿鑫脸红,以为他看出心中的小秘密,重新躺在他身边。   这下换做夏乐凡起身,侧着身体,逗他:“哎,26岁的老男人,没初恋啊,真丢人!”   “你才比我小一岁好不好!凭什么说我是老男人!你看着跟我爸似的,还好意思说别人!”耿鑫嘟着嘴,生气。   夏乐凡差点没一下子亲在他翘起的嘴唇上,笑得诡异阴险:“噢!我不介意当你长辈!”   “你怎么占我便宜呢!”耿鑫更生气,戳着他的脑门叫唤。   夏乐凡一把握住他的手,俯下身体,语气暧昧:“没关系,让我教教你,什么叫占便宜啊!”   “你……”耿鑫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夏乐凡用唇堵住他半开的嘴巴。   一曲终了,筋疲力尽的二人还没忘继续刚才的话题。   “可是,原先生好像不喜欢龚总!他都不会主动和龚总讲话。”   “你还有力气关心别人的事,看来我还是太温柔!”   “你想干嘛,饶了我吧!真的很疼啊!”   “疼你还这么多话!”   “啊……讨厌,你轻点啊!”   “别嚎了,让人还以为我杀猪呢!”   “呜呜呜呜……流血啦……”   “胡说,那是我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6章 Chapter 16   龚熙诺这次带来几张胎教音乐的CD,下午无事,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里,房间里回荡着舒缓柔和的乐曲。   原璟坤侧过脸,龚熙诺的头倚着他的肩膀,闭着眼睛,听着音乐不禁犯困,迷迷糊糊地睡着。   原璟坤长久地注视着他,龚熙诺的脸部轮廓很美,由于低着头,脸的细部无法看清,也许越模糊不清的美越具备神秘感的缘故,所以这般朦胧反而更加令人心慌意乱,深陷其中。   龚熙诺睡觉的时候面无表情,长而浓的睫毛在下眼皮上印出阴影,嘴唇紧闭,鼻息忽高忽低,搭在鼻梁上的眼镜略微歪斜。   镜片上的斑斑点点引起原璟坤的注意,小心翼翼地从他的鼻梁上拿起眼镜,轻轻地从耳后拖出镜腿,用擦拭CD光盘的布把他的眼镜擦干净。   原璟坤擦得很仔细,粉色的布巾沿着镜框顺时针旋转,一下接着一下,擦完左边擦右边,又把眼镜给他重新戴好。   原璟坤的手还在眼镜上,龚熙诺微微地动身,似是要醒来。原璟坤一下子把眼镜故意碰歪,把粉色的布巾随意地扔在茶几上,极力装作镇静的样子。   龚熙诺慢慢地睁开眼睛,才意识到刚才居然睡着了。撑起身体,才意识到居然睡在原璟坤的肩上,把眼镜推到眼前,头脑清醒大半。   “对不起。”为自己睡着而道歉。   “没事。”原璟坤不介意他睡在自己肩上。   龚熙诺发觉音乐早已停止,征询原璟坤的意见:“还听吗?”   “都行。”原璟坤听不听无所谓。   龚熙诺站起来,扭头看一眼挂钟,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五点,奇怪:“耿鑫还没回来?”   原璟坤还未说话,电话铃响起来,龚熙诺接起电话,里面传来夏乐凡的声音:“是原先生吗?”   “是我,龚熙诺。”龚熙诺有个习惯,接电话一定会先说一遍自己的名字,并且听出是夏乐凡的声音。   “噢,是龚先生。是这样,耿鑫他,他崴脚了,挺严重的,都没法走路了,所以,今儿不回去了,在我这儿住。”夏乐凡的声音挺着急,根本听不出是在撒谎。   “是么?好吧。”龚熙诺没怀疑他的话,夏乐凡没必要欺骗他。   剩下的没再多说,龚熙诺把电话放下,叹口气:“耿鑫崴脚了,不能回来,这样吧,我来做饭。家里还有菜吗?”   “应该有。”原璟坤不清楚,这些都是耿鑫负责,他从来不过问。   夏乐凡放下电话,耿鑫苦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哼唧:“哎呀,都怨你!你看看,我都起不来啦,好疼啊,好疼啊!”   夏乐凡脸黑,刚才不知道是谁舒服得直哼哼,这会儿又难受得直叫唤,真是捉摸不透。   “时候不早了,吃点东西吧。”   夏乐凡端来一碗稀粥,事毕他检查耿鑫的后面,有点红肿,不过不严重。   “呜呜,为什么只能喝粥啊?我饿!”耿鑫哭丧着脸,表情委屈。   夏乐凡举起勺子喂他,顺带安慰他:“明儿肯定不会再疼了,相信我,先喝粥吧。”   龚熙诺打开冰箱,里面还有一些新鲜的蔬菜,从下面的冷冻室里拿出排骨,换件衣服,戴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餐。   原璟坤坐在客厅里听着厨房里传出来的洗菜、切菜、炒菜的声音,龚熙诺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可是,动作却是一板一眼,派头弄得跟大厨一样。   “可以吃饭了!”龚熙诺叫他。   原璟坤放下书,撑着腰站起来,还没走下台阶,便瞧见餐桌上几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龚熙诺一共做了三个菜,一个素炒油麦菜,一个鱼香鸡丝,一个排骨煨白菜,青白红绿,让人食欲大开。   龚熙诺戴着厚重的手套端着砂锅从厨房里出来,砂锅里是鲫鱼汤,见他站在那里不动,招呼他:“快来吃饭。”   原璟坤走下来,坐到餐桌前,没有动筷子,等着龚熙诺。   龚熙诺摘掉手套和围裙,坐到他对面,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他的菜碟里:“做的可能不如耿鑫,你将就吃。”   原璟坤每样菜都尝了一口,龚熙诺太过谦虚,他的手艺完全可以和五星级大饭店的顶级厨师相媲美,竟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龚熙诺给他盛一碗鲫鱼汤,特意把上面的油层撇掉,递到他面前。   原璟坤喝着汤,想着要怎么样赞美他的手艺。想了半天,都没想好。一直低着头,专心地喝汤。   龚熙诺的饭量很小,汤菜饭都剩下不少,做的多些,主要是怕原璟坤不够吃。   吃完饭,原璟坤站起来,主动收拾碗筷:“我来刷碗。”   龚熙诺犹豫,怕他累着:“我刷。”   “没事。”原璟坤已经把碗筷拿到厨房里。   龚熙诺没再阻止他的行动,拿出塑料盒把剩下的饭菜装起来,放进冰箱里。   在水池边,龚熙诺给他戴好围裙,站在他后面,系好带子,完事问他:“紧吗?”   “不紧。”原璟坤身上的围裙愈发显出小腹处的凸起。   原璟坤刷碗,龚熙诺站在他身边,擦拭着他递过来的碗和碟子,然后放回消毒柜里。   两个人默默地干活,厨房里除了水流声,还有碗碟触碰的响声。   耿鑫不能回来,龚熙诺无法回家。夜里只留下原璟坤一人,他实在不放心。没办法,今晚看来得住下来,陪着原璟坤。   原璟坤对于他的留宿没任何反应,既不惊讶也不欣喜,默默地接受。   晚上两个人又听了一会儿胎教音乐,九点钟,原璟坤准时去睡觉。   龚熙诺睡在耿鑫住的小屋,时间尚早,他上网处理一些公司的事务,余季阳到达日本后,坚持每天和他发Emilia,每次都发来各种各样的风景照,还有她和各大著名建筑物的合影。   龚熙诺偶尔回她,大部分都只是看。余季阳知道他的习惯,不计较,反正每次知道他有看邮件就好。   第二天,龚熙诺早早起身,做好早餐,等着原璟坤起床。   原璟坤从卧室出来,发现龚熙诺已经坐在餐厅里,好像在等着他一起吃早饭。   餐桌上摆放着两个三明治,还有两杯温热的牛奶。   原璟坤拿起一个三明治,咬一口,味道似乎和外面卖的不太一样。看看夹层里面的东西,确实有所不同。   龚熙诺做的三明治里面夹着打碎的熟鸡蛋,混合着色拉酱,还有几片生菜和火腿,吃起来有股甜丝丝的口感,味道很好。   龚熙诺还没开吃,注视着平摊在桌上的报纸,再抬头,见原璟坤已经把自己那份三明治吃完,一副还想吃的样子。   他没说话,把眼前盘子里的三明治放到原璟坤的盘中,起身去厨房把面包片拿来,掏出两片面包。   原璟坤见他光吃面包片,有点不忍心,举起的三明治迟迟没入口。   龚熙诺没看他,喝口牛奶,咽下满嘴的面包,照旧是平静的语调:“我比较喜欢光吃面包片。”   原璟坤没客气,把三明治吃掉,又喝光牛奶。这顿早饭,吃的既饱又好。   龚熙诺套上黑色的风衣,在门边换鞋,要去上班。   “耿鑫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你自己在家,小心。”   原璟坤站在台阶上,思维斗争半天,从嘴里挤出八个字:“路上小心,开车慢点。”   龚熙诺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有着难以察觉的诧异,还有点不可思议的惊喜。   原璟坤回避他的目光,转身回到卧室里。   此刻,在他们内心都有一种感觉。   那是,家的感觉。   夏乐凡送耿鑫回来,原璟坤给他们开门,见夏乐凡搀扶着耿鑫,稍微惊讶,看来耿鑫确实伤得不轻。   夏乐凡一手托着耿鑫的腰,一手扶着他的胳膊,和原璟坤打声照顾,直奔客房。   原璟坤跟随在他们后面,步入客房里,想看看耿鑫到底伤在哪里。   他与耿鑫相处的几个月中,发现耿鑫其实是个非常单纯善良的人,是个尽职尽责的下属,同样是个可以相依相伴的朋友。   原璟坤在心里从来没把耿鑫当作保姆或者下人看待,这会儿见耿鑫受伤,不禁有点担心。   夏乐凡不敢让他坐着,扶着他躺在床上,直起身体,编个理由欺骗原璟坤:“啊,他掉沟里了!所以,有点严重。”   原璟坤上下打量一番耿鑫,没发现明显的外伤,双脚也没有出现肿胀,疑惑中便听到夏乐凡的解释。   原璟坤当真,没怀疑,还没说话,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离开客房去客厅里接起电话。   “耿鑫回来了吗?”是龚熙诺的声音,他到底不放心,不知道耿鑫究竟何时回家。   “刚回来。”原璟坤回答。   “噢。伤得厉害吗?”龚熙诺挂心他。   耿鑫跟在龚熙诺身边三年,两个人与其说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还不如说是兄弟间般的感情。作为龚熙诺的贴身私人秘书,耿鑫总是能把他交待的任何事都处理得尽善尽美,是龚熙诺最为得力的助手。   “挺严重。你晚上别过来了。”原璟坤觉得耿鑫没办法做饭,他过来还得亲自做饭,总是这样麻烦他,心里不好意思。   龚熙诺没说话,沉默半响,无声无息地挂掉电话。   听筒里传来阵阵忙音,原璟坤放下电话,回到客房里,夏乐凡还站在床边没走,耿鑫躺在床上,面有愧色。   “原先生,对不起。”耿鑫小声地道歉,真是难为情,本来是被派来照顾人,结果,反过来还需要别人的关照。   “没事。”原璟坤没多说安慰他的话。   夏乐凡抬起手腕,看看表,告辞:“原先生,我要回医院上班,这样,你们今天叫外卖吧,麻烦你给他叫粥喝。”   “好。”原璟坤不明白,明明是脚受伤,不是胃,为何还需要特殊的饮食?   夏乐凡又看了一眼耿鑫,耿鑫正恼怒地瞪着他,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   “你好好休息啊,很快会好的!”   夏乐凡离开后,原璟坤守在床边,耿鑫似乎不需要别人照顾,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返身回到卧室去,留下耿鑫独自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7章 Chapter 17   西红柿挺大个,洗干净切成块,小葱淋水,切成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小段。坐锅起火倒油,打开抽油烟机,小葱炝锅,放入西红柿煸炒。   块状的西红柿煸得差不多成泥状,举锅倒进盛了清水的锅里,等水煮沸的功夫,余晖拆了挂面的包装,拿出两个鸡蛋。   锅里的番茄汤滚滚而动,余晖拧小了火,又煮了会儿,抽出小绺挂面沿着锅沿往下顺,直至面条受热变软完全进入锅内,面汤里卧了两个鸡蛋,撒了少盐,出锅。   余晖端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西红柿鸡蛋挂面汤,瞄着脚底下,走上地台。   扑鼻的美味唤醒了包小小的意识,挣扎着支起身来,对着摆在面前的香喷喷的面汤吞口水,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伸向碗里的面条。   “烫,烫,当心烫着!”余晖坐到他对面,提醒他。“你这胃口空,别急着吃面,先喝口汤缓缓。”   包小小听话地换了勺,舀满勺的汤,放在嘴边吹了吹热气,浓郁的汤汁顺着口腔直奔肠胃,酸中带甜的番茄独特味道十分开胃,夸张地张大嘴:“哇!”   包小小对他手艺的过激反应令余晖感到满意,见他囫囵吞枣地吸溜面条,皱眉:“尝口鸡蛋,那鸡蛋是糖心的,我家玥儿最爱吃我做的卧鸡蛋,糖心弄得特别好。我说,你这到底是几天没吃饭了?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包小小夹着染了桃红的黄白相间的鸡蛋,大口咬下去,溏心鸡蛋软嫩的蛋黄流出来,又好看又好吃,咽下嘴里的食物回他:“昨晚到现在。”   “合着你这一整天就没吃东西?”余晖瞪大眼睛,不相信地问。   “嗯!”包小小含着满嘴的面条。“写策划书,没顾上。”   余晖无声地叹息,包小小专心吃面,无聊等候的他环视四周,巡视包小小的居住环境。   自打进门,余晖对他家就有种说不出奇怪感,这会儿静下来细心观察才发现症结所在,包小小的家除了大门,里面的空间都没有门。   对,没有门。   余晖眼光丈量这所房子大约有两百平米,环形大开间的构造。   偌大的客厅仅仅摆着真皮黑色多组合沙发、落地窗地面的卧室里有张几乎占据了半个房间大小的圆形榻榻米、贴墙的成排衣柜、开放式的厨房,连卫生间都没有门!   包小小家的装修极具后现代主义冷色系风格,除了黑白灰三色之外,再找不出其他的颜色。最有特色的区域当属现在他们俩所处的位置,落地窗前搭建的地台。   这块面积不小的地台相当于是包小小的书房,长两米宽两米的特制书桌,笔记本电脑、台灯、水杯、稿纸、文件、资料、书籍、水笔、台历等等物品杂乱无章地摆放,旋转椅的椅背超乎寻常地高,包小小与其说是坐在上面不如说是陷在里面。   整间屋子的地面都铺着高级羊绒地毯,包小小在家习惯光脚,余晖忙里忙外没顾上换鞋这茬,瞧着印在地摊上的鞋印,挺不好意思。   包小小撰写策划书,灵感来源于美好的风景和舒适的环境,在这里,他可以品尝着醇香的咖啡欣赏窗外的夜景。   “包小小同志,这张是超市的购物小票,西红柿、鸡蛋、挂面、小葱、油和盐,噢,对,还给你买了两包饼干,在厨房的架子上,下回在饿死之前可以先吃点补充体力。这些呢加一块是三百九十八,进口超市的东西不是一般的贵,明细在这儿,你对对。还有,我打车来你这儿呢是花了五十三块,这是打车票。”余晖把超市购物结算小票和打车票放在包小小眼前。“一共呢是四百五十一块,那一块钱我也不要了,你就给四百五得了。”这恐怕是世上最贵的一顿番茄鸡蛋面汤吧。   包小小不在乎钱多少的问题,反正他如愿以偿地吃到了余晖亲自下厨做的饭。   在这座城市里,包小小的朋友很少,除了林子韬之外,关键时刻能够想起来的人竟然相交不深的余晖。   包小小是天性敏感的人,特殊的经历使他幼年和少年在学校受到了同学的歧视和敌意,造成了过于自我保护的冷漠性格。   冷面冷心,对不关心的人不关心的事待答不理,对周围的人和事也缺乏热情和关注。   更别说主动关心他人,照顾他人,帮助他人,他的宗旨是我不求人,别人最好也不要麻烦我,形单影只地过了差不多三十年人生。   包小小端起碗喝光汤,吃得盆干碗净,放下筷子,惬意地舒气,翻找出钱包,掏出五张粉红大票递给余晖:“给你五百,剩下的钱你打车回家吧。”   “不用。”余晖收起五百块,掏出五十块的绿票放在原位。“我坐公交车回去挺方便。”   包小小吃饱喝足,缓过劲儿来,送余晖到门口:“余晖,谢谢你来给我做饭。”   “救命之恩不必言谢。”余晖逗乐,又正经道。“你下次可别这么着,饥一顿饱一顿对胃不好,回头年纪轻轻地落下胃病,一辈子都得带着,受罪。”   “嗯,我知道了。”包小小真的从来没这么顺毛驴过,不顶人家的话。   “噢,对,这钥匙还给你,别放毯子下面,回头做卫生的阿姨给扫走了,或者叫别人捡着不安全。”余晖还给他钥匙。   包小小没接,眼珠转了转说:“既然放毯子底下不安全,你就替我收着吧。”   “啊?我?”余晖目瞪口呆,和他好到穿一条裤子的蒋文明、陶行书都没对方家的钥匙。才见了几次面的包小小却要把钥匙交给他保管,这是不是不太合适?“我拿着你家的钥匙,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我放在毯子下面就是怕哪天忘了带钥匙回不了家。是你说放这里不安全的,既然如此,不如你替我保管,哪天我要真是忘了带钥匙,还能找你要,不至于进不了家门。”包小小理所当然道。   “那……那……”包小小话说到这个份上,余晖是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再推辞,收下钥匙。“行,那我就替你保管,哪天你要是忘了带钥匙就去我那儿取,我家你也认识。”   “嗯,余晖,哪天我请你和玥儿吃饭。”包小小借此制造和余晖见面的机会。   “行。等周末吧,这周末玥儿不上课。”余晖没拒绝,还主动定了日子。“我走了,锅里还有点汤,晚上饿了热热喝。”   “知道了,路上慢点。”送走了余晖,包小小关门回身,满屋子都是番茄鸡蛋面汤的余味,深吸口气,这是家里从未有过的味道。   包小小把碗筷扔进水池里,随手拿过饼干,笑容浮上脸颊,原来被人关心,被人惦记是如此幸福的感觉,好似找到了实实在在的依存感。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8章 Chapter 18   龚熙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每晚出现在公寓里,陪着原璟坤吃饭,陪着原璟坤看书,陪着原璟坤听音乐,总之,他不需要再掐算离开的时间。   龚熙诺伏在书桌前写写算算,温习功课,他最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考试,没时间去上课,只好利用晚上的时间自学。   龚熙诺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关于本专业的各种资格考试,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参加。其中还包括许多其他专业的考试,比如商务管理学,国际会计学等等。   原璟坤半躺在床上,书搭在隆起的腹间,目不转睛地盯着龚熙诺的背身,视线里的钢笔在书本上来回游走。   龚熙诺感到身后有动静,迅速扭转椅子,回身:“喝水还是……?”   原璟坤已经起身,回他一句:“没事。”   一杯冒着热气的参茶轻轻地放在厚重的书本边,龚熙诺抬起头,原璟坤坐到后面的床边。   “谢谢。”龚熙诺停止看书,转过身,打算和他说说话。   “什么时候考试?”原璟坤没话找话,他和龚熙诺说话的语气总是很轻很淡,声调放得很低。   “周六。”龚熙诺端起茶杯,喝一口。“我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不知道能不能问。”   “什么话?”原璟坤好奇,有什么话是不能问出来的?   龚熙诺垂下眉目:“你……有喜欢的人吗?”   原璟坤眨眼,眉间不经意地挑起,随后诚实地回答他:“没有。”   龚熙诺相信他的话,不知怎地,他对原璟坤的所说所做总是充满信任。   “为什么?你的要求很高吗?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得上的人出现吗?”   原璟坤摇头:“我给你这种感觉?”   “对。”龚熙诺实话实说。   原璟坤低眉凝目,思索片刻,继而眉眼舒展:“感情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最重要的东西自然要留给最对的人。”   龚熙诺来不及说话,楼下响起汽车报警声,刺耳的声音隔着玻璃和空气传到房间里。   龚熙诺站起来走到窗边,响声是从他停车的位置发出来,两个女孩儿围在车附近,弯着腰查看他的车,旁边停着一辆红色奥拓。   这种场景说明一件事,龚熙诺的车被刮到,所以发出报警声。好像是两个女孩儿准备把车停在他的车旁边的空地上,倒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车。   龚熙诺下楼的几分钟里,事故地点一下子围上不少人,有小区保安、物业的工作人员,还有派出所的民警,甚至迅速赶到的交警,两个女孩儿焦急地和几个警察讲述着事故经过。   龚熙诺挤进人群里,让车停止发出响声。   一名警察见他是车主,介绍情况:“同志,是这样,这两位女同志准备倒车的时候不小心碰伤你的车,你看,这事儿怎么办?”   身穿黄色外套的女孩儿一个劲儿地向他道歉:“帅哥,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天太黑,没注意。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身着粉色外套的女孩儿附和:“是啊,先生,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啊。”   两个人女孩儿争先道歉的原因再清楚不过,当然是希望龚熙诺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能不惊动警察,息事宁人。   龚熙诺俯身检查一下车前的伤势,摸了摸一道在黑暗中都能看清的划痕,直起身体,打量一下两个衣着普通的女孩儿,不打算和她们计较。   “算了吧,划痕不严重,没事的。你们走吧。”   “啊!先生,您真是大好人!谢谢你!”两个女孩儿见他宽宏大量,高兴地直朝他鞠躬。   警察见车主都放弃赔偿,没法说其他的,教育了两个女孩儿一番,放她们走人。   龚熙诺回到公寓,和原璟坤大致地复述一遍事情的经过。   原璟坤听完,歪着头问他:“你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嗯?”龚熙诺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等他反应过来,原璟坤已闭目装睡,没再深究,重新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继续学习。   原璟坤将近三个月不曾出门,额前的细碎发丝渐长,几乎挡住整个光洁的额头,低头间,引起龚熙诺的注意。   睡前,龚熙诺和他商量:“明天,我给你理发吧。”   原璟坤感到意外,抬头看他,怀疑:“你会吗?”   “应该没问题的。”龚熙诺觉得他要是把头发留长肯定不方便,而且会觉得别扭。   可是,出门去理发店和请人□□都不太现实。   “好。”原璟坤答应下来,不管最后效果如何,起码不像现在一样挡在眼前碍事。   转天周末,耿鑫照例去夏乐凡的宿舍报道,夏乐凡最近来的次数格外频繁,只要是不上班,或者下白班,一定要过来。通常是和耿鑫在小房间里窃窃私语。   吃过早饭,龚熙诺把转椅搬到卫生间的镜子前,把准备好的工具整齐地摆放在一边的小椅子上。   原璟坤换了件衣服,在转椅里坐好,瞥见旁边的各种工具,看来龚熙诺是早有准备。   龚熙诺见他坐稳,抖开一大块黑色围布,盖在他身上,却未遮盖住凸起的腹部,又在他颈间围上一条纯棉的白色毛巾,用卡子夹好。   原璟坤老实地坐着,低着头,目光全部落到身前的黑色围布。   龚熙诺拿起电推子,插好电源,站到他身后,用有点不太自信的声音命令他:“抬起点头。”   原璟坤把头抬起来,端平视线,从镜子里看到龚熙诺的表情,他的眉毛揪在一起,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   龚熙诺端详着他的脑袋,启动电推子,从侧面一点一点地开始理发,细碎的毛发落到原璟坤的肩上,飘落在地面。   原璟坤长久地盯着镜子里的龚熙诺,相处下来,他基本了解龚熙诺的性格。他是个做事待人都认真谨慎的人,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可是,他却是个对生活缺乏热情的人,他在刻板而机械地生活着,把生活中的每件事都当作任务一般,努力地做到完美,但无法深刻地体会到其中的乐趣和美妙。   最吸引原璟坤的不是这些,而是他对感情的专一还有执着。   龚熙诺扶着他的头,注视着镜子里他的头型,原璟坤在他抬头的瞬间,把眼睛闭上。   龚熙诺端详良久,左边好像还是有点长,稍稍修饰后,满意地露出轻笑。   “好了,你看看吧,反正不出门,应该没问题的。”   原璟坤睁开眼睛,龚熙诺理发的水平比他想象得要好,不过是在他原有的发型上做些修剪,效果出乎他的意料。他扭过头,抬眼看着龚熙诺。   “挺好的。谢谢。”   龚熙诺俯身:“洗个头吧,都是碎头发,粘在衣服上,很难受的。”   “嗯。”原璟坤没意见。   龚熙诺摘掉他脖间的毛巾,蘸点婴儿粉擦掉藏在里面的碎发,还细心地擦掉他脸上的碎发,把围布撤掉,故意稍微等会儿才扶起原璟坤,坐了这么久,他一定会腿麻,需要时间缓解。   卫生间里,原璟坤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龚熙诺把他的衣领小心地掖好,铺上毛巾,打开喷淋头,用手试好温度,不冷不热的水浇在原璟坤的头发上,头皮也感到舒适。   龚熙诺将他的头发全部浸湿,在手心里倒了适量的洗发水,双手互相搓了搓,揉匀洗发液,抹到他的头发上,双手在他的黑发间穿插。   原璟坤长大后,从来没人给他洗过头发,每次去理发店都会拒绝这项服务。   龚熙诺的十指在他的发间来回游走,仿佛是一道电流贯穿全身,他闭上眼睛,不敢看龚熙诺。   “热吗?”龚熙诺再次打开喷淋头,哗哗地水流声响遍浴室。   “正好。”原璟坤再次说话的时候,语气竟有些颤抖,后面的一个字都没发出声音。   洗好头发,龚熙诺把他安置在卧室里,一个人返回浴室,清扫碎发,还要清理浴室。   夏乐凡在宿舍里专注于电脑游戏,把耿鑫冷落在一旁。   耿鑫无聊地看电视,不停地更换频道,手里的遥控器可怜地被他摁来摁去。   “别玩了!陪我待会儿!”耿鑫关掉电视,全部都是些低级俗气的电视剧,没有好看的节目。   “嗯,嗯,嗯,等下啊!”夏乐凡根本没打算停止游戏。   耿鑫忍无可忍,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威胁他:“你再玩的话,我走了啊!”   “别,别,别,马上,马上好!”夏乐凡快速地点击着鼠标。   耿鑫真的生气了,不再和他废话,头也不回地离去,临走的时候大力地把门关上,巨大的响声震醒夏乐凡,他立即穿上外套追出门去。   在宿舍楼下,夏乐凡拦住满是怒气的耿鑫,赔礼道歉:“怎么走了呢?我不是说了吗?马上就好。”   “到底是我重要啊还是游戏重要啊?”耿鑫不顾形象地咆哮。   夏乐凡愣住,身后四层高的宿舍楼楼道里面的灯瞬间全部亮起来,整个宿舍楼顿时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几户人家的开门声,大概是出来探究发生何事。   “靠,一个破宿舍安哪门子的声控灯啊!”夏乐凡低声咒骂。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9章 Chapter 19   周一上班,龚熙诺刚到公司,总工程师章甫便神情焦急地向他汇报一个极为不好的消息:“龚总,咱们的图被盗了,现在网上到处都是。”   龚熙诺没说话,启动电脑,等待期间脑子里飞速地运转,到底是谁会用如此卑鄙下流的竞争手段?   根本无需费神思索,定是他们在国内最具实力的竞争对手—嘉义建筑在幕后捣鬼。   嘉义建筑是一家私营企业,早年间凭借在政府里的背景关系,跻身于建筑业十强的行列。   不过随着龚熙诺率领的M&B出现,他们在这座城市的垄断态势渐弱,大部分工程项目全部被龚熙诺成功收入囊中,嘉义建筑的总裁冯祥林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龚熙诺,总是会采用不入流的手段明里暗里对付他。   龚熙诺在各大网站上都能轻而易举地搜索到公司里的机密竞标图,还附带着竞标书的详细内容,所谓家贼难防,竞标项目的保密工作出现重大失误。   龚熙诺的一只手搭在转椅扶手上,无名指搭在唇间,面上仍旧镇静如初。   章甫比他着急:“龚总,明天上午必须要把竞标书和图纸交上去,现在这样,您看……”   龚熙诺抬手看表,距离交图的期限不足二十四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再有新的方案出现?   龚熙诺心急如焚,气血上涌,始终憋着气,无奈之下,长舒一口气:“这样,你先回去吧,我来想办法。”   “可是,龚总……”章甫担心他急火攻心,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龚熙诺健康状态不佳,公司里人尽皆知。   良久,龚熙诺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章甫无奈地离开,出门后特意交代龚熙诺的秘书,注意点里面的动静,要是龚熙诺好久不出来,一定要去敲门询问。   龚熙诺走到落地窗前,宽大透亮的玻璃映射着对面的高楼大厦,蓝天仿佛距他很近,还有触手可及的云层,无声地叹息响在耳边。   现在的局面,无可挽回,这一场,他注定输给冯祥林,输得不清不楚,输得不明不白,输得不甘不愿。   “咳咳……咳……咳……”龚熙诺抑制不住地咳出声,胸口不再憋闷。   突然,龚熙诺想到一个人,一个也许可以帮助他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原璟坤。   猛然想起,原璟坤是学建筑出身,常年从事设计工作,或许他有办法,能够帮助他渡过难关。   可是,他,会帮助自己吗?   龚熙诺完全没有把握和信心。   身处绝境,走投无路的龚熙诺决定要试试看,为了稳定军心,他一整天坐镇在公司,章甫特意站出来辟谣,表示网上发布的图纸和竞标书不是公司所备,是有人恶意炒作,不足为信。   龚熙诺等不到下班,赶到公寓时,原璟坤惊讶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龚熙诺从公文包里拿出图纸和竞标书,摊在书桌上,诚恳而焦急:“没有时间多说,我们公司的图纸和竞标书被盗,网上到处都是,明天是交图的最后期限,我想,你能不能帮帮我,重新设计一份。”   龚熙诺说得没头没尾,原璟坤听得莫名其妙,不过大概猜到他的意思:“你们公司参与这次民俗展览馆的竞标了?”   龚熙诺点头:“对。你应该知道,目前为止,除了你们设计院之外,有实力能够拿下这个项目的只有我们公司。”   原璟坤赞同他的说法,设计院是国家机关,资金和人员保障不在话下,但是现在的项目投资都是实行公开招标制,设计院亦不能例外,一样需要走个程序,实力与他们不相上下的只有龚熙诺所属的M&B。   原璟坤展开将近一米宽的图纸,仔细地看着,三位工程师的设计理念是建设成一个颇具时尚风格的展览馆,占地面积不大,内部结构简单,施工操作并不复杂,可是缺乏独有特点。   “你,有办法吗?”龚熙诺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会拒绝。   原璟坤合上图纸,站起来:“你带图纸来了吗?”   龚熙诺眼睛一亮,没想到原璟坤回如此痛快地答应下来,忙应:“带了!”   原璟坤之前在设计院的时候曾经为这个项目设计过一个方案,不过没被领导采纳,后来那份图纸一直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压着,尽管没人赞同,不过他对自己的设计还是充满信心。   原璟坤把大致的想法讲给龚熙诺,他像个学生一样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提出问题,还有建议。   两个人说了三个小时,连晚饭都没顾上吃。   然后,统一思路,分工合作。   原璟坤负责画图,龚熙诺负责重新攥写竞标书。一个在餐厅里的餐桌上比划尺寸,一个在卧室里的书桌前噼里啪啦地打字。   满头雾水的耿鑫都没好意思打搅他们,默默地回到小房间,家里的气氛有点紧张,令人窒息。   原璟坤压低身体,几乎伏在餐桌上,隆起的腹部比较碍事,抵着图纸,稍一用力,腹中的孩子马上提出抗议。   原璟坤不得不停下来,左手在腹间来回打圈圈,安抚腹内的孩子。   宝宝,压疼了吗?再等一下,很快就好。   龚熙诺时而敲打键盘,时而低头思索,没吃晚饭,胃口提出抗议,痉挛般地疼痛蔓延全身。   龚熙诺的手抵在胃口上,弯下身子,抵御疼痛。疼痛愈演愈烈,没办法,喝了药,感觉稍微好些,不能耽误宝贵的时间,赶紧继续写下去。   两个人足足忙乎一宿,直到天大亮的时候,原璟坤在图纸上画下最后一笔,完美收工,龚熙诺敲下一个句号,大功告成。   龚熙诺高举双臂,扬起头,扭动僵硬的脖子,才注意到窗外蒙蒙发亮的天空。   原璟坤撑着腰坐在餐椅上,放下塑料尺还有铅笔,靠着椅背,从厨房窗户玻璃上射进来的一缕晨曦,提示他,天已大亮。   龚熙诺整理好打印出来的竞标书,来到餐厅,见原璟坤正在把图纸卷起来。   龚熙诺赶紧过来帮忙,一抬眼,见他的脸色发白,忽然想起来,他从昨晚到今早,差不多站了十个小时。   若是平日里还算好,可他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这样过度劳累,肯定对他对孩子都不好。   “你快去休息吧,我来收拾。”   原璟坤没停下,反而催促他:“你快点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然后吃点东西,别耽误时间。”   “我没事!”龚熙诺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图纸。   原璟坤有点着急,把图纸抢过来:“你这样怎么去交图竞标啊?我没事!”   龚熙诺意识到他现在的状态肯定很糟,起码形象不会很好,不再坚持,返身回到卧室。   原璟坤把图纸卷好,将竞标书放到他的公文包里,没惊动耿鑫,亲自给龚熙诺准备早餐。   龚熙诺洗脸的时候发现,一夜没睡,黑眼圈十分明显,眼睛通红,下巴上面还冒出青青的胡须,特意用清凉的水冲了几遍脸,刮了胡子,状态不似刚才那般糟糕,起码显得清爽一些。   原璟坤觉得腹内躁动厉害,安抚几下孩子,不起作用。不想让龚熙诺担心,强打起精神,看着他吃完早饭,拿着图纸把他送到门口。   龚熙诺换好鞋,接过图纸,叮嘱他:“吃点东西,好好睡觉。”   “嗯。开车慢点,别着急,还有时间。”原璟坤忍住不适,语气平稳。   龚熙诺离开后,原璟坤支撑不住,背靠着墙面,右手扶住门框,左手按在腹底,腹内的孩子转着圈地扭动,弄得他好不难受。   耿鑫熟睡中听到外面有响动,带着困意走出房间,一眼瞧到原璟坤倚在墙边,弯着身子,手指抠住门边,额上满是细汗,惊慌之下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他。   “原先生,您怎么了?”   原璟坤此时被疼痛折磨到虚脱无力,咬紧下唇,半天才开口:“给夏医生打电话,我不太对劲。”   胎动确实不似平日,孩子在狭窄的空间里大力转动,像是有要挣脱母体之意,可,才不到六个月,这种情况根本不是早产,难道孩子会……   原璟坤强迫自己冷静,放松身体,随着孩子的动作做深呼吸,尽量不要用力和孩子较劲。   耿鑫想要搀扶他回到卧室,原璟坤根本迈不开脚步,腹内的躁动越加剧烈,他双腿打颤,覆在腹上的手不自觉地加大力气,像是要压下去疼痛一样。   耿鑫隔着厚重的运动服都能看到他腹部明显的颤动,孩子的动作好大,怎么会这样呢?   原璟坤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滑,耿鑫拿开他在腹上的手,怕他会伤到孩子,无奈之下,摒弃顾忌,架着他的胳膊,半托半抱地把他弄回卧室。   原璟坤的意识有些模糊,但思维清醒,凭借着顽强的毅力,艰难地移动脚步,再这么站下去,恐怕真的会保不住孩子。   龚熙诺,不管怎样,我一定要为你留下这个孩子!   它,将是我唯一能够给你的。   龚熙诺开车直奔竞标处所在的聚合大厦,在大厦前熄火下车,带着图纸和竞标书一路小跑进入大厦的前厅。   总工程师章甫,工程师靳克军,工程师助理韩卫在前厅等候多时,三个人站成一排,各个神情焦急,顾盼四周。   章甫迎上龚熙诺,接过图纸和竞标书,顺便汇报竞标情况:“设计院和其他几个公司一早便把图交了上去,嘉义建筑他们刚刚过来,冯祥林亲自过来的。”   龚熙诺抬起手腕扫一眼表,距离截止时间还有五分钟,没功夫废话,草草交待他:“你赶紧上去吧,不要多说,先把东西交上去,其他的,再说。”   “好。”章甫拿着东西大步走到电梯前,见电梯迟迟不来,干脆爬楼梯上去。   龚熙诺和其他两个人在大厅里等着章甫,不巧冯祥林带着两名工程师从电梯间里出来,迎面走来。   冤家路窄,冯祥林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来奚落龚熙诺,面带微笑地款步走近他,眉梢挂着喜悦,语气带着不屑:“哟,我当是谁,原来是龚总!真巧!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不会来交图呢,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啧啧,可惜啊,死马当活马医,无非是自欺欺人!”   “你!”年轻气盛的韩卫看不惯他的盛气凌人,站出来想要还嘴。   龚熙诺伸出修长的手臂挡住韩卫,示意他不要说话。   “哎,龚熙诺,你总是这样!”冯祥林一声叹息,凑到他耳边,轻吐出几个字。“让我又爱又恨!”   自始至终,龚熙诺一言不发。   冯祥林的独角戏演起来没劲,整理一下西服,带着手下人潇洒地离开。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龚熙诺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龚总!”靳克军掏出纸巾递给龚熙诺。   龚熙诺捂住嘴,阵阵咳嗽声藏在纸巾里,变得沉闷,一阵急咳结束后,拿开纸巾,靳克军和韩卫被纸巾上面淡淡的血迹吓一跳。   龚熙诺长出一口气,迅速把纸巾叠起来,放在西服口袋里,若无其事地继续等待章甫。惨白的面色毫无表情,胸口一起一伏,旁人都能感到他呼吸困难。   章甫一路跑来,在龚熙诺面前停下:“东西都交给他们了,详细讲解定在下个星期三。”   “好。”龚熙诺转身问靳克军和韩卫。“靳工和韩工都不会开车?你们怎么来的?”   “嗯。”靳克军和韩卫都有点不好意思。“章工开车送我们过来的。”   龚熙诺精神不济,恐怕不能开车回公司,可是三位工程师中只有章甫会开车,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同时把两辆车开回去。   “嗯,那章工你们回去吧。”   章甫见他脸色灰白,神情疲惫,不太放心留下他一个人,建议:“这样,我和靳工先回去,韩工陪您在这儿。”   龚熙诺没说话,表示认同。   等倪鹏的半个小时里,龚熙诺又咳嗽两次,一次比一次厉害,一次比一次严重,咳嗽到不禁作呕,弄得韩卫担忧不已,小心翼翼地建议龚熙诺:“龚总,要不咱们先去医院吧?”   “不用。”龚熙诺咳嗽得心肺生疼,后背处的骨头都隐隐作痛。   龚熙诺必须赶回公司,非常时期,他一定得在公司坐镇,这样一来,有利于稳定人心,保持良好的工作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20章 Chapter 20   夏乐凡接到耿鑫的电话后一刻不敢耽误,带着各种药物和便携的仪器匆忙赶往公寓。   耿鑫在电话里的声音夹杂着呜咽,一副快要哭的样子,让他觉得原璟坤的问题应该非常严重。   耿鑫在电话里根本说不清到底发生什么事,夏乐凡放弃和思维混乱的他交流,该带的能带的药品全部装在药箱里,在脑子里快速地反应出几种假想,又准备好几套应对的方案。   当夏乐凡真正地面对原璟坤时,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不堪?   原璟坤蜷缩着身体,侧躺在床上,汗水浸湿前额的细发,他的双手护在仍旧跳动的腹间,嘴唇被咬得毫无血色,青白的面容浮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回事啊?”夏乐凡蹲在他身边,拿开他的手,在隆起的腹上来回摸了摸,孩子的动作频繁,力度很强。   “我不知道。”耿鑫站在床尾,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原璟坤此时此刻的痛苦。   夏乐凡放平他的身体,擦了擦他额上的汗水,安慰他:“原先生,你别紧张,没事的。听我的,深呼吸,好,深呼吸。”   原璟坤见夏乐凡过来,担忧减半,随着夏乐凡的话而深呼吸,吸进去一口气,再从嘴里慢慢地吐出来。   “很好。”夏乐凡拿出小型的B超机,掀开他的衣服,原璟坤有些抗拒,他只好撩起下腹的一点衣角,手柄磨蹭在光滑的肚皮上。   夏乐凡盯着仪器,眉头越皱越深,转头看一眼原璟坤,还是一副难受的模样。   夏乐凡把手柄拿下来,用纸巾擦干净残留在皮肤上的液体,把衣服放下来,给他盖好被子。拿出针剂,注射进去药液,在原璟坤的臂弯处插进针头,慢慢地把药液推进他的身体里。   “没事的,原先生,你好好睡一觉。”   原璟坤感觉不像刚才那般难受,又听到夏乐凡说孩子没事,确实感到很累,放心地睡过去。   耿鑫帮他收拾好东西,一前一后离开卧室来到客厅。   耿鑫歪着脑袋,带着点崇拜的眼神盯着夏乐凡:“你到底是内科的,还是妇科的啊?”   “我是全科的!”夏乐凡恢复到玩世不恭的态度。“我是一般人吗?我是靠科学的方法培养出来的!”   “你是杂交水稻啊?!”耿鑫开他玩笑,转而一本正经地问。“原先生,他没事吧?”   一提到原璟坤,夏乐凡表情严肃,拉着耿鑫到小房间里,问他:“情况有点严重,他到底做什么了?干家务了?还是……有胎盘早剥的迹象。”   “我在,他怎么可能干家务?!”耿鑫想了想,反应过来。“噢!我知道了!一定是昨天的事,好像公司的项目出了问题,龚总要原先生帮忙画图,原先生画了一整夜呢,我算算啊,得有十个小时吧,光站着呢,而且,昨天晚饭他们都没吃。”   “原来是这样。”   夏乐凡越来越肯定,原璟坤与龚熙诺不再仅仅是合作伙伴,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质变,不过,两个当事人尚未自知,或许,他们已然明了,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龚熙诺强撑着参加公司的高层例会,例会的主要内容不过是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分别对于公司内部文件泄密一事作检讨。   各个态度端正,言词恳切,甚至有几名负责人的检讨书后面附带着辞职信。   端坐在主座上的龚熙诺除去偶尔的咳嗽,默然无语。   所有人的发言全部结束,龚熙诺的目光聚焦在桌面上,神思游离,半响都没开口做出任何指示。   行政秘书张钧培在旁小声提醒他:“龚总,您看……”   龚熙诺站起来,推开大门离去前留下一句:“这件事,到此为止。”   高管们面面相觑,不明白龚熙诺的意思,纷纷低语交谈,行政秘书张钧培怎会不了解龚熙诺话里的意思,推开文件,起身解释:“龚总的意思是,这件事,到此为止,大家都不要再提,公司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在座的各位高管均松了口气,这便是龚熙诺得民心的地方所在,这件事可大可小,如今得以顺利解决,可谓是皆大欢喜,如若不然,即便龚熙诺存心偏袒,只怕总部也不会善罢甘休。   龚熙诺咳嗽的毛病整个下午都不见好转,症状加重,不得不去医院治疗。   一般来讲,龚熙诺求医或者体检都会前往公司下属的一家高级私立医院。   医生详细地询问他的病情,又经过全面仔细的检查,得出的结论为急火攻心,操劳过度造成的气虚不调,病情并不算严重。   医生建议住院,龚熙诺不同意,争执之下,最后医生妥协,但表示一定要在医院输完液,观察一晚才能回家。   宽敞的高级病房里,龚熙诺半躺在床上,手背上扎着针头,病房安静到只有点滴的声音,司机倪鹏,行政秘书张钧培,总工程师章甫陪着他,龚熙诺生病进院的事不不宜声张。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龚熙诺不想耽误他们的时间。“有医生和护士足够了。”   “那您好好休息。”   他们都知道龚熙诺不愿他们陪着,知趣地退出病房,结伴回家。   病房里无人,龚熙诺拿出手机,给耿鑫打电话,整整一天,他都在担心原璟坤,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好些,还是累得病倒了?   电话响了一声才传来耿鑫的声音,龚熙诺直接说:“你把电话给原先生。”   耿鑫犹豫,原璟坤现在的状况能接电话吗?用唇语征求夏乐凡的意见,夏乐凡点头默许。   耿鑫举着电话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原璟坤侧身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腹间,闭目休息。走到床边,轻言轻语地叫他:“原先生,龚总的电话。”   原璟坤睁开眼睛,眼神中满是疲乏,拿过手机,等耿鑫离开,才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筒里传来龚熙诺磁性的嗓音:“在做什么?身体好吗?”   “躺着。很好。”原璟坤的音调低沉。“你在哪儿?图交了吗?”   “我在公司,交了。我……今晚不过去了,需要处理一些事情。”龚熙诺编个理由,没说实话。   “好。”原璟坤同样不希望他过来看到自己这副脆弱的样子。   两名护士直接推门走进病房里,年长的护士长嘱咐年轻的小护士:“药液快没有了,拔针的时候注意点。”   护士长的声音不小,原璟坤在电话这边清晰地听到她的话,惊讶:“你生病了?在医院?”   “没有,就这样吧!”龚熙诺匆忙地挂掉电话。   原璟坤根本不信他的话,他着急挂断电话证明他在说谎,他明明是病了,而且很严重,严重到需要去医院,需要输液。原璟坤紧紧地握住手机,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病了?为什么撒谎?是不想我担心吗?可是,这样,我会更担心!   龚熙诺挂掉电话,心焦得厉害,原璟坤有气无力的语调说明他一定是累得病倒,不知耿鑫有没有通知夏乐凡,不知道夏乐凡有没有过来看他。龚熙诺把手机放在枕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舒服?为什么撒谎?是不想我担心吗?可是,我很担心呀!   彼此撒谎,彼此隐瞒,彼此关心,彼此担忧。   在医院的一夜,龚熙诺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慢,一点睡意都没有,输液结束后,咳嗽的症状得到好转,胸口不再憋闷,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全是原璟坤。   原璟坤身心俱疲,却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早已习惯每晚有龚熙诺的陪伴,身边无人,倍感孤寂,还有一丝害怕,心里想的全是龚熙诺。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一直处于半睡状态的原璟坤慢慢地睁开眼睛,竟意外发现龚熙诺坐在他身边,恍惚中,如同做梦一般。   可是,感觉好真实。   原璟坤想要起身,被龚熙诺阻拦住,给他盖严被子,默默地注视着他。   原璟坤眨眨眼睛,确认不是在梦里,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下眼睑,瞥见龚熙诺手背上面的医用胶布。   “你真的病了?怎么了?怎么不告诉我?”原璟坤声音嘶哑,伸出手,用指腹柔和地噌着胶布。   龚熙诺反握住他冰凉的手,摇头:“小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原璟坤盯着他倍显疲乏的神态,一天一夜没见,他消瘦了一圈,没来由地让人心疼。   “倒是你,这么不舒服,也不告诉我。”龚熙诺神态温和,语气虽是质问,却不严厉。   原璟坤学他:“小事。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   龚熙诺微微一笑,原璟坤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这种发自真心的笑,这种神态自然的笑,这种没有掩饰的笑。龚熙诺眉宇舒展要比面无表情显得好看,他本是个耐看的人,面部线条因笑而变得柔和,越发衬得耀眼。   原璟坤不知不觉地看的发呆。   龚熙诺的笑容仅仅出现几秒钟,而后垂目,换上充满歉疚的表情,语气里都是忏悔:“对不起,要不是我太自私,你也不用……”   原璟坤收紧手掌,意图安慰他:“我愿意的。”   气氛长久地沉默,龚熙诺情绪低沉,原璟坤只好转移话题,并且试图重新振奋他的心情。   “我饿了,想吃东西。”   龚熙诺一整天都没去公司,在公寓里陪着原璟坤。   原璟坤此番大动胎气,需要卧床静养。   原璟坤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着,龚熙诺无事可做,趁机复习功课。   放在书桌上面的手机震动得来回摆动,龚熙诺有两部手机,一部是专门用来联系公司人员的,一部是私人电话,很少有人知道电话号码。   龚熙诺接起电话,是助理王玉忠:“龚总,我已经查清楚,泄露机密的是在文印室工作的刘晓敏,她的账户上莫名其妙地多出二百万人民币,联系到汇款人,查出是受嘉义建筑的人指使的。暂时没其他的信息。”   “好。我知道了。”龚熙诺放下电话,陷入思索中。   龚熙诺早已想到一定是文印室里出现内贼,除却文印室,每一个部门都不会接触到完整的图纸和竞标书,该如何处理泄密者,龚熙诺拿不定主意。   “你在犹豫?”身后突然响起原璟坤的声音,他不知何时醒来,大概已经听到电话的内容。   龚熙诺转过身:“对!我想,解雇她,剩下的,不再追究。”   “你有没有想过,过分的宽容其实是一种放纵。这样,她得不到教训,那么,以后她一定会再犯类似的错误。”原璟坤觉得龚熙诺处理事情的方法不妥,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她应该会明白我的用意,会了解我的意思。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人之初,性本善。”龚熙诺从心里真的不想为难她。   原璟坤坐起来,思索着他的话,点头:“也对。希望她会珍惜这次机会。”   上天会对心胸宽容的人格外关照,尽管项目之前遇到巨大的困难,但凭借原璟坤独特的设计,以及龚熙诺完美的竞标书,在竞标中击败实力强大的设计院,还有实力不相上下的嘉义建筑,取得最后的胜利。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全公司的人扔掉手里的文件,互相拥抱,高呼万岁,庆祝这场得来不易的胜利。   刚巧总公司市场开发部的总监胡楠因公出差至此,免不了需要开个庆功宴。   宴席间,胡楠代表总公司对他们提出表扬,又鼓励一番。还非要龚熙诺再讲几句,龚熙诺推脱不开,不善打官腔的他,很少在宴席上讲话,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再接再厉。”   惹得不少下属起哄:“龚总,再说几句!”   龚熙诺无心流连庆功会,宴席过半,以身体不适为由起身告辞。   此刻,他想尽快回到公寓,与原璟坤分享这个好消息。   龚熙诺赶回公寓,原璟坤还没睡觉,似是在等他,半躺在床上,被子盖在腹间,书从手里滑到身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龚熙诺合上书,失笑:再这么用功,只怕将来会生个小天才!把书放在床头柜上,转过头来,瞟见腹部的一起一伏,孩子最近长得飞快,六个月的肚子很是壮观。   龚熙诺好早以前便有种想摸一摸孩子的冲动,可是孩子在原璟坤的肚子里,他不好意思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提出来又怕原璟坤不同意或者不愿意。   龚熙诺又轻又慢地举起手,停在半空里,犹豫不定,半响过后,在空中握紧拳头,硬生生地压下心中所想。   龚熙诺的手来不及缩回去,被原璟坤忽然一把握住,原璟坤握着他的手,覆在肚腹上面,恰巧孩子伸着小脚,有力的一下胎动直击龚熙诺的手掌。   原璟坤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龚熙诺带着点新鲜,带着点惊喜,带着点讶然的表情。   原璟坤把他的手挪一个位置,好像可以摸到孩子圆圆的小脑袋,再挪动一下,摸到孩子撑起肚皮的小手。   真是有趣的体验。   龚熙诺索性坐到他身边,隔着他的肚皮摸着孩子发育不足的小身体,轻声问:“疼吗?”   “还好。”原璟坤躺平。“你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龚熙诺的注意力还在胎动上面,应着:“对!我们竞标成功了。”   “祝贺你!”原璟坤恭喜他。   龚熙诺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诧异:“你早知道了?”   “嗯,下午收音机里播报的。”原璟坤在心里嘲笑他反应真慢。   龚熙诺收回在他腹上的手,佯装不高兴:“你耍我。”   “哪有!明明是你反应慢!”原璟坤辩解。   龚熙诺站起来,撅嘴:“就有!   “去洗澡吧,早点休息,最近这么累。”原璟坤适时地停住话题,再说下去,便有点像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好。”龚熙诺同样没再继续,反正说来道去,他都不是原璟坤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21章 Chapter 21   胡楠与龚熙诺不仅仅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两人就读于同一所美国大学,是同校不同届的校友,胡楠是年长他七届的学长,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修长,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百年校庆的时候,龚熙诺尚未毕业,胡楠参加典礼活动时与他初次见面,胡楠十分喜欢龚熙诺低调的性格,淡雅的气质,温和的脾气,内敛的作风,更欣赏他不凡的能力,还有做人的原则。   不出胡楠的意料,龚熙诺毕业后成功面试进入M&B集团位于美国的总部,龚熙诺卓越的表现引起他的注意,在工作中给予他无私的帮助和提点,几次三番在事业的转折点助他一臂之力。   比起学长和上司的身份,胡楠更像是他的兄长,不单单关心他的事业发展,还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的起居生活。   胡楠的妻子董茹雪和他在美留学期间相识,是位著名的牙科医生,在国内的家庭殷实,父亲是医药集团的董事,他们结婚12年,育有两子,长子8岁,次子3岁。   龚熙诺在美国学习和工作期间,他们夫妻俩尽心尽力地帮助和关心他,令孤身一人的龚熙诺倍感温暖,心怀感激。   此番前来的胡楠不宜久留,办妥事情,必须尽快返回总部,龚熙诺单独为他送行。   机场大厅,胡楠握着登记手续材料,照旧叮嘱他:“注意身体,有些事情别太钻牛角尖。”   胡楠了解他,尽管龚熙诺表面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好多事好多人都默默地记在心里,心思敏感的他遇事总是会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知道。”龚熙诺嘴里应着。   “还有一件事。”胡楠的表情耐人琢磨,态度虽是温和,却隐隐地透着强硬。“你年纪不小了,俗话说,男大当娶女大当嫁,婚姻大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龚熙诺低下头,三年前,回国前夕,胡楠便和他认真地说起结婚的事,他当时没明确表态,加上回国需要办理的事情繁杂,两个人顾不上细谈,一笔带过。   现在,胡楠旧事重提,自有他的理由。   “熙诺,我不是逼你非要结婚。你想想看,你快三十岁了,事业有成的同时是不是也该家庭美满?一个幸福的家庭会给你的形象加分,会更加凸显出你的成功。总之你一个人在国内,我和你嫂子也不很放心,身边总要有个贴己人照顾你才好。”   而后,胡楠话锋一转,道出中心内容。   “宁宁的心意你是明白的,是清楚的。樊伯伯一直很喜欢你,很欣赏你,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招你为婿一直是他的心愿,宁宁呢,你是知道的,学历、长相、家世、性格,绝对配得上你。况且人家那么痴情,等了你五年,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你了,还要怎样才能表达出她的心意?你是个男人,男人嘛,得主动点,明白吗?”   胡楠的最后一句话点醒龚熙诺,不知为何,他竟会联想到原璟坤,在与原璟坤的相处中,他是不是太过于被动?或者说,他是不是应该稍微主动一些?   胡楠见他神思游离,难免不快,拍拍他的肩:“你看看,每次说到这件事,都跟半死不活似的。算了,你自己想想吧。宁宁下周可能会过来,到时候好好招待人家,热情点,别弄得身上长冰,眼里无人。”   送走胡楠,龚熙诺头疼心烦,樊跃是胡楠的博士导师,在美国学术界享誉盛名,他有个宝贝独生女儿樊宁,比龚熙诺小三岁,在意大利一所艺术院校学习钢琴,是个才女。   樊宁暑假回家曾与龚熙诺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在胡楠家见过他几次,完全被龚熙诺不俗的气质吸引住。   帅气阳光幽默的大男孩确实是大多数女孩儿追求的目标,不过大部分女孩儿情窦初开的对象还是像龚熙诺这样沉着稳重的成熟男人,还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别说龚熙诺不喜欢女人,即便他喜欢女人,他也不喜欢这种类似于林黛玉似的忧郁型女孩儿,她们的脸上永远带着淡淡的伤感,还有着一般人琢磨不透的思维,让人觉得压抑,甚至透不过气来。   每次见面都是碍于胡楠的情面,胡楠热衷于撮合他们俩,樊宁尽管自小生活在西方,可骨子里仍保留着中国女人传统的羞涩,每每通过胡楠暗示他,却从不主动明说。   磨不开胡楠的面子,龚熙诺偶尔会去他家,然后上演一出故意安排的巧合相见。龚熙诺每次都是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坐着,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言,全靠胡楠夫妇俩调节气氛。   龚熙诺站在机场外面的空地边,心里盘算着,这次该找个怎样的借口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龚熙诺心情不好,在公司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回到公寓,摆出一张不似以往的脸,弄得耿鑫和夏乐凡私下胡乱猜测。   原璟坤没注意到他反常的情绪,一般当着耿鑫和夏乐凡的面,两个人基本不做交流,很少对视。   龚熙诺吃过饭,早早地回到卧室。原璟坤还在客厅小坐一会儿,翻翻报纸,看看新闻,等耿鑫和夏乐凡躲到小房间里,才起身走进卧室。   龚熙诺不像以往坐在书桌前看书学习,而是半躺在床上,倚着枕头,翻阅闲书。   “不学习了啊?”原璟坤纳闷他今儿怎么放弃雷打不动的复习。   “不行啊!”龚熙诺表情冰冷,语气带刺。   原璟坤愣住,龚熙诺的态度不是太好,到底怎么了?他没再多问,掀开被子,躺进去,拿起书,和龚熙诺的姿势一样。   “行啊。”原璟坤不跟他计较,反正也不是他要面对考试。   龚熙诺用余光瞟一眼原璟坤,往他身边挪动一些,故意把被子拉到他那边。   原璟坤奇怪:“你干什么把被子给我?你不冷啊?”   “不行啊!”龚熙诺同样的态度,同样的三个字。   “行啊。”原璟坤终于意识到他情绪上面的不对劲,更加有所怀疑。   龚熙诺见他没什么反应,突然心里来气,把书扔到床头柜上,随手关掉他这边的台灯,躺下去睡觉。   原璟坤注视着他一连串的动作,满头雾水,给他摘掉眼镜,平放在书本封皮上面。   龚熙诺猛然翻身,夺下他手里的书,命令他:“别看了,赶紧睡觉吧!”还把原璟坤那边的台灯强制地关掉。   房间一下子变得漆黑,原璟坤莫名其妙地侧目盯着重新躺下背朝着他的龚熙诺,难道公司又出事故了?还是谁惹着他了?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这么反常,这么奇怪,这么不可理喻。   感到原璟坤躺下后,龚熙诺其实一直睁着眼睛,轻轻地翻过身,发现原璟坤背朝着他,凑近一点,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   龚熙诺有种冲动,那是无法言说的冲动,是不可控制的冲动,是前所未有的冲动。即使当年面对杨艺清,都不曾出现的冲动。   压抑不住,龚熙诺一点点地靠近原璟坤的身体,犹豫再三,鼓起勇气,紧闭着眼睛,狠下心般地皱起眉头,伸出右胳膊抱住原璟坤,其实不过是用一只手圈在他胸前。   原璟坤浑身一震,胸口前忽地出现一只手,搭在大臂上的胳膊微微地颤抖着,他没出声,没挣扎,没反应。   龚熙诺憋着一口气,见原璟坤毫无抗拒之意,大着胆子,左胳膊穿过他身下肋骨处,左手与右手的相逢,彻底将原璟坤拥在怀里。   原璟坤心跳加速,不知龚熙诺为何会突然要抱住他,屏住呼吸,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   龚熙诺从来不曾主动抱住一个人,未经世事的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脑袋里一片茫然,男性的本能却提示着他,他想要,想要原璟坤。   可是,该怎么要?   原璟坤等了半天,龚熙诺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腹内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有压迫感,不耐地动一动小身体,表示反抗。   龚熙诺顶在他上腹的胳膊感觉到孩子的动作,将手移到他的腹上,动作轻柔地安抚胎儿。   原璟坤的右手搭在腹底,左手麻木地压在胯骨下面。   龚熙诺清楚他自己身体的变化,既没有理论知识,又不具备实践经验,他只能慢慢地摸索着方法。   龚熙诺的手渐渐地下移,褪掉原璟坤的睡裤,不经意间触碰到不该碰到的东西,他的这里也有反应,不过不如龚熙诺的反应强烈。   龚熙诺的手停下,张张嘴,想要征得原璟坤的同意,喉结上下摆动几次,到底说不出话来,索性不再废话,直接行动。   原璟坤任由他摆布,一言不发,似是熟睡。   不过,睡梦中,红透一张俊俏的脸。   做完善后工作,龚熙诺重新躺在他身边,心里全是幸福与满足。   他并是不因为欲|望得到发|泄,而是因为原璟坤不动声色的配合,这说明,他是心甘情愿的,他的心里,其实是有他的。   原璟坤始终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脸颊的红晕并未随着情|事的结束而减退,反而越来越严重,连耳朵脖颈都一起红起来。龚熙诺的反应,让他欣喜,让他满意。   心不动,情不到,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反应。这足以说明,他的心里,其实是有他的。   可惜,两个人仍不肯有言语上的任何交流,如同一场春|梦。   恍惚,迷离,虚幻,却,美好,真实,慰藉。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22章 Chapter 22   转天恰巧是周末,龚熙诺不必上班,一整天待在公寓陪着原璟坤。   原璟坤昨晚虽说是处于下|位,不需要太费劲,可仍是浑身乏力,躺在床上懒得动弹。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昨晚发生的事,真的当做是梦一场。   两个人都觉得,有些话,不用说出口,放在心里,对方知道,便足够。   可是,有的话,不说出来,又怎能彼此交心?   龚熙诺大部分的心思都在原璟坤身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处理盗图事件上,浪费许多复习的时间,这会儿抓紧时间背书。   原璟坤歪在床上,闭目养神。   耿鑫一早出门去超市,超市离小区不远不近,开车不值当,走路又太远。夏乐凡体谅他辛苦,特意给他买了一辆折叠式的自行车,既方便又省时。   耿鑫第一次骑车出门,还没出小区,不知怎么回事,脚底拌蒜,连车带人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耿鑫摔得不轻,一瘸一拐地回到公寓,吓了龚熙诺一跳,满身灰土,衣服的袖口破开一条裂口,眉头嘴角都是黑色的道道。   耿鑫挫败地解释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幕惨状,龚熙诺给他检查一下伤势,还好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不算严重,抹点云南白药,伤口很快会愈合。   耿鑫把摔跤的原因全部赖在自行车上,当然顺带着怪罪夏乐凡。夏乐凡接到电话后,既无奈又着急:“你怎么这么笨呢?汽车都会开,自行车不会骑!车没事吧,没摔坏吧?”   耿鑫一听他先关心自行车,一生气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我还没你那破车重要吗?”   夏乐凡的耳朵自动远离手机听筒:“当然是你重要,不过,那车可是我花了半个月的工资给你买的呀!行了,我一会儿过去再说吧。”   耿鑫气的要吐血,浑身酸疼,心里难受,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下午,夏乐凡提着一包吃食来看他,坐到他身边,皱着眉:“你伤哪儿了?怎么都看不出来?”   “内伤!”耿鑫没好气。   “哎!”夏乐凡把一包东西递到他眼前。“嗯,看看吧,我下班特意去超市给你买的,全是你爱吃的,给你好好补补啊。”   耿鑫坐起来翻看着里面的东西,翻着翻着,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运着气,把塑料袋狠狠地扔到夏乐凡身上,咆哮:“这就是你给我买的?这是给我吃的吗?”   夏乐凡抱住塑料袋,洒落出几包食品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才发现居然都是些狗粮猫粮,一下子意识过来:“嗨,肯定是和我前面的那位小姐拿错袋子了,哎,都怨她长得太漂亮了,光顾着看她脸了,手下没留意,拿错了。”   “滚!你滚出去!”耿鑫生气加吃醋,随手抄起身边的任何物品不断地投向夏乐凡。   夏乐凡投降:“天哪,我错了,好不好?这样,这样,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现在就去。”   “我想吃水煎包。”耿鑫闹得累了,躺倒在床上,提出要求。   “啊?上药还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夏乐凡作为医生,觉得现在吃油腻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不行,我就要吃水煎包。就要……”耿鑫撒娇地扭动着身体。   夏乐凡差点没扑上去,双手举起,妥协:“好好好,不就是水煎包吗?我让你一次性吃够了!”   “谁?”原璟坤听到外面的声音,睁开眼睛问。   “是夏医生来看耿鑫。”龚熙诺出去看过,不过没打搅他们。“饿了吗?”   “不饿。”原璟坤坐起来,越睡越没精神。“背的怎么样?”   龚熙诺挠挠头:“马马虎虎。”   “来,把书给我,我考考你。”原璟坤伸出手。   龚熙诺把书放在他手里,心里不禁嘀咕:千万别问太难的。   夏乐凡出去买回来水煎包,留下十个,剩下的八个给龚熙诺他们送过去,耿鑫这样子肯定没法做饭,龚熙诺肯定不会做这么多人的饭,只给原璟坤一个人做还有可能。   原璟坤不爱吃水煎包,有些油腻,没胃口,吃了两个便不吃了。   “不爱吃吗?要不我给你做点别的。”龚熙诺见他吃的不多,打算给他做点其他吃食。   原璟坤摇头:“吃不下,你快吃吧。”   也是,孩子渐大,顶着胃口,食欲大不如从前。   八个包子,他们俩剩下一半,倒是耿鑫,超级爱吃水煎包,一个人吃掉八个,只剩下两个留给夏乐凡。   夏乐凡可怜兮兮地盯着两个水煎包,心想早知道多买几个回来。   晚饭还是耿鑫掌勺,他的伤势不严重,午觉醒来,恢复大半,另外把一肚子的火全部发|泄在夏乐凡身上,心情变好,自然来了力气和精神。   饭吃到一半,突然断电。   整个公寓陷入一片黑暗中,四个人均是一惊,然后夏乐凡和耿鑫忙着找火柴蜡烛,龚熙诺陪着原璟坤继续吃饭。   借着蜡烛发出的微弱亮光,坚持吃完饭,龚熙诺扶着原璟坤回到卧室。耿鑫和夏乐凡出去买蜡烛,提着一大袋子的蜡烛回到家,分头点蜡烛。   原璟坤和龚熙诺在客厅里点蜡烛,地面和茶几上都点满颜色不同大小不一的蜡烛,盈盈烛光飘荡在他们身间。   龚熙诺和原璟坤举着蜡烛不约而同地回身,蜡烛发出的独特光亮营造出一种浪漫而温馨的气氛,连对视里都充满让人为之动容的深情。   原璟坤向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蜡烛,躲避不及,险些滑倒。   龚熙诺一个箭步冲过去,托住他的身体,稳稳当当地站好,嘴角微微上扬:“若是摔倒,可糟糕了。”   原璟坤受到惊吓,手里还举着燃烧的蜡烛,火苗差点燎到他的眉梢,他的手摸了摸他的眉毛:“若是烧到,可糟糕了!”   “龚……”耿鑫要上去拿过剩余的蜡烛。   夏乐凡拦住想要迈上台阶的耿鑫,捂住他的嘴巴,瞪着他,声音极小:“你是真傻啊还是装傻啊,这时候过去捣乱啊!”   在黑暗中生活太不方便,何况龚熙诺还打算利用晚上的时间多看一会儿书,于是,亲自检修电闸。   龚熙诺蹲在楼道里,仔细检查打开的闸盒,身边是各种工具。   原璟坤站在他身边,给他举着手电筒,不放心:“你行不行啊,别电着。”   “没事!”龚熙诺检查半天,觉得不像是保险丝的问题,可又排查不出其他的问题。   “我看,还是找物业吧。”原璟坤站得腰酸,用手捶打着后腰。   龚熙诺认真起来,和电闸较劲,迎难而上,挽起袖子,语气决绝:“我就不相信了,我修不好它!”   原璟坤自知劝不动他,安静地站在一边,迎合着他的高度,打着手电,给他照亮。   “你去歇着吧,让耿鑫过来。”龚熙诺话没说完,手下一哆嗦,把一根不知接向哪里的电线剪断,闸盒冒起滚滚浓烟。   龚熙诺被浓烟呛得后腿几步,用手打撒烟雾,挡住鼻尖:“咳咳……咳咳……”   原璟坤皱着眉,来到他身边,斜视着他。   “明儿打电话给物业吧。”龚熙诺泄气地把工具随意扔到工具箱里,拍拍手,走进公寓。   “修好了吗?”耿鑫探出头,问。   原璟坤关掉手电筒,对他说:“把东西收拾起来吧。明儿叫物业过来。”   耿鑫边收拾工具边叨咕:“折腾这么半天,我还以为修好了呢。”   第二天大早,物业的工作人员接到电话赶过来,检查完电闸,操着东北口音,直摇头:“我说,这是谁整的?老厉害的呢。这该接上的全都断了,这断了的都没接上!”   龚熙诺双手插在口袋里,听完他的话,脸上有点挂不住,耿鑫和夏乐凡憋笑,不敢看他。   回到卧室,原璟坤问起来,龚熙诺还企图隐瞒:“小问题,我昨晚都修的差不多了。”   “我都听见了。”原璟坤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的谎言。   龚熙诺的脸腾地红了,心说话:听到了还问我,成心呀!   龚熙诺到底没能躲开接待樊宁的任务,樊宁在胡楠回到美国一周后飞到这座城市,胡楠特意提前通知龚熙诺,一语双关地叮嘱他:“这是个好机会,你别稀里糊涂地把人家给弄丢了。”   龚熙诺不得不在一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里为樊宁接机,他故意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面,三三两两的旅客结伴而出,和前来接机的亲友挥手臂,打招呼。   樊宁出来的比较晚,当她拉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一眼望见站在远处的龚熙诺。精致的面庞露出淡淡的微笑,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身边,礼貌而客气:“麻烦你,不好意思。”   “哪里,路上辛苦。”龚熙诺面无表情,语气清淡,接过她手上的行李。   两个人并肩走出飞机场,樊宁虽说是在美国长大的华裔女孩儿,却长得具有古典美,加之学习艺术的关系,越发显得气质高贵。   倪鹏接过龚熙诺手里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龚熙诺亲自为樊宁打开车门,手挡在门边,樊宁欠身坐进去。   倪鹏从反光镜里见龚熙诺坐定,发动汽车,随口问句:“龚总,咱们去哪里?”   “去假日酒店。”龚熙诺转头对樊宁。“我在酒店已经为你订好房间,你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客随主便。”樊宁脸上笑,心里失望,她本来以为龚熙诺会邀请她住到他的别墅,哪知道会安排住酒店。   龚熙诺刻意和樊宁保持距离,一路上两个人默默无语,龚熙诺的目光始终盯着前面的路况,樊宁碍于司机的面,不好意思主动说话。   龚熙诺安排好樊宁的住宿问题,把倪鹏留给她当司机,打车赶回公司去上班。   迫于胡楠给他施加的压力,接下来的三天里,龚熙诺充当樊宁的导游,陪着她转遍整个城市的边边角角,游览名胜古迹,还有大同小异的商场超市,连一些樊宁之前特意在网上搜索到的特色小店都没放过。   龚熙诺没精打采地跟在她身边,樊宁头一次回国,对国内的人情风土觉得相当好奇和新鲜,边走边提出各种问题,龚熙诺耐心地为她一一解答。   所谓饮食男女,吃喝玩乐同样是培养感情的手段。不过完全是樊宁一个人的热情,龚熙诺总是提不起兴趣。   樊宁在国内的最后一晚,两个人在湖上泛舟,体验古诗里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   不大的船舱里摆放着一个小桌子,上面是打着宫廷招牌的家常菜,龚熙诺和她相视而坐。   樊宁品尝着宫廷美酒,不知是酒后壮胆,还是不愿再压抑内心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向龚熙诺告白:“熙诺,我爱你。你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龚熙诺低着头,转动着左手食指是上面的戒指,斟酌着拒绝她的说辞。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   樊宁绝望地一笑:“和我预想的一样。我想,她一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是的。”龚熙诺抬头看她。“他确实非常优秀,他的一切都很吸引我,我想,我不能欺骗自己,不能欺骗你,我爱的是他。”   龚熙诺字字句句说的不是杨艺清,而是原璟坤,他十分清楚。   樊宁面对龚熙诺毫无掩饰的坦言,竟无法责怪面前双目含情的单纯男人。   饭毕,龚熙诺把樊宁送上飞回美国的班机,亭亭玉立的女子长久地凝望着深爱的男人,不得不离开,不得不放弃,一场单恋落下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23章 Chapter 23   原璟坤站在厨房里,歪着脑袋朝着外面的景色发呆,手下机械地搅动着勺子,一杯浓浓的巧克力奶冒着热气,白雾般的蒸汽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龚熙诺整整三天没来公寓,不知在忙些什么。即使公司事务繁忙抽不开身过来,打个电话的时间总是有的吧,弄得跟人间蒸发一样。   原璟坤越想越不对劲,这根本不是龚熙诺的做事风格。莫不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他病了?竞标的事情出现意外了?还是……   胡思乱想着各种情况,原璟坤一连几天睡不好,梦境中反复出现支离破碎的不同景象,搅得他心慌。   为了助眠,原璟坤特意在睡前沏一杯巧克力奶,最近喝牛奶总是会吐。端着杯子打算回到卧室,途经耿鑫的房间,从里面传来他和夏乐凡聊天的声音。   耿鑫和夏乐凡的事情龚熙诺和他都一清二楚,不过人家的私事他们不方便干预,因此任由他们热恋。   原璟坤没打算听人墙根,巧的是夏乐凡问起龚熙诺为什么最近没来公寓。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靠近小房间一点,清楚地听到耿鑫的解释。   “嗯?龚总最近忙着陪樊小姐。”   夏乐凡八卦:“樊小姐是谁?”   耿鑫进一步解释:“是胡楠总监老师的女儿,胡楠总监一直想撮合他们,樊宁小姐这次特意回来和龚总拉拢感情的吧,或许,他们会结婚。”   “不可能!”夏乐凡反驳他的想法。   “怎么不可能?龚总是成功人士,你看看哪个成功人士没个美满幸福的家庭?龚总要是不想,干嘛天天陪着樊小姐到处去玩儿?”耿鑫头头是道地分析。   屋外的原璟坤这才知道原来龚熙诺不来公寓,是在陪着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极有可能成为他未婚妻的女人。   原璟坤头顶冒烟,心里起火,他这厢还自作多情地关心他,他倒好,乐不思蜀地陪着美女到处吃喝玩乐,真没良心!   原璟坤的胳膊不小心碰到餐椅的椅背,发出的响声惊动屋内的耿鑫和夏乐凡,在他们出来之前,原璟坤快步走回卧室。   耿鑫看见地面上洒落的一滴褐色液体,大惊:“啊,不会是原先生吧?要是他,那不是听到咱们之间的说话了吗?”   夏乐凡比他镇定,无所谓的样子:“听到就听到呗,这就不懂了吧,听到最好,我告诉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耿鑫没明白他的意思,茫然地看着一脸坏笑的夏乐凡,担心会祸从嘴出。   原璟坤回到卧室,把杯子重重地砸在书桌上,里面的液体随着震动左右摆动,差点溅到桌面上。   好呀,你不是陪美女去没时间过来吗?好好好,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回来!   龚熙诺压根没把樊宁放在心里,这件事对他情绪的影响不大,既没觉得惋惜又没如释重负的感觉。倒是一直惦记着原璟坤,三天里,人陪着樊宁,心早飞到原璟坤身上去。   龚熙诺将近十点钟火急火燎地赶到公寓,在外面站住,缓和一下急促的呼吸,闻了闻双臂,和樊宁在一起这么久,不知道会不会沾染到她身上的气味。好像是丈夫出门偷腥回来怕被妻子发现一样。   龚熙诺确定身上闻不出女人的香水味,打开大门,屋子里一片漆黑,小房间里传出耿鑫和夏乐凡的笑语,还有令人面红心跳的叫声。   龚熙诺关上门,换了鞋,轻手轻脚地迈上台阶,摸黑推开卧室的门,一道亮光照射出来。   原璟坤还没睡觉,躺在床上看书,好像预料到他今晚会过来,特意等着他似的。   “还没睡啊?”龚熙诺关上门,脱掉外套搭在转椅的椅背上。   “你最近挺忙的呀。”原璟坤盯着书,语气看似关切,实则质问。   “啊。是啊。”龚熙诺做贼心虚,没回头看他,随便答应着。   原璟坤见他不说实话,索性把书放下,望着他挺拔的后背:“都忙什么呢?是不是竞标不顺利?”   龚熙诺背后冒汗,他有预感,原璟坤肯定知道他这三天的行踪,八成是耿鑫不小心说出来的。   龚熙诺转过身,面对他:“不是,陪朋友呢。”   “朋友?”原璟坤挑眉。   龚熙诺没觉得他是在撒谎,樊宁确实算得上是他的朋友,还是普通朋友,坦然地面对着他怀疑的目光。   原璟坤等了半天,龚熙诺没再开口解释,火气上涌,一把抄起他的枕头,重重地扔到他怀里。   原璟坤的气力不大,软绵绵的枕头砸到龚熙诺的怀里,他顺势抱住枕头,直愣愣地站着,错愕地看着原璟坤。   原璟坤翻过身躺下,闭上眼睛,不搭理他,准备睡觉。   龚熙诺再傻也明白原璟坤的意思,他被无情撤销了和他同床睡觉的待遇,尽管他不太明白原璟坤好好地为什么会生气。   龚熙诺不可能去客厅睡沙发,要是被起夜的夏乐凡和耿鑫看到,那成何体统,太不像话。   龚熙诺没谈过恋爱,也没见过别人谈恋爱,没经验没借鉴,根本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主动好言好语地哄哄原璟坤,或者撒个小娇,把这件事腻歪过去。   结果,他呆呆地站了半天,原璟坤一生气,他连话都不敢说。   原璟坤闭着眼睛,左等右等,龚熙诺一点反应都没有,越想越来气,索性不管他,爱睡哪儿睡哪儿,站一夜都不关他的事。   好一会儿,衣柜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龚熙诺找了半天,就寻着一条毛毯和一张床单,把床单铺到地上,盖着短小的毛毯,躺在坚硬的地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原璟坤简直是无语问苍天,这世界怎么还有这么不开窍的人?算了,睡地上就睡地上吧,活该你难受!   可原璟坤到底不忍心,翻身见他正在蜷缩着身体,不然毛毯根本不够长,盖到头盖不到脚,给他找个台阶:“冷不冷?”   “不冷。”公寓是地采暖,确实不冷。龚熙诺完全迟钝地没明白他的意思。   原璟坤咬着牙,忍住快要爆发的怒火,无奈地叹口气。   龚熙诺说完才醍醐灌顶般地纳过闷来,原璟坤这样是在吃醋呀!心里窃喜,转动着脑子,懊恼刚才没利用好机会。   原璟坤抬起头,朝地上看看,又给他一次机会:“硬不硬?”心想,这次要是再不明白,你这辈子都睡地板得了。   “硬!”龚熙诺这次不等他说完,抱着枕头坐起来,没等原璟坤同意,爬到床上去,和他面对面地躺着。   原璟坤睁着眼睛,盯着龚熙诺似笑非笑的面庞。   龚熙诺的脑袋凑近他,在他嘴上轻轻地点下一个浅吻:“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原璟坤面色潮红,咬咬嘴唇,闭上眼睛,没说话。   在夏乐凡的建议下,龚熙诺打算带原璟坤出门散步,夏乐凡几天前告诉龚熙诺,适当的运动可以帮助生产,龚熙诺记住,正好小区人烟稀少,天气寒冷,穿衣厚重,应该不会引起关注。   原璟坤一开始不太想出门,隆起的肚腹即使穿上厚重的衣服一样明显,禁不住龚熙诺的好言相劝,勉强答应黄昏时分出门散步。   原璟坤出门面对的一个难题是穿鞋,玩不下腰,没法系鞋带。   出门的时候,龚熙诺蹲在地上给他系鞋带,发现他的脚面肿起来,旅游鞋的鞋带不能系得太紧。系好鞋带,又帮他拉好防寒服的拉锁,最后问:“衣服紧吗?”   “不紧。”在龚熙诺蹲着为他系鞋带的时候,原璟坤一直注视着他,有些不好意思。   两个人在小区里溜达着,光秃秃的树枝毫无生气地扎刺一般地生长着,大雾天气,路面湿滑,原璟坤渐渐地跟不上龚熙诺的脚步,龚熙诺没注意他落在后面,照旧往前面走。   原璟坤着急要跟上他,脚下一滑,差点栽倒在地面上,还好龚熙诺意识到身边无人,回身一把拉住他的手,扶住他。   原璟坤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借力站稳。   龚熙诺索性没放开他的手,两个人都没戴手套,湿冷的空气打在手上,不一会儿,两人的手都被冻得冰凉。   龚熙诺干脆握着他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放慢脚步,继续溜达。   原璟坤长大以后,头一次被人牵着手走路,暖的不仅是手,还有心。   “要不,咱今儿就到这儿吧。”在小区的小花园里转了两圈后,龚熙诺先停下来,觉得差不多该回去,征求原璟坤的意见。   原璟坤点头同意:“好。”   两人进了楼栋,等待电梯,原璟坤的手一直被他握着,还揣在他的口袋里。   直到进入电梯后,原璟坤才把手抽出来,龚熙诺这才意识到他的手原来还在自己的手里,不知不觉,竟然习惯握着他的手。   出了电梯,房门开着,耿鑫肯定是在擦地。两个人都没进去,不能随便破坏他人的劳动成果,站在外面耐心地等着地面变干。   等待期间,夏乐凡从电梯里走出来,手里拎着烤鸭,耿鑫前几天突然想吃烤鸭,夏乐凡最近一连串的手术,一直没顾得上,难得有时间,赶紧给他买来。   “你又擦地呢?我说,你天天把地擦得比脸还干净有什么用?”夏乐凡抱怨。   里面没传出来耿鑫的说话声,应该是在擦卧室,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原璟坤站得疲惫,方才出去转悠得已经很累,这会儿有点站不住,在夏乐凡面前,也不好撑着腰,腰部的酸痛更加严重。   龚熙诺察觉到他的不适,地面还没干透,不能进去,可是,他又站得太累,上前几步,忽地抱住他,将他身体的整个重量拦在怀里。   原璟坤瞪大眼睛望着自然而然的龚熙诺,脸色微红,低眉垂目,毕竟还有个夏乐凡站在一边,怪不好意思的。   夏乐凡何等的聪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迅速转身,面对着电梯光滑的镜面整理发型,里面映照着龚熙诺和原璟坤抱在一起的身影,不禁偷笑。   耿鑫提着拖把刚走到门口,被眼前的景象惊吓住,马上背过身去,磕磕巴巴地说:“龚……龚总,原……原……原先生,能进去了,地,地干得差不多了。”   原璟坤挣脱出龚熙诺的怀抱,率先进入屋内。   龚熙诺和夏乐凡一个想法:怎么干得这么快?   龚熙诺跟在他身后,原璟坤已经迈上台阶,回身见他鼻梁上的眼镜因为屋内的热气蒙上一层白雾,担心他看不到路:“还看得见吗?要不要我扶你?”   龚熙诺摘掉眼镜,戏谑:“那不成瞎子了?”   原璟坤笑笑,等着他一起回到卧室。   屋外的耿鑫被夏乐凡数落着:“我说你真是的,再擦一会儿多好?这地也是的,怎么这么容易就干了呢?”   晚上临睡前,龚熙诺特意打来一盆热水,请教夏乐凡,睡前泡脚可以缓解浮肿的情况。龚熙诺一刻不耽误,身体力行地当即执行。   原璟坤坐在床边舒服地泡脚,龚熙诺蹲在盆前,用手摸了摸水,问:“凉吗?”   “不凉。”原璟坤摇头。   龚熙诺皱眉,原璟坤似乎很久没有剪指甲,指甲有些长,给他擦干净脚后,拿出指甲刀,把他的脚搭在腿上,为他剪指甲。   原璟坤一开始死活不让他剪,怎奈现在的体力不如他,挣扎不管用,被他死死地按住双腿,动弹不得。   龚熙诺仔细而小心地一下接着一下剪掉过长的指尖,剪完后,又把指甲磨平,最后给他穿好袜子,扶着他躺好。   原璟坤突然在心里意识到,他竟渐渐地习惯了龚熙诺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开始依赖这个男人,在身体上在心理上,龚熙诺成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这样的想法在他脑子闪过,很快又被他否定掉,龚熙诺对他的好,多半是因为他肚子里的孩子,而不是他。孩子在他的身体里,于是,龚熙诺不得不去对他好,假如今后孩子离开他的身体,那么,他们的关系会是怎样?   今后的事,到底该何去何从?   原璟坤的人生第一次完全把握不住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24章 Chapter 24   耿鑫和夏乐凡并肩坐在沙发上,抢着摆在茶几上的透明瓷盘里的橙子,一瓣瓣呈月牙状的橙子表面挂着诱人的汁液,惹得人胃口大开。   耿鑫和夏乐凡吃得不亦乐乎,橙子皮都被体贴地剥掉,不一会儿瓷盘由满变空,残留的几瓣橙子东倒西歪地散落在瓷盘中间。   龚熙诺迈上台阶,见他俩热火朝天地狼吞虎咽,停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们俩大快朵颐。   耿鑫和夏乐凡吃够了,吃美了,抬起头,望见龚熙诺稍微无奈的表情,面面相觑,方才意识过来。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这不是你弄的?”   话音一落,耿鑫和夏乐凡从对方的眼中已得知答案。   耿鑫咬牙:“你怎么不早说,不是你弄的?”   “我还以为是你弄的呢!”夏乐凡切齿。   事实上,那一盘摆放精致的橙子是龚熙诺特意给原璟坤准备的,弄好后回到厨房给他泡了一杯温热的红茶,还没来得及拿到卧室去,被他俩抢先一步,吃的一干二净。   龚熙诺没说话,也没阻拦,弄得耿鑫和夏乐凡更加不好意思,三个人正在僵持,原璟坤从卧室走出来。   原璟坤觉得气氛不太对劲,用眼神询问耿鑫。   耿鑫站起来,低下头,跟犯错误似的坦白:“我们把龚先生特意给您准备的橙子吃了,我再给您……”   夏乐凡拽住他的衣角,大力地拉一下,耿鑫重新坐回沙发上,夏乐凡直朝着他挤眉弄眼。   原璟坤低下眼,目光停在瓷盘里,里面的橙子水分蒸发,干瘪瘪地躺着,复而抬眼与龚熙诺对视。   龚熙诺没有任何表示,默默地转身,返回厨房,重新切几个橙子。   原璟坤尾随着他来到厨房,拿起那杯温度适中的红茶,里面加了鲜奶,味道独特,满口香浓。   “你看起来,不像是这么好脾气的人。”   龚熙诺挽起袖子,拿起一个橙子放在切菜板上,对准中间位置,一刀下去,一分为二,再各自切上一刀,一个橙子变成四瓣。   “是么?你看起来也不像脾气好的人。”   原璟坤拉了拉茶包的绳子,茶包在水里上下浮动着,水波流转。   “我脾气不好。”   龚熙诺耐心地给橙子剥皮,一瓣一瓣规规矩矩地码在盘子里,围成一个圈。   “是吗?那我倒想见识一下你脾气怎么个不好。”   原璟坤停下手里的动作,别有所指。   “那晚你不是见识过了么?”   龚熙诺擦拭着刀具,放回刀架里,又把菜板擦干净,洗着抹布,岔开有关樊宁的话题。   “对,我记得你还打过我一巴掌。”   这是原璟坤最不愿提及的事情,偏偏龚熙诺脑袋搭错筋,又扯出来这件事。惹得他不高兴,不甘示弱,拔高语调。   “那你还打我了呢。”   龚熙诺转头看他,这才意识到好像提了不该提的事情,他的反应总是慢半拍,而且总是做错后才发现原来不该这样做。   于是,龚熙诺再次想办法补救,拿起一瓣橙子递到他嘴边。   原璟坤用不善的眼神看他一会儿,一口咬住橙子,外带咬住他的手指,狠狠地咬一下,吃掉橙子,解气后走回客厅里。   “啊……”龚熙诺检查一下被咬红的手指,指尖上残留着两个小小的牙印,甩甩手,像是要甩掉疼痛,小声嘀咕。“什为什么咬我啊?好疼。”   耿鑫和夏乐凡还在客厅里争执,耿鑫执意要重新给原璟坤准备橙子,被夏乐凡拦住,撅着嘴不高兴:“你怎么回事啊,咱们把人家龚总给原先生准备的橙子吃了,本来就不对,你现在还不许我去再弄一盘,还有没有良心啊?”   “你懂什么啊,他们俩玩的就是含蓄美,明白吗?心里明白就行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现在正是龚先生表现的大好时机,你跟着瞎搅合什么!”夏乐凡拍着他的脑袋提点他。“所以说,以后凡是原璟坤的事,你最好别管,全部交给龚先生。”   耿鑫还是不明白:“含蓄美?那岂不是什么事情都不讲出来,要用猜的?那多累呀,多麻烦呀!”   “每个人和每个人处理感情问题的方法不一样,你觉得累,嫌麻烦,可人家呢,乐在其中呢!”夏乐凡翻翻白眼,和这种头脑简单的人,还真的没法解释清楚含蓄美的意思。   龚熙诺的爱好不多,除去读书、考试、弹琴,还有足球。以前会和大学时代的几个好友在周末回母校踢球,自打和原璟坤住在一起后,周末都用来陪着他,或考试,好久没去踢球。   既然没时间去踢球,自然得找时间看球赛,过过眼瘾。   四个人下午无事,一起在客厅里看球赛,耿鑫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夏乐凡坐在沙发扶手上,原璟坤和龚熙诺坐在中间的沙发上,原璟坤对足球的兴趣不大,完全是为了陪着龚熙诺,强撑困意,无聊地盯着电视机。   龚熙诺精神十足,情绪激昂,一只手握着报纸,敲打着茶几,指点着里面满场奔跑的队员:“哎,哎,传球啊,真笨,赶紧着啊,快点,快点,哎,别守着球啊,赶紧传……”   龚熙诺坐在沙发边缘,身体一动,整个沙发都颤抖,弄得原璟坤肚子里的孩子都跟着乱踢乱动,原璟坤一只手覆在圆隆的肚腹上,安抚着孩子,侧过头诧异地看着不同以往的龚熙诺。   耿鑫和夏乐凡的目光都被失常的龚熙诺吸引过去,两个人对视一眼,实在是无语。   龚熙诺喜爱的球队最终输给对方,他不免失望地把报纸扔在茶几上,站起来关掉电视,回到卧室去复习功课。   原璟坤深深地叹口气,堂堂一个总裁,原来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撑腰站起来返回到卧室。   夏乐凡从未见过龚熙诺这般姿态,惊愕地问耿鑫:“龚先生原来看球也这样?”   “我哪知道?我也没和他看过球。”耿鑫一样的惊奇。   龚熙诺的身体属于外强中干,表面瘦弱精干,而且出手不凡,力度十足,内里却脆弱不堪,尤其是他的胃。   早年勤工俭学的时候,饱一顿饥一顿,把胃口摧残成慢性胃炎,饮食稍微不注意,准保犯胃病。   龚熙诺一整天待在工地里,视察着工程进度,几个工程师轮番给他讲解工程进度,根本抽不出时间吃午饭。   忙时还觉不出不舒服,下班后,龚熙诺才感到胃口隐隐作痛,吃了一片药,症状得到缓解,打起精神回到公寓。   胃口不好受,晚饭没吃,龚熙诺一反常态地早早躺下,他灰白的脸色引起原璟坤的注意,见他盖着被子,蜷缩着身体,站在床边关切地问:“怎么了?哪儿难受?”   “没事!”龚熙诺咬着嘴唇,忍着胃痛。   原璟坤双手撑着床铺,探过头,见他额上布满汗水,手死死地按压着胃部,知道他肯定是又犯胃病了,语气有点着急:“又没吃饭?”   “嗯,中午一忙,没顾上。”龚熙诺蜷起双腿,弓着脊背,跟个虾米似的。   原璟坤站直身体,肚子悬在半空里太难受,孩子不安地扭动着小身体,忍不住嗔怪他:“你连吃饭都顾不上了?吃药了吗?”   “吃了。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龚熙诺有气无力的声音展现出胃疼的剧烈程度。   原璟坤见不得他生扛着疼痛,提议:“去医院吧。”   一提到医院,龚熙诺赶紧用被子蒙住脑袋,瓮声瓮气地拒绝:“不去!”   原璟坤皱眉,抖动着被子:“去吧,打一针估计好的快些,你这是做什么,闷不闷?”   “不闷。”龚熙诺紧紧地拽着被子。“不去就不去!”   原璟坤黑着脸,堂堂一个公司总裁,居然害怕去医院打针,传出去都得成为全公司的笑柄。“好吧好吧,不去就不去,你留个缝儿好不好?别闷坏了。”   龚熙诺松懈下来,不过还用被子蒙住整个身体和脑袋,从里面传出来沉闷的声音:“别管我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你去吃饭吧。”   原璟坤哪里放心,吩咐耿鑫煮一锅白粥,坐在他身边,守着他。   药效起作用后,疼痛渐弱,龚熙诺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原璟坤还坐在他身边,什么都没做,一直注视着他。   “好些了吗?”原璟坤站到他身后,打算扶着他坐起来。   龚熙诺浑身无力,拽着原璟坤的胳膊,强撑着坐起来,倚在原璟坤放好的枕头上。“好多了。”   “那吃点东西吧。你下次能不能按时吃饭?我就不相信了,你会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你不吃,别人也不吃啊!”原璟坤边数落他,边喂他吃粥。   龚熙诺终于明白,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找任何借口和理由去辩解,越解释,罪过越大,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乖乖地听着,别说话。   龚熙诺大口大口地喝粥,视线落到原璟坤高耸的肚子上,孩子不知是伸出小手还是小脚,在肚皮上顶出一个小包,他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孩子没反应,再次拍了拍,小包还在。   “好玩吗?”原璟坤沉声问。   “嗯。”龚熙诺认真地研究孩子为什么不动,一抬头,对上原璟坤有点不悦的神情,立即转口。“疼吗?”   “你是不疼了啊,我说的话,你听没听见?”原璟坤倒不是介意他的动作,而是生气他的心不在焉。   “听见了。”龚熙诺可算是了解到,原来他的脾气还真不是太好。   原璟坤把空碗放在一边,给他盖好被子:“一会儿再吃一片药,早点睡觉吧。”   龚熙诺点头:“好。”   原璟坤夜里睡不踏实,观察着龚熙诺的情况,好在他是老毛病,又是慢性病,来得快去的也快,一夜无事。   转天从早到晚,原璟坤一直挂念着龚熙诺的身体,又不好给他打电话,坐卧难安,食不知味。   直到龚熙诺下班回来,原璟坤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他进来时把一包东西撂到餐桌上。   原璟坤翻出来一看,是他想吃的云片糕,可是,他并没有告诉龚熙诺,他是怎么知道的?难免诧异:“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你梦里说想吃。”龚熙诺换好衣服出来,回答他。   原璟坤脸红,天哪,居然想吃到做梦都会说出来,真丢人。   龚熙诺拆开包装,撕下一片递给他:“你下次想吃什么,最好直接和我说,要不我还得不睡觉,竖起耳朵听着。”   原璟坤嚼着云片糕,面红耳赤,都不敢看他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25章 Chapter 25   龚熙诺站在监护病房门外,透过百叶窗的空隙盯着里面医生忙碌的身影,神色紧张,眉峰耸起,环抱双臂,静静地等待。   下午正在工地解决问题的龚熙诺接到夏乐凡的电话,原璟坤父亲的病情出现恶化,始终提不上来一口气,情况不妙,怕是凶多吉少。   龚熙诺挂掉电话,把工地的事务全部交给章甫,特别交代他,没大事不要随便打搅他。   龚熙诺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夏乐凡一直在病房里对病人进行抢救,另外一个副主治医生大致地向他讲述一遍病人的情况,说来说去,那意思无非是做好最坏的准备。   副主治医生滔滔不绝地讲,龚熙诺一言不发地听,最后,医生留下一句:“做好准备吧,估计希望不大。”   龚熙诺从来没想过原璟坤的父亲会出现任何意外情况,每个月来看他两次,每次夏乐凡都会告诉他令人振奋的消息:病情有起色或者治疗见成效。哪知道,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   夏乐凡双手举着起搏器,护士和其他医生后退几步,起搏器把病人的身体震得弹起又落下,反复几次,他扫了一眼床头的仪器,冲一个年长的医生摇摇头,把起搏器放回原位。   年长的医生又为病人做了几下人工心脏按压,停下手后,查看着病人的瞳孔,关闭手电筒,吩咐护士撤掉所有仪器,还有病人身上的各种插管。   龚熙诺目睹着里面的一切,手按在玻璃上,不必人说,他从医生护士的表情还有动作中轻而易举地猜到结果。   夏乐凡走出监护病房,无奈地摇头:“对不起,龚先生,我们尽力了。病人突发脑出血,实在是无力回天。”   龚熙诺闭上眼睛,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再次睁开眼,夏乐凡还站在他面前,好像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原先生知道,我希望你能暂时保守秘密。”   夏乐凡明白其中厉害,原璟坤有孕在身,受不得半点刺激,情绪上必须保持稳定,不然对他对他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利。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也不会告诉耿鑫。”   耿鑫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要是被他知道,万一说漏嘴,到时候一定会引起一场巨大的风波。   遗体被安排送往太平间,一切手续都是龚熙诺代为办理,在填写与死者关系那栏项目时,他握着笔犹豫半天,最后落下两个字:女婿。   工作人员检查着登记表,抬头看他:“噢,是岳父啊!”   龚熙诺不否认:“啊,是。”   “那他女儿呢?得有个直系亲属吧。”工作人员严格按照程序办事。   龚熙诺解释:“那个,他现在不太方便出门,要生孩子了,所以,这事我没敢告诉他。”   工作人员面露同情:“哟,那是不能说,万一伤心过度,对大人孩子都不好。那,这样吧,你到时候带着他的户口本身份证工作单位证明这些东西,我说的是你岳父的啊,不是你老婆的。嗯,你们是打算火葬还是土葬?”   “火葬。”龚熙诺用一张纸记下需要准备的各种证件。   “你也节哀顺变。嗯,骨灰盒和墓碑墓地的事儿,准备了吗?要是没来得及,你拐弯去那间小屋,里面有卖的。”工作人员还不忘借机推销殡葬用品。   “好。谢谢您。”龚熙诺和工作人员道谢后,在另外一间屋里选购一款比较昂贵的骨灰盒,墓地墓碑不需要考虑,原璟坤的父母是要合葬的。   龚熙诺马不停蹄地搜集各种证件资料,在最短的时间里办理好一切需要的事宜,过程比他想象得顺利,原父的单位和派出所街道都没难为他,揣着张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谁会不信?   龚熙诺的车子久久地停在楼栋前面,迟迟不肯下车,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原璟坤开口,把突如其来的噩耗告诉他,现在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是,这种事,根本瞒不住,等孩子出生后,他一定也会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怨恨他早不说?   但是,假如现在告诉他的话,那么,后果将不能想象,搞不好会引起早产,也许还会一尸两命。   龚熙诺越想越烦恼,紧紧地攥着方向盘,气闷于胸,拉下车窗,一眼瞥到亮着灯光的公寓,原璟坤此时大概正等着他回家吃饭。   龚熙诺吐出口气,额前的头发飘起又落下,整理好情绪,恢复以往的表情,尽量不露出任何破绽。   龚熙诺的演技还真不错,原璟坤没从他一贯清淡的面相上发现任何不对劲,照旧吃饭,听音乐,到点回卧室看书。   不过,龚熙诺反常地没复习功课,而是和原璟坤一起倚着床背看书。原璟坤虽说奇怪,但也没问他。   “爸,爸爸……爸,爸爸……”   深夜,龚熙诺隐约听到原璟坤的梦中呓语,语态焦灼,声音急促,连连叫了几声,忽高忽低。   龚熙诺支起身体,拿过眼镜戴上,轻轻地推了推扭动不安的原璟坤,呼唤他:“醒醒,醒醒,是不是做梦了?”   原璟坤被他摇醒,睁开迷茫的双眼,周围一片漆黑,梦境里的景象再次出现在脑中。   父亲的大手牵着他的小手,父子俩在公园里散步,突然,父亲不知为何放开他的手,独自大步地往前走,他着急地叫着爸爸,父亲却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他拼命地大声呼喊,无人理他,竟站在原地大哭起来。   龚熙诺擦了擦他额上的汗,柔声地安慰他:“怎么了?做恶梦了?”   原璟坤撑着身体坐起来,龚熙诺见他还是一脸的惊恐表情,顺着他的背:“别害怕,梦都是假的,不要再去想了,忘了就好了,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原璟坤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他离开身边,恐惧的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龚熙诺,盯着他:“你今天去看我爸了吗?”   龚熙诺听他提到这件事,莫名地心虚,不敢对视他的目光,眼神顾盼左右,撒谎:“去了,他挺好的。”   “是么?”原璟坤一直想着刚才那个不知是凶是吉的梦,怀疑地问。   龚熙诺不似刚才那般紧张,极力地稳住情绪,语气坚定:“是的,夏医生不是和你说了吗,恢复快的话,说不定年后会醒来的。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夏医生吗?”   原璟坤半信半疑,心里还是不安,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龚熙诺侧身抱住他,轻拍他的脊背,在他耳边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相信我。”   原璟坤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上,他的话像是一针镇定剂,让他安心,不再那么担忧,不过他没注意到龚熙诺深深皱起的眉宇,还有酸楚的脸色。   假如,你知道真相,会怪我吗?   龚熙诺暗暗地担心。   龚熙诺一个人撒谎还不够,非要拽上夏乐凡,只有他亲自证实原父的表情有所好转,原璟坤才会完全相信。   夏乐凡能够做到保守秘密,但是对于需要陪着龚熙诺撒谎,还有些不情不愿,左右为难。   晚饭期间,龚熙诺朝着他使眼色,夏乐凡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筷子扒拉着米饭,粒粒晶莹的米粒被搅动黏在一起,纠结得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龚熙诺连使三个眼色,见夏乐凡无动于衷,忍不住伸出脚,踢了踢夏乐凡。哪知道,脚下不长眼,脚跟挪动竟踹到原璟坤。   原璟坤侧过脸,诧异地看着他。   龚熙诺慌忙低下头,端起碗,挡住脸,一口接着一口地吃饭。   夏乐凡一横心,这个谎早晚得撒,早撒早解脱。   他放下筷子,看似无意地提起:“原先生,您父亲的病情最近很有起色,我想,估计等宝宝出生以后,他会醒过来的。”   原璟坤觉得奇怪,夏乐凡从来不曾在他面前提起过有关父亲病情的任何情况,今天怎么会谈到这件事?不由得撇一眼龚熙诺,他面色平静,一副无关己事的样子。   “噢。谢谢你。”原璟坤客气地道谢,没再多问。   “没事!”夏乐凡心里的一块石头稳稳地落下,松口气,继续吃饭。   事后,龚熙诺又有点担心,虽说是为了让原璟坤安心,才想到和夏乐凡配合演戏,可是,会不会造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效果?   原璟坤可是个相对聪明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难保后来不会有所察觉。   好在,原璟坤没多心,压根没联想到他们会欺骗自己,同样没往不好的方面去琢磨,对龚熙诺和夏乐凡的话深信不疑。   龚熙诺对原璟坤心有愧疚,愈发加倍地体贴温柔,事无巨细一一亲为,态度温和,照顾周到。凡是原璟坤提出来的要求,即使是摘星星捞月亮都照办不误。   原璟坤突然想吃葵瓜子,耿鑫在夏乐凡的提点下,提议去市场买来葵瓜子,而不是耿鑫之前想买的瓜子仁,夏乐凡美名其曰,要为龚先生多多制造表现机会。   龚熙诺坐在转椅里,双臂搭在大腿处,床上铺着一张报纸,散落着大片的葵瓜子,他耐心地剥瓜子皮,把一粒一粒的瓜子仁放在边上的小碟子里。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原璟坤手里把玩着一个橘子,侧身歪在床上,平躺的话,隆起的肚腹会压迫呼吸。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怎么会感知不到龚熙诺对他的关心和体贴?   龚熙诺闻言心虚,剥瓜子的手稍微颤抖一下,瓜子仁掉在一片瓜子皮中,不见踪影。   他只好重新拿起一个葵瓜子,左右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叠加住小小的瓜子,微微用力,瓜子裂口,抽出奶白色的瓜子仁,放在碟子里。   “没有啊!”   原璟坤看着他手下的动作,又抬起头盯着他装作镇定的面色,语气酸溜溜地逗他。   “你是不是又打算陪着谁去呀?”   龚熙诺停下来,抬起头,对着他玩笑的眼神,无奈地叹气:“这事儿你能记一辈子!”   原璟坤正给橘子剥皮,顺手把一块橘子皮扔到他身上:“只许你做,还不准人说啊!”   “能能能,我错了。”龚熙诺好脾气地把橘子皮从身上拿掉,扔到垃圾桶里。   原璟坤吃完一个橘子,龚熙诺把堆积成山的瓜子皮扔进垃圾桶,又把盛满瓜子仁的碟子放到书桌上,兜起报纸,攥成一团,收拾好床铺,端着小蝶来到床头,坐到原璟坤身后,把他拦在怀里。   原璟坤接过他递来的湿纸巾擦擦沾满橘子汁的手,仰着脸,表情认真地问:“我问你,假设你生活在旧社会,可以娶很多女人,你会娶小老婆吗?”   龚熙诺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踌躇一会儿,老实地回答:“会吧。”   原璟坤期待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愤懑,瞪着他,不说话。   龚熙诺还在思索,向上翻着眼睛,来了一句:“可是,那我得有很多钱才行啊!”   原璟坤用胳膊肘狠狠地捣在他胸口处:“你已经很有钱了!”   “哎呦!”龚熙诺叫唤一声,揉着胸口,缓解疼痛。“我的意思是得有很多很多的钱!”   原璟坤要挣扎出他的怀抱,龚熙诺收紧双臂,将他牢牢地固定在臂弯里,四目相视,克制不住的冲动涌遍全身。   龚熙诺主动低下头,双唇靠近微微张开的嘴巴,一下子锁住对方的嘴巴。接吻是人类的本能,可是本能有高低之分,龚熙诺在这方面的本能技巧太差劲,差点咬住原璟坤的嘴唇。   原璟坤闭上眼睛,回应着他,上唇婆娑着他的下唇,下唇抵在他的下颌处,像磁铁一般地吸附在他的唇上。   龚熙诺紧紧地进入状态,摆动着头颅,与原璟坤牙齿触碰时,血冲脑中,心潮澎湃,脸色涨红,不能自已地越吻越久,越吻越用力。   原璟坤的手不知不觉地勾住他的脖子,龚熙诺的眼镜几乎要贴到他脸上,吻到快要窒息,腹内的孩子凑热闹地踢着小脚,伸着小手,要引起父亲的注意。   原璟坤推开龚熙诺,气喘吁吁,双手在腹面上下顺揉,安抚着孩子。   龚熙诺摘掉眼镜,扶着他在怀里躺好,手搭在他的手上,感受到孩子不轻的动作,垂下眼睑,迎上原璟坤略带湿润的目光。   原璟坤倚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口如打鼓般的心跳,咚咚地直撞他的心扉。   他们给予彼此最宝贵的一切。   “现在才五点,你就煮汤圆啊?”夏乐凡解开塑料袋,里面装着雪白如球的汤圆,个个饱满圆润。   “五点吃汤圆,七点吃饺子,正好!”耿鑫举着勺子,等待锅里的水煮沸。   “你会煮汤圆吗?”锅里的水上下起伏,夏乐凡见耿鑫把一个个汤圆顺着锅边放进水里,避免溅起开水烫着胳膊,怀疑地问。   耿鑫把空掉的塑料袋扔给夏乐凡:“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啊,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除了吃,什么都不会!”   “你怎么随便诋毁我呢?谁说我什么都不会?吃喝玩乐,我样样皆能!”夏乐凡不满意耿鑫对他的评价,不过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反驳的例子,除了治病救人,在生活方面,他确实处于不能自理的状态。   原璟坤站在台阶上,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隔断,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斗嘴。   大门响动,龚熙诺破天荒地五点回到公寓,原璟坤纳闷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奇怪地看着他。   龚熙诺外面套着墨绿色的防寒服,里面穿着粉色的衬衫,还有一件灰色的毛衣坎肩,坎肩的左下角还绣着一个可爱的小熊,黑色的西裤,咖啡色的休闲皮鞋,和一般的上班族毫无区别。   “今天不是冬至吗?我早点回来,陪你吃汤圆。”   原璟坤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餐桌上,打开一看:“是糖葫芦啊。”   耿鑫探出头,兴高采烈:“还有糖葫芦哦,真好,感觉和过年一样。”   夏乐凡鄙视他:“你吃个糖葫芦就过年了?你这是解放前的标准吧。”   耿鑫斜瞪他:“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了调节气氛!”   “哎哎哎哎,要沸了,快点,快点!”夏乐凡着急地喊着,眼见着锅沿渗出白色的泡沫。   耿鑫不慌不忙地拿起抹布揭开锅盖,水一下子退回锅内:“你叫唤什么?没长手啊!你每天在我们这儿蹭吃蹭喝的,是不是得交伙食费呀?”   夏乐凡叉腰,耿鑫现在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恶劣,气焰是越来越嚣杂,脾气是越来越大,关键是他还得受着忍着,不敢随便发作。   餐桌上摆着四个碗,每个碗里有六个汤圆,浓稠的汤汁包围着汤圆,令人颇有食欲。   龚熙诺把碗里的汤圆用筷子夹开,挑出山楂馅儿的舀给原璟坤。   原璟坤碗里比较甜的几个全部给了耿鑫,夏乐凡和耿鑫都喜欢吃汤圆。   “胃口不好,你少吃几个。”原璟坤深知粘食不好消化,吃得多了,龚熙诺的胃口肯定会不好受。   “噢。”龚熙诺听话,吃完一个不再多吃,喝了几口汤。   原璟坤失笑,是叫少吃几个,不是只吃一个!算了,点到即可,反正达到过节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26章 Chapter 26   元旦三天假期,原璟坤问起龚熙诺的假期计划,龚熙诺回答他:第一天睡觉,第二天看书,第三天睡觉。   原璟坤听完他沉闷无趣的计划,不禁问:“那你不出去转转吗?”   龚熙诺回他:“转什么?你也不能出去!”   假期的第一天凌晨,原璟坤推了推熟睡中的龚熙诺:“醒醒,你听听,有动静。”   龚熙诺睁不开眼睛:“怎么了?”   原璟坤扒开他的眼睛:“别睡了,你听,好像是滴水的声音呢!”   龚熙诺勉强张开双眼,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确实从卫生间里传出来滴答滴答的滴水声,抓过睡衣,胡乱地套在身上,摸黑起来。   原璟坤拧开台灯,想要起身,被龚熙诺按住:“别动了,我去看看。”   龚熙诺来到卫生间里发现水盆下面的水管漏水,三更半夜,没法修理,本打算在下面放个小桶接水,可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宁谧的夜晚尤为明显,搅得人难以入睡。   龚熙诺没办法,只好先把总闸关闭,好在夜间不需要大量地用水。   转天一早,龚熙诺和夏乐凡蹲在水管下面,查看究竟哪里出现问题,检查半天,扳子钳子改锥等工具都用上,愣是拧不下来一个小配件。   原璟坤身体不便,不能让物业人员过来维修,龚熙诺和夏乐凡只好亲自动手,耿鑫站在他们身后,举着手电筒给他们照亮。   “这样,你使劲拧,让耿鑫在后面抱住你,拽你一把,估计差不多。”龚熙诺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办法。   “试试看吧。”夏乐凡没把握。   耿鑫从后面抱住夏乐凡,两个人一起用力,配件拔下来的瞬间,水管窜出冲天的水流,溅了龚熙诺和夏乐凡一身。   耿鑫用力过度,被夏乐凡弹起的身体撞出去,没站稳,一屁股摔在床边,身体重重地倚在床角,床跟着颤抖起来。   原璟坤夜里睡得不踏实,精神不济地闭目养神,床体震动,带起腹内孩子的躁动,一脚大力地踢在肚皮上,引起他的不适。   原璟坤在半睡半醒中闷哼一声,按住腹部:“嗯……”   龚熙诺见他皱起眉头,想必是不舒服,着急过去,脚下没留意,狠狠地踩在蹲在地上堵住水管缺口的夏乐凡的手指上。   “啊……”夏乐凡惨叫起来,手指仿佛要断掉。   “对不起,没事吧。”龚熙诺不知该先顾哪头。   耿鑫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忙走过来查看夏乐凡瞬间红肿的手指,又摸又吹,还安慰他。   龚熙诺走到床头,握起原璟坤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了?”   原璟坤当着耿鑫和夏乐凡的面不好意思,抽回手,摇摇头。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龚熙诺和夏乐凡根本修不好水管,即便买回来配件,怎么弄都安不上去,家里总不能一直关着总闸,还得吃饭洗漱呢!   龚熙诺无奈之下只好把原璟坤抱到小房间,请物业的人员过来维修,物业派来的维修工检查着水管,拿着他们买来配件,对比一番,摇着头:“这东西都不匹配啊!”   “怎么会?我们是拿着样子去买的。”夏乐凡拿出原来报废的配件。   “你看看,这卡口不对呀,你们买的这个没齿轮,我们这个有齿轮啊!”维修工一手一个,举到夏乐凡面前。   夏乐凡顿时傻眼,当初和龚熙诺去买的时候,谁都没注意细节问题。他和龚熙诺都离不开,耿鑫只好再跑一趟不近的五金城。   夏乐凡趁空和维修工聊天,天南海北聊个遍,猛然想起大门处张贴的告示:“哎,咱们小区最近治安不好吗?我看,门口贴着防盗通知。”   “哎,咱们还算好的吧。不过,我和你说实话啊,咱们这儿最近有两户被偷。其中一户还是警察,还是刑警呢,随身带枪的那种。小偷算是撞枪口上了,哪知道,警察一激动,追小偷的时候崴脚了,结果小偷跑了!”维修工谈到这件事,无奈地笑起来。   夏乐凡哈哈大笑:“这警察忒笨了吧!”   维修工继续说:“还有更不靠谱的呢,对面街的派出所的一辆警车被小偷给偷了!”   “好么,小偷开这车倒是安全!”夏乐凡简直都当笑话来听。   维修工叹息:“哎,小偷也得过年啊,都不易。”   正说着,耿鑫买回来配件,维修工把匹配的零件安装在水管上,拧拧翘翘好久,总算是修理好水管,不再漏水。   折腾到快两点才吃饭,饭吃到一半,楼下的邻居敲门,龚熙诺扶着原璟坤回到卧室,耿鑫和夏乐凡打开门,楼下的一对中年夫妻站在门外。   “你们家是不是漏水?我们家的天花板直渗水。”   耿鑫赶紧把二位请进来,夏乐凡还给他们倒了杯水,夫妻二人连连示意他们别客气。   龚熙诺从卧室里面出来,中年妇女瞥见卧床休息的原璟坤,没见到他人,不过真切地看到被子下面隆起的肚子。   “噢,你们家有孕妇啊,那我们小点声。”   “应该不会漏到您家吧。”龚熙诺不能肯定,抄起电话询问物业。   物业的维修人员给出的回答是洗手间漏的水顺着木地板下面的空隔流到低处淤积,造成这种现象。   不过邻居夫妻倒还算客气,没说其他的,表示回家去再观察一下,要是还渗水再找物业来解决。   假期第一天如此这般度过,本以为晚上可以消停下来。   哪知道,复习功课的龚熙诺感到越来越冷,原来地采暖不制热,整个屋子的温度渐渐地降下来。   原璟坤本来已经睡下,硬是被冻醒,龚熙诺又给他搭上一床被子,还是不管用,数九寒冬,没有暖气,屋里根本呆不住人。   半夜十二点,龚熙诺想不出别的办法,又给他搭上一条毛毯。   正常人盖三床被子都觉得憋闷,何况揣着个孩子的原璟坤,被子的重量压在腹部,更加透不过气来。   龚熙诺撤掉一条厚重的毛毯,躺在他身边,抱着他,用体温来温暖他。   原璟坤被他抱着,又冷又困,还憋气,难受地动了动,离开他的怀抱:“你身上更冷。”   龚熙诺确实通体冰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夜还长,会冻坏原璟坤的。   龚熙诺翻身起来,耿鑫和夏乐凡穿着防寒服在客厅里缩成一团,挤在沙发上,小房间的温度更低,窗户还呼呼地漏风。   龚熙诺交待耿鑫看家,和夏乐凡赶到最近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型超市,当机立断地买了两台电暖气,还有轻薄的暖被,和几个暖水袋。   龚熙诺和夏乐凡来回两趟,才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来。   一台电暖气放在小房间,一台搬到卧室去。   龚熙诺把电暖气推到床前,开到最大一档,又灌了几个暖水袋,给原璟坤手里握一个,在他脚下放一个,换上一床柔软轻薄的鸭绒被。   原璟坤的体温渐渐缓过来,龚熙诺不敢睡觉,倚着床背,一会儿担心电暖气太热太干,一会儿害怕暖水袋的水凉掉,一夜间,换了两次暖水袋,又翻出来一个加湿器,放在卧室的门边。   转天还得继续麻烦物业的维修人员,弄得维修人员都忍不住抱怨:“这破房子啊!我们一共七个人,面对三百来户,都快累瘫了!”   龚熙诺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下午陪着原璟坤又补上一觉,睡到六点才起来。   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原璟坤起夜惊动龚熙诺,他随手拧开台灯,发现台灯不亮,起身检查插座,没问题,难道又跳闸了?   龚熙诺翻出手电筒,先帮原璟坤解决问题要紧,扶着他走到卫生间,原璟坤死活不许他跟进去,困意浓浓地倚在门边等着他。   龚熙诺实在是没精神在半夜里修理电闸,反正明儿再给物业打电话也来得及,没电不影响他们睡觉。   三天来,房子接连出问题,不断地维修,弄得原璟坤直埋怨他:“你当初怎么选的房子?”   龚熙诺没词:“我哪知道是这样的,我不是看上它闹中取静吗?”   两个人度过了极为烦乱的元旦节,原璟坤疲惫不堪,龚熙诺觉得比上班还累!完全打破了他之前的美好计划。   复工当天,龚熙诺接到总集团的邮件,要求他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总部开会。龚熙诺一刻没耽误,吩咐秘书购买机票,预定酒店。   晚上十点半的班机,龚熙诺处理好公司的事务,下班回家吃完饭,和原璟坤一起收拾行李。   米白色的小型行李箱打开着摆在床上,原璟坤坐在行李箱旁边,龚熙诺站在衣柜前,把一件件衣服扔在床上,原璟坤拿掉衣架,叠好平放在行李箱里。   “要去很久吗?”原璟坤手里叠着衬衫,瞟一眼横七竖八地堆起的衣服,恐怕他得去一段时间。   龚熙诺翻动着衣架杆上面的衣服:“一周左右吧,应该不会很久,哎,我那件白衬衫你放哪儿了?”   “在里面,运动服后面,你找找。”原璟坤把衬衫平整地放里面。“那用得着带这么多衣服吗?”   “多么?都是衬衫。”龚熙诺倒不觉得衣服带的多。   原璟坤把他一直看的几本书压在衣服上面,盯着日历,盘算着日子,又问一遍:“中旬能回来吗?”   龚熙诺盖上行李箱,不敢肯定,模糊地回答:“能吧。”   原璟坤没再说话,一声不响地站起来,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来常备的胃药,塞到他随身的公文包里。   龚熙诺搬起行李箱放在地上,检查一遍机票护照等登机需要的证件。   原璟坤没办法送他出门,只能送到门口,耿鑫被夏乐凡拉到小房间里,不打搅他们告别。   龚熙诺弯腰换鞋,原璟坤低下头,目光停在他身上。   龚熙诺直起腰,碰上他含着不舍和担忧的复杂目光,心中泛起一片柔软,还不曾有人对他如此留恋,这种被依靠的感觉令他动容。   “别担心,我很快回来的。”龚熙诺拉起他的手,来回蹭了蹭,安慰他。   原璟坤抿着嘴唇,到底没开口,在龚熙诺提起行李箱,快要松开他的手的时候,一把拉住他的手,微微用力。   龚熙诺展开笑容,拍了拍他的手,承诺:“最多三四天,办完事,我一定赶紧回来。”   楼下响起喇叭声,是倪鹏在催促龚熙诺,再不走,会错过飞机的起飞时间。   原璟坤不情不愿地松开手,龚熙诺拉起行李箱,打开门,又回头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   原璟坤在龚熙诺走后,一直站在玄关处,站到腰酸腿软,肚子里的孩子不悦地扭动身体,提出抗议。   原璟坤扶着墙迈上台阶,一抬眼又看到万年历上面显示的日期,暗暗担心,害怕错过一个极为重要的日子。   龚熙诺转天下午达到美国,将行李送到酒店,来不及休息,赶到总部开会。   会议的内容不过是总结去年的业绩,安排今年的计划,展望明年的发展,各个分支机构的负责人一一汇报,最后总裁讲话。   会议时间不长,所有人都是言简意赅,不像国内某些单位的会议那么冗长无聊枯燥。   会议结束后,胡楠送龚熙诺回酒店,房间里,避开公事不谈,为他回绝樊宁的事大动肝火,一通批评教育。   “宁宁到底是哪点配不上你?你还敢和人家撒谎你有心上人?啊,你心上人在哪儿呢?我怎么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人家为了你差点没自杀,回来后都得了抑郁症了!”   龚熙诺吃惊地望着他,胡楠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语气和态度,可是,他万般没想到樊宁的性格如此执着刚烈。   “我没撒谎,我确实有喜欢的人。再说,我从来没招惹过她,要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让她误会了,或者说了什么让她误解的话,那我去和她道歉,解释清楚。”   胡楠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你让我说点什么好。你要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倒好办了,问题就在于你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龚熙诺无话可说,他觉得他之前和樊宁把话说得够清楚,还要怎么说她才能明白。   胡楠临走留下话:“你这次回来要是有时间,去看看人家。”   龚熙诺没答应,没拒绝。他现在着急回去,哪里会抽出时间去看不相干的樊宁,可是,他又为难,不知道樊宁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真的想不开,那他岂不是间接地成为杀人凶手。   还没等龚熙诺想清楚到底去不去,樊宁自动找上门来。   龚熙诺打开门的瞬间愣在原地,实在是没想到她会过来,竟忘记请她进去。   樊宁身穿一件红色低胸短款连衣裙,将完美的S型身材展露出来,一贯披散的长发高高地盘起,银色的发卡闪动着亮光,黑色的高跟鞋发出独特的响声。   樊宁主动进来,带上房门,略施粉黛的俏脸浮出一团愁云,一步步逼近他:“熙诺……”   龚熙诺向后退了几步,身体贴着墙壁,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对于龚熙诺无情地拒绝她,樊宁确实受到不小的打击,一回到美国,卸下伪装的面具,大病一场,而后神思恍惚,茶饭不思,总是一个人呆呆地坐着,满脑子全部都是龚熙诺的身影,樊宁到底是心有不甘,总是想着再有机会接近龚熙诺。   得到龚熙诺回来开会的消息,樊宁打起主意,这次是个不可多得的绝佳机会。假如不能拥有龚熙诺,意味着她今生和龚熙诺再无发展的可能性。   樊宁决定放弃被动的等待,主动出击。   龚熙诺眼见着她渐渐地靠近自己,想要推开她,又不能随便触碰她的身体,整个身体压迫着墙壁:“樊小姐,你……”   樊宁一把抱住他的腰,嘴唇贴近他的脸:“熙诺,你真的感觉不到我对你的爱吗?熙诺,今天,我要把自己给你!”   龚熙诺掰开她的手,听到她的话,脸红起来,想要打开门,防止发生不该发生的事。   “樊小姐,你别,别这样。”   樊宁握住他放在门把上的手,阻止他的动作,神色楚楚可怜:“熙诺,我都不在乎,你怕什么?”   龚熙诺心说:我在乎!我在乎的是,我得对得起原璟坤!   龚熙诺抽出手,不愿与她有半点肌肤之亲,不知该怎么表达:“樊小姐,我……”   樊宁背过手,拉下连衣裙的拉链,丝薄的裙子从她身上滑落下来,层层交叠地堆在脚踝处,成熟女人的躯体展现在他面前。   龚熙诺紧闭着双眼,用手挡在眼镜前,无奈又着急:“樊小姐……”   樊宁抱住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熙诺,我不信,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别骗自己,也别骗我。”   龚熙诺除了尴尬,一点感觉都没有。索性转过身,紧紧地贴着墙面,态度强硬:“樊小姐,你自重。”   樊宁忽地松开他,绝望地拉起衣裙,穿戴整齐后,打开房门,泪水浸湿妆容,把想说的话压在心里,大步地离开房间。   龚熙诺转过身,已不见樊宁的身影,吐口气,关上房门。   庆幸樊宁没不屈不饶地坚持到底,他肯定不会就范,免不了彼此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27章 Chapter 27   原璟坤每隔十分钟看一眼挂钟,龚熙诺早晨来电话,告诉他会在晚上九点左右到家。   原璟坤吃完晚饭,一直坐在客厅里等着,发觉时间过得格外慢,好几次都觉得挂钟好像停止不动。   原璟坤心急,又不能给龚熙诺打电话,守在电话旁边,等着龚熙诺的电话,左等右等,电话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是,他又怀疑电话坏掉,隔一会儿按一下免提键,确定电话通畅。   夏乐凡看出他的心思,故意指派耿鑫给龚熙诺打电话:“哎,你给龚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耿鑫和夏乐凡的默契度越来越高,夏乐凡挤眉弄眼的意思他自然明白,抄起手机,拨着龚熙诺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证明龚熙诺已经到达机场。   “龚总,您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龚熙诺刚下飞机打开手机,耿鑫的电话便顶进来,来不及上车,先接电话:“再有二十分钟吧,怎么了?原先生呢?”   耿鑫提高嗓门,重复一遍给原璟坤听:“噢,还用二十分钟啊。”又放低声音。“原先生还没吃饭呢,等着您呢。”   龚熙诺没说话,直接挂掉电话。   倪鹏接过他手里的行李,放进后备箱里,问:“龚总,您回哪里?”   龚熙诺想想:“你打车回去吧,我开车走。”   龚熙诺以最快的车速赶回公寓,原璟坤肯定等的着急,早知道还不如选择白天回来,起码时间不会赶不过来,还耽误他休息。   公寓的大门一响,原璟坤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过身,盯着即将敞开的房门。   耿鑫要去开门,被夏乐凡拦住,拖回小房间,省得当电灯泡。   龚熙诺打开门,提着行李箱进来,顾不上换鞋脱外套,搜寻着原璟坤的身影,见他站在客厅里,会心一笑。   原璟坤慢慢地走过来,见他只穿一件夹克衫,夜晚湿寒,皮面上镀着一层薄雾。   “冷不冷?”   龚熙诺摁下拉杆,摇头:“不冷。”   “撒谎!鼻子都红了!”原璟坤用手摸了摸他冻得通红的鼻尖。   龚熙诺握住他的手,调节气氛:“我这是看见你太感动了。”   原璟坤笑笑:“吃饭了吗?煮饺子吃。”   “不用了,我在飞机上吃过了。”龚熙诺不想大晚上还折腾,再说旅途疲乏,要早点休息。   原璟坤坚持:“不行,一定要吃几个。我还没吃饭呢,陪我吃吧。”   “好。”不管原璟坤说什么,龚熙诺都没办法拒绝他。   原璟坤没惊动耿鑫,趁着龚熙诺换衣服洗澡的功夫煮好饺子,两个人没吃几个,剩下的全部当成夏乐凡他们的宵夜。   临睡前,龚熙诺侧身躺着,在黑暗中盯着原璟坤熟睡的容颜,几天不见,想念甚多,怎么看都看不够,越看越想看。   原璟坤假寐,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伸出手盖住他的眼睛:“别看了,赶紧睡觉!”   龚熙诺拿开他的手,靠近他,找借口:“我在倒时差呢。”   原璟坤嘴角上扬:“我又不是钟表!”   龚熙诺再靠近一点,要不是原璟坤的肚子太大,一定会抱住他。这下,只能握住他的手。   转天一早,原璟坤先龚熙诺醒来,腹内的孩子每日都会很早醒来,顺便叫起他,转过脸,见龚熙诺把头埋在被子里,蜷缩着身子,不愿意起床。   原璟坤失笑,这人,这样的姿势,也不怕喘不过气来。   龚熙诺悠悠醒来,睁不开眼睛,转动脑袋,嘟囔:“怎么不是星期六呢?”   不止员工希望天天过周末,原来老总也盼着歇班。   龚熙诺扶起原璟坤,两个人一起洗漱,吃好早饭,龚熙诺回到卧室换衣服,原璟坤站在他面前,给他把毛衫的纽扣系好,龚熙诺整理衣领和袖口。   “累得慌。”龚熙诺缓不过劲儿来,满脸疲乏。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能不累吗?”原璟坤拉住龚熙诺,“哎,还有一个没系好呢。”   龚熙诺站住,等着原璟坤系好最后一个纽扣,细心地把肩上的一根头发择掉:“今天没事,早点回来。”   “好。”龚熙诺没问原因,答应。   原璟坤送他到门口,龚熙诺的脸颊贴了贴他的脸,在他耳边轻声道:“再睡一会儿。”   龚熙诺下班回来,晚饭是打卤面,原璟坤不喜欢吃面条,耿鑫很少做,没多问,洗手吃饭。   原璟坤孕期喜好吃辣,辣酱是每餐的必备品,每次吃的不多,主要是怕上火。   龚熙诺起身打开冰箱拿辣酱,发现冰箱里有一个生日蛋糕,诧异:“怎么有个蛋糕?”   “过生日能没有蛋糕吗?能不吃面条吗?”原璟坤回头看他,语气平静。   龚熙诺恍然大悟,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繁忙中竟然会忘记,难怪昨晚原璟坤非要他吃饺子,原来如此。   龚熙诺拿出辣酱回到座位上,低下头注视着面条。   从小到大,他都不曾过生日,唯一一次还是十年前和杨艺清一起度过的十八岁生日,不过,那次都没说明是他的生日,根本不作数。   龚熙诺想不到原璟坤竟会知道他的生日,或许是耿鑫告诉他的。不管怎么样,原璟坤是第一个主动为他过生日的人,这份用心令他感动。   龚熙诺没说话,没看他,拿起筷子,吭哧吭哧地大口吃面条。   夏乐凡和耿鑫对视一眼,对于龚熙诺不咸不淡的表现极度失望,一点都不意外,一点都不感动,一点都不激动,两个人都没互动!   吃完面条,龚熙诺吹蜡烛许愿切蛋糕,第一块先给原璟坤,他没要,执意给寿星老留着。   没有热闹的生日宴会,没有昂贵的生日礼物,但龚熙诺觉得这个生日过得既温馨又快乐,原璟坤的一句生日快乐,比任何礼物都珍贵。   龚熙诺捧着书,在卧室里来回溜达,转得原璟坤头晕:“你能坐下看书吗?”   “嗯?”龚熙诺把书拿低一点。“要不我去擦车吧。”   “大晚上的怎么想起来去擦车?”原璟坤奇怪。   龚熙诺摸着胃口:“今晚好像吃多了点,有点撑。”   原璟坤笑起来,然后给他出主意:“你去擦地吧,也能消食!”   原璟坤的预产期在二月底,恰巧避开农历年。   关于选择哪种生产方式,夏乐凡之前征求过龚熙诺的意见,龚熙诺对分娩一无所知,不过还是知道顺产的痛苦,毫不犹豫地选择剖腹,起码原璟坤还能少受罪。   龚熙诺还没和原璟坤商量,打算过了年再说。不想平添原璟坤的紧张和担心,他不止一次看到原璟坤摸着肚子一脸烦忧的表情,想必他很恐惧即将到来的生产。   除夕当天,龚熙诺亲自贴春联、吊钱和福字,原璟坤倚在沙发上,没帮忙,腰部的负担越来越重,站立的时间不能太长,甚至稍微长一点,腰便酸的厉害。   耿鑫一早把每个房间的玻璃擦得透亮,和夏乐凡出门采购年货。   他们都没回家过年,留下龚熙诺和原璟坤两个人过年,显得太过于冷清。   再说,夏乐凡见原璟坤这几天格外疲乏,面露倦怠,食欲不佳,精神不济,隐隐地担心会早产,守在他身边,做好应付突发情况的准备。   耿鑫和夏乐凡比较聪明地选在大年三十采买年货,超市人少,不见年前的拥挤,反正他们人少,吃不了多少东西,随便买点干果零食,就为制造个过年的气氛。   原璟坤没吃午饭,侧身卧在床上,手搭在高耸的腹部,闭着眼睛,恹恹无力,肚子里的孩子从昨晚开始动的厉害,踢着小脚,伸着小手,还不时地翻转着小躯体,来回折腾,弄得他一夜翻来覆去睡不好。   龚熙诺夹了一些他爱吃的菜放在米饭上,端着饭碗来到卧室,坐到他身边,拌了拌菜和饭,舀起一小勺,举到他嘴边。   “吃点吧,早晨就没吃。”   原璟坤没睁眼,摇摇头,懒得说话,胎儿仍旧顶着胃口,他没食欲。   龚熙诺把碗放在书桌上,不知他到底哪里难受,给他调整好枕头的高度,扶着他侧身躺下,能睡的话还是要睡一会儿。   原璟坤一觉醒来,感觉好些,胎儿安静下来,大概是折腾累了,也睡了过去。   龚熙诺把白粥热一热,喂他吃下去小半碗,原璟坤打起精神,恢复力气。   年夜饭是素馅饺子,夏乐凡和耿鑫忙乎一个下午,素馅里面还加了红粉皮,还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习俗,在饺子里放进去硬币、红枣、冰糖等等颇有寓意的东西。   巧得很,原璟坤正好吃到包着红枣的饺子,而龚熙诺一口下去咬住硬币,夏乐凡把冰糖整个吞下去,只有耿鑫什么都没吃到,不高兴地冲着夏乐凡嘟囔:“你再放点其他的东西啊!”   四个人坐在客厅里欣赏春节联欢晚会,耿鑫和夏乐凡津津有味地盯着电视,不时地发出笑声。   胎儿休息够了,醒过来后再次活动起来,原璟坤的手横在肚腹上,来回摸着孩子,安抚不起作用,不自觉地向下滑坐一些,一只手捏着腰。   龚熙诺感受到他的不适,托起他的身体:“怎么了?不好受?”   夏乐凡的目光被龚熙诺的话吸引过去,站起来走过去,蹲在原璟坤的身边:“原先生,怎么了?”   原璟坤拽着龚熙诺的胳膊,坐起来一些,摇头:“没事。”   龚熙诺干脆不让他熬着,扶着他回到卧室。   原璟坤连坐到床上都费劲,好不容易躺下,龚熙诺给他盖好被子,不打搅他休息,独自坐到书桌前,心不在焉地看书。   耿鑫和夏乐凡坚持到敲响零点钟声,好在小区内入住的居民不多,扰人的鞭炮声寥寥无几,少许的响动在一点之前结束。   龚熙诺轻轻地爬上床,见原璟坤紧闭着双目,呼吸均匀,看起来不再难受,放心地睡觉。   大年初一,龚熙诺不得不去参加公司的新年答谢宴会,原璟坤的状态不好,一夜翻身三次,怎么躺着都觉得有种压迫感,胎儿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一刻不闲着。   龚熙诺见此,不打算去参加宴会,无奈总工章甫和总办秘书张钧培每隔十分钟一个电话催促他,众位宾客和高层员工齐聚一堂,唯独少他一人。   原璟坤半睡中听见他接电话,勉强睁开眼睛:“你去吧,我没事。”   龚熙诺哪里放心:“没事,我等会儿再去。”   原璟坤心里其实不希望龚熙诺在这个时候离开,但又不能耽误他的正事,语气不耐地轰他:“赶紧去吧,别耽误事。”   龚熙诺还没说话,手机又振动起来,他有些烦躁地挂断电话,可是,即使他守着原璟坤,一样不能缓解他的不适。   原璟坤抬起身体,扯出一抹笑容,推他:“别在我眼前晃了,该干什么去干什么!”   原璟坤毫无力气的推动使得他的身体纹丝未动,龚熙诺扶着他:“好吧,我先过去,估计下午会回来的。”   原璟坤重新躺下,点头:“嗯,早去早回。”   龚熙诺换上得体的黑色西装,越发衬托出他的清隽潇洒,俯身叮嘱原璟坤:“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和夏医生说。”   龚熙诺赶到酒店,整个一楼大厅灯火辉煌,盛装出席的来宾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手里举着各种香槟红酒,笑容满面,交谈甚欢,彼此碰杯。   总办秘书张钧培迎上去:“您怎么才来?”   不等龚熙诺说话,张钧培塞给他一张做工精美的卡片:“等着您致词呢。”   龚熙诺调整好情绪,迈上台阶,拉高麦克风,如每年一般,用低沉平静的嗓音讲完三言两语,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龚熙诺鞠躬谢幕,匆匆下来,拉过章甫,交待:“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这边你们应付。”   章甫瞪大眼睛,抬起下巴,指向不远处的几个中年男人:“龚总,那边还有几位政要想见您呢。”   龚熙诺顺着方向望过去,没时间没心情应酬他们:“让几位副总陪着吧,我先走了。没事的话,别给我打电话。”   龚熙诺出来后关掉手机,撇下倪鹏,独自开车赶回公寓,一路心急如焚,不由得加快车速,差点与大卡车相撞。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28章 Chapter 28   龚熙诺回到公寓,见夏乐凡和耿鑫站在客厅里,都是无奈加担忧的神情。上前一步,询问:“原先生呢?怎么了?”   耿鑫不敢回答,夏乐凡低下头,不得不实话实说:“可能会早产。”   龚熙诺呆住,而后皱眉,推开卧室的门,见原璟坤侧躺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身体微微地蜷起来,手托着腹底,有些颤抖。   “原璟坤。”龚熙诺几步上前,托起他的脖子,想要扶起他。   “嗯?”原璟坤抬起头见龚熙诺回来,使劲地向外推他。“你出去!”   龚熙诺纳闷他的举动:“怎么了?”   原璟坤腹内疼痛,手上无劲,不过还是使出全力驳开他的手:“你出去,出去!”   “到底怎么了啊?”龚熙诺再好的脾气,遇到这种情况,一样会着急。   原璟坤双手一起用上,推着他的胸膛,喊起来:“你出去,出去!”   龚熙诺无奈地放开他,害怕他挣扎的时候会伤到胎儿,站在床边,默默地注视他。   原璟坤把头埋到胸口处,蚊子般的声音传出来:“我不要你看我生孩子,出去!”   龚熙诺醒悟过来,原来他在介怀这个问题,又生气又好笑:“那夏医生呢?你也不要夏医生进来吗?”   龚熙诺终于明白为什么夏乐凡和耿鑫会站在客厅里,想必也是被原璟坤轰出来的。   “不用,我自己能行!”原璟坤可不愿意当着夏乐凡和龚熙诺的面失去自尊地脱|裤子生孩子,被陌生人见到最私密的地方,还有……不能让他们目睹他脆弱不堪的一面。   龚熙诺从卧室出来,夏乐凡大概猜到他和自己遭受的待遇一样,都是被原璟坤轰出来的。   “龚先生,这样下去可不行,您得劝劝原先生,要不,会出危险的。”   龚熙诺思索片刻,吩咐耿鑫去准备东西,和夏乐凡再次返回卧室里,原璟坤疼得满头是汗,抓着丝被的手爆出青筋。   夏乐凡把医药箱放在地上,站得稍微远一些,等待龚熙诺劝说原璟坤放弃固执的想法。   龚熙诺直接跪在床上,抱起原璟坤,拦在怀里,双手扣在他胸前,防止他乱动,语气难得强硬:“原璟坤,你要是不听夏医生的话,不许夏医生看的话,到时候,孩子出问题,怎么办?”   阵痛刚巧袭来,原璟坤绷直身体,咬着下唇,仰起脸,复杂的面色告诉龚熙诺,他在动摇。   龚熙诺再接再厉:“听话,夏医生可以帮你,你不想宝宝有事的,对吧。”   一波短暂的阵痛过后,原璟坤松懈下来,瘫在龚熙诺的怀里,不情不愿地点点头,用手摸了摸波动的肚皮,还是比较害怕的。   龚熙诺向夏乐凡使了个眼色,夏乐凡赶紧走过来,掀开被子,动作轻微地脱掉原璟坤的裤子,检查后面打开的情况。   原璟坤摆动着身体,羞赧地涨红了脸,龚熙诺抱紧他,分散他的注意力:“中午吃的什么?”   “饺子。”原璟坤明白的他用意,不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疼痛和害羞上面。   夏乐凡戴上手套,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心里一沉:一指都没开,而且没见|红,怎么会疼起来?   龚熙诺擦了擦他额上的汗水,伸直腿侧躺在他身边,抱着他的手臂稍微放松:“怎么又是饺子?”   “吃不完就接着……吃……”疼痛又起,原璟坤后面的话淹没在无声的呻|吟里。   夏乐凡摘掉手套,扔在垃圾箱里,来到他身前,把手伸到被子里,摸着圆滚滚的肚腹,在上腹和腹底按压几下,皱起眉头,胎位不正,孩子的身体尚未翻转过来,头在上脚在下,便急匆匆地要出来。   情况不妙,当着原璟坤的面,夏乐凡不敢说出实情,只能安慰他:“原先生,你别紧张,很快会好的。”   原璟坤动动脑袋,点点头,腹内的胎儿正在翻转,疼痛难忍。   夏乐凡朝着龚熙诺努努嘴,表示有话要和他说。龚熙诺领会他的意思,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卧室。   夏乐凡推了推眼镜:“原先生的情况不好,胎位不正,会难产。”   龚熙诺惊讶,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那怎么办?”   “剖腹。”夏乐凡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龚熙诺不懂生产的知识,原璟坤已经开始阵痛,不知还来不来得及:“现在晚吗?”   “说不好。”夏乐凡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唔……”屋内响起高调的呼痛声,龚熙诺和夏乐凡顾不得多说,赶紧返回卧室。   原璟坤的手扒着床边,蜷起的双腿顶着下腹,胎儿的一个大力踢脚弄得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夏乐凡拉直他的身体,现在这种情况去医院的话恐怕真的是来不及,可是,家里根本不具备做剖腹产手术的条件。   原璟坤断断续续地疼了差不多四五个小时,情况一点变化都没有,照样紧紧地闭合,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再这么下去,搞不好会胎死腹内。   龚熙诺一直抱着原璟坤,疼痛来临的时候,原璟坤死死地咬住被子,抓着龚熙诺的手骨节分明,龚熙诺被他捏的生疼。   耿鑫在外面听着里面时高时低,时有时无的呻|吟声,后背直冒冷汗,原来生孩子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夏乐凡一直在想办法,期间和原璟坤商量去医院,原璟坤断然否定,任凭龚熙诺怎样劝说,死活不同意去医院。   夏乐凡绝望之际,灵光一闪,猛然想到一个矫正胎位的方法,随后又沉下脸来,这个方法虽说管用,不过实在是太过于痛苦。   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原璟坤又感受到一阵更大的疼痛,脑袋在龚熙诺的怀里来回辗转,额前的头发浸在汗水里,脸色惨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夏乐凡一狠心,等原璟坤熬过这波时间不短的阵痛,实话对他说:“原先生,你听我说,孩子的姿势不对,这意味着,会难产,再这么下去的话,孩子会憋死在腹内。现在唯一的办法是矫正孩子的姿势,不过,可能会有些难受,你看……”   原璟坤不明白他的意思,怔怔地看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夏乐凡的意思他不会顺利地产下孩子,孩子会有危险,他心里一紧,惧怕的感觉袭遍全身。   龚熙诺感受到他再次僵硬的身体,深知他内心的恐惧,其实心里和他一样害怕,但面上镇定,安慰他:“别怕,不会有事的。”   夏乐凡一鼓作气把矫正胎位的方法说出来:“这样,原先生,你跪在床上,双手撑着身体,胎儿悬在半空,应该可以转过身体。”   龚熙诺光是听他说都觉得难受,不愿让原璟坤尝试:“管用吗?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夏乐凡摇头:“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   原璟坤趁着不疼,挣扎着坐起来,在龚熙诺的帮助下,翻过身体,中途又疼了一次,靠在龚熙诺怀里等着疼痛过去。   挨过一阵疼痛的原璟坤虚弱无力,双膝弯曲跪着,双手撑在床上,肚腹悬在半空,越发显得壮观,胎儿的重量全部压在肚皮上,下坠的态势愈发明显。   龚熙诺站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帮助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感受到他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想必很辛苦。   从太阳西下到夜幕降临,原璟坤足足跪了六个小时,不单单忍受着手臂和膝盖的劳累,还有时不时的阵痛,抵死地咬破嘴唇,点点滴滴的淡红血迹染满床单。   龚熙诺看不过去,拿起一块棉布塞到他嘴里:“疼的话,叫出来啊。”   原璟坤绝对不会大喊大叫,脸憋得通红,这种姿势呼吸不畅,唯有大口大口地喘息,棉布一次一次从嘴里掉出来,龚熙诺再一次一次地放进他嘴里。   原璟坤的手臂抖动的越来越厉害,支撑不住,差点扑倒在床上。   龚熙诺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胳膊,来到他前面,抬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稳稳地托着他的肩膀。   夏乐凡隔一会儿摸一摸他的肚子,胎儿转动的速度过慢,又检查一遍,已经开了三指,还好开得不快,不然胎儿肯定等不及要出来。   耿鑫坐在沙发上打盹,夏乐凡之前出来一趟,吃了点东西,龚熙诺和原璟坤都没吃饭,原璟坤疼得吃不下,龚熙诺着急的没胃口。   耿鑫问了问原璟坤的情况,夏乐凡含糊地回答,没多说,怕他担心。   屋内又传出来一声闷哼,耿鑫惊醒过来,还以为是孩儿已经出生,甩甩头,使思维清醒一点,抬眼看表,已是转天的凌晨一点。   怎么还没生呢?耿鑫纳闷。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啊……唔……”   原璟坤忽地抬高嗓门,一声叫喊惹得夏乐凡赶紧检查胎儿转动的情况,胎儿扭扭捏捏地转过身体,横在腹内。   夏乐凡托着他的肚子,感觉胎儿扭动着躯体,慢慢地一点点地转成正确的姿势,欣喜地喊着:“好了,好了,胎儿转过来了。”   龚熙诺松口气,低下头见到原璟坤惨白的脸色,还有双颊的红晕,揪心般地怜惜,眼窝微热,鼻尖酸楚。   原璟坤松开嘴里的棉布,呼呼地往外吐气,胎儿转正身体后,又迎来一波阵痛,捏紧龚熙诺的肩膀,双膝跪得太久,颤巍巍地要弯曲。   夏乐凡赶紧托住他的腰,又得等着阵痛过去才能移动他的身体。   胎儿的姿势矫正后,仿佛阵痛恢复正常起来,这波阵痛持续的时间很短。   龚熙诺抱紧他的手不再使劲,和夏乐凡合力扶着他,又轻又慢地帮他翻过身,半倚在龚熙诺的怀里。   夏乐凡不放心地又检查一遍胎儿的姿势和位置,确认无误后,又查看后面,开了差不多有五指左右,距离生产还早。   晨曦微露,淡淡的阳光透过薄纱射进屋内,映在龚熙诺担忧的面庞上,撒在原璟坤瘫软的身躯上,照在夏乐凡紧张的神情上,丝毫没有缓解沉闷的气氛。   阵痛的间隔颇长,差不多每隔两个小时才痛上一次,每次疼个几分钟。原璟坤迷迷糊糊地躺在龚熙诺的怀里,阵痛一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几乎将他的手捏碎。   耿鑫敲敲门:“龚总,乐凡,吃点东西吧。”   夏乐凡建议原璟坤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一会儿阵痛密集起来,一定会耗费不少的体力。   夏乐凡吃饱后,把食物拿进来,龚熙诺端着碗,舀起一勺稠浓的白粥,递到原璟坤的嘴边:“来,吃点粥。”   原璟坤累极,只想好好睡觉,阵痛还不时地骚扰他,困乏得厉害。   龚熙诺拍了拍他的脸颊,唤醒他:“来,吃点粥,要不一会儿没力气了。”   原璟坤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微微地张开嘴,喝下去一点粥。   龚熙诺耐心地喂着他,每次都只是喝下去一少半的粥,喂了不到半碗,阵痛又来,原璟坤含在嘴里的一口粥全部吐出来。   龚熙诺擦拭着被面的粥,把碗放在床头柜上,主动握起他手,原璟坤连握紧他手的力气都没有,拽着他的衣袖,呢喃一句:“好疼。”   夏乐凡觉得龚熙诺光抱着他不是办法,教他一个缓解阵痛的方法:“龚先生,你揉揉他的腰,会感觉好一些。”   龚熙诺笨手笨脚地按摩着原璟坤的后腰,探头见原璟坤一直紧皱的眉宇稍稍舒展,夏乐凡又手把手地教给他一些按摩技巧。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29章 Chapter 29   午后格外温暖的阳光照进来,夏乐凡坐在转椅上,看了一眼闹钟,时针指向数字二,分针和秒针刚巧与时针合并在一起。   阵痛仍旧不密集,而且渐渐地变得没规律,龚熙诺倒是觉得很好,起码原璟坤不用忍受疼痛,作为医生的夏乐凡自然觉出不妙。   再拖下去,原璟坤不但气力达不到,胎儿也面临着气绝腹内的危险。   夏乐凡站起来,拿起一件宽大的睡衣,递给龚熙诺:“龚先生,这样下去不行,你扶起原先生,走动走动,孩子下来的还快些。”   龚熙诺接过睡衣,望了望怀里眯瞪着的原璟坤,他这样的状态还有力气走动吗?   夏乐凡见他犹豫,不由得着急:“龚先生,别耽误时间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大人孩子都有危险的。”   龚熙诺深深地皱起眉宇,撑起原璟坤的身体,给他穿上睡衣,几乎是半抱起他的身体。   原璟坤被他的动作弄醒,睁开眼睛,回头问他:“做什么?”   “夏医生说,你起来走动走动,孩子会下来的快些。”龚熙诺拽他的胳膊,试图拉起他。   原璟坤虽说身体疲惫,但思维清醒,清楚地了解到他所遇到的生产难题。   为了孩子,尽力地配合着龚熙诺,努力地坐起来,甚至忍着疼痛慢慢地站起来,离开柔软舒适的床铺。   龚熙诺一手托着他的腰,减轻他的负重,一手搀着他的胳膊,使尽全力稳稳当当地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躯。   原璟坤咬着牙,双腿如同灌铅般地难以移动,每迈出一小步都分外困难,不过走了几步,睡袍里面的上衣全部被汗水浸湿。   龚熙诺揽着他,让他倚在自己身上,带动着他缓缓地移动,有一搭无一搭地和他闲聊:“展览馆要开工了。”   “是么?什么时候?”原璟坤声音微弱,应着他。   “三月份,我还想到时候你已经生完宝宝,就可以监工呢,你的设计很独特,我很喜欢。”龚熙诺本来打算等他生完孩子再提这件事。   原璟坤痛苦的表情带出一抹笑容,答应他:“好呀,我也想亲自看着它盖成呢。”   龚熙诺承诺:“这个自然,你放心,它也算是你的孩子,和宝宝一样,你一定会看着他们成长的。”   原璟坤停下脚步,诧异地抬眼,不能肯定龚熙诺的意思,痴痴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询问,还有期待和希望。   龚熙诺重重地点头:“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一旁的夏乐凡抿嘴一笑,看来他们二人借着生孩子这件事会很快修成正果的。   原璟坤未得及开口,一波颇强的疼痛打断他的思绪,顺着腿根流出浑浊的白色液体,滴滴落在褐色的地板上。   夏乐凡的精神为之一振:“太好了,破水了!”   龚熙诺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大力地托住原璟坤下滑的身体,用眼神向夏乐凡求助。   夏乐凡帮着他把原璟坤重新扶到床上,夏乐凡掰开原璟坤的双腿,开到七指左右,看来距离孩子出生已经不远。   夏乐凡换掉手套,又摸了摸孩子的姿势和位置,谢天谢地,在走动的时候孩子的姿势没变,位置下来不少,下腹涨瞒而坚硬,胎头抵在距离出口很近的地方。   阵痛变得密集又剧烈,原璟坤压抑于胸的呻|吟声越来越闷,嘴里咬住一块棉布,劈开的双腿打颤,细细密密的汗水顺着太阳穴流到枕巾上面。   龚熙诺没敢再抱着他,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同样不敢用力,柔声细语地给予他安慰:“忍一忍,很快就会好的。”   夏乐凡抬头看一眼龚熙诺,他可没把握保证产程会很快结束,折腾将近两天一夜的原璟坤已经没多少力气,加之宫|缩的力度不够大,孩子迟迟不肯再往下移动,卡在原来的位置。   实在是太疼了,原璟坤吃力地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背过气。   夏乐凡慌忙拿出之前准备好的小型氧气机,接上输氧管,插在原璟坤的鼻孔里,氧气机嗡嗡作响,新鲜的氧气输送进他的身体里,原璟坤打起一点精神。   “用力啊,原先生,你这样不行的,你要用力。”夏乐凡觉得原璟坤根本没用力,完全凭借着宫|缩在推动着孩子。   原璟坤使不上劲,不懂得该如何用力,体内的疼痛愈发严重,扯着五脏六腑,痛不欲生,大颗的汗水顺着脸颊流进他的嘴里,咸咸的味道沾满口腔。   夏乐凡急得头顶冒火,来到原璟坤面前,教他:“原先生,你要用力,不然的话,没有外力的推动,孩子是不会出来的。这样,你像去卫生间那样,像那样用力就可以了。”   原璟坤悟着夏乐凡的意思,疼痛压迫着腹腔内的器官,仿佛彼此纠结到一起,感受着腹内急于挣扎出来的一团,偏偏使不出半分力气,帮它一把。   龚熙诺心焦,见原璟坤拔掉输氧管,又赶紧给他戴好:“哎,别拔这个呀。”   输氧管插在鼻子里不好受,原璟坤疼痛难忍,双手捂住鼓起的腹部,推挤着孩子,希望它能快点出来。   夏乐凡扒|开他的手,他蛮力地推挤只会加重疼痛,挠挠头皮,无奈之下,只好采用推腹的办法。   夏乐凡的双手在他的上腹处来回寻找合适的位置,双手叠加在一起,不看他的表情,狠下心,用尽气力死命推挤着。   原璟坤猛地抬起头,致命的疼痛在周身蔓延开来,眼角渗出泪水,鼻子里的输氧管一下子窜出来。   龚熙诺眼见着他的脸色由白变灰,最后浮出淡淡的青色,惊慌地阻止夏乐凡的动作:“夏医生,别按了,太疼了。”   夏乐凡呼出一口气,停下手里的动作,推进十分管用,孩子的位置又靠下一点,没理会龚熙诺的恳求,再接再厉。   夏乐凡甚至加大力度,又按了几下,感觉差不多后,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推腹同样耗费力气。   龚熙诺摘掉眼镜,他也紧张得浑身冒汗,手心潮湿,原璟坤的手冰凉,绵软地搭在他手里。   原璟坤的意识渐渐微弱,压腹的疼痛比阵痛强烈百倍,明明能够感受到小小的头颅抵在出口,却无法娩出。   夏乐凡捏着原璟坤的嘴,塞进去一小块参片,用冷水擦了擦他的脸,试图让他的意识清醒过来。   “嗯……啊……唔……”   痛呼声不时地从他嘴里泄|出来,腰间不断地挺起再落下,咬紧牙关,寻找用力的技巧。   “好,好,好,原先生,你这样很对,再来,再来!”原璟坤的配合让夏乐凡拍着手鼓励他。   在原璟坤不断地用力下,孩子的头一出一进,来回徘徊,可惜,羊水渐渐地流尽,再有宫|缩微弱,乌黑的胎发时而明显时而模糊。   夏乐凡脱掉毛衣,里面的衬衫完全湿透,擦了擦眼镜上面的雾气,翻出接生用的工具。   再次出现胎头,夏乐凡大喊着:“原先生,使劲,快点!”   龚熙诺抱起原璟坤,半起的上身压迫着腹部,推动着孩子下降的趋势。   原璟坤憋足气力,使出全力,奋力地推挤着孩子。   夏乐凡找准时机,用产钳夹住胎儿的头颅,向外面带出一点,赶紧用手护住胎儿脆弱的头颅。   “啊……”原璟坤仰起头,一声惨叫震慑龚熙诺的心扉。   “好的,孩子已经出来了。原先生,你别动。”夏乐凡右手托着抬头,左手拉出胎儿的脖颈。“好,好,宝宝出来了。”   夏乐凡转动一下胎儿的身体,一个赤身的小婴儿跃然出世,一声嘹亮的哭声响彻整个房间。   原璟坤的身体彻底松懈下来,却不肯闭上眼睛,勉力地抬起头,望见浑身血迹的小婴儿,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夏乐凡剪断脐带,顺手扯过一条大毛巾裹住婴儿的身体,宣布:“是个健康的女孩儿。”   龚熙诺擦拭着原璟坤的泪水,直到听见夏乐凡的声音,才抬起头注意到新出生的婴儿,紧闭着小眼睛,撅着小嘴巴,皱巴巴的小脸蛋,还有一头浓密的胎发。   大年初三的凌晨三点,原璟坤折腾两天三夜,终于为龚熙诺产下这个孩子。   夏乐凡把婴儿抱出去交给耿鑫,耿鑫傻傻地接过婴儿,按照夏乐凡的吩咐,给小婴儿洗热水澡。   夏乐凡返回卧室,揉着原璟坤的肚子,他才注意到撕裂的伤口居然大量地往外淌出鲜血。   原璟坤迷糊中闷哼一声,疼痛不比刚才减弱,反而越来越疼。   夏乐凡拿出止血敏,给他打一针,尽快地缝合好后面的伤口,鲜血染红一条又一条毛巾,顺着床铺流到地面上,浸满木质地板的缝隙。   夏乐凡做好善后工作,和龚熙诺一起给原璟坤换件干净的睡衣,又把卧室收拾妥当。   龚熙诺长久地盯着原璟坤,眼神中满是疼惜,还有愧疚。要不是他固执地想要留下杨艺清的孩子,要不是他坚持让原璟坤成为代理孕|夫,那么,原璟坤绝对不会遭受这种痛苦,不会徘徊在生死边缘,不会……   耿鑫把清洗干净的小婴儿抱到龚熙诺的面前,龚熙诺接过柔软的小婴儿,仔细地观察她,居然发现小女孩儿的五官竟与原璟坤颇为相似。   大概那百分之三十的基因全部遗传在相貌上,这样也好,龚熙诺从来没打算会和孩子坦白内情。   龚熙诺内心无比的激动,亲了亲婴儿红里透白的脸蛋,一滴泪水落在婴儿的侧脸上,滑至襁褓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30章 Chapter 30   原璟坤产后虚弱,需要卧床休养。   半个月间,他都不曾见到龚熙诺和小婴儿,耿鑫每天伺候他洗漱吃喝,绝口不提龚熙诺和小婴儿的消息。   原璟坤感到空前的绝望,随着孩子的降生,他和龚熙诺或许将会形同陌路,一连数天,既未见到他的身影,又没接到他的电话,已经说明一切。   关于新生儿,他仅仅在她出生的时候匆匆一瞥,尚未看清她的五官,便被夏乐凡抱离眼前,对于她相貌的印象甚至都有些模糊。   原璟坤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孩子与他无关。   尽管是他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出来的孩子,可,她的身体里流淌着另一个人的血液,她的意义在于龚熙诺对另一个人的思念。   原璟坤羡慕杨艺清,嘲笑自己到底难逃嫉妒,人最愚蠢的是怎么都看不开。   耿鑫觉得原璟坤仿佛又回到最初来到公寓的状态,甚至比先前更加糟糕。他看得出来原璟坤每次都是在强迫自己去吃饭,强迫自己去睡觉,强迫自己快点恢复体力。   耿鑫忍不住要同情他,原璟坤整天不说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营养的食物能够令他的身体尽快复原,却不能缓解他心里的痛。   原璟坤拿起台历,上面的每个日期都被红色的圆圈盖住。他来到公寓的时候,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每过去一天,便在日历上划掉一个数字,慢慢地成为习惯。   以前,原璟坤总会觉得日子过得太慢;现在,原璟坤觉得这段日子竟过得太快。   一眨眼的功夫,一切都变了。   原璟坤在能够下床走动的第三天去医院看望父亲。他太久没见到父亲,除却担心还有无尽的思念。   原璟坤赶到医院,熟门熟路地来到监护病房门前,窗户的百叶帘高高挂起,透过玻璃瞧见里面的景象。   原璟坤找寻着,不见父亲的身影,之前父亲的床位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花甲老太太。   原璟坤突然心慌,来不及多想,身边传来护士小姐温柔的询问:“先生,您找谁?是探望病人吗?”   原璟坤转过身,声音不自觉地微颤:“护士小姐,9床的病人是不是换病房了?”   护士小姐上下打量他,唤起几个月前的记忆:“噢,你是9床病人的家属吧,您之前来过,我还记得您。您不知道吗?9床的病人已经去世了。”   原璟坤脑袋嗡地响了一声,瞬间呆住,思维滞留在“去世”这个词语上。半天,不相信似的又问一遍:“您说,9床的病人去世了?”   “嗯。”护士小姐给予他肯定的答复。“是啊,三个月前去世的。当时是一位姓龚的先生来办理手续的,他自称是病人的女婿。”   三个月前,三个月前……原璟坤在心中默念着。猛然想起来那段时间龚熙诺反常的举动,还有夏乐凡异常地提到他父亲病情的事情,恍然醒悟过来。   真相原来如此。   “原先生!”夏乐凡查房路过这里,眼尖看到原璟坤的身影,诧异他怎么会出现在医院里,喊住他。   原璟坤抬头见到夏乐凡,没说话,转身快步离开。   夏乐凡脑子快,当即反应过来,小跑着跟在原璟坤身后,不顾护士小姐怀疑的眼神。   原璟坤的步伐颇快,夏乐凡到底晚一步,自动门的开关挡住他的去路,等追出医院,早不见原璟坤的身影。   “哎呀!”夏乐凡懊恼地把圆珠笔插在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联系龚熙诺。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原璟坤一定会在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去找龚熙诺兴师问罪。   龚熙诺半个月来无比繁忙,芹嫂过了大年初五从家乡返回,面对龚熙诺身边突然冒出的小婴儿,感到惊讶,不过没多问,认真仔细地照顾小婴儿。   龚熙诺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但凡事又都想亲力亲为,不免心不从心,手忙脚乱。有时候,根本不是减轻芹嫂的负担,而是越帮越忙。   龚熙诺每天下班回到家,抱着小婴儿在客厅里来回溜达,很少与孩子交流,大多数时间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怀里的孩子。   孩子的眉眼间透着原璟坤的影子,谈不上一模一样,但也有九分相似。   展览馆的奠基仪式举办完,大规模地破土动工,总工程师章甫、工程师靳克军、工程师助理韩卫几乎天天泡在工地里,龚熙诺每日必到,亲临施工现场,与他们一道商讨施工细节。   龚熙诺焦头烂额的同时,还必须好好思考他和原璟坤的未来。   原璟坤父亲的死讯要如何告诉他,欺瞒的太久,龚熙诺根本无法开口,实在是不忍心见他难过。   纸里包不住火,龚熙诺不可能瞒他一辈子。该知道的事情早晚会知道,唯一不能肯定的是,原璟坤会不会怪他残忍地剥夺了见父亲最后一面的权利?   除此之外,还有他对原璟坤的感情。说实话,他非常喜欢原璟坤,是那种不同于对杨艺清的感情。   与原璟坤相伴的日子里,他渐渐地明白,他对杨艺清是崇拜,是敬仰,是无法言说的憧憬;而他对原璟坤,是心动,是情迷,是发自内心的爱恋。   龚熙诺分|身无术,一直没去公寓看望原璟坤。他需要静养,所以,暂时不想把小婴儿带去,怕会打搅他休息。   想到这些,龚熙诺总是无声地叹息。   “先生,你有预约吗?先生,您不能进去!您……”秘书小姐急切却不失娇美的嗓音响在原璟坤的耳边。   原璟坤充耳不闻,迈着大步朝着龚熙诺的办公室走去。   秘书小姐不知他是何人,想要阻拦,又不敢碰他,原璟坤气势汹汹的姿态令她退却,唯有用语言阻止他:“先生,您真的不能进去,真的……”   原璟坤推开朱漆大门,硬生生地闯进龚熙诺的办公室,停在他面前,用怨恨的眼神盯住龚熙诺。   “龚总,对不起,我……这位先生,他……”秘书小姐降低声音,紧张到语言混乱。   龚熙诺见到原璟坤,惊讶不已,朝着秘书挥挥手,示意她出去。秘书明白他的意思,脚步极轻地走出办公室,带上大门。   龚熙诺等到室内只剩他们两人,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语气里满是关切:“你怎么出来了?还不到一个月呢。”   原璟坤靠近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质问他:“我问你,我爸爸呢?”   龚熙诺眉宇轻佻,心里咯噔一下,当下明了他来的原因。想必他已经去过医院,知道他父亲去世的事实。   原璟坤见他不说话,更加深信他是故意欺瞒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骗我?”   龚熙诺见他神情激动,解释:“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想想,你当时身体的情况,我不想你因为难过而伤身,所以我……”   原璟坤喝断他:“所以你就骗我,你和夏乐凡合起伙来骗我!”   龚熙诺抓住他的手:“为了孩子,我,不得已的。”   原璟坤红着眼睛:“我不过是你花钱买来的生孩子的工具!你看重的只有孩子!”   龚熙诺觉得原璟坤误会了他的意思,连连摇头:“不是的!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是担心你。   原璟坤不等他说完,握紧的拳头落在他的左脸上,龚熙诺没有防备,倒在地毯上。由于他握着原璟坤的手,顺势带倒他。   两个人侧身摔在厚重的红毯上,龚熙诺嘴角渗出鲜血,对着原璟坤充满怨气的眼神,翻身制服住他再次举起的手。   “你可以打我,如果,打我能让你原谅我。”   原璟坤此刻心情复杂,眼眶里充盈着雾水,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憋着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面对龚熙诺诚挚的目光,原璟坤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故意隐瞒,他的刻意欺骗,深深地刺伤了原璟坤的心,不管出于何种理由,他这么做都是自私和没有道理的。   可,原璟坤提不起恨他的心。   原璟坤大力地推开他的身体,撑着地毯站起来,一句话都没说,快步离开。   龚熙诺被他推得撞在坚硬的办公桌上,后背重重地磕到桌体,顾不得背后的疼痛,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服,追出去。   他突然好害怕,担心原璟坤会不再回到公寓,如此失去他。   龚熙诺到底错过原璟坤的身影,找寻许久,最后在公墓发现他。   原璟坤半跪在刻着父母姓名的墓碑前,低着头,双肩抖动,手指滑过墓碑上面的冰冷的字体。   龚熙诺站在远处,侧过脸,不忍心见原璟坤如此难过。   原璟坤的泪水止不住地落在墓地上,他最初答应为龚熙诺生孩子,无非是想留住父亲的生命,而现今,到头来,全部是一场空,无以复加的悲伤令他几乎对人生绝望。   龚熙诺没过去,他知道原璟坤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痛快地哭泣,需要一个人尽情地发泄,需要一个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   龚熙诺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公墓。   “喂,你今天怎么了?”周英俊奇怪一向滴酒不沾的龚熙诺今晚怎么会豪饮起来。   龚熙诺一口气喝掉酒杯里褐色的液体,留下几个染着色彩的冰块,他晃动着酒杯,冰块碰撞玻璃杯体,发出清脆的响声。   “再给我一杯。”   周英俊拦过小龙递过来的酒杯,阻止他继续喝下去:“行了,你今晚喝了不少了,我这儿可没留宿这项服务。”   龚熙诺摘掉眼镜,右手的食指滑过眉毛,叹口气:“那你把我扔在马路上吧。”   “我记得你好像没结婚吧,怎么落得无家可归了呢?”周英俊不知他为何烦恼不堪,开起玩笑,调节他的心情。   龚熙诺抢过他手里的酒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周英俊无奈:“你还真打算不醉不归了啊。”   龚熙诺拿起外套,身体摇晃地站起来,脚下不稳,扶住吧椅,压下涌上来的酒气,没打招呼,离开酒吧。   龚熙诺打车来到公寓,忘记带公寓的门钥匙,没按门铃,拍打大门:“耿鑫。”   耿鑫闻见响动和声音,慌忙打开大门,见到面色潮|红的龚熙诺,惊讶:“龚总,您……”怎么来了?   龚熙诺没理会他,径自走到卧室门口,卧室的大门敞开着,倚着门框,看到原璟坤站在床前收拾行李。   “你在做什么?”龚熙诺明知故问。   原璟坤侧目看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地把衣物放到行李箱中。   龚熙诺上前几步,关上卧室的大门,顺便锁住,握住他的手腕:“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原璟坤和他的距离很近,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皱眉:“你喝酒了?”   “我问你话呢,回答我!”醉酒的龚熙诺不似往日那般温和,拔高嗓音,霸气十足。   原璟坤理直气壮地回他:“我在收拾东西,我要搬走。”   “你要去哪里?”龚熙诺听到他的话,心里莫名地冒火,态度更加严厉。   原璟坤掰开他的手:“我去哪里都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龚熙诺挑眉,俊俏的面容贴近原璟坤。   原璟坤向后退了几步,避开他有些暧昧的神色:“孩子已经出生,我和你没有关系了!   “胡说!你是我的,是我的!”龚熙诺半醉半醒,拉过他,语气焦灼。   原璟坤猛地靠进他怀里,不清楚他究竟是醉酒还是清醒,不明白他话语里面包含的意义。   龚熙诺松开他,把白色的行李箱举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借着酒劲,像个孩子般地撒娇:“我不许你离开,不许!”   原璟坤疑惑地看着他的举动,行李箱的衣物被甩出来,凌乱地铺在地面上,横在他们中间。   龚熙诺迈过障碍物,拉起他的双手,神色迷离,恳求他:“别走,别离开我。”   原璟坤不知该说些什么,任由他牵起手,想要离去的念头逐渐变淡。   龚熙诺靠近他,一口吻住他的嘴,死死地咬住他的唇,扣住他的腰,越吻越深。   原璟坤瞪大眼睛,要推开他,怎奈他的气力很大,推不动他的身体。而嘴唇竟不受大脑控制,回应起他的吻来。   龚熙诺移动脚步,带他来到床上,扑在他身体上面,摘掉碍事的眼镜,睁开眼睛,松开双唇,盯着原璟坤泛红的脸颊。   龚熙诺不再是初尝人事的傻小子,上次的初体验让他对这种事渐渐地食髓知味。他虽醉着,但还知道接下来该做的事。   原璟坤躺在他身下,僵直着躯体,握紧拳头,紧张中带着点恐惧,望着满脸通红的龚熙诺。   原璟坤除了感受到痛快之外,还有一丝疼痛,伤口还未完全恢复好,伴随着强烈的撕|裂感。   “老师……老师……老师……”龚熙诺忽地低声叫了三声,一声比一声清楚,一声比一声动情。   原璟坤瞬间愣住,浑身一震,声声句句像是利剑一般刺到他心里,引起无限的疼痛。   原来,我是杨艺清在你心里的替身!   原璟坤奋力地推开他,用力过猛,伤口破裂,带出浓稠的血迹。   原璟坤逃离出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翻身摔下床,屋内的灯光刺眼,他再次闭上眼睛,拉起衣服挡住身体。   龚熙诺摊在床上,难受得轻哼一声,醉酒加疲乏,竟沉睡过去。   三分醉七分醒,原璟坤自然明白,龚熙诺没醉倒不省人事的地步。   酒后吐真言,他刚才的表现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来自杨艺清,在他的心里,杨艺清始终占据着最为重要的位置。   原璟坤失魂落魄地坐着,落寞地穿好衣服,拉开蒙住龚熙诺的被子,他趴在床上昏睡,清秀的面容安详而平和。   原璟坤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再爱又能如何,龚熙诺的心到底不属于他。   梦,该醒了。   阳光洒满床铺,照醒熟睡的龚熙诺。龚熙诺微微睁开眼睛,视线模糊,环视着周围的环境,抬起沉重的脑袋,努力地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   龚熙诺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还是那间熟悉的干净整齐的房间,不过,似乎缺少一些东西。   龚熙诺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变成一个个片段,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拼凑出完整的内容,他疑惑:原璟坤呢?   龚熙诺打开衣柜,原璟坤带来的衣服都不见;拉开书桌的抽屉,他常看的几本书也不在。   龚熙诺忽然想起来昨晚,在最为关键的时刻,他好像说了几句话,不是,准确地说是几个词。对,他叫着“老师”,情商迟钝的龚熙诺终于明白原璟坤离开的理由。   可惜,龚熙诺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他本来要表达的意思是:老师,不是我要的,你才是我的最爱。   龚熙诺重重地叹口气,太晚了,好多的话还没来得及兑现,你已离我而去。   此后,原璟坤彻底从龚熙诺的生命里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31章 Chapter 31   初春时节,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天地间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暖风徐徐拂过脸颊,带给人无比惬意的舒适。   别墅花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倒映在绿油油的草坪中,空气里蔓延着时高时低的嬉笑声。   “爸爸……”   不远处,一个小姑娘奔跑过来。   水汪汪如同两颗黑宝石的大眼睛嵌在粉扑扑的脸蛋上面,弯弯的眉毛下面的眼帘忽闪忽闪的,微微翘起的小鼻尖底下是一张薄薄的红唇,扎着长而顺的马尾辫,粉红的发带在头上颤动着,像是一只飞舞的蝴蝶,周身透着机灵可爱。   “媛媛,不要跑,小心摔倒!”   跟在小姑娘身后的年轻女人声如黄莺,身着鹅黄色的开襟毛衫,配一条淡灰色的齐膝毛裙,成熟中不失青春风采,三步两步跑到她身边,一把将小姑娘抱在怀里,露出甜美的笑容。   站在圆桌旁的男子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光洁的宽额搭着几缕碎发,高挺的鼻梁架着金丝边的眼镜,紧闭着双唇,嘴角略略上扬,双臂环抱在腰间,一直不曾开口说话。   年轻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曾回来的余季阳。她抱着的小姑娘便是杨艺清的女儿,龚熙诺给她起名叫龚玺,小名是媛媛。   余季阳在龚玺出生后不久回国,对于龚熙诺身边突然冒出的孩子惊诧不已,自然少不了一通盘问。   龚熙诺没告诉她实话,不管余季阳怎样严刑拷问,坚持声称龚玺是他领养的孤儿。   余季阳长久地盯着小龚玺,她长得确实不像龚熙诺,看起来是龚熙诺亲生孩子的可能性很低。不过,她还是很怀疑,不能理解龚熙诺为何忽然会想起来领养一个孩子。   龚玺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性格安静,不喜欢哭闹,随便给她一个玩具,她可以默默地坐在小床上玩一天,都不用人刻意去哄她。   余季阳十分喜欢她,撇开令人疑惑的身世,她确实是个讨人喜爱的女孩儿。   余季阳每年都会专门抽出时间过来陪她,尤其是春节的时候,又赶上龚玺的生日,她一般都会住到正月之后。   龚玺学说话的时候,余季阳故意让龚玺叫她妈妈。龚熙诺没阻止,喊来喊去,她不过是龚玺名义上的妈妈,更准确地说,是龚玺对她的特殊称呼。   “妈妈,我爱你!”龚玺坐在余季阳怀里,发出清脆的童音。   余季阳高兴地亲了亲龚玺,夸她:“媛媛,好可爱。再说一次啊。”   “那爸爸呢?”龚熙诺弯腰,捏捏她的小脸,询问。   龚玺望着他,别过头,拒绝:“不要!”   余季阳笑道:“呵呵,这句话可是对妈妈专用的噢!”   龚熙诺不计较龚玺的区别待遇,坐在她们身边,端起咖啡,却没喝,双手握住杯子,感受着温暖。   “哎,某些小朋友一到下午就要困啦。好了,去和芹嫂睡觉吧。”余季阳把迷糊到睁不开眼睛的龚玺交给芹嫂。   芹嫂抱过龚玺,拔出她手里的玩具,向室内走去。   余季阳重新坐回椅子里,盯着龚熙诺,无声地叹息:“熙诺,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龚熙诺抬起头,面对她的目光:“有么?哪里不一样了?”   “你的眼神,总是含着深不见底的思念,还有……你的心,好像被占得满满的。”余季阳用女性独特的第六感分析龚熙诺近来的状态。   龚熙诺没说话,起身走到草坪中间,停下脚步,遥望着远方天空中层层叠叠的云朵,双手插在裤袋里,低下头,皱起眉宇。   时光如梭,一眨眼,三年而过。   时间过得真快,原璟坤,你离开我,整整三年。   你在哪儿?生活得好吗?   龚熙诺在原璟坤离开的半年里,始终在斗争要不要找到他。他虽说未及手眼通天的地步,但要说打听一个人下落的本事还是有的。   龚熙诺终于下定决心要知道原璟坤到底藏在何处,王玉忠在短短的两天里便掌握到原璟坤的踪影。   龚熙诺在接到王玉忠的电话时,内心矛盾,既期待又害怕。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让他再一次退缩,在王玉忠即将开口的时刻挂断电话。   龚熙诺不是不想知道原璟坤的下落,而是觉得即使知道又能如何。原璟坤既然不会心甘情愿地再次出现他面前,那么勉强的结果,无非是彼此伤害。   龚熙诺没有争取,而是选择放弃。   偌大的操场,空旷无人,高高的篮球架挂着破落的网袋,随着微风肆意地飘动,一个清瘦的身影倒映在高低的台阶上面。   “哎,你一个人看啥呢?”身影被一个年轻男人踩踏着,伴随而来的是关切的询问。   稳坐在台阶上的男人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操场中间的一条白线,平静的面色含着浅浅的黯然,清清亮亮的眉眼透着淡淡的忧郁。   年轻男人大步迈上来,一屁股坐到他身边:“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总是这样想着。”   出神的男人恰是离去三年的原璟坤,在离开龚熙诺之后,他卖掉原来的房子,没有选择逃离这座熟悉的城市,而是在一处建于偏远郊区的大学里当老师谋生。   原璟坤之所以没选择彻底逃避龚熙诺,是因为他心中仍有许许多多的不舍,他不想离他太远,不想离孩子太远,不想离父母太远。   尽管,也许今生都不会再相见,好歹距离会近一些,呼吸同一片空气,有种亲近的感觉。   不知为何,原璟坤总是隐隐地期待着,期待或许有一天龚熙诺会出现在他面前,会找到他,会和他说出他一直很想听到的话,会……   可惜,他自始至终都是在漫长地等待,还有无尽的思念。   “我这次回家,我妈还提到你了。”年轻男人叫杨瑞德,是原璟坤的初中同学,自小和他私交甚好,在他最为无助的时候,是杨瑞德给他牵线搭桥,让他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是吗?多说好话,保持我在咱妈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原璟坤回过神,侧脸看他,有点玩笑地回应他。   “嗯!问题是我妈自打知道你辞了金饭碗后,对你老失望的呢。”杨瑞德相貌俊朗,性格外向,是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   原璟坤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尘土:“完了,连最后的粉丝都不见了。”   杨瑞德跟在他身后,迈下台阶,追问:“哎,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你总是在想什么呢?都想了三年了,还没想好呀。”   啰啰嗦嗦的话语响在身后,原璟坤没回答他,自顾自地大步走下去。   龚熙诺偶尔会去公寓,耿鑫早已搬离,和夏乐凡同居,公寓处于闲置的状态。每个周末会有清洁人员会过来打扫卫生,保持公寓的整洁。   龚熙诺每次来,总是会打开客厅、餐厅、厨房、客卧、主卧的灯,在明晃晃的亮光里,扫视着房间的每个角落。   所有物品的摆放都和原璟坤在的时候一样,更加平添出物是人非的凄凉。   龚熙诺静静地坐在沙发里,不停地回忆着那些平淡温馨的画面,却找不回当初的那份感动和温暖。   龚熙诺慢慢地走到卧室中,拉开衣柜,里面全部是他之前为原璟坤买回来的衣服,原璟坤走的时候一件都没带走,整齐地挂在衣杆上。   龚熙诺伸出手,摸着一件运动服,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原璟坤的味道,柔软的布料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   龚熙诺忽地把头埋在衣服里,盖住眼睛的布料瞬间被浸湿。   原璟坤,我想你。   路灯照映着修长的身影,原璟坤站在公寓外的路边,仰着头,淡黄色的光亮洒在他的面庞上,愈发衬出他悲凉的面色。   公寓的灯又一次亮起来,原璟坤时而过来,这里带给他的那些美好,那些悲伤,深深地溶入到他记忆深处,挥之不去。   偶尔,他会见到公寓亮着灯,不禁在猜测,会不会是龚熙诺来到这里?又或者,这间公寓早已换了主人。   原璟坤的眼角渗出莹莹剔透的泪滴,模糊的眼神一刻不停地盯着公寓。   龚熙诺,我想你。   龚熙诺一身黑色西服,神情默然地站在灰色的教学楼前面的空地处,双手插在裤袋里,笔挺地站立着,注视着二楼中的一间教室。   原璟坤双手撑在讲桌上,低着头,看着平铺在讲桌上的教案,一位女生站在排排坐的学生中间,似乎正在回答问题。   和三年前相比,原璟坤明显地消瘦了,脸色苍白,这让龚熙诺心疼不已。清瘦和苍白都是经历磨难的象征,而磨难会使人更加高尚,更加动人,甚至更加性|感。   龚熙诺看着那张仍旧纯净的面容,真想冲进去抱住他,对他说我爱你。   过于理性的思维克制住他的冲|动,默立良久,眼眶湿润,想念之情藏于心内,压抑到心脏生疼。   “请问,您找谁?”保安大叔走过来,见他一直站在原地,态度和气地问他。   不知什么时候,落起了春雨,雨滴又轻又小,听不到淅淅沥沥的响声,像是一种湿漉漉的烟雾,轻柔地飘到龚熙诺的脸上。   龚熙诺没有说话,转过身缓缓地走出去。在他转身的瞬间,原璟坤恰好抬起头望了一眼窗外雾气深重的天空,被雨水打湿的玻璃模糊掉龚熙诺的背影。   学校里教学主任的外孙女过百日,杨瑞德拽着不想出门的原璟坤来商场购买礼物。由于是周末,商场里人山人海,拥挤不堪。   原璟坤不喜欢如此嘈杂的环境,留下杨瑞德独自在玩具区域,站在滚动电梯边等待他。   电梯对面是一个小型的儿童游乐场,里面都是大人带着孩子玩耍的身影。   原璟坤最见不得小孩子,尤其不能面对小女孩,每每如此,便会想起那个只见过一面,甚至来不及得知他姓名的孩子。   原璟坤时常会梦见那个孩子,粉嫩嫩的小脸袋,圆圆的大眼睛,白皙柔软的皮肤,还有可人的笑容。梦境里孩子的身影总是不清不楚,时而哭泣时而微笑,待他要伸手去摸一摸孩子的时候,孩子会慢慢地消失不见,直到他被惊醒。   原璟坤想得出神,眼光上瞟,猛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侧影,瘦高的个子,笔挺的衣着,那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龚熙诺吗?他不敢肯定。   “妈妈!”   漂亮可爱的小女孩扑到美丽大方的年轻妈妈怀里,口口声声地叫着。   原璟坤目睹到这一切,脸上微微吃惊的表情僵住,动着嘴唇,发不出声音:“妈妈……妈妈……”   原来龚熙诺已经结婚了,原璟坤自嘲地笑了一下。   想来龚熙诺也会这般去做,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为了杨艺清,为了他的孩子,龚熙诺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三年来痴痴的等待,换来的是什么?   是残酷的现实,是彻底的绝望,是无奈的放弃,是心碎的结果。   原璟坤的喉咙被堵住,眼里的雾气模糊住视线,握住栏杆的手不自觉地越抓越紧,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笑容像是在讽刺他一样。   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感包围着原璟坤,他转过身去,不愿再多看一眼那三口之家温馨的画面。   杨瑞德买好玩具,走过来,见他精神不好:“怎么了?不舒服?”   原璟坤缓了半天,艰难地开口:“没事,咱们走吧。”   龚熙诺在他走开几步的时候,抱着龚玺转过身来,指着对面的玩具专柜:“媛媛,想要那个吗?”   短短的几秒钟,龚熙诺错过了原璟坤的身影。   偌大的展厅,四周布满银色的金属管,残留的墙漆味道充斥在空气中,冰凉的寒意涌遍龚熙诺全身。   龚熙诺身处大厅中央,脚下踩着厚重的大理石瓷砖,仰望着空旷的大厅,透明材质的顶盖隐隐显出原璟坤的面容。   龚熙诺深吸一口气,三年的时间,原璟坤的心血之作在他手下顺利竣工,成就出一座精美的建筑。可惜,整个过程原璟坤没有参与。当初的承诺,到底没兑现。   原璟坤留给他无尽的思念,温暖的回忆,还有许多的遗憾。   章甫推开后门,腋下夹着文件,正好看到龚熙诺的背影。他停下脚步,一声不出地望着龚熙诺,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另有其意,龚熙诺对这个项目格外地用心,每一处细节,一砖一瓦都力求完美。他思来想去,总是想不出个理由。   龚熙诺转过身,瞧见章甫,快步走过去,胸前的卡片抖动着:“有事?”   章甫把文件递给他:“启动典礼定在下周三,这是流程安排表。按照您的意思,除了剪彩,不会参加任何活动。”   龚熙诺点点头,接过文件:“你回去吧,我再待会儿。”   章甫离开后,龚熙诺把一张薄纸捏在手里,独自在展览馆里来来回回地转悠。   展览馆的启动仪式不单单请来商界政界的重要人士,连原璟坤所在的学校都受到邀请。展览馆的投资商大献爱心,自愿把展览馆当作学生们参观基地。   原璟坤不可避免地需要带着学生们参加启动典礼,本来他想找个借口躲开这项差事。怎奈其他的老师不是有课在身,就是忙着准备精品课,全部□□无术。   原璟坤无可奈何地领着二十几个学生出现在展览馆的启动仪式现场,还好,仪式还没开始的时候,杨瑞德匆匆地赶过来,他怕原璟坤应付不了二十几个学生。   学生们一律站在远处,等待剪彩仪式过后才能进去参观,学生们唧唧喳喳地小声议论,有的在评论展览馆的造型和设计,有的干脆是在八卦参加典礼的公众人士,自然会有人提到龚熙诺,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原璟坤站在几个学生身后,听着他们对龚熙诺的评价,眼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与三年前相比,龚熙诺似乎更加瘦弱,更加忧郁,更加耐人寻味,更加惹人怜惜。   龚熙诺面色浅笑,手里握着剪刀,在礼炮声中剪断大红色的绸缎,而后,动作优雅地把剪刀放到身边礼仪小姐端着的托盘里,向后退了几步,其他几位一并参与剪彩的人鱼贯而进。   原璟坤久久地凝望着他,似乎想要把他看穿,看到他的心底最深处。   “好啦,咱们也进去吧。”杨瑞德见所有人都进入展览馆,冲着学生们发号施令。   “你们进去吧,我不想去,我在车上等你。”原璟坤不等杨瑞德回答,快步走向大巴车。   杨瑞德挠挠头皮:“怎么不进去呢?我要是不来,你还不要学生们了?”   “爸爸……爸爸……”龚玺坐在龚熙诺的怀里,抓住龚熙诺的衣领,呼唤着面对她正出神的父亲。   “嗯?”龚熙诺被女儿稚嫩的声音唤回意识,龚玺的小脸再一次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怎么了?”   “爸爸,媛媛好看吗?”龚玺莫名其妙地问上一句。   龚熙诺捧着她圆圆的脸蛋,淡淡地笑:“当然,媛媛是爸爸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女孩儿。”   龚玺高兴地笑起来:“呵呵,对呀!所以,爸爸,你总爱看着我发呆!”   龚熙诺听到女儿的童言,收起笑容,伸出手轻轻地摸着龚玺的眉毛,还有小巧的鼻尖,她的眉眼鼻唇都与原璟坤十分相像,每每盯着小姑娘,总是会不自觉地错把她当作原璟坤,两张相近的面容迷乱地叠错在一起。   龚熙诺闭上眼睛,亲了亲龚玺的眉毛和鼻梁,把她搂在怀里,小姑娘乖乖地任由父亲紧紧地抱着。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32章 Chapter 32   高立的砖墙,坚硬的铁门,包围着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监狱。   铁门哗啦啦地大开,一位狱警带着一名中年男子停在出口处,办理犯人离开监狱的最后一道手续。   年轻的狱警和中年男子又简单地交谈几句,狱警返回监狱,男人神色复杂地望了望高墙铁门,扭过身来,一眼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原璟坤。   原璟坤微笑着上前几步,接过他手里的旅行袋:“很意外吗?还是很高兴?”   “都有一些。”男人意味深长地露出一言难尽的笑容。   中年男人名叫宋叶阳,比原璟坤年长一旬,长相斯文,性格温和,原来在设计院从事财务工作。原璟坤在设计院实习的时候认识他,两人脾气相似,兴趣相投,成为难得的忘年交。   宋叶阳有个同□□人,在他认识原璟坤的那年,他爱人不幸患上癌症,需要大笔的医疗费。面对危在旦夕的爱人,宋叶阳挺身走险,不惜触犯法律,私自挪用公款,来为爱人治病。   可惜,病魔最后到底夺走了他爱人的性命。   在爱人死去后,宋叶阳主动投案自首,由于涉案金额不大,加上他认罪态度恳诚,又鉴于有自首情节,法院从轻判决,判处他有期徒刑五年。   原璟坤对于他的所作所为,觉得既惋惜又感动。若不是情到深处,怎会抛弃名利前途,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延长爱人的生命。   原璟坤不时地会来看他,给他带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宋叶阳父母早逝,一直是孤身一人在外闯荡,加之特殊的感情生活,没多少朋友。   宋叶阳佩服原璟坤的为人,在一个人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才能看清楚身边究竟哪些人才是真正的好朋友,敬而远之的那些人可以理解,最不能忍受的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   宋叶阳拍了拍原璟坤的肩膀,一切话语都化解在感激的笑容中。   两个人朝着出租车走去,回到市里,原璟坤把宋叶阳安排在他和杨瑞德租住的公寓里,宋叶阳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又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美滋滋地睡了一个午觉。   宋叶阳原来的房子被抵押出去,用来填补公款。现在的他无家可归,只能暂时寄居在原璟坤这里。   原璟坤和杨瑞德租下一间三室一厅的公寓,富裕的一个房间被当作储物间,早之前,原璟坤把房间简单地收拾一下,添置一张单人床,又买了一个简易的衣柜,弄得像模像样。   宋叶阳自然不会在他们这里久留,他在里面早把出狱后的生活设想妥当,不过,还是需要有一段过渡时期。   这是原璟坤第一次去酒吧,宋叶阳说是要带他来找个朋友,顺便让他开阔一下眼界。   宋叶阳觉得原璟坤生活苦闷的原因在于,他不肯也不愿接受新鲜事物,不想也不去尝试其他的生活方式。   原璟坤对酒吧的印象无非来自电视剧的演绎和小说中的描写,昏暗的灯光,嘈杂的音乐,还有不断舞动的男男女女,总之,他从心里难以接受这样混乱不堪的场所。   而宋叶阳带他来到的酒吧,却打破他固有的思维。欧式的装修,简洁的摆设,精美的酒具,还有悠扬的音乐,完全颠覆他之前的想象。   宋叶阳熟门熟路地找到藏于后面的办公室,为原璟坤点了一杯鸡尾酒,把他孤零零地晾在吧台。   “一厢情愿,想讨个永远,这种爱恋,自艾自怨,扑朔迷离,你给的表情,捉摸不定,教我情不自禁,多少柔情多少泪,多少思念任凭风儿吹,你的暧昧耐人寻味,今世姻缘裹足不前,你的柔情我的泪,明明明了难有爱跟随,若有你陪,就是完美,东南西北随你而飞,再多付出我也愿意给……”   阵阵动听的歌声传入原璟坤的耳中,听着听着,他渐渐地察出声音有些熟悉,竟然会觉得这是龚熙诺的声音。   原璟坤举起色彩斑斓的鸡尾酒,转动吧椅,扭动的身体瞬间僵住,端坐在白色钢琴前的正是龚熙诺,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实的存在。   龚熙诺身着黑色衬衫,袖口挽至小臂处,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两片红唇一张一合,眼睛盯着手下的琴键,一贯平静的面色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悲伤。   原璟坤突然觉得其实他们的距离很近,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遇到,他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相见不如怀念,可仅仅怀念岂不是太过于悲哀,但充满距离的相见岂不是不如不见?   他们之间,究竟是过于巧合,抑或是缘分未尽?   一曲结束,龚熙诺的手指重重地按在琴键上,压住琴键,歌词中的字字句句道出他的心声,令他的心波澜不止,原璟坤是他的心病,是他的郁结,是他无可挽回的错过。   安静的酒吧使原璟坤把他口里的每个词语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知道龚熙诺到底是唱给杨艺清,还是唱给……或许,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   点点清泪落在酒杯里,原璟坤用手背快速地擦掉,暗里自我嘲讽,什么时候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宋叶阳进去好久才出来,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那男人是周英俊。   周英俊和宋叶阳相识多年,宋叶阳正是周英俊暗恋多年的对象,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宋叶阳始终把他当成最铁的哥们。   周英俊便装得潇洒,整天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借以掩饰内心的酸楚和寂寞。   “咱们走吧。”宋叶阳走过来,见原璟坤神色不对。“怎么了?不会这么快就有人调戏你了吧?”   周英俊瞪他:“哎,你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了?我这是正当的酒吧,好不好?”   宋叶阳冲他笑:“别生气啊,我开个玩笑!”   原璟坤把酒杯放在吧台上,不作声地站起来。   周英俊这才看清楚他俊美的脸庞,连连摇头:“难怪你会这么说。”   龚熙诺整晚只弹唱一曲,令一帮特意为他而来的小资们失望不已,高呼不满。   周英俊简直把他当作酒吧的台柱子,专门用来招揽生意。   龚熙诺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静地坐在吧椅上,满腹心事的样子勾起周英俊的好奇,任凭周英俊怎么盘问,龚熙诺坚持一言不发,弄得周英俊颇为扫兴。   龚熙诺不会在酒吧驻留很久,高峰期还没来到,他已经起身离开。   刚走出酒吧,一抬眼,恰巧看到站在路灯下面的原璟坤,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   龚熙诺隔着一条不窄的马路目睹着他们俩的窃窃私语,确切地说,是那个年纪不小的男人正在向他述说。   谈着说着,原璟坤的脸上露出一抹轻松亲切的微笑,龚熙诺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般自然的笑容,心里的妒意、失落、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怒气一涌而上,沾满心扉。   龚熙诺毫不怀疑地认定,这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应该是原璟坤现在的身边人。   虽然原璟坤性格独立,外表坚强,其实内心脆弱,而且总是给人一种想要去保护他,想被他依赖的感觉。   龚熙诺忽然觉得他的思念变得无比虚幻,简直是多此一举,自作多情,活该受罪!   龚熙诺越想越难过,手下一松,车钥匙掉在地上,引起对面两个人的观望。   龚熙诺赶紧背过身蹲下去,慢吞吞地捡起钥匙。   龚熙诺再次回过身的时候,原璟坤和那个男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夜幕中,他握紧钥匙,任由参差不齐的牙口抵在掌心,扎痛肌肤,仍不自知。   原璟坤万般不曾想到,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他竟然会意外地与龚熙诺重逢。   准确地讲,他需要感谢走在他面前的那位老太太,要不是老太太的腿脚不够利索,他绝对不会差点与龚熙诺的车子相撞。   老太太的身影挡住龚熙诺的视线,他没看清楚老太太后面的原璟坤,但他还是看到男人手里的东西洒落满地。   袋子里的橙子向四周滚去,原璟坤蹲下,一个个地捡起来,重新放回到塑料袋里。   龚熙诺出于礼貌,打开车门,走到他身边,帮他捡起橙子,道歉:“先生,对不起,我……”   龚熙诺的话没说完,原璟坤抬起头,瞬间呆住,手里的橙子再次滑落在地上,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世上还会发生如此巧合的事情。   龚熙诺见他不说话,抬起头,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将他吸附住,内心狂乱,但面色镇定,极力地压制着惊喜的表情。   两个人对视着,一时之间,想说的话太多,无从说起。   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俩人的彼此凝望,龚熙诺率先站起来,拉过原璟坤,走到车前。   原璟坤犹豫片刻,还是坐到车内的副驾驶座上。   龚熙诺把车开到路边,熄了火,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低着头,思念得久了,真的见到原璟坤,反而不敢看他。   原璟坤盯着前方的路况,他根本没料到会再次见到龚熙诺,如此意外的情况下,他内心的复杂情感难以表述。   车内的气氛沉闷,寂静。   良久,龚熙诺先开口打破沉默:“你不觉得,他的年纪大了点吗?”   这是龚熙诺最想问清楚的头等大事,他需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需要得到原璟坤的亲口承认,不然,他还是不会完全死心。   原璟坤先是皱了眉,继而思索,猛然想起那天去过酒吧的事,醒悟过来,大概龚熙诺也看到了他和宋叶阳,不过,他显然是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孩子的妈妈很漂亮。”原璟坤坚信龚熙诺已经结婚,不想对他现在幸福美满的家庭造成任何影响,任由他误会,不做解释,岔开话题。   龚熙诺面对他几近默认的态度,略微吃惊,眼珠转了转,眼睛眨了眨,同样没去解释。   想必,你已经找到真心相爱的人,既然如此,那么我不想给你造成任何负担,我希望,你能幸福。   原璟坤见他不说话,等于默认他的说法,心里一痛,拉开车门,再留下,已无任何意义。   龚熙诺跟出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原璟坤侧过身,四目相对,情难言表。   龚熙诺挽留的话语顶在喉间,找不到要说出的理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表明他此刻内心的纠结。   原璟坤握紧拳头,眼中期待的神色越来越明显,心中忍不住喊着:开口啊,只要你说出来,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   龚熙诺到底把满腹的话语咽回去,重重地叹口气,慢慢地松开原璟坤的胳膊,转过身去,迈开脚步。   原璟坤的胳膊悬在半空,拳头渐渐地摊开,虽然失望,但早已料到,吐出一口气,别过身,抬起脚步。   两个人背对着背,暗淡的路灯照射出两道越拉越长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33章 Chapter 33   龚熙诺回到别墅,余季阳陪着龚玺在客厅玩拼图,纸片散落满地,龚玺跪在垫子上,在余季阳的提示下,手里的纸片举起又落下,犹豫不定,不知到底该放在哪里。   芹嫂在厨房刷碗,听到动静,擦着手出来问:“龚先生,您回来了,吃饭了吗?”   龚熙诺摇摇头:“不用了,我吃过了。”   厨房距客厅较远,余季阳和龚玺都没注意到龚熙诺回来。   龚熙诺径直上楼,在衣帽间换好衣服,来到书房,坐在黑暗中发呆。   龚熙诺把眼镜摘掉,镜腿在空中叠错,被放在朱红色的桌面上。他的左胳膊架在扶手上,左手的食指搭在鼻梁上,大拇指垫着下颌,闭上眼睛。   龚熙诺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反复出现今晚与原璟坤重逢的景象,短短十几分钟的相遇被分解成无数个支离破碎的片段,混乱不堪地交错着,原璟坤的模样竟模糊起来。   重逢过于意外,龚熙诺毫无准备,以至于那些藏于中心的话无法说出来,最后一刻的迟疑又令他失去一次表白感情的机会。   其实,龚熙诺不是没想过主动去找原璟坤,坦诚地把一切都说清楚,那些要说的话明明已经在心里重复千百次,烂熟于心,可一旦见到原璟坤,他竟没有勇气开口,甚至大脑呈现真空的状态。   重逢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惊喜,还有失落和伤心。   原璟坤默认他有新的爱人,这对于龚熙诺来说是个天大的打击,如一盆冷水把他浇得偷心彻骨的凉。   新的爱人?龚熙诺失笑于自己的想法。   他从来不曾和原璟坤告白,那么何来新旧之分。   牵连着他和原璟坤关系的不过是杨艺清留下的孩子,在孩子出生后,这根无形的线砰地断掉,他们之间再无瓜葛,必将形同陌路。   再来,原璟坤只怕还在介怀他欺瞒父亲去世这件事,原父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若不是为了挽救父亲的性命,原璟坤绝对不会答应为他生孩子。   可见,这件事对他肯定造成很大的伤害,对他恐怕只有怨恨之情。   龚熙诺又想到无言诀别的那晚,他的表现无疑加重原璟坤对他的误会,他强行的举止,一定也让他十分介怀。   总之,龚熙诺觉得原璟坤肯定不会轻易原谅他,他甚至隐晦地表达出他现在身边有人,无非向他宣布,此生,他们注定无缘。   龚熙诺耸起眉心,悲伤感沉甸甸地压抑在心口,心脏的跳动不似往日有力,生疼的胸口缓缓地起伏着。   龚熙诺腾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卫生间,俯在盥洗盆前,拧开水龙头,把头扎在盆里,冰凉的水冲在脸上,突然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你怎么了?”余季阳不知何时倚在门边,透过明亮的镜子盯着龚熙诺的举动。   龚熙诺双手捧着清水,大力地拍在脸上,冲掉泪水,红着眼睛抬起头,拽出一条白毛巾,擦净面上的混着水珠的泪滴。   “媛媛呢?”龚熙诺语调平和,一点都听不出来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睡觉了。”余季阳一把扯掉蒙在他脸上的毛巾。“他是谁?”   “谁?”龚熙诺背过身,不想被她看出来任何不妥之处。   余季阳转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盯了半天,问:“别骗我,他到底是谁?”   龚熙诺低下头,没说话。   原璟坤是他的秘密,将会被埋葬在心里,搁置一辈子的秘密。   原璟坤回到家,魂不守舍地吃着饭,一向粗线条的杨瑞德并没发现他异常的神情。   两人吃了饭,杨瑞德着急忙慌地跑回房间写申请精品课的报告。   原璟坤负责刷碗和收拾厨房,他机械地冲刷着油腻腻的碗碟,收拾利索后,瞥见台面上的一兜新鲜橙子。   原璟坤拿起圆润饱满的橙子,回想起当初在公寓里,龚熙诺在厨房里为他切橙子的一幕。他们之间的对话他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错,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脑中的画面一变,转到今晚相遇时的场景。   原璟坤的笑容被忧伤取代,那些平淡温馨的画面已经成为过去,而今,龚熙诺已经成为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他背负让妻子女儿幸福的责任,他选择给龚玺一个完整美好的家,给龚玺一个健康良好符合大众观念的成长环境,他做得没错。   说到底,原璟坤坚持认为在龚熙诺心里,杨艺清占据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谈不上一段初恋的感情深深地烙在他心上,落下无法抹去的印迹。   龚熙诺对他好,无非是因为他那时孕育着杨艺清的孩子,孩子成为他们那段日子里维系关系的纽带,让原璟坤一时错乱,把龚熙诺对孩子的关心和体贴移架到自己身上,造成误会。   孩子出生后,纽带自然而然地消失,他们的关系恢复到以往的陌生。   以前的龚熙诺属于杨艺清,现在的龚熙诺属于另一个女人,不管怎样,都与他无关。   今晚的意外相见,龚熙诺的默认触动原璟坤脆弱的内心,他的沉默不语,他的欲言又止,他的最终离去,都像是一把利剑把他的心劈成碎片。   龚熙诺打破了他残留的幻想,粉碎了他的幻梦,让他彻底认清楚并且完全接受现实情况。   原璟坤的视线渐渐地变得模糊,手下不稳,刀口偏离,落到握着橙子的左手食指上,斜行着划出一条直线。   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来,疼痛唤回原璟坤的思绪。他才意识到手指被划伤,鲜血染在橙子上面,夹杂着橙色的血流到案板的缝隙中。   原璟坤握住受伤的手指,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到手背上,染红了手腕处的白色袖口。   他把水龙头拧到头,强度很大的水流冲刷着受伤的手指,混着血的水流到出口,止不住的鲜血越流越多。   “我天,你这是怎么了?”   杨瑞德起身来到厨房打算倒杯水,眼见着水龙头下面满是血迹的手,大呼小叫。   “没事。”   原璟坤的手指被凉水冲着,感觉不到疼痛,又或者是他心里太痛,已变得麻木。   杨瑞德关掉水龙头,捞起他的手,不禁埋怨他:“哪有这样止血的?自来水里全是细菌,感染了怎么办?还有啊,你真笨,切个橙子都能切到手!”   原璟坤眼巴巴地看着从伤口处不断冒出来的血,面无表情地听着杨瑞德唠叨,好像手指头已经断掉一样。   杨瑞德拿出酒精,清洗他的伤口,又搬出药箱,在伤口处涂抹上云南白药,缠了几圈医用纱布,嘱咐他:“这两天别碰水了,小心点吧。”   原璟坤任由他摆弄,在被酒精擦拭伤口的时候,连眉头都皱一下,比起心里的伤痛,这点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杨瑞德收拾着药箱,对于他的反应相当不解:“不疼吗?不是说十指连心吗?你倒是挺镇定的。”   原璟坤站起来,要去收拾凌乱的厨房,被杨瑞德拦住:“哎哎哎,您了还是好好歇着吧,别回来又伤了哪里,我去吧。真不知道你每天在想些什么!”   原璟坤没再坚持,重新坐回沙发里,迟钝地感受到伤口带来的钻心疼痛,火辣辣的烧心。   龚熙诺的睡眠越来越糟糕,每晚躺在床上,想着原璟坤的容颜,孤枕难眠。稍微睡着,梦境中反反复复出现他的身影,一夜总要惊醒几次。   睡眠质量不佳,白天精神不好,公司事务繁忙,考试压力过重,还得陪伴龚玺,龚熙诺整个人处于超负荷的状态,总是觉得心脏憋气难受,胸口的疼痛愈演愈烈。   龚熙诺打听到原璟坤的住处,下班后驱车前往位于郊区的一片静谧的住宅区。原璟坤的住地离学校不远,方便上下班。   龚熙诺把车停在小区指定的临时车位,走进小区内,站在一栋乳白色的大楼前,昂起头,一眼望见亮着灯光的原璟坤所住的房间。   原璟坤租住的公寓位于整个大楼的三层,龚熙诺向后退了几步,不必仰着头,也能看见他的房间。   龚熙诺觉得再无理由靠近原璟坤,与他的距离愈发遥远,守着一份无望的感情,他和原璟坤,再也回不去了。   龚熙诺足足站了一整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房间里的灯灭掉又亮起,亮起再灭掉,他不知是不是原璟坤和他一样,每夜难以成眠。   天色微亮,晨光洒在龚熙诺的身上,雾气笼罩在他周围,使得他的身影变得恍惚和虚渺。   龚熙诺的身体微微摇晃,动了动僵硬麻痹的双腿,仿佛做了一场梦,清醒过后缓缓地走出小区。   龚熙诺清晨回到别墅,脸色灰白,眼中满是疲乏的神色,关门的时候,意识渐渐地模糊,视线迷茫时,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重重地倚在门上,最后的思维是,好累。   龚熙诺悠悠醒来,已过中午。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环视周围熟悉的环境,眼睛落在余季阳的背影上,挣扎着坐起来。   余季阳把粥倒在碗里,端起来,转身见他醒了,松口气:“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过来啦。你可不知道,你突然晕倒在大门那里,把芹嫂吓得够呛。”   龚熙诺揉着眉毛,想不起昏迷前的事情:“是么?”   “当然!”余季阳坐到他面前,举起盛满白粥的勺子。“夏医生说你是劳累过度,得了胸膜炎,拜托你,那些没有用的考试就别参加啦,你已经够厉害的了!那些大大小小的证书摞在一起都能当床躺了!你有考试癖吗?”   龚熙诺皱了皱眉,见她穿着一件米色露肩毛衫,把过度敞开的领子拉上来,盖住露出来的锁骨。   “老土!”余季阳嘲笑他,重新扒开衣领。“我现在不露,难道要七老八十再露?到时候我愿意露,还没人愿意看呢。”   龚熙诺没说话,低下头,避开嘴边的勺子,接过瓷碗,唇贴在碗边,吸溜吸溜地喝粥。   余季阳没计较他的态度,站起来,背对他,看似无意地询问:“喂,原璟坤是谁?”然后自言自语,一字一顿。“原、璟、坤,璟坤,应该是个男人的名字,他欠你的钱吗?让你在晕迷的时候还念念不忘。”   龚熙诺愣住,他居然在昏迷的时候叫起原璟坤的名字,还被余季阳听到。他不想和她解释,心里再次不好受,把碗放在一边,默默地躺下,拉紧被子,蒙住脑袋。   余季阳面对他,摸了摸耳朵,疑惑龚熙诺到底是怎么了?   他口中不停地呼喊着的原璟坤,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34章 Chapter 34   耿鑫搬出公寓后,和夏乐凡贷款购买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正式开启同居生活。   夏乐凡不希望耿鑫继续给龚熙诺当私人秘书,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挑唆他辞职成功,和几个大学同窗一起投资开了一间专门出售数码产品的小店。   耿鑫和夏乐凡的小日子倒也无忧无虑,逍遥自在,两人时而斗嘴,时而甜蜜,不亦乐乎。   夏乐凡清晨接到余季阳的电话,和耿鑫匆忙赶来。   耿鑫在客厅等他,夏乐凡对龚熙诺仔细地进行一番身体检查,得出的结论是:抑郁成疾。   思虑过重,导致身体严重透支。   夏乐凡给他打了一针,大手一挥,开了一个中药药方,不过,心病还须心药医,治标不治本。   “龚总没事吧?”耿鑫还是习惯称呼龚熙诺为龚总,不是出于以前作为下属的恭敬,只是觉得亲切和自然。   夏乐凡摇摇头:“没事。”   “哎。”耿鑫重重地叹息一声,他其实也明白龚熙诺的心思,原璟坤离开的三年里,他被思念折磨得不成样。   夏乐凡收拾东西,听到他的叹息声,和耿鑫在一起这么多年,多少也培养出一些默契。   “你说,他们还会见面吗?会在一起吗?”耿鑫帮他把医疗用具放进箱子里。   夏乐凡点头:“会的。一定会的。不过,他们还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想明白。”   “可是,我觉得给他们越多的时间,他们越是想不明白,反而会胡思乱想呢。”耿鑫近年来情商增长不少。   夏乐凡面露惋惜:“我真的不明白,龚先生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原璟坤为了他,连孩子都肯生,连命都不要了,足以表明他的心意。龚先生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估计还是因为原先生父亲去世的事,这是他们之间的芥蒂。”耿鑫后来才知道,原来夏乐凡帮着龚熙诺瞒住这个消息,还有点埋怨他。   “你们在说什么呢?原璟坤是谁?”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同时转过身,见余季阳皱着眉站在台阶上,纤细的手指握住栏杆,质问他们。   “没,没什么。”耿鑫企图隐瞒,瞟了一眼夏乐凡。   夏乐凡却不打算瞒她,思索一会儿,大胆地决定要把一切内情统统告诉余季阳。   “我们在说原璟坤和龚先生的事儿。”   余季阳迈步走下台阶,来到他们中间,脸上充满疑问:“熙诺和……原璟坤,他们的什么事儿?”   夏乐凡拉过她,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发里,他低着头,整理思绪,然后把三年前龚熙诺和原璟坤之间的事,完整详细地告诉余季阳,连那些微小的细节都没落下。   余季阳越听越惊讶,越听越好奇,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夏乐凡说完,补充道:“我的意思就是,龚先生的病就是想他想出来的。”   余季阳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如此离奇的故事,不相信地盯着夏乐凡,声音颤抖:“你,你说的是真的?媛媛,是熙诺老师的孩子?然后,是原……是那个原璟坤生的?”   夏乐凡进一步给她解释医学知识:“对!原璟坤是隐性人,可以生宝宝。不过,媛媛不是他和龚先生的孩子,是杨艺清的孩子,是植入他体内的,通过他生出来的。”   余季阳不是没听说过隐性人这个词,在美国见过这样的例子,她并不觉得惊奇。她消化不了的是龚熙诺和原璟坤之间微妙的关系,还有,龚熙诺怎么会爱上一个比他大的男人?   此外,龚熙诺之前一直暗恋的对象竟然是他的老师。还有,龚熙诺怎么会和原璟坤的关系破裂到三年不见的地步?   总之,她的脑子里挤满各种各样的问题,得不到正解,烦乱不已。   不过,余季阳又觉得好奇怪,在她听到龚熙诺爱着别人的时候,她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悲伤,相反,她好像早有预感似的,内心平静地接受现实,想难受都难受不起来。   或许余季阳没发觉,在她心里,她对龚熙诺的感情早已从最早的爱恋变成亲情,他是她的哥哥,她是他的妹妹。   他宠爱她,照顾她,纵容她,爱惜她;她依恋他,崇拜他,关心他,爱护他。   他们是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一家人。   余季阳首先想到自己的感受,想明白后,又琢磨起龚熙诺和原璟坤的关系来。她歪着脑袋,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   耿鑫见余季阳复杂的面色,拉过夏乐凡,埋怨他:“你看你,弄得余小姐都不高兴啦,要是他们俩因为这个吵架,到时候怎么办呢?”   夏乐凡不认同他的想法:“错!余季阳不会和龚先生吵架的,他们又不是夫妻,没有理由因为这个吵架的!再说了,我告诉她是有目的的,或许余季阳会成为他们感情的催化剂,推动他们进一步发展!”   耿鑫没信心:“我才不信呢!余小姐喜欢龚先生,这事儿傻子都知道!到时候,没闹得天翻地覆就得感谢佛祖保佑了!”   夏乐凡自信地笑起来:“你信我,不会错的!”   “夏乐凡,你给我滚回来!”余季阳大声地叫他,她还有许多的问题要找他弄清楚。   “来也!”夏乐凡赶紧重新坐到她身边。“还有问题吗?”   余季阳侧过脸,看着他,语气中有点责怪:“按照你的说法,他们分开了三年,那三年前,你怎么不劝劝他们呢?”   夏乐凡呆住,心想:这关我什么事?我怎么劝得了他们俩?   “不是,我……”   “既然你看得比谁都清楚,就应该帮帮他们俩呀!你就该给原璟坤打一针,让他根本走不了,要不,你就该吓唬熙诺,告诉他原璟坤快死了,那他不就去看他了吗?”余季阳头头是道地分析。   夏乐凡无语,他果然没有估计错余季阳的承受能力,她果真不是一般的女人,说得好听点,心胸真是开阔,说得难听点,还真是没心没肺类型的。   “喂,我是治病救人的,不是图财害命的!”   余季阳恍然,难怪三年来龚熙诺会改变许多,会越来越消瘦,神色里总是带着淡淡的悲伤,他的心原来真的被占满,被一个叫原璟坤的男人占得满满的。   余季阳突然觉得原璟坤挺可怜的,他爱着龚熙诺,可是龚熙诺却爱着另一个男人。   感情最悲惨的是,明明贴近着一个人,却无法走进他的心里。   而且,他的遭遇令人同情,那么短的时间内,丧母失父,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孩子,一天都没抱过,还只见过一面,他一定会很想念孩子。   余季阳又觉得他们的关系挺微妙的,比一般的三角恋还复杂。   尤其是龚熙诺的表现,令她大失所望,当着夏乐凡的面没好意思发作。   不过光是听夏乐凡的一面之词,余季阳认为不足以为信,她要龚熙诺亲口告诉她一切。   耿鑫和夏乐凡离开后,余季阳长时间地坐在沙发里,回味着夏乐凡的话,反复想着龚熙诺和原璟坤之间所发生的事情,越想越糊涂,还是决定亲自去问龚熙诺。   余季阳推开卧室的门,龚熙诺靠窗坐在圆形沙发里,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的蓝天。   余季阳以前见他这样,还会觉得心疼,现在,一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几步走到他身边,重重地坐在床边,开门见山:“我问你,媛媛是不是原璟坤生的?还有,你们是不是……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原璟坤?”   龚熙诺一惊,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余季阳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不许撒谎,不许妄想隐瞒我!夏乐凡已经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我要听你一句实话,媛媛到底是哪里来的?还有,你究竟是不是喜欢原璟坤?”   龚熙诺没想到夏乐凡居然会把他和原璟坤之间的事情告诉余季阳,他从来没想过要和余季阳说起这些事,不过,她知道便知道了吧。   龚熙诺没有责怪夏乐凡的泄密,而且不打算继续向余季阳隐瞒,点点头,算是承认。   余季阳见他默认一切,腾地站起来,叉着腰,教训他:“龚熙诺,你……你可真行啊!人家要死要活的给你生了个孩子,你倒好,把人家晾在一边,一晾就是半个月!你有没有考虑过人家的感受,在人家最脆弱的时候,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换谁谁都得拍拍屁股走人!你要想什么啊?想这么久?!还有,人家爸爸去世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敢瞒着,好好好,这件事先不说,你有理由的。还有,你到底是喜欢你老师,还是喜欢原璟坤呀?你能不能先搞清楚你到底喜欢谁,再撒爱心?你对人家那么好,人家能不误会吗?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干嘛对人家那么好?你要是喜欢人家的话,就别光想着你那已经长睡不醒的老师!还有,你怎么这么自私呢?孩子是人家辛辛苦苦生下来的,都捞不到见面的机会,估计都要想死媛媛了。还有,你要是这么想他,你就去找他啊,你这偷偷的想,是什么意思啊?你就是想死了,也没人知道!拜托你,开开窍好不好?主动一点,不会死人的!”   龚熙诺抬起头,仰望着激动不已的余季阳,终于明白一句俗语: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余季阳宣泄完,又八卦的谈到隐私问题:“你们,你们有没有……那个?”   龚熙诺的脸腾地红了,犹豫半天,轻声应着:“嗯。”   余季阳暴跳如雷:“原璟坤真的挺可怜的,好好的,怎么就看上你了呢?噢噢噢,不对,是怎么这么不幸,被你看上了?哎呀,既然,你都把人家那什么了,你就该负责任啊!你不是挺有责任心的吗?你那强烈的责任感丢哪里去了?天哪,我要晕了,你怎么笨呢?怎么这么闷骚呢?还好啊,你没结婚,不然你老婆肯定得和别人跑了。那你现在倒是和他去说明白你的心意啊。”   龚熙诺低下头,默默地叹息:“他已经有爱人了,我不想打搅他的生活,给他增加烦恼。”   余季阳蹲在他身前,抓住他的肩膀,急到要疯:“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他的爱人?万一是他的哥哥呢?是他大伯叔叔呢?你不让他烦恼,你就自我烦恼啊?”   龚熙诺摇头:“不会弄错的,他亲口承认的。”   余季阳翻翻白眼:“那你更得主动啦,把爱人抢回来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原璟坤绝对不是那种轻易移情别恋的人,要不然,他为什么不彻底离开呢?去别的城市,或者干脆出国。傻瓜,他在等你,等你主动去找他,你明不明白啊?我要吐血了!”   是这样么?龚熙诺怀疑。   余季阳趁热打铁,鼓励他:“你们之间不都是因为误会吗?那你赶紧去找他,把误会说清楚,然后,说点好话,哄哄人家,我敢肯定,你只要说一句要他留下的话,他肯定不会再走。”   龚熙诺靠在沙发里,拒绝余季阳的提议:“算了吧,我伤他伤得太深太重,我想,他不会原谅我的。”   余季阳吐口气,龚熙诺还真是一块榆木疙瘩,智商的指数应该分点给情商。她没有继续劝说,心中另有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35章 Chapter 35   原璟坤下班后,像往常一样,往地铁方向走去,途中,被一个年轻的女人拦住去路。他一下子认出来,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游乐场里见过一面的孩子的妈妈。   余季阳挡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他,好一个清秀俊逸的男人,沉静的气质带给人安宁的感觉,难怪龚熙诺会对他着迷。   “你是原璟坤?”   原璟坤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出现,懵懂地应着:“嗯,你是?”   “龚玺叫我妈妈,所以你理所应当地认为我就是龚太太?”余季阳温和一笑,一句话道处她的身份。“可惜,你猜错了,我不是龚熙诺的夫人,我是……我是他的妹妹。”   妹妹?原璟坤皱眉,他从来没听龚熙诺提过他家人情况,不知道他居然还有个妹妹。   龚玺?原来孩子的名字叫龚玺,原璟坤在心里笑笑,真是易记又朗朗上口的好名字。   “龚小姐,你好。”原璟坤礼貌地和她打招呼。   余季阳笑起来,纠正他错误的称呼:“我不姓龚,我叫余季阳。好吧,我告诉你,怎么说呢?我和熙诺认识有十几年了,关系好的像是兄妹一样。”   原璟坤了解,不过仍旧疑惑她前来的动机:“你找我有事?”   余季阳点头:“对!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关于你和熙诺的事情,我已经全部知道了,我觉得熙诺做的不对,他对不起你。其实他一直想对你说明白一些事情,但是,又没有勇气,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嗯,我想,你是不是主动去找他,让他把心里的话告诉你?”   原璟坤略微吃惊,万般没有想到,眼前的女人找他竟然是为了他和龚熙诺之间的事情,私事被人知晓,有点尴尬,没说话。   哎呀,还真都够内敛的!难怪啊,弄成这样子!余季阳心里吐槽,脸上保持亲切的微笑,等待他的回应。   等了半天,原璟坤不置可否,余季阳有点着急,干脆使出杀手锏威胁他:“原璟坤,你别再犹豫了,你再不争取的话,说不定我会真的成为龚太太的!你也知道龚熙诺的性格,到时候,你们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龚熙诺绝对不会为了成全自己的感情而去伤害别人的!”   余季阳说完,观察原璟坤的脸色,以为他会生气,会难过,会焦急地马上去找龚熙诺。   结果,原璟坤面色平和地回她一句:“给龚玺一个完整的家,不是很好吗?”   余季阳彻底被他们俩的互相“理解”打败,顾不得形象地跺着脚:“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   “余小姐,谢谢你的一番心意,我希望,你们能够生活的幸福。”原璟坤说完,绕过她,大步向前走去。   余季阳狠下心,回过头,朝他喊道:“你知不知道,龚熙诺想你想的都生病了!”   原璟坤的脚步慢下来,最后完全停下来,背影微微抖了一下,到底没有转身,径直离开。   余季阳有种绝望的感受,站在原地,摇着脑袋,心里冒火,无处发泄,真想大吼几句!她已经帮他们俩分析的这么明白了,怎么他们还这么执迷不悟呢?彼此折磨,怎会幸福?   “你可要想清楚了,咱们这次离开,可能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宋叶阳看着原璟坤收拾行李,好心提醒他。   宋叶阳在周俊杰的货运公司就职,刚巧有一批货物需要运送到一个比较偏远的沿海城市,他不单单要负责货运,还要在那座城市工作一段时间。   “嗯。”原璟坤知道他要被外派的事情后,向他提出想和他一起离开的要求。   宋叶阳不知道他近年来究竟经历些什么,感觉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深深的惆怅中,眼里总是藏着拔不出来的忧伤。   宋叶阳盯着他手下的动作,又说了一次:“真的想清楚了?船一开,你要是后悔可来不及了。”   “嗯。”   原璟坤点头,他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这座带给他太多的悲伤、太多的回忆的城市,他需要一个新的环境,需要开始新的生活,忘却过往的一切,时间会冲淡记忆,他会忘记龚熙诺,忘记龚玺,甚至忘记自己。   “好,那咱们明天傍晚出发。”宋叶阳留下出发时间,便离开房间。   等他走后,原璟坤颓废地把手里的衣服扔在行李箱里,瘫坐在床上,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点精神都没有。   龚熙诺,有些话我要你亲口对我说出来。既然,你不肯说,那么,我们到此为止,再纠缠下去,已然毫无意义。   平静的夜晚,龚熙诺像以往一样,坐在书桌前看书,龚玺一个人在小房间里画画儿,父女俩各做各的,互不打扰。   余季阳突然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拉起龚熙诺,语速极快:“别看书了,原璟坤今晚会离开,你快去找他吧,不然真的再没机会了!”   龚熙诺稳住她,听得莫名其妙:“原璟坤要离开?他去哪里?”   “对!他要离开这里了,他要去一个你找不到他的地方了。”余季阳神色焦急,抬起手腕看表,掐算时间。   龚熙诺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余季阳没时间和他啰嗦,拽着他往外走:“你别问这么多了,快走吧,真的来不及了。”   “这么大的雨,今晚肯定不能出发了!”宋叶阳站在驾驶舱里,他会驾驶货船,所以陪同他一起的只有两个负责卸货的人员,那两个人正在后面的船舱里睡觉。   原璟坤皱起眉头,看着外面的世界被雨水冲刷着,不知为何,有些急切想要离开:“这雨得什么时候停?”   “我看最早也得明天早晨。”宋叶阳根据以往的经验回答他。   余季阳以最快的车速载着龚熙诺来到码头,大雨磅礴,货船无法起航,停靠在雨中。她见到货船还在,放下心来:“还好,还没走。”   龚熙诺坐在旁边,透过满是雨点的玻璃望着货船,一动不动。   余季阳撑着伞走下车,绕到他这边,打开车门,把他拽下来:“龚熙诺,你快点过去!要他留下来!”   雨势颇大,龚熙诺和余季阳同撑一把伞,雨水很快浸湿他们俩的衣服,哗哗的雨声影响两个人的交流,他们不得不高喊着才能听清对方的话。   “余季阳,回去吧!”龚熙诺把大部分的伞偏向她那边。   余季阳使劲地推着他:“不行!你一定要过去!你难道真的想永远失去他吗?”   雨越下越大,龚熙诺抓着她的胳膊,向车的方向退了几步:“走吧!”   余季阳不知怎么回事,力气突然变得很大,她紧紧地拽着龚熙诺的胳膊,把他拉到码头前面的空地处,指着货船:“龚熙诺,你是个胆小鬼!你看,他就在里面,几步路,那么难走吗?龚熙诺,你……”   余季阳的话还没说完,见龚熙诺忽然愣在那里,从他别过脸的侧面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她转过头,原璟坤不知何时撑着黑色的雨伞站在他们对面。   余季阳笑起来,大力地把龚熙诺推过去:“快去啊!”   龚熙诺浑身湿透,白色的衬衫紧贴在身上,头发滴着水,狼狈不堪地出现在原璟坤面前。   余季阳大功告成,撑着雨伞,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身,大声地朝着龚熙诺喊道:“龚熙诺,你一定要成功噢!”   龚熙诺回头看见余季阳在大雨中,背着身高举着一只手,不停地晃动着,那是再见的意思。他没有看到余季阳脸上划过的泪水,还有欣慰的笑容。她的笑容和泪水包含着许多东西,有高兴,有失落……还有,对一份感情的解脱,和对另一份感情的祝福。   龚熙诺面对原璟坤,张了张嘴,大颗大颗的雨滴落到嘴里,低着头,半天无语。   原璟坤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   龚熙诺上前一步,转过身,稳定一下略微慌乱的情绪,再次回身,慢慢地开口,语气轻微,声音低沉,语速缓慢。   “我觉得……”   停顿一下。   “将来的事情……”   隔上一会。   “只有和你在一起……”   终于鼓起勇气盯住原璟坤的面庞。   “才会比较有意思……”   龚熙诺特殊的告白夹杂着雨水声传到原璟坤的耳朵里,他听的真切。   两个人注视良久,无声地化解一切误会,释然的神色出现在彼此脸上。   原璟坤什么话都没说,上前几步,把伞举到两个人中间。        船舱里,宋叶阳的眼神在原璟坤和龚熙诺两人身上来回转悠,若是旁人,从他俩相当平静的脸上或许不会看出其中的内情,但他是喜欢男人的,于是,一眼看穿两个人的特殊关系。   原璟坤倚在舱门边,透过门上窄小的玻璃盯着外面的暴雨,一副淡然的样子。   龚熙诺坐在他对面的长椅上,身上披着一条大毛巾,仰着脸,痴痴地望着原璟坤,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叶阳轻咳一声:“本来呢,我也不想当这个大电灯泡的,但是呢,外面这么大的雨,你们俩也不忍心让我站在甲板上洗个天然淋浴吧。”   龚熙诺被突然响声的话语拉回到正常的状态,低下头,用毛巾擦着湿透的头发。   宋叶阳见他们两个人没反应,干脆坐到龚熙诺身边,直接问:“你叫什么名字?”   “龚熙诺。”龚熙诺不知道他是谁,不过还是态度和气地回答他。   宋叶阳点点头,又问:“你多大了?”   “我比他小两岁。”龚熙诺这下觉得余季阳分析的对,这个人可能是原璟坤的家人。   宋叶阳再次点头:“噢。看你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还行,年纪差的太多,可不好。”   龚熙诺看了看原璟坤,他站着没动,脸上没表情,仿佛没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宋叶阳诡秘一笑,打开天窗说亮话:“喜欢我们璟坤哪儿?”   龚熙诺的颧骨泛起薄红,擦着头发的动作停下来,没回答他的问题。   “啊欠……”龚熙诺受了凉,有些感冒的预兆,忍了半天,没憋住,打了个喷嚏,不过后面的声音噎在嗓子里。   原璟坤转过身来,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伸手摘掉布满水滴的眼镜,用毛巾的一角仔细地擦干净,重新给他戴好。甩掉已经发湿的毛巾,又用新的毛巾给他把头发擦干。   龚熙诺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摆弄,最后接过他递过来的热水,水杯的温度通过双手传遍全身,冰凉的身体渐渐地缓和过来。   大雨直到转天晌午才停,宋叶阳公事在身,不能耽误时间,把原璟坤和龚熙诺扔在码头,开船而去。   龚熙诺的车昨晚被余季阳开走,两个人站在空旷的广场中间,四下没人,举目无望。看情形,他们必须走到公路上,才有机会拦到顺风车,带他们回城。   漫漫长路,龚熙诺走在前面,原璟坤拉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宽敞的马路,车辆稀少,只有他们俩缓慢前进的脚步。   两个人并肩而行,贴近的左右手悬在半空,默默地走着走着,龚熙诺突然一把握住原璟坤的手,掌心交错,越握越紧。   原璟坤收紧手掌,看了一眼龚熙诺的侧脸,他平和的面容里透着淡淡的欣喜,那神色,只有他看得出,读得懂。   龚熙诺把手掉转过来,与原璟坤十指相握,没说话,也没看他,而是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夕阳映在他们身上,他们的脚步坚定,这条路,我和你,一起走,再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36章 Chapter 36   龚熙诺和原璟坤差不多晚上十点才回到别墅,在公路上走了将近四五个小时,好不容易拦到肯载他们回城的顺风车。   想必余季阳带着龚玺已经睡下,他俩把行李放在客厅,轻手轻脚地上楼,走进卧室。   龚熙诺关上房门,转过身,见原璟坤直直地站在他面对,走过去拉起他的双手,眼圈红起来,把他的手贴在心口处,哽咽:“我想你,想到这里很疼。”   原璟坤鼻尖一酸,眼眶里的泪水扑簌簌地掉下来,额头抵在他脑门上,嗔怪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龚熙诺把头放低,靠近他的脸,慢慢地凑上唇,吻住他的嘴。   原璟坤闭上眼睛,回应他,紧紧地抓住他的双手,像是要握住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吻得缠绵,吻得深切,吻得忘情,吻得窒息。   接下来,他们享受性|爱带来的欢愉,品味彼此带给对方的快|感,此时的他们,才真正地意识到,原来,他们竟如此深爱对方。   热恋中的两人一夜之中欢|好两次,龚熙诺体力不支,结束后竟比原璟坤先睡去。   原璟坤抹掉他额上晶莹的汗珠,长久地凝望着他英俊的面容,点了点他的鼻尖,趁着他睡觉,带着笑骂他:“笨蛋!”   清晨六点不到,原璟坤早早地醒来。尽管他很累,可在陌生的环境,怎么都睡不踏实,抱着龚熙诺,才得以眯瞪一会儿。   原璟坤睁开眼睛,见龚熙诺还在沉睡,双手捏住他的耳朵,骚扰他:“醒醒啊!”   龚熙诺睡意正浓,根本睁不开眼睛,可听到原璟坤叫他,还是勉强地开口应道:“醒了?”   “嗯,睡不着。”原璟坤使劲地摇晃他的耳朵。“起吧!”   “好早。”龚熙诺有气无力地回他,始终闭着眼。   原璟坤翻过身,趴在他身上:“不早了!”   龚熙诺费劲地睁开双眼,原璟坤的容颜无限放大在眼前,微微一笑:“好!”   原璟坤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脖间,盖住裸|露的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床前穿衣服的龚熙诺。   龚熙诺周身一|丝|不|挂,背对原璟坤,拿起蓝色的底裤,感受到身后的目光,转身用手挡住原璟坤的眼睛。   “不许看!”   “我没看!”原璟坤狡辩,还透过手指的缝隙,睁大眼睛偷看。   龚熙诺又叠加上一只手:“不许看!”   原璟坤用被子盖住脑袋,遮住眼睛:“这样行吗?你以为谁愿意看你呀!”   龚熙诺没说话,不放心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背过身穿好衣服。他们之前经历过同居生活,可是,例如换衣服洗澡这种比较私密的事情还从没当面做过。   两人洗澡、穿戴整齐、换好床单,收拾妥当,时间尚早。龚熙诺牵着原璟坤的手,带他参观整个别墅,按照从楼上到楼下的顺序。   别墅的房间不多,可每个房间的面积都不小,镶嵌在主卧里的衣帽间差不多有公寓客房那么大。   两人脚步轻微,害怕吵到还没起床的余季阳和龚玺。   来到楼下,走进厨房,里面全部都是最新的厨房用品,气派的橱柜引起原璟坤的注意,微波炉、电烤箱、灶具、还有消毒柜连成一体,造型别致,还方便实用。   “要不是你在,我才不会来这里。”原璟坤不喜欢这栋别墅。   龚熙诺侧过脸,没理解他的意思:“嗯?不好吗?”   “不好,这么大,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一点家的感觉都没有,跟样板间似的。”原璟坤张望着外面的花园。   “这本来也不是我的房子。这是公司指定给我的住处。或许,以后还会离开,去其他的城市。”龚熙诺向他解释。   原璟坤还没来得及说话,回头看到一个中年妇女的身影,下意识地要松开龚熙诺的手。   龚熙诺反而握紧他的手,神态自然地和芹嫂介绍他:“芹嫂,这位是原先生,以后会和咱们生活在一起。”   芹嫂的脸上吃惊的表情维系了几秒钟,冲原璟坤笑一下,没说话,戴上围裙,准备早餐。   龚熙诺转向原璟坤:“她是芹嫂,是一直跟我身边的阿姨,平时负责打扫卫生和做饭。”   原璟坤要渐渐地融入到龚熙诺的生活里,要充分了解他的生活状态。   两人走到客厅,恰巧看到余季阳和龚玺睡意朦胧地下楼。余季阳和龚玺身穿一模一样的小熊亲子睡衣,大手牵着小手,迈着摇摇晃晃的脚步。   原璟坤停下来,呆滞地望着三年未曾见过的“女儿”,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余季阳见他俩已回来,打着哈气:“啊,你们俩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起得好早啊。”   “昨晚。”龚熙诺回答她,有点埋怨她把车开走,害得他和原璟坤走了这么多的冤枉路。   余季阳见原璟坤痴痴地看着龚玺,蹲在龚玺面前,耐心地告诉她:“龚玺,你看,是不是有个不认识的人?”   龚玺还没睡醒,揉了揉半闭着的小眼睛,看清楚眼前高大清秀的男人,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疑惑地点头。   “妈妈告诉你,他呢,是龚玺的爸爸。”余季阳诱导龚玺,让她慢慢地接受原璟坤的身份。   “可是,我有爸爸啊,嗯,小朋友都是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的。”龚玺转动着眼珠,固定的思维模式让她对余季阳的话产生疑问。   “谁说的?龚玺有两个爸爸不好吗?那不是还多一个人疼龚玺了吗?呐,这个爸爸呢,十分喜欢龚玺呢,龚玺你看,爸爸是不是长得很像你?”余季阳掰过龚玺的身体,让她面对原璟坤。   龚玺歪着脑袋盯着原璟坤,看了半天,觉得他的眉毛鼻子都和自己很像,妈妈没有撒谎骗她,点点小脑袋:“是!他也是爸爸。”   余季阳亲了亲龚玺的小脸蛋:“对!龚玺真聪明!那现在呢?龚玺,喜欢一个人应该怎么样呢?”   龚玺吧嗒吧嗒地跑到原璟坤面前,摆摆手,示意他低下身体,有话要和他说。   原璟坤迟缓地俯身,凑近龚玺,真想好好地亲亲她,抱抱她。   龚玺一脸认真地说:“妈妈说,你也是我爸爸。嗯,当我爸爸可不容易噢!你可得好好对我噢!我也会好好对你的!”   作为龚玺的生身之人,不管龚玺的身体里究竟流着谁的血,她和原璟坤之间都会存在那种无法割据的亲密感,小小年纪的龚玺不会明白这些意义,但是,她确实不讨厌突然出现的新爸爸,甚至,还有点莫名地喜欢他。   原璟坤内心激动,为的是那一句“你也是我爸爸”。他从来不曾想到过,会有一天和孩子再次相遇,更不敢妄想会听到她叫自己一声“爸爸”。   而今,梦想的一切居然会现实,一时之间,还有些不敢相信,难以接受。   龚玺见他呆呆的模样,笑起来,踮起脚,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转身对余季阳说:“妈妈,喜欢一个人就得亲亲他!”   余季阳竖起大拇指,赞她:“对!龚玺做得好!”   “爸爸,你喜欢我吗?”龚玺充满期待地问。   原璟坤蹲在她面前,抱住她柔软的身体,情难自禁,声音微抖:“当然,爸爸很喜欢龚玺。”   龚熙诺对于龚玺能够顺利地接受原璟坤感到满意,还有莫大的欣慰。以前还想着,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龚玺才能接受原璟坤的存在,现在一看,完全是多虑。   原璟坤放开龚玺,站起来,感谢余季阳的话还没出口,被余季阳抢先一步阻止住。   余季阳用手挡住俊俏的脸:“哎,别谢我!你好好对待龚玺就好,别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其他的嘛,谢来谢去的,多没意思啊!”   四个人安静地吃早饭,龚熙诺举着报纸,浏览新闻,除了他喝牛奶外,其他三个人都是喝粥,外加煮鸡蛋和酱菜。   原璟坤无心吃饭,目光贪婪地停在龚玺身上,龚玺的小手握着小勺,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粥,一般的小朋友都喜欢吃蛋清,不爱吃容易噎着的蛋黄,龚玺则是乖乖地吃掉一个鸡蛋。   吃完饭,龚玺站起来,转过身去,拉过来一个小板凳,端着她专用的小碗和小勺,踏上小板凳,把碗和勺放在水池里。   原璟坤看得出来,龚熙诺并不宠溺龚玺,小小年纪的她,自理能力很强,和龚熙诺刻意的培养有着密切的关系。   整个过程,龚熙诺和余季阳都没说话,也没帮她,仿佛理所应当一样。   龚玺从板凳上蹦下来,摘掉垫在领子里的口水巾,擦擦嘴,挂在一边的银色扶杆上,又重新坐回餐椅里。   “爸爸。”   龚熙诺和原璟坤同时抬头看她,应着她:“嗯?”   “我叫新爸爸呢!”龚玺索性跑到原璟坤身边,拉着他的衣袖。“爸爸,你送我去幼儿园吧。”   原璟坤看了一眼龚熙诺,他把报纸放下,冲着他点头,表示同意。   “好呀。”原璟坤满心欢喜地答应龚玺的要求。   龚玺的小脸上展开笑容,拽起他:“那咱们走吧,不然要迟到啦。”   余季阳此番回来小住,不单单是为了看望龚玺,还需要处理内地的事务,要是她在,龚熙诺的私人座驾一定会被她霸占,充作代步工具。   龚熙诺没办法,总不能因为这样再去买部车,只好每天让倪鹏来接他去公司。   如此一来,原璟坤只能带着龚玺打车去幼儿园。   原璟坤牵着龚玺的手,朝着幼儿园的入口走去,距离很远的时候,龚玺一下子见到苗老师,高兴地拉着原璟坤跑过去,兴奋地介绍他:“苗老师,这是我的爸爸。”   苗老师愣住,礼貌地冲着原璟坤笑问:“您好,您是龚玺的……?”   原璟坤语塞,不知该如何和老师解释颇为特殊的身份。   苗老师看出他略微尴尬的脸色,心中纳闷,不过没往其他的方面想,而是下意识地认为他或许是龚玺的干爹,或者是他父亲的知己好友。   “噢,您是龚玺爸爸的朋友吧。”苗老师化解无声的沉闷气氛,拉起龚玺的手。“来,龚玺,和爸爸再见吧。”   “爸爸,再见!”龚玺冲着他摆摆手。   原璟坤笑着抬起手回应他,龚玺被老师牵着走进幼儿园,原璟坤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   龚玺走着走着,忽然又转身,朝着他喊:“爸爸,记得下课来接我哦!”   送完龚玺,原璟坤沿着便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想不出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之前以为会和宋叶阳离开这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所以,他断然地辞去学校的工作。   这下好,他再次回到无所事事的状态。   原璟坤实在不想回别墅,尤其是龚熙诺不在身边,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他觉得太别扭。   原璟坤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如同他的人生一样,总是需要在分岔口做出决定,可每次,他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交通灯由红变绿,再由绿变红,原璟坤一动不动地站在斑马线的缝隙处,惹得交警观察他半天,还以为他是想不开,准备撞车自杀呢。   原璟坤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准备去哪儿。正思索着,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表明是龚熙诺的电话号码。   “喂。”原璟坤无精打采地接起电话。   “送到了吗?”龚熙诺正从地下停车场往上面走着。   “送到了,你就为这个打个电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原璟坤很是烦恼,语气不佳。   龚熙诺知道他心情不好,早想到造成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他本想打个电话,对他表示一下挂心和安慰,可是,转念一想,再怎么安慰,再怎么关心,他也不可能放下工作,全心全意地陪着他,那些无谓的话也就没说出来。   龚熙诺沉默半响,在走进办公大厦的时候,挂掉电话。   原璟坤听到断线的忙音,把手机从耳边移到眼前,盯着手机屏幕上面的通话时间显示,更为恼怒。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微博相册:一只包包儿。 第37章 Chapter 37   一辆价值千万的迈巴赫62S领头,后面尾随四辆黑色宝马,奔驰在公路上,形成一道格外亮丽的风景线,弄得两边的车不得不自愿地给他们让出道路。   五辆车相继停在五星级大酒店门前,门童带着礼貌的微笑,打开车门,身着黑色西服的龚熙诺迈出修长的右腿,走下车来。   在门童的引领下,倪鹏把车开到停车场。   龚熙诺站在门口等待其他人,稍等片刻,特别助理王玉忠、总办秘书张钧培,还有他的秘书,和另一名行政人员陪同他走进酒店。   大堂经理早已等在迎宾处,笑容甜美地引领他们来到位于四楼的钻石会客厅,推开大门,伸出手:“您请。”   大堂经理在他们进去后,带上大门,顺带嘱咐服务小姐:“不要随便进去,在外面等着就可以。”   会客厅装修精美华丽,脚踏厚重的地毯不会发出任何响声,背景墙采用暖色调的鹅黄,水晶吊灯发出类似白昼的光亮,装饰简洁,中间摆放一张圆桌,围着几把红色的转椅。   龚熙诺面色和气地走过去,落座前,左手挡在西服下摆前,伸出右手与早已等候的几个人一一握手:“让各位久等。”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态度恭敬,客气地回应他:“哪里,龚总肯接受我们杂志的采访,可是我们杂志的荣幸,要知道,这可是最为独家的报道,会成为这期杂志的主打和最佳卖点。”   龚熙诺从来不曾出现在媒体镜头前,没接受过任何一家杂志或报纸的采访。此番迫于总部再三要求,不太情愿地破例接受《商界》的独家访问。   首先是一位摄影记者为龚熙诺拍照,龚熙诺并未刻意摆动作,端坐着,摄影记者站在他面前,来回走动,找寻最佳的拍摄位置,他可不敢随便指挥龚熙诺。   接下来,一位年轻的女记者按下录音笔,开始提问,上来热身,不过问些寻常大众问题,后来,又问了些比较敏|感的话题,比如和嘉义的竞争关系;比如关于三年前的盗图事件……   龚熙诺都用极为简略的语言,中规中矩地回答她的问题,答案既不十分清楚,又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总之是滴水不露,琢磨不出半点漏洞。   女记者不禁在心里感叹龚熙诺的思维敏捷,还有成熟老练,几次想把他带进沟里,到头来,都差点被他绕进去,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访问持续半个小时,龚熙诺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王玉忠适时地站起来,提醒他们:“时间差不多了。”   女记者看了看录音笔显示的时间,微笑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可以。”龚熙诺没有为难他们,反正已然答应接受访问,那么没必要再苛刻时间问题。   女记者踌躇片刻,与主编对视一眼,鼓起勇气开口:“听说您不日将会和钢琴家樊宁小姐订婚,请问您有没有这件事?假如您们订婚,您会尽快和她完婚吗?”   龚熙诺的眉心微微抖动一下,对于她提出的问题感到惊讶,不过面色未改,依旧平静,沉默无语。   王玉忠上前一步,摆出挡驾的姿态:“不好意思,任何与公司事务无关的问题,龚先生一律不予回答。”   “不好意思。”女记者笑着道歉,关掉录音笔。   “没关系。”龚熙诺站起来,系好西服的纽扣,对他们微微欠身。“各位辛苦。”   主编再次和他握手,表示感谢:“谢谢您这次的配合,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再次采访您。”   “客气。”龚熙诺在平摊在桌面的白纸上潇洒地写了几句对杂志的赞美之词,盖上笔帽,把价值不菲的钢笔插在上衣内侧的口袋里。   龚熙诺坐在车内,双手十指交错搭在腿间,闭着眼睛,脑中思索刚才女记者提出的问题。   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为什么他们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令作为当事人的龚熙诺产生疑惑,他和樊宁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几年前的那次回去公干,此后,他们再无任何联系。   那么,谣言从何传来?龚熙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嘉义的冯祥林在搞鬼,不过,他很快地否定了这样的猜测,他周围知道樊宁存在的人不多,再说,嘉义这么做,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突然,龚熙诺睁开眼睛,想到一个人,也许这一切是他在背后操作的结果。   原璟坤实在是想不到哪里可以用来打发大把的空闲时间,最后无奈之下,选择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坐到一群学生中间。   一整天,原璟坤一直待在自习室,认真仔细地翻阅借来的几本书,连中午饭都没吃,觉得时间过得还真快,抬起头,转动一下几乎要僵住的脖子,望见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在数字五上。   原璟坤赶紧起身,匆忙地办好还书手续,龚玺的幼儿园五点半下课,再不赶快,恐怕来不及准时接她回家。   原璟坤到底还是晚了一会儿,到达幼儿园的时候,龚玺背着小书包,被苗老师领着站在门口,小眼珠四处张望,小脸上浮出焦急的神色,小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苗老师紧着安慰她:“龚玺,别着急,爸爸一会儿就过来,这个时间容易堵车。”   原璟坤一路小跑过来,一把抱起龚玺,满脸歉意:“媛媛,着急了啊?对不起啊,爸爸迟到了。”   龚玺对于他的迟到,最开始还有点不太高兴,瘪着嘴,后来见他态度诚恳地道歉,心里也就原谅了他,咧开嘴:“没事,爸爸有时候也会晚,因为堵车。”   龚熙诺和原璟坤都被她唤作“爸爸”,不过,她自己分得清楚,其实,根据语境,听者也会明白。   龚玺乖巧地和老师再见,原璟坤把她肩上的小书包拿下来,拎在手里,一直抱着龚玺,刚想拦出租车,被龚玺阻止:“爸爸,咱们坐地铁吧,我想坐地铁。”   “好呀!”原璟坤这些年不在龚玺身边,觉得亏欠她良多,所以,和龚熙诺相比,显得更加宠爱她。   两人走在边道上,路过西点屋,龚玺提出想吃点心,原璟坤停下来,放下她,指着玻璃里面的各种小点心问她:“媛媛,你看,你想吃哪个?”   龚玺身量太小,高高地抬起胳膊,伸出食指点着玻璃:“我要吃这个,还有那个。”   “嗯,小姐,我要四个牛角,还有两个铜锣烧。”原璟坤牵着龚玺的手,害怕一个不注意,她会乱走。   服务员熟练地把点心夹到环保纸袋里,放在电子称上面:“先生,一共是七元三角。”   原璟坤掏出钱包,正在结账,龚玺指着马路,大声叫起来:“爸爸!”   原璟坤循着她的声音回头,见龚熙诺的车停在路边,人倚在车头,笑意浓浓地向他们这边望着。   龚熙诺和他对视一眼,大步迈上台阶,走过去抱起龚玺,轻声细语地问:“媛媛,爸爸请你吃蛋糕呀?”   龚玺搂着他的脖子,自打龚玺会走路后,龚熙诺很少主动抱她:“嗯,爸爸,你想吃吗?”   原璟坤结完账,拿起纸袋,没回应龚熙诺一直注视他的目光,朝他的车方向走去,龚熙诺抱着龚玺跟在他身后。   车内,原璟坤陪着龚玺坐在后面,龚熙诺默默地开车,偶尔从反光镜里看一眼他,原璟坤冷着脸,揽着龚玺,不看他,不说话。   其实,龚熙诺很想问问他,这一天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他猜想到原璟坤一定会去幼儿园接龚玺,于是,下班后,一刻没耽误地往幼儿园赶去,结果,稍微晚了一会儿,错过了他们俩的身影。   龚熙诺车速缓慢地沿着马路开了一会儿,没想到,居然真的撞见正在挑选点心的他们。   在与原璟坤的相处中,龚熙诺一贯如此,只要他心情不好或正在生气的情况下,一般都选择沉默来应对。   吵架是最伤感情的,再好的感情也禁不住没事总吵架,更何况他们俩的感情还没好到小吵怡情的地步。   再说,万一两人没克制住,由小吵演变成大吵,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为解一时之气,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龚熙诺和原璟坤分别拉着龚玺的左右手,三个人甫一进门,龚熙诺惊奇地发现不知何时回来的胡楠端坐在沙发里,听到响动,抬起头,迎上他们三人不同的目光。   龚熙诺松开龚玺的手,上前几步,来到他身前:“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璟坤不认识他,站在原地没动,龚玺没见过他,面对一个气势不凡的陌生叔叔,有点害怕,紧紧地拽着原璟坤的腿,躲在他身后,怯生生地望着胡楠。   胡楠没回答他,而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原璟坤和他身后的龚玺。   原璟坤被他看得别扭,龚玺被他看得更加恐惧,拉着原璟坤的手,要他抱,原璟坤俯身抱起龚玺,和她面对面,用笑容安慰她。   胡楠的脸色一点都不友善,甚于还带着点鄙夷和不屑。他默不作声地毫无礼貌地长久地盯着传说中的龚熙诺的“妻女”,转脸又看了看龚熙诺。   胡楠还没来得及说话,芹嫂走过来:“可以吃饭了。”   饭间的气氛莫名地沉重,四个人各怀心事地安静吃饭,空气里连咀嚼声都听不到。   龚玺不喜欢如此压抑的气场,即便以往她和爸爸吃饭的时候也不作交流,可是,气氛与现在不一样。   她到底是小孩子,克制不住内心的不满,把小勺摔在碗里,跳下椅子,朝着楼梯跑去。   原璟坤怕她摔着,放下筷子,跟在她身后。   龚玺费劲地爬着楼梯,本来多了个和蔼可亲的新爸爸,使她心情很好,还准备把今天在幼儿园发生的事告诉新爸爸,与新爸爸一起分享快乐。这下倒好,突然冒出个厉害的陌生叔叔,搅乱她原本的计划,小姑娘越想越生气,脚下不稳,摔趴在楼梯上。   原璟坤见状连忙扶起龚玺,轻轻地拍掉粘在她衣服上面的尘土,紧张地问:“媛媛,摔着了吗?”   小孩子生气起来根本搞不清楚谁对谁,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大力地推开原璟坤,噔噔地跑上楼去,砰地关上小房间的门。   原璟坤三步两步地跟上去,推开房门,走进去,好言好语地哄着她,陪着她。   餐厅里,胡楠脸色严肃,放下餐具,起身:“熙诺,和我到书房来,我有话要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38章 Chapter 38   书房,龚熙诺坐在沙发里,低着头,一副“受审”的样子。   胡楠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问他:“他们是谁?”   龚熙诺清楚他嘴里的“他们”指的是原璟坤和龚玺,他不打算隐瞒,也不想撒谎,而是诚实地回答他:“是我的爱人和孩子。”   胡楠的眼中闪现出一抹惊讶的神色,万般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直接和痛快地承认,嘴角抽搐,半天才再次开口:“龚熙诺,你再说一遍,他们是谁?”   龚熙诺无畏地抬起头,对视他的眼光,声音平稳地重复:“是我的爱人和孩子。”   胡楠在三天前通过独有的渠道了解到龚熙诺近来的生活情况,之前他被派到英国,差不多有三年未见龚熙诺,两人平日靠Email联络,不过每次都是他主动给龚熙诺发邮件,龚熙诺回复的内容简短,写来写去,无外乎那几句毫无新意的话。   新年之际,胡楠和龚熙诺在总部遇见,胡楠顿时感受到龚熙诺的改变,那饱含抑郁的眼神,还有消瘦的身躯,和一副总是心事重重的表情,引起他的关切,当面询问,没问出结果,他决定采用点其他的手段去了解内情。   当胡楠得知他身边多出来一个“女儿”,而且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的时候,脑袋嗡地响了一下,他先前猜测龚熙诺大概是为情所困,才会如此憔悴不堪,他还暗自高兴龚熙诺总算是开了窍,结果,没想到他居然爱上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为他生了孩子的隐性人!   胡楠被他的行为气得七窍生烟,虽然他常年旅居国外,但思想仍旧顽固保守,对于同性恋这种事情,他能够做到不歧视,但绝对不能接受龚熙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在得知真相后,立即赶回来,他要阻止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   在他回来之前,他还特意联系了几家媒体,散播出去龚熙诺要和樊宁订婚的消息。他的目的是借助强大的媒体给龚熙诺施加压力,逼他就范,回归正途。   “龚熙诺,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的前途,你的事业,你多年来的努力和奋斗,你都不想要了是不是?”胡楠忍不住地抬高语调,表示出他此刻的气愤。   “是你制造我会和樊宁订婚的消息吧,学长,你这么做,是不是对樊宁太不公平?我根本不爱她,勉强在一起,无疑是彼此折磨,我不想伤害她,不管怎么样,即便没有原璟坤,我也不会娶她。何况,我已经有爱人了,除了原璟坤,我谁都不想要。”   龚熙诺语气平淡,不过还是能够听出隐藏在里面的焦急,他不会去责怪胡楠的所作所为,不会去埋怨他的越俎代庖,他真的只是不想伤害樊宁。   胡楠恨铁不成钢般地怒道:“龚熙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爱人?他算你哪门子的爱人?你要清楚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你要清楚你未来的职业规划,你要清楚你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他们在你身边,是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到时候,会毁掉你现在所有的一切!他们将会成为你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万一被敌手抓住你的小辫子,会成为你人生中最大的丑闻,让你永生不得翻身!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你的位子有多少人在惦记着!”   龚熙诺没反驳,没辩解,没动声色。   胡楠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放平了口吻,软下语气:“熙诺,我知道,我既不是你的爸爸,也不是你的兄长,我说这些话,你肯定不爱听,甚至还会埋怨我,觉得我是多管闲事,故意给你找麻烦……”   “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想法。”龚熙诺站起来,打断他。   确实,不管胡楠怎么做,或许做的再过分,他都不会怨他怪他,他永远记得,在最艰难的那段日子,胡楠给予他的帮助和关怀,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对胡楠,仍旧充满感激和敬意。再说,胡楠这么做,无非还是为了他的前途着想,对他的期望太大,所以失望才会这般强烈。   胡楠的脸上挂着失落的表情,他觉得龚熙诺真的变了,变得让他感到陌生,感到难以琢磨,感到他们之间前所未有地充满距离和生疏。   “回国的七年里,你自己想想你做的这些事,桩桩件件哪一样是对的?早知道这样,当初根本不应该让你回来发展,踏踏实实地待在美国多好。”   “对不起。”龚熙诺了解胡楠对他的失望,胡楠不止一次地表示过对他前途的美好憧憬,心里到底有些觉得对不住他。   胡楠本来不想太过于尖刻地说原璟坤坏话,可实在是没忍住,脱口而出:“还有他,不会觉得羞耻吗?堂堂一个男人,却要……太让人觉得恶心了,这是一种很变态的做法!”   原璟坤一直在小房间陪着龚玺,在他的哄劝下,龚玺的情绪好些,断断续续地和他讲幼儿园里的趣事。   龚玺晚饭吃的不多,这会儿觉得饿,吵着要喝奶。   原璟坤正准备出来给她冲奶,恰巧听到从书房里传来的胡楠的声音,以及这伤人的最后一句话。   书房的门没关,龚熙诺流转的眼神正好碰到原璟坤,见他驻足在楼梯口,自然知晓他大概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以及胡楠刻薄的话语。   原璟坤和胡楠对视一眼,准确无误地看清楚他眼里的不快,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还有点憎恶之感。   龚熙诺快步出去,拉住已迈下台阶的原璟坤,两人停在楼梯中间,相顾无言,神情复杂。   “原先生,你不回家吗?”胡楠有意要他们分开,到底没放弃拆散他们的想法。“熙诺,送我回酒店。”   原璟坤不想龚熙诺为难,扯出难看的笑容:“媛媛饿了,想喝奶,你告诉芹嫂一声,我……先走了。”   原璟坤说完,折身走下台阶,龚熙诺跟到门口,被胡楠喝住:“熙诺!”   原璟坤看了一眼站在楼上的强势男人,离去前递给龚熙诺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龚熙诺两下为难,如此短的时间内,想不出平衡的办法,心急如焚,苍白的脸上罩着阴霾的神色。   原璟坤出了别墅区,再次回到漫无目的地游走的状态。他无家可归,三年前为了生存,卖掉了父母留下的房子,杨瑞德根本没想到他会留下,退掉了他们租的房子,搬到学校提供的免费宿舍。   夏夜凉爽的清风吹在他身上,原璟坤自打遇到龚熙诺以后,不知为何,总是处于漂泊不定的状态,不管是自身还是内心,都不曾安定下来。   虽然原璟坤不清楚胡楠的身份,可他看得出来,胡楠在龚熙诺的人生中是个十分重要的人物。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超出友情,近似亲情。   胡楠的话反反复复地在他耳边响起,在胡楠出现前,原璟坤都没想到过他和龚熙诺在一起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也没觉得他们在一起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   现在一想,他们在一起不是像他想象得那么理所应当,自然而然。   原璟坤发现他以前的想法是这么的天真,这么的单纯,这么的简单,这么的不可思议。他疏忽了许多存在于外界的客观条件,忽略了龚熙诺所处的环境和自身的身份,还有世俗大众的看法……   原璟坤无比烦恼,又不知该去哪里过夜,手里握着的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他简直怀疑手机坏掉,反复不停地开关机,直到再次开机的时候顶进来一个陌生的电话。   原璟坤疑惑着接起电话:“喂,您好。”   “喂,是原先生吗?”电话的那端居然传来耿鑫一贯轻松欢快的声音。   原璟坤没有想到耿鑫会给他打电话,惊喜:“怎么是你?有事吗?”   耿鑫笑着:“呵呵,是这样的,龚总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把公寓的钥匙给您送过去,您现在在哪儿?”   原璟坤抬头,搞不清楚究竟身在何处:“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好,我在宾阳路,我在那个丽水湖□□旁边的肯德基门口等您。”耿鑫怕他不认识,尽量说得详细些。   耿鑫和三年前相比,没太大的变化,那张娃娃脸上还是挂着单纯满足的笑容。   原璟坤从他手里接过公寓的钥匙:“你和夏医生还好吧。”   “挺好的。”耿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您和龚总也会越来越好的。”   “嗯,谢谢你。”原璟坤真心感谢耿鑫,尤其是那段时间耿鑫对他的照顾,包括现在对他和龚熙诺的祝福。   龚熙诺在送胡楠回酒店前,给耿鑫打了个电话,耿鑫手里还有一套公寓的钥匙,要他尽快联系原璟坤,把钥匙交给他。   龚熙诺当然知道原璟坤无处可去的情况,情急之下,想到可以暂时把他安排到公寓去住。   龚熙诺把胡楠送到酒店,胡楠明里暗里又叮嘱他几句,再三地强调要他赶紧做个决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龚熙诺没回别墅,直接从酒店赶往公寓,车停在楼下,抬头见公寓黑着灯,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龚熙诺连电梯都等不及,一口气跑到八楼,慌慌张张地打开门,打开门厅的灯,带着侥幸心理,喊了一句:“原璟坤……”   屋内没有传来回应声,龚熙诺望进去,见到阳台上原璟坤孤单的背影,他抱着双臂,平视着对面大楼万家灯火的景象。   龚熙诺轻轻地迈上台阶,走到他身边,从后面抱住他,感受到他身上的凉意,想必他的心更冷,嘴唇蹭到他耳边:“对不起……”   原璟坤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双手叠在他搭在腹间的手上,压抑着内心的纷乱,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他的平静是故意做给龚熙诺看的。   余季阳处理好工作,回到别墅已是深夜,一进门便看到芹嫂坐在沙发里打盹,龚玺精神十足地趴在茶几上搭积木。   余季阳蹲在龚玺面前,奇怪地问:“媛媛,怎么还不睡觉呢?爸爸呢?”   龚玺一见到余季阳,咧开嘴,带着哭腔:“呜呜,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呜呜,来了一个陌生的坏叔叔,他把新爸爸赶走了,还带走了爸爸……”   余季阳抱起龚玺,抹掉她眼眶渗出的泪水,心里想着:陌生的坏叔叔?那是谁?大脑飞快地思索她能想到的人,最后目标锁定在胡楠身上。   肯定没错,一定是他。除了他,谁还能这样干涉龚熙诺的私生活。   芹嫂醒过来,见余季阳回来,忙站起来:“余小姐,您回来了,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去睡觉吧。”   余季阳抱着龚玺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看到诱人的咖喱牛肉,犹豫不定:“要不我再吃点夜宵?”   龚玺一脸认真地提醒她:“妈妈,不能吃太多,吃的多多,长得胖胖,不好看啦!”   以前龚玺好吃零食,为了防止她多吃,余季阳每次都拿这种话吓唬爱美的小姑娘,这下好,她倒是记得清楚,还反过来教育余季阳。   龚熙诺对于情|事的欲|求不算强烈,和原璟坤朦胧的第一次,让他觉得其实做|爱是件挺美好的事情。   做|爱是两人心灵交流的一种方式,是一种变相的沟通技巧。   比起真实存在的身体,心灵总是显得比较虚幻和空洞。   当他进入原璟坤的时候,有种真真正正地拥有他的感觉。   那感觉让他满足和欢喜,让他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龚熙诺心里明白原璟坤的担忧和害怕,他今晚的表现已然说明一切。   龚熙诺深深地自责,还有挫败,到头来,他始终无法带给原璟坤安全感,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到伤心和难过。   他爱原璟坤,他要原璟坤。   所以,这次,不管怎样,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他一定要把原璟坤留在身边。   除非,原璟坤不要他。   今晚的做|爱,不单单满足了原璟坤的生理需要,更多的是对他心灵的安慰。   胡楠的到来让他觉得,他或许很快会再次失去龚熙诺。   面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他甚至来不及好好地体味,便又要消失不见。   龚熙诺在他身体里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他破碎不整的心,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狠下心来,义无反顾地离开他。   不不不,原璟坤在心里否定消极的想法。   他爱龚熙诺,他要龚熙诺。   所以,这次,不管怎样,即使前路艰辛,他也要留在龚熙诺身边。   除非,龚熙诺不要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微博相册:一只小小奶黄包。 第39章 Chapter 39   余季阳把龚玺哄睡后,拿起手机,拨通龚熙诺的电话,里面传来语音小姐的甜美提示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余季阳冲着语音小姐发起没用的牢骚:“怎么关机了?你俩又要搞什么花样啊?哎!”   余季阳把手机扔在软绵绵的床垫上,张开手臂平倒在床上,思绪翻转。   她和胡楠认识多年,了解胡楠的为人,以及他对龚熙诺的期望和器重。   余季阳对胡楠的态度有些矛盾,一方面她非常欣赏胡楠不断进取的能力;另一方面又非常讨厌他自以为是的姿态。   可是,胡楠这次真的很过分,即便有再多的理由,即便是再为了龚熙诺着想,他也不能平白无故地伤害无辜的原璟坤,也不能莫名其妙地拆散相爱的一对人。   余季阳越想越来气,恨不得马上冲到酒店去和胡楠大吵一架,发泄内心的郁闷。   该死的胡楠,想要拆散他们?有我在,你做梦吧!   “美女,来电话啦!美女,来电话啦……”余季阳翻身拿起手机,是龚熙诺打来的。   “喂,你在哪儿?”余季阳不等龚熙诺说话,先开口问道。   一场颇为浩大的情|事结束后,原璟坤此番要费力许多,昏沉沉地睡过去。   龚熙诺久久地抱着他,互相触碰到冰凉的肌肤,在黑暗中,他清楚地看到原璟坤长而浓密的睫毛一抖一抖地颤动,他吻了吻原璟坤的眼睛,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直到原璟坤真正地睡着,龚熙诺才起身,洗了个热水澡,裹着一件睡袍坐在转椅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原璟坤睡觉。   “我和原璟坤在一起。媛媛呢?”龚熙诺因为不放心龚玺才半夜三更打电话。   “噢。”余季阳放下心来。“你那个胡大叔又来生事啊?你在他面前能不能强势一点啊?他是你什么人?根本没权利干涉你的生活。”   “我今晚不回去了,明早你送媛媛去幼儿园吧。”龚熙诺不想和她讨论有关胡楠的话题,交待完事情,立即挂掉电话。   余季阳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电话里却传来阵阵忙音,又气又急:你俩风流快话去了,留我给你们看孩子,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清晨,龚熙诺站在镜子前,系好衬衫的衣扣,打好银色的领带,成功地遮住昨夜欢|愉留下的点点红斑。   龚熙诺穿戴整齐后,回到卧室,见原璟坤仍在熟睡,不忍心吵醒他,亲了亲他的脸颊,把一张字条压在闹表下面,出门去上班。   原璟坤悠悠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转头看见龚熙诺留下的字条,拿起来,在心里默读:宝儿,桌上有粥,热一热。   简单的几个字,都难以成句,一个大大的笑脸代替落款。   原璟坤笑着攥紧字条,懒得起床,感受着暖暖的阳光,再次睡着。   龚熙诺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公司,上午在章甫的陪同下去工地视察,还特意留在工地和大家一起吃了顿工作餐;下午照常参加每周例会,认真仔细地倾听每一位发言人的讲话内容,未作过多的评价。   章甫觉得龚熙诺今日格外地神采飞扬,比往日更加平易近人,不知为何,心中竟隐隐地担忧。   龚熙诺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word文档的页面上布满英文字母,这是一份辞职信。他保存好断断续续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文档,又点开邮件。   龚熙诺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动,邮件当即处于正在发送的状态,直到屏幕上出现邮件已发送成功的字样,他才松口气,关掉电脑,移动转椅,背冲着办公桌。   现在,他心里,名利、地位、事业、金钱都不及原璟坤重要。   龚熙诺走到落地窗边,双臂环抱在胸间,他今天做出这样的决定,便意味着他以后将会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抛弃过往已有的一切,再次从头开始。   龚熙诺以如此年轻的岁数坐到现在的位置,确实非常不容易,其中所付出的努力,所经历的艰辛,不是常人能够想象到的。   但,他并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早在三年前,龚玺出生的时候,他便想过要这么做,带着原璟坤和龚玺离开这座熟悉的城市,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过他理想中平淡的生活。   可惜,当年种种的误会导致他们不得不分开。不过,这个念头龚熙诺始终没有放下。如今正好是契机,龚熙诺下定决心,真的是时候需要改变了。   龚熙诺深吸一口气,他暂时没打算告诉原璟坤他的规划,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再弄出其他的误会,又得费一番周折。   龚熙诺同样觉得惋惜和不舍,毕竟付出多年的心血,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现在要拱手让位,换做谁,恐怕都不会觉得好受。   人生,有舍才有得。   龚熙诺清楚地明白,对于他来讲,原璟坤才是他最终想要的。   原璟坤一整天躺在床上,保持迷迷糊糊的状态。直到下午意识才稍微清醒,半倚在床头,翻出一沓白纸,找到一只铅笔,不停地画着各种各样的房子。   原璟坤找不到宣泄情绪的方式,加上龚熙诺不在身边,更容易胡思乱想。他必须找点事情做,分散他的注意力,除了画图,他想不到更好的方式。   原璟坤随心所欲地乱涂乱画,每每完成一张,就随手扔在地上,傍晚时分,地面上凌乱地铺满了纸张,叠错的纸张死气沉沉地平躺着。   一张白纸轻飘飘地落在龚熙诺脚下,他下班回来,推开卧室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散落满地的白纸。   原璟坤见他进来,把放在腿上的白纸全部扒拉到地上,身体滑落到被子里,重新躺下。   龚熙诺凑过去,看他精神不好,脸色不佳,还以为是昨晚做得太狠,伤到他了,关切地问:“这么难受啊?”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饿死算了!”原璟坤心情不好,每次都是这样,在他需要龚熙诺的时候,龚熙诺总是不在他身边。   龚熙诺见他不是不舒服,放下心来,弯腰捡起一张白纸,画面是两个小男孩分别站在一个小岛上对望,两个小岛拼凑起来正好是个桃心的形状,可惜被分裂开,还有一弯小月牙高高地挂在空中。   龚熙诺愚钝地没看明白画中表达的意思,而是说:“你还会画画儿啊?!”   原璟坤在心情跌倒低谷的时候画出这幅画,画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那两个小男孩就是他和龚熙诺,遥遥相望,却隔着深深的海水,无法靠近。   原璟坤画完,心情变好些,觉得画境过于悲凉,本想撕掉,又没舍得,最后还是随手扔在地上了。   龚熙诺捡哪张不好,偏偏捡起这张来,原璟坤突然觉得他们是命中注定要分开,心下一凉,一只手拽着衣袖,用一只胳膊挡住湿润的眼睛。   龚熙诺收拾好所有的纸张,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桌上,转过身,见原璟坤的脸藏在衣袖后面,奇怪地走过去,拿开他的胳膊,诧异地望着他红红的眼圈:“怎么了这是?”   原璟坤注视着他充满关心的眼神,想了半天,憋了好久,才小声道:“饿的。”   厨房,原璟坤卷起衣袖,准备大显身手,展示一下他的做菜水平。   龚熙诺本打算一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做好饭,哪知道,原璟坤非要过来帮忙,还非得亲自掌勺。   原璟坤根本不会做饭,与其说是帮忙,还不如说是来添乱。   “你们以前做饭吗?”龚熙诺把洗好的西红柿放在案板上,问他。   原璟坤拿起西红柿,真想马上咬一口,不过还是克制住食欲,一刀下去,一分为二。   “我不做,杨瑞德做。他做饭,我刷碗。要不我们就一起去吃食堂。”   龚熙诺洗好黄瓜,见原璟坤艰难地握着刀,切一下停顿一下,然后再切一下,无奈地摇摇头,走到他身后,握住他的双手,手把手地教他切菜。   原璟坤侧过脸,冲他傻笑。   龚熙诺把炒菜锅放在灶台上,往里面倒了一些油,打开抽油烟机,拧开煤气,蓝色的火苗在锅下跳跃着。   “哎,我来我来!”原璟坤抢过他手里的炒勺,窜到他身前。   “好好好,你来你来。”龚熙诺拉着他的身体,害怕锅里溅出来的油烫着他。   原璟坤在龚熙诺的指导下,像模像样地炒着菜,居然还想学电视里面的大师傅,来个掂勺,被龚熙诺制止,万一把菜给掂出来,烫着脚面可糟糕了。   西红柿炒鸡蛋,木须肉,外加一碗紫菜汤,原璟坤首次下厨的成果还算不错。   两人面对面吃饭,吃着吃着,原璟坤举起筷子,问他:“我做得饭好吃吗?你喜欢吃吗?”   “嗯。”龚熙诺把一大块鸡蛋夹到他碗里,应着。   “嗯?”原璟坤端着碗,坐到他身边,歪着头,眼中带着威胁地看着他。   龚熙诺立即无比严肃地认真道:“好吃,非常好吃,喜欢,喜欢的一塌糊涂。”   原璟坤这才罢休,夹起鸡蛋放进嘴里,其实他心里明白,这顿饭根本算不上是他做的,不过他问得倒是挺理直气壮的。   吃过饭,两人又一起刷碗和收拾厨房。   龚熙诺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原璟坤的头枕在他腿上,嘴里叼着铅笔,弯曲的双腿上架着白纸,他时而思索,时而在纸上涂涂抹抹。   原璟坤拿起一张纸在龚熙诺的面前来回乱抖,弄得龚熙诺眼花,伸手扯过纸张,欣赏他的大作。   纸上画着一个桃心形状的小岛,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还戴着眼镜,坐在小岛上面的长椅上,一个圆圆的太阳顶在他们头上,还有一颗桃心形状的大树,四周布满大大小小的桃心。   原璟坤给他讲解:“我的愿望就是,咱们可以生活在两个小岛上,一个岛用来住,一个岛用来放风,然后,咱们驾着船给村民送信。”   龚熙诺听完他的美好憧憬,笑道:“不错,还能天天吃海鲜。”   原璟坤捏住他的下巴,摇晃着:“你怎么这么缺情少调呢?!”   龚熙诺拿开他的手,把一个新鲜的草莓放进他嘴里,笑笑没说话。   龚玺几天见不到原璟坤,情绪不好,整日缠着余季阳,问是不是新爸爸不喜欢她,再也不回来看她了。   余季阳望着小姑娘委屈的神色,心疼不已,连连保证,新爸爸一定会尽快过来看她。   余季阳把龚玺对原璟坤的想念告诉龚熙诺,龚熙诺没表态,其实,原璟坤一样很想龚玺,好几次都想问问龚玺怎么样了,但都没问出口。   龚熙诺这几天忙着处理手头的工作,他不可能向普通员工似的,决定辞职,递交辞呈后,收拾好私人物品,便潇洒地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原璟坤对别墅有抵触心理,龚熙诺再怎么劝他,都不愿意搬到别墅去住,赖在公寓里。龚熙诺又不想勉强他,只好辛苦自己,每天别墅公寓两头跑。   周末的时候,龚熙诺决定带原璟坤回别墅看望龚玺,原璟坤起初不太愿意,提议让他把龚玺带出来,一家人出去玩。   无奈龚玺最近有点热伤风,不能随便出门,原璟坤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龚熙诺去别墅。   “媛媛,你看,应该这样拍。”龚熙诺手里拿着一个乒乓球,拍在地上,橘黄色的小球又弹回他手里。   芹嫂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乒乓球,被龚玺看到,握着小球玩了整整一上午。   没有乒乓球拍,龚玺又不懂得拍球的道理,自己在边上胡乱地扔着玩,小球掉在地上,掌握不住弹力,滚到一边,她还得追着小球跑过去再捡起来。   龚熙诺见她不得要领地瞎玩,捡起乒乓球,亲自给龚玺做示范。乒乓球在他手里好像变得有磁力一般,一下落起,一下再弹起,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龚熙诺的话还没说完,一转身,没见到站在他身边的龚玺。   原来,小姑娘在他说话的时候,窜到原璟坤身上,两人正对着小花园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对乒乓球已经完全失去兴趣。   龚熙诺握住乒乓球,觉得有点自作多情,默默地站在一边,盯着说笑的父女俩。   从客厅里隐隐地传来争吵声,引起龚熙诺和原璟坤的注意,两人牵着龚玺走向客厅,还没完全进入客厅,便见到一副这样的场景。   余季阳站在茶几的外侧,不知为何过来的胡楠站在茶几的里侧,两人面对面地站着,面色不善,看情形是在争吵。   “我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你都没权利去干涉熙诺的生活,更加没有权利去拆散人家两口子!”余季阳的脸色难得如此严肃,警告胡楠。   胡楠嗤笑:“什么叫两口子?一夫一妻才叫两口子!他们算什么?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谁说两个男人不能结婚的?你别忘了,你所在的地方就允许两个男人结婚!大不了,熙诺带着他老婆移民,又不是办不到!还有,他们在一起怎么了?是犯法了还是影响社会发展了,还是阻碍人类进步了?你凭什么不许相爱的人厮守在一起?”余季阳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   胡楠不甘示弱,还击她:“我在的地方?我在的地方是允许他们的人结婚!还有,熙诺的前途还要不要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的话,成何体统?这些年打拼下来的成绩都会化作泡影。男儿应该志在四方,不应该被感情拖累住!尤其是这种不像话的所谓的爱情。”   “胡楠,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不要摆出一副处处为了熙诺着想的样子,其实,根本就是你太自私,熙诺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你恨不得他每件事都听你的,他的成功是你向世人炫耀的资本!他像是你手里的玩偶,一切都听从你的调配,让他成为你最大的成就!”余季阳毫不客气地戳向胡楠的软肋。   胡楠被她点破心事,恼羞成怒:“你在说什么呢!一路走来,我是看着熙诺一点一滴成长起来的,这中间,他挨的苦,受的罪,你不比我清楚?!你难道忍心看着他被迫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从公司净身出户,从头再来?或许,一辈子再无翻身的机会,碌碌无为地虚度一生?”   “对对对,我不忍心!可是,难道你忍心看着他守着一份无望的婚姻,和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受尽折磨地度过后半生?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一点都不幸福,像个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世上?还有那个樊宁,她若是真的爱熙诺,就该选择放手,她明明知道熙诺不爱她,还偏偏死缠着他,拿什么一辈子不嫁人来威胁他!她有脑子吗?熙诺勉强娶了她,也不会带给她幸福,相反,这样只会让她更伤心。难道让熙诺带着愧疚生活,就是她想要的吗?就是她爱熙诺的表现吗?她和你一样,都太自私!你们把自己所谓的爱驾驭在别人的痛苦上,满足自己的私欲,这种爱,太可怕!”   余季阳曾经见过樊宁一面,同性相斥,尤其是女人之间,特别是情敌之间。她对樊宁的印象超级不好,尤其见不得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虚伪和做作到让她恶心。   两个人吵得热火朝天,面红耳赤,战绩不分上下。   尤其是余季阳气势汹汹,一副几乎要把胡楠吃掉的样子。   龚熙诺和原璟坤站在一边,反而插不上话。   胡楠和余季阳,原璟坤都不熟悉,实在是不好开口劝架。   龚熙诺到底没能避免出现他们俩针锋相对的景象,这会儿脑仁被他俩吵得生疼,一心要避开没有硝烟的战场,转头对原璟坤说:“我送你回去吧。”   胡楠和余季阳听到龚熙诺的声音,才注意到站在客厅角落的他俩,一时都无话。   等他俩走后,龚玺走到余季阳身边,余季阳抱起她,小姑娘带着崇拜的眼神,充满佩服的语气:“妈妈,你好厉害!”   “当然!妈妈是谁啊!”余季阳认真地教给龚玺。“媛媛,妈妈告诉你噢,以后,凡是破坏爸爸们感情的人,都是坏蛋,是大坏蛋!媛媛要像妈妈一样厉害,把坏蛋赶跑!知道吗?要不然的话,可就没有小弟弟噢!”   龚玺的大眼珠转了转,似懂非懂地点头:“嗯,我记住啦!”又指着胡楠。“他是大坏蛋,坏蛋,出去!”   胡楠瞪着得意非凡的余季阳,又没办法,站在原地,生着闷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40章 Chapter 40   龚熙诺和原璟坤一路无话,车停在公寓楼下,原璟坤坐在车内,迟迟没动。   龚熙诺看出他情绪低落,在胡楠和余季阳争吵的时候,原璟坤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到最后硬是看不出一点血色。   胡楠的话如同一根无形的针刺到原璟坤的心里,原璟坤真切感受到疼痛的滋味。他实在是没想到,他的出现会给龚熙诺带来如此大的麻烦,居然会让他做出巨大的牺牲。   这些,不是他想要的,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龚熙诺不怕得罪胡楠,不怕失去工作,不怕从头再来,就怕原璟坤会胡思乱想,搜肠刮肚地找着安慰他的话,哪知道,越是着急,越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的气氛令人透不过气来,龚熙诺发动汽车,大力地扭转方向盘,车子掉头,不知开向何处。   夕阳的余晖照着人烟稀少的公园,龚熙诺牵着原璟坤的手,两人漫步在石间小路,四周郁郁葱葱的大树在他们身上倒映出斑驳的印迹。   两人无语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原璟坤停下来,语出惊人:“给龚玺一个完整的家,不是很好吗?”   原璟坤话一出口,当即后悔。   其实他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他想说的是,龚熙诺,你是我的,我要你在我身边,一辈子。可不怎的,话一到嘴边,不知不觉地变了味,换了词,大脑根本不受内心的支配。   龚熙诺面对他站住,两条浓厚的黑眉渐渐地靠拢,他本想问原璟坤,你不爱我吗?为什么要说出这么言不由衷的话?   龚熙诺到底没说话,双手揽住原璟坤的腰,与他侧目看太阳西下,他们的心好像也跟着一点一点地下沉。   龚熙诺把原璟坤送到公寓,原璟坤执意要他回别墅去,龚熙诺争不过他,只好顺从他的意思。   “我想把你变得很小很小,小到可以放进口袋里,那样的话,我不用再这么牵肠挂肚。”龚熙诺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可以啊!”原璟坤比划着,不想分别的太过于感伤。“嗯,也不要太小,可以放在掌心里就好。”   龚熙诺看着原璟坤进去,直到望见公寓的灯亮起,才开车离开。   龚熙诺回到别墅,胡楠已经离开,他在衣帽间换衣服的时候,卫生间传来余季阳和龚玺的说话声。   每次余季阳和龚玺一起洗澡,母女俩都跟杀猪似的乱喊乱叫,洗完澡的浴室肯定呈现出水漫金山的景象。   “妈妈,你这里好大好软啊……”   “呵呵,媛媛长大后,会变得和妈妈一样的……”   龚熙诺听得脸红,换好衣服,正好碰到从浴室出来的余季阳,龚玺披着大大的毛巾,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身上,仰起脸:“爸爸。”   “芹嫂。”余季阳把芹嫂喊上来,让她带着龚玺去吹干头发,然后喝奶睡觉。   “你老婆呢?”余季阳跟在龚熙诺身后,一道进入卧室。   “你别总老婆老婆的,原璟坤是个男人。”龚熙诺纠正她对原璟坤的称呼。   “好。那你老公呢?”余季阳成心逗他。   龚熙诺无奈:“他在公寓。”   余季阳坐在床上,对他把原璟坤独自留在公寓的行为感到不满:“那你怎么回来了?”   龚熙诺站在她对面:“我一会儿再回去。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和学长吵架?”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件事,余季阳立即跳起来:“还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回事啊?你又不是他儿子,为什么每次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你就应该理直气壮地和他进行对抗,向全世界的人宣布你对原璟坤的爱。”   龚熙诺皱眉:“我为什么要向全世界的人宣布这件事?全世界有几个人知道我是谁啊?余季阳,你这样和他争吵能解决问题吗?吵来吵去,无非是彼此伤害,到头来,多年的感情被破坏到无法弥补的地步,有什么意思?”   “可是,你要摆出你的态度啊,不让全世界的人知道,起码得让原璟坤知道吧,不然的话,他一个人会胡乱猜想的。”余季阳着急。   “不管我和原璟坤,我们会怎么样,这都是我的私人事情,我不想被人左右我的生活,不想有人对原璟坤评头论足。如果不是因为和我在一起,他绝对不会受到这样的非议。那么,我有责任保护他。如果我现在强出头,逞英雄,无非是把他推到风头浪尖上,让他受到更多的伤害。我想尽最大的努力,悄无声息地处理这件事。我不想有过多的人知道他的存在,不想有人打搅他本来平静的生活,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龚熙诺的顾虑不无道理,他再怎么低调行事,到底还是公众人物,稍有不妥,被善于捕风捉影的媒体抓到蛛丝马迹,那么他和原璟坤肯定是将永无宁日。   “还有你,回去的时候,找个机会大家一起吃顿饭,化解一下你们的矛盾。不然,曹哲夹在你们中间多尴尬。”   余季阳撇撇嘴,龚熙诺凡事都会想得很周全,他这种性格确实很吸引人,不过他有话闷在心里毛病也很讨厌。   曹哲是胡楠的得力下属,一直非常喜欢余季阳,明追暗恋多年,怎奈余季阳前些年一门心思在龚熙诺身上,追求无果。   不过曹哲是个有毅力的人,越挫越勇,坚持不懈地对余季阳穷追不舍,不介意余季阳对他呼来喝去,还美滋滋地送上门去让人家逗弄外加欺负。   后来,余季阳竟慢慢地接受了他,女孩子到底还是愿意和爱她的人在一起。   再者,曹哲的确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听话、上进、还颇有绅士风度,而且比龚熙诺浪漫,两人虽没明说,但差不多确定了恋人的关系。   余季阳没再废话,她感觉到龚熙诺似乎已经做好决定,不过等待时机而已。   “霍先生,听说您这次回来,是因为公司内部将会有很大的变动,是不是这样?”   “霍先生,难道贵公司打算放弃在大陆的所有项目吗?”   “霍先生,听说龚先生会和钢琴家樊宁小姐订婚,是不是因为他婚后会离开这里,所以有新的责任人被委派过来?”   “霍先生,您这次是不是专门回来彻查三年前的盗图事件?”   面容清朗的中年男人一直保持微笑,时不时地用手挡住镜头,脚步越来越快地走出机场,临上车前,双手合十,向所有媒体致谢:“谢谢各位的关心,各位辛苦了。”   轿车扬长而去,甩掉尾随在后面的大批媒体。   龚熙诺一早走进大厦便觉得气氛不对,许多工作人员见到他,全部都是清一色的诧异表情,而后窃窃私语。   直到龚熙诺进入办公室,瞥见桌上的几份报纸,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份报纸分别用大小不一的版面刊登出一则惊人的消息:他将会在近日内和钢琴仙女樊宁订婚,而且出人意料的是,这则消息是经过内部高层人士透露出来的。   龚熙诺来不及细看里面的内容,上午的工作内容是去视察隧道的建设情况,司机和章甫早已在车内等他,不能耽误时间。   龚熙诺从工地回来,一进入办公室,居然意外地见到集团副总霍伯清,顿时愣在原地。   霍伯清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内部期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没想到,沉默不语也会给你带来如大的麻烦。”   龚熙诺反应过来,原来报纸指的内部高层就是霍伯清,明白了一切:“没关系。”   霍伯清和他面对面的坐在单人沙发里,盯了他一会儿,叹口气:“熙诺,你的一份辞职信像是一颗□□,投到了总部,把Clarence的脸都炸黑了!要不是他太太刚刚生产,他一定会连夜赶来的!虽然我对这件事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你一向都是非常善解人意的。胡总监的做法确实欠妥。不过出发点还是为了你好,你也知道,公司里和你平级的有十六个人,你年纪最轻。除了你,他们都是婚姻美满,妻贤子孝,家庭幸福。一个人的成功不单单表现在他的事业上,还体现在他的生活中。这是个不分国界的想法,例如一些外国政要,假如他们的私生活出现问题,一样影响他们在民众中的形象。所以说,我想,你能理解胡总监。对吧。”   “当然。”龚熙诺没反驳。“替我恭贺Clarence。”   霍伯清继续:“我会的。不过,熙诺,我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让你选择放弃这份工作。我觉得问题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你的那份辞职信,已经被Clarence彻底删除掉了。不管怎么样,Clarence都不会答应你的辞职请求。凭借你的学识和能力,无论你将来走到哪里,对于他来讲都会是个潜在的威胁,Clarence不会傻到为自己树敌。至于胡总监那边,Clarence会亲自和他谈,我想,你也会处理好这边关于媒体的问题。”   龚熙诺沉思良久,开口道:“我想,我也许真的需要换个环境。”   “熙诺,难道一定要Clarence亲自过来和你谈吗?你在这里做出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你的离开,我想不单单是Clarence的损失,还有你将近小半生的努力,一切都会付之东流,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霍伯清不遗余力地劝他留下。   龚熙诺没再说话,可仍旧看不出任何动摇的意思。   晚上回到公寓,龚熙诺面色凝重地坐在转椅里,思索着霍伯清的话。   他当然知道,Clarence一定会想尽办法挽留他,不过没想到居然会派出霍伯清这等重量级的人物。   他确实有点犹豫,带着原璟坤和龚玺离开这座城市,想得简单,真的实现,必定是困难重重,让他们跟着自己颠沛流离,他心有不忍。   也许真的会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龚熙诺沉思中没听见门响动的声音,原璟坤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搂住他的脖子,在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笑着看他。   龚熙诺吓了一跳,转头,嘴角上扬:“怎么了?”   原璟坤转过他的椅子,坐在他对面的床边:“听说,某个人,连前途都不想要了。”   龚熙诺面露惊讶,心里埋怨余季阳,肯定是她告诉原璟坤的。   原璟坤拉起他的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其实,你根本不用这么做。这几天,我想得很清楚,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与我无关。我要的是你在一起,我觉得我根本不会影响你,相反,我可以帮你做的更好。”   原璟坤这几天确实想了很多,好的坏的,甚至傻傻地想到假如离开龚熙诺,他要去哪里,要怎么生活。可是,每当见到龚熙诺的时候,那些不自信的想法便荡然无存。   龚熙诺没有信誓旦旦的承诺,没有甜言蜜语的话语,可他却清楚地感受他这次的坚定,他的不容置疑,甚至觉得他有种要破釜沈舟般的改变。   龚熙诺在用行动展现他的爱,在原璟坤看来,胜似千言万语。   既然如此,那么他也需要做出牺牲,和龚熙诺一样坚定地守护这份感情。   龚熙诺握紧他的手:“怎么突然这么自信?”   “我有不自信的理由吗?”原璟坤调皮一笑。“选择我,是你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龚熙诺低下头,复而抬起,闭上眼睛吻了吻原璟坤的嘴唇,睁开眼睛望着他仍然笑着的面庞:“从今以后,即便站在十字路口,不管有多迷茫无助,我都不会感到害怕,因为,回头,有你在我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41章 Chapter 41   胡楠双臂环抱,站在落地玻璃前,望着外面灯火璀璨的夜景,一夜之间,仿佛苍老许多。沧桑感不自不觉地爬到脸上,明净的双目里包含凄凉。   坐在远处沙发里的霍伯清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凉之气,无声地叹口气,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支香烟:“胡楠,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的惋惜,你的痛心,你的失落,你的挫败,不单单是我,熙诺也明白。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反驳和抗争,也没有抱怨和气愤,因为,他觉得他对不起你。”   胡楠接过香烟,拿出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吐出圈圈白雾,笼罩在他和霍伯清之间。   “我相信,整个公司,除了你,没有人会更了解熙诺。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明白,熙诺并不是毫无主见的傀儡,你这些年对他的帮助确实不可抹煞,可是,力量也是微乎其微。大多数的时候,他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学识和能力,而取得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生活,你对他的爱护和关心,不能毫无原则,没有界限。太过于霸道的爱,那是变相的控制。不管熙诺今后选择和谁在一起,或者,一辈子单身,都是他的权利,没有人可以干涉。好吧,你对熙诺,的确有太多的期望,太多的寄托,可是,你不能把你的期望和寄托变成他的负担。胡楠,你我这把年纪的人,对于有些事情,难道还看不开吗?”   霍伯清并未点燃手里的香烟,在他和胡楠谈话之前,Clarence已经联系过胡楠。   不过,霍伯清认为中西思维存在差异,所以,想从另一个角度再和胡楠好好说一说,希望可以缓和他和龚熙诺之间的矛盾,有个完美的结局。   胡楠抽完一支烟,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霍伯清,重重地叹口气:“或许,真的是我错了。”   胡楠在酒店整整思考一天,关于对外宣布龚熙诺会和樊宁订婚这件事,他的做法确实欠考虑,太草率。   对于龚熙诺和原璟坤在一起这件事,他的做法又有些过分和霸道。   不管怎么说,他只是希望龚熙诺能够生活得越来越好,能够最大限度地实现人生价值。   他从来不曾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成为破坏龚熙诺得到幸福的人,会和龚熙诺走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胡楠在霍伯清的提点下,猛然醒悟,其实,争来争去,说来说去,他无非是希望龚熙诺生活得幸福而已。   既然,他现在觉得幸福,那么,和谁在一起,过一种怎样的生活,便没有再计较的意义。   胡楠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把烟头扔到烟灰缸里,拍了拍手:“订机票吧。”   穿过酒店走廊,王玉忠跟在龚熙诺身侧,手里拿着一张名单:“龚总,之前凡是刊登消息的媒体都已请到。”   龚熙诺一身银灰色的西服,没打领带,敞开白色衬衫的领口,不似以往那般严肃和庄重。   “好,东西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王玉忠推开会客厅的大门,跟着他走进去。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龚熙诺解开西服上衣下摆的衣扣,带着少见的微笑,落座主座。   王玉忠把一份份精美的礼品按照顺序摆在记者面前,发放完价值不菲的礼品后,默立在龚熙诺身后。   龚熙诺摸了摸眉毛,斟酌着词语:“这样,之前有消息称我将会和樊宁小姐订婚,现在,我澄清一下,完全没有这回事,是个误会。所以,我希望各位不要再进行有关这件事的任何报道。”   在座的记者们面面相觑,而后窃窃私语,最后,几个比较著名的记者表示:“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回去之后发表一个声明吧,解释清楚这件事。还有,对您造成的不便,还望您原谅。”   “解释声明就不必了,只要不再进行报道就可以了,这件事,到此结束。”龚熙诺可不愿再次被推到头版头条上去。   王玉忠上前一步:“龚总特意在酒店订了宴席,款待各位,还望记者们赏脸。”   龚熙诺没有陪同记者们吃饭,留下王玉忠作陪。   龚熙诺所在的公司和媒体一直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所以,各大媒体对待他们公司的态度一向比较宽容,很少进行□□,相反,总是不遗余力地进行正面宣传。   龚熙诺更加不会因为私事而与媒体闹翻,再说,这样的做事风格比较符合他的性格。   熙熙攘攘的机场大厅,人来人往,胡楠和龚熙诺面对面的站着,霍伯清和余季阳离他们远一些,不妨碍他俩告别。   龚熙诺低着头,带着愧疚的心情,满肚子的话语,终于化为一句:“对不起。”   胡楠竟然发觉,面对这样矛盾和自责的龚熙诺,他除了心疼,再也找不到第二种感受。   胡楠一把搂住他单薄的身体,一只胳膊紧紧地拦住他的肩膀:“好好照顾自己。”   龚熙诺抱住他,声音有些哽咽:“嗯,你也是。”   胡楠松开他,皱起眉头,犹豫半天,低声道:“替我向他道个歉,我那天,一急之下,口不择言了。”   龚熙诺还没回答他,胡楠迅速转身,大步朝登机口走去,没有留给他说话的机会。   霍伯清跟上去,冲龚熙诺笑了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余季阳朝他伸出两个手指,摆出一个胜利的姿势。   龚熙诺终于露出前所未有的轻松笑容,冲他们摆摆手,目送他们进去。   出了机场,望着渐渐升入天空的飞机,领悟到,原来,生活其实很简单。   龚熙诺费尽力气,努力劝说原璟坤搬到别墅来住,原璟坤最开始不管他怎么说,坚决不同意。   后来,龚熙诺无奈,搬出龚玺这个法宝,想天天见到女儿,只能搬到别墅去住。不然,让他和龚玺搬出别墅,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为了龚玺,原璟坤最后屈服给龚熙诺,答应搬到别墅住。   “宝宝,你在哪儿?”龚熙诺下班回家,站在衣帽间门口探头。   原璟坤藏在一排排衣服后面,憋着笑:“你找找看啊。”   龚熙诺走到里面,一眼瞥见露在外面的原璟坤的双脚,衣帽间本身不大,根本藏不住人。不过,他还是故意翻动衣服:“到底在哪儿?”   原璟坤一声不出,用衣服挡住身体,等着龚熙诺找过来。   龚熙诺慢慢地靠近他,一把掀开他身前的衣服,侧身抱住他:“逮着了吧!”   “你每次就不能找的时间长点吗?”原璟坤埋怨他,还不到三分钟,便被他轻松地抓到,真没意思。   “找不到你,我会心焦。”龚熙诺在他耳边轻语。   捉迷藏几乎成为他俩每天必定上演的戏码,玩的不亦乐于,一个藏一个找,别有一番乐趣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42章 Chapter 42   再次和原璟坤生活在一起,龚熙诺才发现他其实是个适应能力极差的人。生活环境的变换,对于他来讲,无疑是又一次重生。   原璟坤适应新环境的能力确实不佳,当年最初搬到公寓的时候,差不多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去适应;后来,和杨瑞德同住,又花费了半年左右的时间去慢慢地适应。   这次搬到别墅,情况比前两次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原璟坤每晚都睡不好,不仅入睡困难,而且睡不踏实,总是会莫名地醒来几次。   往往是醒来再也睡不着,无聊地望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对于这种情况,原璟坤难受,龚熙诺着急。   龚熙诺尝试过很多方法去改善原璟坤的睡眠质量,比如临睡前喝杯热奶,或者晚饭后去散步,可惜,收效甚微。   无奈之下,龚熙诺带原璟坤去看医生,经过一番详细的检查,医生诊断他身体没问题,精神压力过大是造成失眠的主要原因。   龚熙诺纳闷:他有什么压力?   原璟坤奇怪:明明没什么压力可言。   龚熙诺倚在床头,一只手揽着原璟坤的肩膀,半抱着他,瞥了一眼闹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原璟坤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精神十足。   “宝宝,你这样不行啊!你要尽快地融入到我的生活中来,要尽快地习惯这里的生活。”龚熙诺的语气难得焦灼,可见内心不是一般的着急。   原璟坤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反问:“为什么不是你尽快地融入到我的生活中去?”   “这有区别吗?”龚熙诺觉得他俩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   “怎么没区别?”原璟坤觉得区别很大,为什么总是要他去迁就龚熙诺?他一生气,有个毛病,喜欢用胳膊挡住脸。   龚熙诺拿开他的胳膊,不想惹他不高兴:“好好好,有区别。”   睡不着觉的原璟坤一样不好受,转动脑筋,反正睡不着,不如趁机来深入了解一下龚熙诺:“不如你给我讲讲你的奋斗史啊?”   “嗯?”龚熙诺对于他突然提出的问题,毫无思想准备,思索了半天。“学习,打工,上班。”   “完了?”原璟坤不满足他如此简短的回答,真是堪称世上最简单的奋斗史,出书的话,算上封面和封底,三页足够。   龚熙诺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好讲的,点头:“就这样啊。”   “哼,不想说算了!”原璟坤觉得龚熙诺是在敷衍他,佯装生气,翻过身,背冲他。   龚熙诺扳过他的身体,可是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嗯,你看看那些什么留学生日记的,和里面写的差不多吧。”   “是不是需要打好几份工,半夜起来送牛奶,白天上课,晚上还得刷盘子,最后还要去夜总会酒吧之类的地方上班,才能赚够学费和生活费?每天忙得吃了上顿没下顿,住的地方很简陋,东西都是别人不要的,捡回来接着用?”原璟坤描述着他想象的留学生生活。   龚熙诺听着听着,眉头渐渐地皱起:“没这么苦吧,又不是去穷乡僻壤。”   原璟坤还要继续问,被龚熙诺强行打断:“行了行了,赶紧睡觉吧啊!”   原璟坤搬到别墅的第二天,龚玺的幼儿园开始放为期一个半月的暑假。   如此一来,原璟坤暂时不急着去上班,而是听从龚熙诺的意见,在家全心全意地陪着龚玺,和龚玺培养感情。   相处下来,龚玺和他的亲热程度不亚于和龚熙诺,甚至比和龚熙诺在一起还亲近。   原璟坤在照顾孩子,尤其在陪孩子玩耍这方面的确比龚熙诺强上百倍,他能够想出各种又好玩又益智的小游戏,在不知不觉中去开发龚玺的智力。   不过,在爱打扮的小姑娘眼里,这些不是她喜欢原璟坤的最重要的原因,关键是原璟坤会梳小辫,每次出门,都把她打理得像个小公主一样。   “媛媛,这个好看吗?”原璟坤在她面前举起一个瓷盘,古色古香的瓷盘周围贴着龚玺的照片。   龚玺伸手摸了摸,点头:“嗯,真好看,爸爸,你真聪明!”   原璟坤在橱柜里发现一套闲置的景德镇瓷盘,突发奇想,决定给龚玺做一个特别的相册。他和龚玺一起动手,翻出她从小到大在不同地方的留影,选出几张龚玺最喜欢的照片。   原璟坤把照片剪裁成不同的形状,有圆形的,有方形的,有菱形的,还有三角的,然后把照片贴在瓷盘四周,挂在墙上,成为一个别具风格的装饰品。   父女俩大功告成后,对于成品都感到既满意又骄傲,毕竟是两人DIY的首个作品,倾注了不少心血。   原璟坤和龚玺百看不厌地欣赏他们的杰作,龚熙诺推门进来,踱到他们身边,见到贴着照片的瓷盘,惊讶:“这是谁做的?”   龚玺抢着回答:“是爸爸,爸爸送我的礼物。爸爸,爸爸比你聪明噢!你好笨,连小辫都不会梳!”   “怎么样?这是我给媛媛做的,好不好看?”原璟坤得意洋洋地展示大作。   龚熙诺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是挺特别的。”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原璟坤抬手看表,他比平时晚了将近一个小时。   “哎,别提了,快速路堵车了,都新鲜了!我当时啊,扔了车,走回来的心都有!”龚熙诺边解释,边抱起龚玺。“媛媛,晚上吃的什么呀?”   “嗯?我想想啊。”龚玺努力地回想。“菠菜,豆芽菜,还有肉!”   “你赶紧去吃饭吧。”原璟坤接过龚玺,担心他不按时吃饭,又会犯胃病。   原璟坤安顿好龚玺,等她睡熟后,推开书房的门,见龚熙诺坐在转椅里,双手交错搭在扶手上面,静静地发呆。   “不是说,人老了,才会喜欢发呆吗?”原璟坤不管会不会吓着他,边说走进来,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   龚熙诺转过椅子,面冲他,刚才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因此并不显得吃惊:“有事想我商量?”   “嗯。我想和你说我上班的事。我要回设计院去。”原璟坤宣布自己斗争了好几天才做出的决定,他这次回到设计院,和以前正式员工的身份不一样,只能算作编外人员。   “好。”龚熙诺没反对,痛快地答应。   原璟坤对于他的反应不满意,好像显得一点都不关心他似的,怎么看怎么觉得冷漠。本来还指望能听听他的建议,不满地踢了踢他的腿:“你一点建议都没有啊?”   “我充分尊重你的决定,你高兴,是最重要的。“龚熙诺对于他何时上班,选择去哪里上班都没意见,给予他绝对的自主权和自由。   不过,还是觉得当老师太过于辛苦,每天大部分时间不是站着就是在说话,劳力又累心。回到设计院工作,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你好像还挺喜欢在设计院工作的。”   “对啊!你知道吗?我在设计院的时候,觉得最愉快的时间就是中午,因为我们的伙食很好。给我们提供午饭的是直属的一个幼儿园食堂,我们和那个幼儿园挨着。然后,孩子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肉都是肉沫,而不是肉块,菜和饭都特别软烂。哎,现在一想,我当初坚持留在设计院,大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这顿中午饭。”原璟坤饶有兴致地回忆以前在设计院的上班生活。   龚熙诺心想,真是个好奇怪的理由。   龚熙诺和原璟坤的日子逐渐地步入正轨,尤其是在原璟坤重新工作后,慢慢充实起来的生活,让他的精神跟着一点点地好起来,之前种种的不适应渐渐地消失不见。每一天都过得繁忙且规律,重要的是快乐和幸福。   清晨闹铃准时响起,原璟坤被吵醒,迅速地坐起来,回头看一眼闹表,刚刚好是六点半,不算晚,但也不算早。他推着仍在熟睡的龚熙诺:“起来啦,不是说要去晨练的吗?”   前一晚,两个人商量后达成共识,转天一早,要去晨练,一日之间在于晨,不能浪费掉大好光阴。   龚熙诺睡意正浓,根本起不来,迷糊地应着:“嗯。”   “赶紧着!”原璟坤一把掀开被子,使劲地拽着他的胳膊。   龚熙诺觉得再不起来的话,胳膊非得被他拽得脱臼不可,不情不愿地坐起来,继续保持睡着的样子:“几点了啊?”   “快七点了,别磨蹭了!”原璟坤拉着他离开床铺,一起去洗漱,换好运动服。   龚熙诺此时非常后悔昨晚答应他去晨练,大早晨的,这不是折腾人吗?   两人慢跑在别墅的小路上,龚熙诺呼吸着清新芬芳的空气感叹:“早晨的空气是好呀!”   龚熙诺说完,没得到原璟坤的回应,转头见他不在身边,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到他停在小湖边,盯着一群正在钓鱼的老人,神情专注。   原璟坤感受到他走近身边,问:“你说,他们钓的上来鱼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钓不上来才有意思。”龚熙诺舒展双臂,随意回答他。   “是么?”原璟坤一脸认真的表情。“哎,要不我明早来钓鱼给你吃?”   “天哪,那我得哪辈子才能吃上鱼啊?”龚熙诺故意感叹。   原璟坤瞪他:“你看不起我啊!”   “看得起,看得起。宝宝,快走吧,上班要迟到了!”龚熙诺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一把拉起他的手,迈开脚步。   “别拽我,鞋掉了!”原璟坤的注意力还在垂钓人身上,被忽然一拽,差点绊个跟头。   晚间,龚熙诺趴在床上,翻阅搁在枕头上的杂志,抬起的小腿来回摆动。   原璟坤坐在铺着毛毯的地板上,剥开一个新鲜的荔枝,放进他嘴里。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   “你有理想吗?”原璟坤又喂他吃了一颗荔枝,问道。   龚熙诺翻了一页杂志:“没有。你呢?”   “你怎么能没有理想呢?”原璟坤先是责问他的语气,而后又说。“其实我也没有。”   龚熙诺好笑:“那当建筑设计师不是你的理想吗?”   “嗯,算是吧。我小时候说话比较晚,然后我爸觉得我肯定是智力有问题,于是,没事总是念叨着,我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和他学手艺,当个修车师傅。他几乎天天都会说,我那时候生活在当修车师傅的阴影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坚决不当修车师傅!后来,事实证明,我的智力没问题,不照样上了大学,从修车的变成盖楼的!”原璟坤得意非凡地解释。   龚熙诺兴致勃勃地听着,感觉原璟坤一家三口原来的生活还挺有意思。   “那你呢,很少听你提起你的家人!”原璟坤几次都想问问龚熙诺关于他家人的情况,可惜一直没机会。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都去世了,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龚熙诺面色平静,听不出悲伤的语气。   原璟坤先是惊讶,万般没想到龚熙诺居然是个孤儿,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哎,可怜的孩子!”   龚熙诺还没来得及说话,原璟坤又问:“那你们孤儿院是什么样的?是不是都是一些没人要的孩子,然后特可怜地生活在一起。”   龚熙诺侧目看他:“哪有,和寄宿学校差不多吧。”   “那你可得对我好点!你看,你这么可怜,我得对你好点对吧。那我怎么对你才算好呢?就是要满足你的一切心愿。而你最大的心愿就是对我好点,所以,我得充分满足你的心愿,让你对我好点!哎,我多么善解人意啊!”原璟坤说得好像绕口令一样,龚熙诺琢磨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龚熙诺还没来得及说话,原璟坤转换话题:“那你在公司和在家里一样吗?你在公司是不是特别厉害?动不动就瞪眼睛拍桌子?所有人见到你连大气都不敢喘,总是一副特有气势的样子,每次出门都是前后簇拥很多人?你有保镖吗?”   龚熙诺对于他的描述颇为无奈,笑笑:“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你说的那是大少爷吧?我最多就是严肃点。”   “噢。”原璟坤对视龚熙诺清明的双目,推开挡在两个人之间的碟子,凑近他。   “等下,我嘴里还有个荔枝。”龚熙诺还含着一颗刚送进嘴里的荔枝。   “你不会咽了啊!”原璟坤真的不知道原来龚熙诺这么笨。   “不行,有核儿!”龚熙诺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43章 Chapter 43   宽大的床铺震动着,起伏着的薄被下面不时地传出来阵阵笑声,龚熙诺和原璟坤躲在被子里,还未进行到实质性的步骤,手忙脚乱地帮对方脱掉衣服。   龚熙诺趴在原璟坤光|滑的身体上,刚想有所动作,不过,又想到一事,停下来:“哎,那个,夏医生说,我们这样,也许会有小孩儿啊!”   关于这件事,原璟坤早之前被迫受孕的时候,夏乐凡和他提到过。   不过,由于当时事情繁乱,加之他心情不佳,没放在心上。   后来,和龚熙诺在一起,又想到这回事,对于会有受孕生子,他倒是没烦恼过。其实,龚玺的存在,反倒让原璟坤更加想为龚熙诺生一个真正属于他们、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   原璟坤望着他担心的眼神,想要逗弄他,故意严肃道:“还真的,说不定,已经有了呢。”   “真的?”龚熙诺大惊。“你有感觉吗?”   原璟坤其实毫无感觉,不过演技逼真,重重地点头:“嗯!”   龚熙诺支撑在他身边的胳膊差点无力地瘫倒,说实话,原璟坤生龚玺的惨状还不时地会在他脑中浮现,他真的不想再让原璟坤受这份罪,再说他从来没想过非得要个孩子。   原璟坤见他傻呆呆的模样,忍不住把头扎在他怀里,笑出声来:“噗……”   “你骗我!”龚熙诺反应过来,拉过被子,蒙在两人身上。   “啊,你轻点,说不定真的有呢!”原璟坤在他身|下扭动,却避不开龚熙诺。   原璟坤每天坐公交车上班,龚熙诺开车把他送到车站,目送他上车后,再去上班。   这天龚熙诺和以往一样,陪他等待公交车的到来。   七月时节,龚熙诺仅穿一件衬衣,而原璟坤却还套着一件外衣。关键是这件外衣是龚熙诺送给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原璟坤的生日在七月中旬,龚熙诺想来想去,都不知该送什么生日礼物,最后,给他买了一件适合秋天穿的薄外套,又实用又能留作纪念。   原璟坤收到礼物,先是高兴,后来烦恼,显然当下的天气不允许他立即穿新衣。可是,他又等不到秋天,不顾龚熙诺的劝阻,非要在生日的转天穿着外衣去上班。   “你热不热啊?”龚熙诺见原璟坤额上冒出微微的细汗,关切地问。   “热。”原璟坤实话实说,拉了拉外衣。“但是你不会明白,我很幸福!”   胡楠离开后,龚熙诺难得主动给他发去一封邮件,极为少见地长篇大论。   龚熙诺一直在关注胡楠到底有没有查阅邮件,直到确认他已看过,才放下心来。尽管胡楠并未回复,但他知道,胡楠肯定不再生气了。   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龚熙诺身上,公司最近承接民俗博览馆的项目,再次击败嘉义,将会与设计院合作完成建设。   龚熙诺正在认真仔细地翻阅招标书,手边的电话响起,没抬头,随手抄起电话,放在耳边:“您好,龚熙诺。”   “喂,是我!”余季阳一贯欢快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里。   龚熙诺放下招标书,专心和她讲电话:“你那边都几点了?还不睡觉?”   “年轻人都晚睡,你们老年人才会按时睡觉呢!”余季阳如以往一样地揶揄他。“你和原璟坤还好吗?恋爱谈得怎么样?有没有制造点浪漫,给人家来个意外惊喜什么的?”   “还好吧。”龚熙诺简单地回答她。   “什么叫还好吧?!还好的意思就是不好!你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够在一起的,你得好好珍惜啊!对人家好点,知道不?拜托你,稍微有点情调,不会死人的!不会谈恋爱不要紧,可以学啊!别总是这么不解风情的!”余季阳一副经验丰富的语气教育龚熙诺。   “嗯,我知道了。”龚熙诺应下来,挂掉电话后,陷入思索中。   其实,原璟坤和龚熙诺都觉得他们之间似乎缺少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他们也没想出来。龚熙诺这次在余季阳的提醒下,幡然醒悟,他们好像跳跃了谈恋爱这步,直接进入到类似婚姻的生活中去,难怪总有种说不出的遗憾感。   龚熙诺想着想着,决定补上这个至为重要的环节。   谈恋爱嘛,无非是发发信息,吃吃晚饭,看看电影这些活动而已,根本没什么难的。   龚熙诺握着手机,调出原璟坤的电话号码,给他发个信息:“在做什么?”   隔了半天,原璟坤回他两个字:“看图。”   龚熙诺回过去:“接着做什么?”   又隔了将近半个小时,原璟坤再次用两个字回他:“画图。”   龚熙诺盯着简单的两个字,并未气馁,再接再厉:“吃饭了吗?”   这次原璟坤回信息比较快,不过字数没增加:“吃了。”   龚熙诺不死心地又发一条,期望他能多回几个字:“吃的什么?”   结果,原璟坤的信息差点让他崩溃:“午饭。”   龚熙诺实在是忍无可忍,抱怨:“你和我发信息一点都不热情,好像和同事发信息一样。”   等了一会儿,原璟坤的信息内容终于不再是两个字:“我和同事之间从来不发信息。”   龚熙诺哭笑不得,把手机随意地扔在办公桌上,彻底放弃和他用手机交流的方式。   龚熙诺在快下班的时候给原璟坤打电话,告诉他在Sunday订了位子一起吃饭。   Sunday餐厅离原璟坤的单位不远,原璟坤下班后坐地铁很快赶到,站在外面等龚熙诺   本来想在有冷气的餐厅里舒服地等他,哪知道,Sunday的工作人员查了半天,告知他,并没有一位姓龚的先生有过预定,而且座位已满,想要就餐的话,只有排队拿号,等待空位。   原璟坤左等右等,都不见龚熙诺的身影,又饿又热,心里冒火,不耐烦地抬手看表,龚熙诺已经迟到将近一个小时。   按时下班的龚熙诺被堵在繁华的路边,夹在许多车辆中间,进不了退不出,心里同样着急,给原璟坤打了两个电话,不住地道歉。   龚熙诺急匆匆地感到餐厅,见原璟坤独自站在路边,纳闷:“怎么不进去呢?”   “你下次最好说个准确点的时间,每次都得等你。”原璟坤脾气不好,语气不佳。   龚熙诺连连道歉:“是是是,我错了。”   两个人走进餐厅,原璟坤望着没有空桌的大厅,质问他:“这就是你之前预定过了?”   龚熙诺面对没空位的情况感到意外,来到前台和工作人员交涉,原璟坤等在一边。   龚熙诺和工作人员没说几句,来到他身边:“他们好像工作交接没做好,算了吧,等会儿吧,应该有人快走了。”   原璟坤不像他这般宽容,气愤:“这算怎么回事?”   龚熙诺接过他手里的单肩背书包,故意板起脸,帮他出气:“就是,不打算干了!回来就拆了它!”   原璟坤用余光瞟了他一眼,由怒转笑,没再说话。   等有人用餐完毕离开,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服务生礼貌地递上菜单,龚熙诺让给原璟坤:“你先点。”   原璟坤翻来翻去,实在是没什么想吃的东西,随便点了个套餐,把菜单还给龚熙诺。   龚熙诺听从服务生的意见,点了一套最新推出的套餐。   饭菜上来后,原璟坤明显觉得龚熙诺那份套餐比自己眼前的这份要好,起码看起来比较有食欲。   “要不,你尝尝我的?”龚熙诺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盘子,主要邀请他。   原璟坤没客气,举起刀叉,一刀下去,叉走一大半海鲜饼,尝了一口,赞道:“不错,不错。”   “噢,那你吃我的吧。”龚熙诺把盘子推到他面前。   “那多不好意思,我这盘里的肉我都给吃了。嗯,这样吧,米饭和蔬菜你留着,我用我的蔬菜和你换!这样才公平。”原璟坤夹起盘子里的蔬菜,换来了剩下的海鲜饼。   龚熙诺当然不会和他计较,并且心甘情愿地和他做“不平等”交换。   结账的时候,原璟坤把□□小心翼翼地收在钱包里,龚熙诺奇怪他的举动:“留着这个做什么?你们那里可以报销?”   “才不是!这是咱们第一次在外面吃饭,留个纪念啊!”原璟坤把钱包放回背包里,又想到一个问题。“哎,可是,我有你没有啊,是不是不太公平?”   “那咱再去吃一顿?”龚熙诺出主意。   “那还算是第一次吗?这样吧,我回去撕一半给你!你放心,我绝对不把标着价钱的那半给你,省得你看着心疼。”原璟坤觉得没吃什么,可价钱未免太高。   吃了饭,时间尚早。   龚熙诺提议去看电影,原璟坤没异议。   两人来到餐厅附近的一家影城,站在售票处,犹豫到底看哪部影片。   龚熙诺很少看电影,原璟坤不爱看电影,纯粹是为了培养感情才会选择这项活动。   龚熙诺望着电子屏幕,征询他的意见:“你爱看什么?”   “动画片。”原璟坤语出惊人。   龚熙诺不相信地看着他,原璟坤见他吃惊的眼神,不以为然地解释:“怎么了?我从小就喜欢爱看动画片,再说了,谁规定大人不许看动画片的?而且,动画片画面精美,用小故事体现大道理,比电视剧电影之类的要深刻许多。”   “嗯。”龚熙诺没反驳他,反正不管是动画片还是电视剧电影,他都没兴趣。“可是,没有动画片啊!”   原璟坤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动画片,失望:“算了,随便找个不用等的吧。”   龚熙诺买了两张即将开演的热映中的电影票,等待期间,又和原璟坤在楼下转了两圈。   两人坐在黑暗的放映室里,大屏幕里的电影情节提不起他俩的兴趣,原璟坤恹恹地看着,龚熙诺则是被前面一排一对小情侣的热吻场景吸引住。   龚熙诺突然想起来,好多的小说和电视剧里都描述在电影院里接吻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电影院一直被人们认为是约会不受打扰的最佳场所。   可现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大屏幕的光亮绝对可以让他清楚地看见前面的人在做什么,小说和电视剧果然是不可信的。   原璟坤扳着他的下巴,让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来,他一样注意到前排的动静,嗔怪他:“有什么好看的?”   “嗯?”龚熙诺回过神来,撑着脑袋。“噢。我先睡会儿,你接着看吧,一会儿给我讲讲,这男的到底娶了谁。”   原璟坤的脑袋搭在他肩上,哀叹:“我还指望你一会儿给我讲呢!”   民俗博览馆工程作为城市年度重点项目,引起各方面的高度关注。   原璟坤所在的设计院和龚熙诺所在的公司强强联手,合力打造一个别具风格的博览馆。   设计院派出原璟坤和一位能力出众的设计师郭新,还有一名专门负责整理文件的资料员,三个人被暂时调离出来,常驻在工地附近的一处办公地点。   在施工地点旁边的临时办公场所是一座通体银色的二层小楼,四面全是玻璃的一楼大厅摆放着各种模型,二楼的空间相对私密,是他们办公的地方,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几个人相对而坐,虽无隔断,但并不相互干扰。   原璟坤完全没想过还会和龚熙诺在一起工作,感觉既新鲜又别扭。   龚熙诺的表现很平淡,并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   设计师们在互相认识的时候,靳克军打量着原璟坤,觉得他好面熟,想了半天,不等别人介绍,恍然:“原璟坤!”   原璟坤对他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看了半天,认出他来,不过不敢肯定:“你是,靳克军?”   靳克军拍手:“天哪,你还记得我啊?真不容易!”   “你们认识吗?”章甫见状,问道。   靳克军抢先解释:“对啊,我们是大学同学,同一个系的,同一个专业的,但是不同班。不过,许多大课,我们都是在一起上的。”   章甫点头:“噢,既然认识,那以后在一起合作应该会更容易些。”   惊喜万分的靳克军拉着原璟坤,问东问西:“哎,你还在设计院啊。这些年怎么都没你的消息?同学聚会你也不去!啊,你瘦了好多呢!你们设计院一定很辛苦吧?还有……”   原璟坤应接不暇,打断过度兴奋的靳克军:“嗯,这些咱们回来再说,还是先工作吧。”   靳克军跟在他身后,没完没了:“下班我请你吃饭吧,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临近中午,龚熙诺和几个工作人员来到办公小楼,和章甫他们在一楼偏厅里开了个小会,商讨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原璟坤和郭新毕竟不是他的下属,没有列席会议,而是在二楼专心画图。   工作餐是普通的外送盒饭,在吃喝方面,原璟坤显然比龚熙诺要挑剔许多。   本来两人的成长环境不同,原璟坤到底是在父母的呵护下娇生惯养长大的,所以适应能力不及龚熙诺,也不及龚熙诺能够吃苦。   原璟坤皱着眉头盯着盒饭,用筷子扒拉着米饭,觉得太硬。还有不爱吃的蒜毫,干瘪瘪的豆角,不太热乎的煎鸡蛋,总之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原璟坤干脆放下筷子,放弃吃午饭,宁愿饿着。转动椅子,从这个角度刚巧可以看到正在吃饭的龚熙诺。   龚熙诺低着头吃饭,纤细修长的手指夹着筷子,举止优雅地把饭菜送进嘴里,咀嚼的速度不快不慢。偶尔抬头和旁边的章甫交谈几句,章甫每次都是放下筷子,认真地听着。   原璟坤突发奇想,拿过一张废弃的画纸,在背面的空白处,三下五除二地涂抹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卡通小人形象,左看右看,觉得甚是满意,用手机照下来,发给龚熙诺。   龚熙诺感受到手机的震动,放下筷子,翻出手机,打开一看,是原璟坤发来的彩信。   闪闪发亮的屏幕展现着这样一幅画面:一个长的跟大头娃娃似的小男孩儿,头发一根根地竖起来,眼镜搭在鼻梁中间,嘴角挂着流出来的口水,坐在桌子前,举着筷子,瞪着大眼睛馋兮兮望着前面的饭盒。   龚熙诺微微皱眉,怎么自己的吃相被他画得这么不雅呢?他还一直觉得他吃饭的时候挺好看的呢。这不是他自夸,好多人都这么认为。   龚熙诺回他:“你的画,深深地震撼了我的心灵。”   原璟坤看完,回他:“是吓着你了么?”   龚熙诺刚想回过去,秘书送过来一份文件要他签字,他接过文件,快速地浏览,掏出钢笔,签好名字,交还给秘书。   原璟坤等不及,又发了两条信息催他:“什么意思?难道你被吓晕过去了?”   龚熙诺看着信息内容,不自觉地笑笑:“媳妇儿,你太可爱了!”   “急死我了,到底是像啊是像啊还是像啊,给句痛快的!”原璟坤不耐烦,戳屏的力度都增加了几分。   “非常非常非常像,够痛快的了吧!”龚熙诺还是得说好话。   “噢,呵呵呵呵呵呵……乐翻了!”原璟坤满意地合上手机,开始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44章 Chapter 44   龚熙诺一个下午都待在办公小楼,章甫和靳克军一直陪在他左右,研究设计方案。   按照原定的计划,设计院和他们要分别准备三个设计方案,最后,一起商讨,选出最佳最合理的一个方案,呈报上级单位,等待批准施工。   下班后,龚熙诺和原璟坤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小楼。   倪鹏开车来接龚熙诺,他没急着上车,站在原地,侧目看着争执中的原璟坤和靳克军。   靳克军非要用电动车载原璟坤回家,原璟坤婉拒他:“真的不用了,公交站又不远!”   “快点吧,我送你回去比你坐车回家快多了!”靳克军态度坚决。   “你这电池行不行啊?你把我送回家,万一没电了怎么办?你不能骑回家去吧!”原璟坤一半不愿意一半为他着想。   靳克军跨上电动车,保证:“没问题的,你放心吧,快点上来!”   原璟坤没办法,犟不过靳克军,提出条件:“好吧,你把我送到车站就行了。”   “好!”靳克军向后扭着脖子,示意他。“上来!”   原璟坤坐到他后面,握着座位下面的扶手:“好了。”   “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抱着我的腰啊!”靳克军转动手把,嗖地开出去。   龚熙诺收回目光,面色平静:“你们先走吧,我自己开车回去。”   到达车站的时候,原璟坤跳下来,执意要坐公交车回家。   靳克军提议要陪着他等公交车,原璟坤又无奈又着急:“你别陪我等着了,快回家吧。”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等着多无聊!”靳克军把电动车停在一边,站到他身边。   “真的不用了!快回去吧!”原璟坤硬是把他推到电动车上,催促他。   靳克军没再死缠烂打下去,叮嘱他:“坐车小心啊!明儿见!”   “明儿见!”原璟坤对他摆摆手,心想,他可算是走了。   等靳克军的身影消失不见,龚熙诺才缓缓地把车开过来,在靠近车站的地方停下,打开副驾驶座那面的车门,冲原璟坤笑笑。   原璟坤坐进来,关上车门,舒服地靠着车座。   “你和靳工认识吗?”龚熙诺看似无意地问,语气平淡。   原璟坤点头:“嗯,我们是大学同学。”   “噢。”龚熙诺盯着前面的道路。“他好像挺喜欢你的。”   “嗯?”原璟坤转头看他,龚熙诺的情商倒是没低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嘴角上扬,警告他。“是吧。看见了吗?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和别人跑了是分分钟的事!”   龚熙诺根本没吃醋,他和靳克军没可比性,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再说,原璟坤对他全心全意,他又不是不知道,原璟坤这么说,不过是句玩笑话。   红灯亮起,龚熙诺一脚踩住刹车,车子平稳地停下,他别过头,对上原璟坤的正脸,亲上他的嘴唇,没说话,以吻封缄。   龚熙诺和原璟坤的生活过得既平淡又温馨,龚玺和原璟坤带给龚熙诺踏实而满足的感觉,他们是他继续奋斗和努力生活的动力。   原璟坤和龚玺的存在让他似乎又重新认识到生活的含义,让他在做每件事的时候,不再单单是凭着责任,而是充满热情和温度。   龚玺所在的幼儿园每晚都有开放课,周一是舞蹈,周二是英语,周三是绘画,周四是钢琴,周五是书法,现在的小朋友比大人还忙。   一般来讲,龚熙诺和原璟坤一人一天,陪着龚玺上课。   要是原璟坤陪着她,龚熙诺下班早的话,会去接他们。要是没时间去接,原璟坤带着龚玺坐地铁回家,一样挺方便的。   原璟坤躺在床上,盯着手机:“明儿又是周末啊,人生啊,真没意思!”   龚熙诺掀开被子还没钻进去,听到他的感慨,停下手里的动作,心里想着,和自己在一起,都让他觉得人生没意思了?   原璟坤叹息:“哎,自打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特别孤独,天天跟没人要似的。”   原璟坤的话让龚熙诺不得不反思,是不是对他不够好?觉得没意思便罢,这会儿都感觉孤独了,看来问题比较严重。   “要不,我明儿带你出去玩儿?”   原璟坤来了精神:“去哪儿?”   龚熙诺躺进被子里,抱住他:“你想去哪儿?”   “嗯?是你提议要出去的,为什么要我费脑子想啊?”原璟坤捏着他的脸,他要是想得到节目,就不会觉得生活没意思了。   龚熙诺把他抱得紧一些,开动脑筋,思索一会儿,想到一个地方:“听说景观公园开放了,不如咱们去看看?”   “好!”原璟坤爽快地应下,反正他也想不到究竟要去哪里,只要是龚熙诺带着他,不管去哪里都一样。   龚熙诺把他的手机关掉,放在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手机在开机的状态最好不放在床边,辐射强度会比较大。   原璟坤闭上眼睛:“赶紧睡觉吧,快点到明天吧!”   龚熙诺和原璟坤没带龚玺一起去,芹嫂领着龚玺按照往常的惯例去附近的社区。   龚玺每周都会去社区的小花园和一些熟悉的同龄小朋友一起玩耍。   景观公园顾名思义,是加强城市绿化建设的衍生物。公园里都是些缩小版的自然景观,还有大大小小的不同名字的景区。   龚熙诺难得一身运动装扮,单肩背着双肩包,排队买票,原璟坤站在阴凉地带等他,注视着他买票的背影。   两人拿着票进去,检票人员在门票的边缘撕开一个小口,交还给他们。   龚熙诺拿着门票,对他说:“这个是不是也得当作纪念?”   原璟坤接过来:“那是,我回来要买一个漂亮的夹子,把这些都保存起来。等咱们老了的时候,还可以翻出来回味一下。”   景观公园占地面积不小,龚熙诺还特意买了一份园内游玩指南地图,打开地图后,和原璟坤商量到底要先去哪里。   原璟坤懒得研究地图,完全听从龚熙诺的安排。   龚熙诺还没拿定主意到底是先去自然风景区还是先去微缩景观展览区,原璟坤东张西望,看到租赁双人自行车的试点,雀雀欲试。   两人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龚熙诺在前,原璟坤在后,骑在绿茵小路上。   龚熙诺骑车的技术不错,原璟坤根本不太会骑车,两人有时会出现步调不一致的现象。   每每如此,龚熙诺总是要停下来,尽量迁就原璟坤的前后顺序和速度。   两人绕着公园骑了一圈,又回到起点,龚熙诺把车子还给摊主,原璟坤没骑过瘾,还想再骑一圈,不过会耽误游览其他景区,无奈之下,放弃了这个想法。   龚熙诺决定先去自然风景区,原璟坤停在半路,蹲下来,盯着杂草里冒出的几个小白蘑菇,问:“你说,这个能吃吗?”   “不能吧。”龚熙诺觉得这蘑菇和野生蘑菇没区别,应该有毒。   “是吗?”原璟坤半信半疑。“要不我摘几个回去,给你煮着吃,试试看有毒没毒。”   龚熙诺拽起他来:“你这种行为,可以用四个字概括,谋杀亲夫。”   途径一个池塘,偌大的池塘里,只有中间一朵荷花,粉白相间的花瓣包围着位于中心的花蕊,绿油油的大叶子守护在荷花的四周。   美丽的荷花扎根在水中,摇曳在风中。   “为什么只有一朵呢?”原璟坤的额头抵在龚熙诺肩上,举不起手里的照相机。“天哪,浪费了这么大的池塘!”   “哎,不是有个词叫沉鱼落雁吗?难道我是沉荷花?”龚熙诺的双手撑在栏杆上,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它们看见我来了,都羞答答地不肯出来了。唯一能和我媲美的,只有这一朵了。”   原璟坤满头黑线,没搭理他,转过身,大步地往前走,龚熙诺跟在他身后,还恋恋不舍地回望池塘里的荷花。   自然风景区里无外乎是不同品种的花朵和树木,龚熙诺和原璟坤按照顺序,观赏了大红花、粉花、黄花、蓝花,还有白花,要不是看着图册,他们俩根本不知道究竟是哪种花。   龚熙诺还摘了一朵路边的小黄花送给原璟坤,他握着花朵,来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都想吃爆米花了!”   穿过茂盛的树林,经过一片品梅区,洒落满地的成熟梅子,龚熙诺捡起一个,用消毒纸巾擦干净表面,还是不放心,直接把皮剥掉,递给原璟坤:“你尝尝看。”   原璟坤没接过来,在他手里咬了一口:“还行,挺甜的,你尝尝。”   龚熙诺毫不介意地在他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是挺甜的。再捡几个吧。”   出了品梅区,来到大片的空地处,原璟坤拿起相机,照下两个人并肩而站的身影。   龚熙诺看着相机屏幕呈现出的照片,又看了看身边的原璟坤,觉得奇怪:“你怎么比我矮这么多?”   “我为了突出你高大的形象,故意没站直。”原璟坤收回相机。   往回走的时候,见到一个鱼塘,许多红色黑色的鱼儿来来回回地游动,原璟坤翻出带来的面包,掰碎了丢进鱼塘里,鱼儿们立即围拢过来,争先恐后地吃着。   原璟坤见鱼儿们吃的欢快,把大半个面包都喂给它们,龚熙诺提醒他:“再喂下去的话,你肯定得挨饿了。”   两人玩累了,选择一个稍微偏僻一些的草坪,坐下来吃东西。   原璟坤躺在塑料布上,望着蔚蓝的天空,半眯着眼睛,享受令人舒爽的空气。   龚熙诺坐在他身边,把吃的喂进他嘴里,问:“还觉得孤独吗?还觉得人生没意思吗?”   原璟坤笑,那不过是他一时无聊的感概,哪知道龚熙诺还当真了:“不觉得了。”   “那就好。”龚熙诺安心。“那以后,咱们周末就出来玩吧,下次带着媛媛。”   “好!”原璟坤坐起来,趁着四下无人,亲了亲龚熙诺的脸颊。“谢谢你。”   一般情况下,每天吃过晚饭后,龚熙诺照惯例坐在沙发里看新闻,原璟坤陪在龚玺身边。   龚玺站在茶几前,握着画笔,在白纸上煞有其事地涂涂写写,她遗传了原璟坤在绘画方面的细胞,不像其他小朋友一般乱涂瞎画,她不管画些什么,总是画得有模有样,画出来的小动物栩栩如生。   幼儿园的老师不止一次提示他们应该在绘画方面对龚玺多加培养。   原璟坤见状,一心想把龚玺培养成画家。   和龚熙诺商量,龚熙诺不打算给年纪还小的龚玺太大的压力,先让她自由自在地画着玩儿。观察一阵,要是她真的对绘画有兴趣,再下功夫费心思也不晚。   原璟坤赞同龚熙诺的做法,不管龚玺有什么喜好,她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龚玺被原璟坤揽在怀里,握着她的小手,深入浅出地教她一些绘画的基本技巧,龚玺很是聪明,掌握得非常快。   父女俩画兴甚浓,还不时地轻语交谈,发出浅浅的笑声。   芹嫂端着水果盘,走到客厅,把透明的盘子放在茶几上,请示龚熙诺:“龚先生,咱们明天吃面条吧?”   芹嫂跟着龚熙诺差不多有七年,对他在饮食习惯了如指掌,龚熙诺很少挑剔饭菜,基本上是芹嫂做什么,他便吃什么。   平日大部分时间里,主食都是米饭。芹嫂若打算做面食,一定会提前征询龚熙诺的意见。   “嗯?”龚熙诺的右腿搭在左腿上面,闻言,把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到芹嫂身上,刚想说随便,又想起来原璟坤不爱吃面条。“原先生不爱吃面条,做其他的吧。”   “好。”芹嫂应着。   原璟坤住进来差不多有几个月的时间,芹嫂之前问过他有没有忌口的东西,原璟坤表示没有。   不过,原璟坤在饮食方面要比龚熙诺挑剔许多,凡是他不爱吃的菜,他嘴里不说,用行动表示出来,坚决一筷子都不动。   相处下来,细心的芹嫂基本上了解原璟坤在饮食上面的喜好,尽量不做他不爱吃的饭菜。   “没事,好像好久没做面条了,偶尔吃一顿也可以。”   在芹嫂离开之前,原璟坤开口道,他不想让芹嫂觉得他是个太难伺候的人。   芹嫂还没说话,龚熙诺抢先一步:“还是不要吃面条了。芹嫂,去休息吧。”   等芹嫂走后,原璟坤转过龚玺的小身体,问她:“媛媛,想吃面条吗?”   龚玺转动着漆黑的大眼珠,想了想,说:“不爱吃。”   “为什么呀?”原璟坤可不想龚玺挑食,影响身体发育。   龚玺嘻嘻一笑:“因为爸爸不爱吃,爸爸不爱吃的东西,我都不爱吃!”   龚玺的话,原璟坤听得窝心,头抵在女儿的额上,来回摆着,鼻尖蹭着她小小的鼻头:“咱们媛媛怎么这么可爱呢?”   虽然原璟坤陪伴在龚玺身边的日子不多,但龚玺显然和他比较亲近。   原璟坤比龚熙诺要宠爱她,龚熙诺以教为主,原璟坤以爱为主,偏重的方向不同,效果自然不一样。   往往有时候,原璟坤和龚玺合伙欺负龚熙诺,龚熙诺一点不介意,反而心甘情愿地受欺负。   龚熙诺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站起来,走向楼梯:“你们看吧。”   每次都是等龚熙诺看完新闻,原璟坤和龚玺才能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看动画片。   虽说龚熙诺和原璟坤是合作的关系,可以一起工作。但龚熙诺并不是每天都去办公小楼,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里办公,极度偶尔才会过来一次,那也很少上楼,一般都是在一楼的偏厅和章甫他们开会。   况且原璟坤有时候还得回设计院,两个人碰面的机会微乎其微,少有接触。   靳克军自打遇到原璟坤后,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的状态,恨不得天天围着他转,连办公位置都调换到他身边,总找借口接近原璟坤,没事找事,没话找话。   龚熙诺听完章甫对于近段时间工作的总结,沉思着,缓缓开口:“这样,一会儿去实地考察,我就不去了。关于这个设计,我想听听设计院原工的意见。”   “明白。”章甫合上文件夹,安排去实地考察的人员。   龚熙诺站起来,走到二楼,原璟坤和郭新正在伏案画图,神情专注的两人都没注意到轻微的脚步声。   龚熙诺坐到原璟坤对面,没打搅他画图,随手抄起一份图纸,装模作样地看着。   原璟坤和郭新同时抬头,发现龚熙诺坐在对面,郭新别过头看了一眼原璟坤,原璟坤的目光停在龚熙诺身上,没看他。   龚熙诺假装看图纸,却总在不经意间瞟一眼原璟坤。   原璟坤克制住想抬头的欲|望,装作若无其事地专心画图。   郭新看了看龚熙诺,又看了看原璟坤,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忍着笑,摇摇头,继续画图。   期间原璟坤的手机响起,是其他项目同事的号码,原璟坤没回避,接起电话:“是我。怎么了?噢。是有密码。123456,没错。嗯?不是,你看仪器屏幕右边,有个解锁键,对,就是它。嗯?你按住红色的键,会出现字母与数字的转换。好,不客气。”   原璟坤的态度既耐心又认真,专业知识丰富的他,不单单会操作各种精密仪器,还会简单地维修。   将近中午,龚熙诺打算和原璟坤单独吃饭,还没来得及和他说。靳克军几步走上来,伴着轻快的语调,还有亲密的称呼:“璟坤,走吧,咱们去吃饭。”   靳克军一抬头,瞧见端坐在章甫位置上的龚熙诺,停住摘掉胸卡的动作,惊讶:“龚总,您在啊。”   龚熙诺放下图纸,站起来,清冷的面容看不出半点表情,态度平和:“噢,你们约好一起吃饭了啊。那这样,我先走了,原工,咱们下次再详细谈吧。”   原璟坤站起身来,想要挽留龚熙诺,张了张嘴,没法说出来,又着急又为难。   龚熙诺从靳克军身边走过,直到他的身影完全不见,靳克军拉着原璟坤:“走吧,我请你去吃超级美味的咖喱炒饭。”   原璟坤无奈地放下铅笔,摘掉胸卡,跟着靳克军一道去外面用餐,留下郭新独自吃盒饭。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45章 Chapter 45   书房,龚熙诺端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翻开的书,书页里夹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神色虽平静,但眼底泛着点点滴滴不易察觉的忧伤。   龚熙诺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快速地把书合上,收敛情绪,嘴角微微地翘起:“有事?”   原璟坤一直倚在门边注视他的背身,见他长久地盯着书,却迟迟没有翻页,觉得奇怪,走过来,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问道:“秘密?”   “我哪有什么秘密?”龚熙诺起身,走到书柜前,把书插到空隙的位置。“我心里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   原璟坤直起身体,觉得龚熙诺有意隐瞒:“才怪!总觉得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告诉我?”   龚熙诺转过身:“你多想了。”   原璟坤来到他身边:“你是不是还会常常想起他?”   龚熙诺装傻:“谁?”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原璟坤提起的那个“他”指代的是杨艺清。   自打两个人在一起后,都尽量避免谈到有关杨艺清的话题。   可是龚玺的存在,仿佛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他们,不容忽视杨艺清的存在。   原璟坤的嫉妒心和占有欲远远比龚熙诺要重要强,实话实说,他非常无法接受龚熙诺不时地会想起杨艺清,最不能忍受的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   “想就想呗,敢想就敢认!”原璟坤醋劲十足。   “你想到哪里去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龚熙诺随手抄起另一本书,不太认真地解释。   原璟坤抢过他手里的书:“就是因为过去了,才想的,不是过去的事,还想不了呢!”   龚熙诺笑,原璟坤居然还会为了一个已经不在世上的人吃干醋,不想再解释。而是问:“要是没有遇到我,你会不会找个人结婚?”   “当然不会!”原璟坤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为什么?”龚熙诺看他。   原璟坤把书扔到他身上:“我这不是等着你来找我吗?哪知道你这么笨,这么晚才找到我!”   龚熙诺开心一笑,没再说话。   “说话啊!”每次都是这样,不管是打电话还是聊天,龚熙诺总是说着说着,还没说完的时候沉默下来,原璟坤非常讨厌他这个毛病。   “我想想说什么啊。”龚熙诺确实不善于聊天。   原璟坤禁不住地埋怨他:“和你沟通就是有困难,你的那些下属同事能活到现在真不易!要我,早不给你干了,急死八百回了!”   龚熙诺刚想说话,被原璟坤抢先:“你明天下班的时候,别忘了给媛媛买水彩笔。”   龚熙诺皱眉,思维没跟上突然跳转的话题,感叹:“宝宝,我也挺受不了你的。好像上个话题还没说完吧,你这又换了。”   “谁让你反应慢呢!怨谁啊!”原璟坤理直气壮地数落他。“跟我到卧室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龚熙诺跟着他来到卧室,原璟坤指着挂在床铺上方的一个画框:“怎么样?”   原来,原璟坤把那张憧憬他们未来的画涂上鲜艳的色彩,用精美的画框裱好,挂上墙壁。   龚熙诺走近一些,仔细地瞧着,问:“你挂的?”   “是啊!”原璟坤得意,期待地询问他的意见。“好看吗?新颖吗?别致吗?”   龚熙诺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枕头,顾虑:“不会掉下来吧?”   原璟坤还以为龚熙诺会特别感动,赞赏几句,哪知道,他居然如此不解风情地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运着气,随时可能爆发。   周末,龚熙诺和原璟坤早早起床,参加周英俊和宋叶阳的乔迁之宴。   周英俊在宋叶阳走后,经过反复思索,终于下定决心,不远万里去追求真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和宋叶阳有个美满的结局。   周英俊和宋叶阳回来后,在城中黄金地带,不惜重金购置一套别墅,闹中取静,别有一番风味。   龚熙诺和原璟坤驱车来到别墅,竟意外发现夏乐凡和耿鑫,原来,周英俊是夏乐凡的表叔,世界果真很小,兜兜转转中总会遇到交叉点。   除却他俩,剩下的四个人都不觉得意外。夏乐凡早已把龚熙诺和原璟坤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表叔,还有表叔父。   周英俊和宋叶阳听完,唏嘘不已,周英俊对原璟坤感到好奇,宋叶阳对龚熙诺有兴趣。   周英俊热情好客,带着他们参观一遍别墅的内部构造,原璟坤对房子不感兴趣,注意力全部放在他们养的狗上面。   周英俊家的这只狗名叫球球,属于大型犬,通体白毛,站起来足有一人高,一般来讲,一个人是抱不动它的。   球球性情温和乖巧,见人不会大喊大叫,而是会贴着陌生人的裤腿闻着气味,在陌生人的身边转来转去。   原璟坤和球球几乎是“一见钟情”,在小花园逗弄球球,全然不顾龚熙诺的存在。   其他人准备烤肉用品,龚熙诺坐在白色的椅子里,手里握着玻璃杯,望着远处的原璟坤。   龚熙诺的话很少,即便是单独和原璟坤在一起,他说的话都有限。若是在人多的场合,他更是惜字如金。   原璟坤牵着球球在草地奔跑,然后贴在球球身上,软而厚的毛带给他舒适的感觉,舍不得放开它。   球球一转身,带倒原璟坤,他顺势躺在草地上,球球抬起前腿,搭在他胸前。   龚熙诺见此,还以为球球伤到他,慌忙站起来,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杯里的水来回摆动,差点溅出来,足以见得他有多紧张。   龚熙诺快步走过去,在他们不远处停下,原璟坤已经坐起来,双手抬起球球的两条前腿,看似无事,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不眨眼地盯着他,眼底的爱意显而易见。   烤肉的时候,球球一直蹲在原璟坤身边,把龚熙诺递给他的肉全部送到球球嘴里。   龚熙诺最后忍无可忍,直接把肉塞到他嘴里,粗鲁的动作里带着气愤。   “你很喜欢狗啊?”宋叶阳和周英俊对视一笑,一直觉得龚熙诺挺成熟的,没想到还会和一只狗吃醋。   “嗯。我们家原来有只狗,叫花卷。”原璟坤转头过,回答他。   “噗!”夏乐凡的一口水差点喷在耿鑫脸上,不可思议。“好特别的名字。”   “那它是不是还有兄弟姐妹叫馒头啊,面条啊,饽饽啊什么的。”耿鑫打趣。   原璟坤给他们解释名字的由来:“因为它小的时候,缩成一团的话特别像花卷。”   龚熙诺对狗根本没兴趣,对狗名字更不感兴趣,一副似听不听的样子。   球球用后腿支撑身体,前腿蜷缩,口水挂在嘴边,立起身体,摇着尾巴,讨好原璟坤,还要吃肉。   原璟坤见它扮熊的样子,觉得很可爱,摸了摸它的头:“太可爱了,真想亲一下。”   龚熙诺伸出一只胳膊把他拦腰截住,拿起一根骨头,在球球鼻子前晃了晃,举起手臂远远地扔出去,球球顺着味道奔着骨头而去。   “你怎么这么没爱心呢?”原璟坤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去亲球球。   龚熙诺的手机响起,他站起来,走远一些去接电话。   周英俊等他不在,才敢说:“哎,还好你没亲。你要是亲了,估计我们家狗会被灭口的。”   民俗博览馆破土动工后,龚熙诺几乎每日必到,章甫陪着他前往工地视察施工进展。   初秋时节,龚熙诺身着淡灰色风衣,站在一大片有待开发的空地处,微风吹起衣角。   原璟坤立在他身后的斜坡,漆黑的双目注视着龚熙诺隐隐约约的侧影,明媚的阳光将他的倒影拉得很长。   原璟坤拿出手机,拍下修长的暗影。   龚熙诺和原璟坤在工作中的接触既不多也不少,大多数时候,都是两边的设计师们在一起商讨工程的有关事宜,再汇报给上级领导,至于领导的意见和命令,还由他们互相转达。   原璟坤明里暗里,旁敲侧击,从靳克军那里了解到不少关于龚熙诺在公司时候的表现,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不过,出入不大。   原来,龚熙诺每天上班也需要打卡,也需要凭借证件进出大厦,遇事也需要听取其他人的意见……   晚间,龚熙诺系着睡衣的扣子从浴室里走出来,毫无形象邋邋遢遢地躺到床上,扯过报纸,一边看报纸,一边等着头发干掉,他实在是懒得吹头发。   躺在他身边的原璟坤帮他把睡衣最上面的衣扣系好:“哎,果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龚熙诺不知他又想到什么,没接话茬,一门心思地看报纸。   原璟坤扳着他的下巴,扭过他的脑袋,赞美他:“熙诺,我还是喜欢看你穿风衣的样子,太帅了,太有吸引力了!”   龚熙诺的目光还在报纸上,平静地回复他的夸奖:“这只能说明你是个好色之徒,只注重外貌的肤浅人。”   “你还有良心没有啊?我这是夸你呢,好不?”原璟坤拍着他的胸口,气愤道。   “宝宝,你再虐待我,我就离家出走!”原璟坤没使劲,龚熙诺基本感觉不到疼痛,抓住他的手,没再放开。   “我还喜欢你正儿八经的样子。比如,你今天站在工地里,气宇轩昂,犹如指点江山一般,颇有王者风范,魅力无穷啊。”原璟坤表情严肃地夸他。   龚熙诺终于把目光从报纸移到他身上,皱起眉头,怀疑地问:“宝宝,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还是有其他的要求啊?”   原璟坤笑:“没有啊。好,现在轮到你了。”   “我什么?”龚熙诺不解。   “说说你最喜欢我什么样子啊?”原璟坤之前的话全是铺垫,这会儿才露出真正的目的。   “我嘛,我最喜欢你穿着睡衣,懒洋洋地歪在床上的样子。”龚熙诺说着,满脸微笑地陶醉在自我想象里。   原璟坤对于煞费苦心问出来的结果大失所望,脑袋无力地搭在龚熙诺胸前,叹气:“哎,我难道就这点魅力了?难道,我正儿八经的时候没吸引力吗?”   “没。那样的你,一点都不可爱。”龚熙诺把报纸随手扔到一边,抬起他的脑袋,吻住他红润的双唇,身体一点点地下滑至丝被里。   龚熙诺下班后去幼儿园陪龚玺上兴趣班,回到家,和龚玺吃了饭,安顿好她,走进卧室。   原璟坤正在整理取回来的干洗衣物,一件件地挂回衣柜里。   龚熙诺瞥见窗台边上的一个汽车按|摩垫,拿过来,问:“谁的?”   “送你了。”原璟坤抬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盒子,随意地说了一句。   龚熙诺从纸箱里拿出按|摩垫,插上电源,手覆在按摩垫上,感受按摩头的转动。   “多少钱?”   原璟坤挂完衣服,回身:“谁知道,单位发的。”   龚熙诺本来还以为这是原璟坤特意买来送他的,哪知道,原来是他的一番自作多情,无奈地拔掉电源,把按摩垫放回到纸盒,默默无语地接受了这件“礼物”。   原璟坤一连几天觉得身体不适,食欲不振,精神不济。最开始,他没当回事,以为秋乏。   可是,他渐渐地觉得不太对劲,又联想到几年前怀龚玺时的状态,心里不禁怀疑会不会是有了宝宝。   原璟坤不敢肯定,不过还是把身体状况和内心想法都告诉给龚熙诺。   龚熙诺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原璟坤突然和他说起这种事,还有点难以接受:“不会吧。”   “怎么不会?”原璟坤恼火,他们每次都不采取措施,龚熙诺又不是不知道,居然还敢有疑惑。   龚熙诺见他着急,感觉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认真地想了想:“这样吧,咱们周末去夏医生那里看看。”   原璟坤消气:“嗯。”   龚熙诺又想到一件事:“明儿你别去上班了。”   “那倒没事。”原璟坤觉得即便真的有了孩子,暂时还不会影响到工作,再说,总得把手上的工作完结才可以请假休息。   龚熙诺摸了摸他平坦的小腹,还是不能相信里面已经住着孩子:“你真的有感觉?”   “我还能那这事讹你吗?”原璟坤气结。   自打原璟坤觉得身体有“反应”,龚熙诺事事处处都非常谨慎小心。不敢耽搁时间,周末带着他去夏乐凡所在的医院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碍于面子,原璟坤没告诉夏乐凡检查身体的真实目的,随便撒个慌,蒙混他。   龚熙诺和原璟坤坐在诊室里等着去取检查报告的夏乐凡,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各怀心思,静静地等待。   龚熙诺对于结果没抱太大的希望,他并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当初之所以执着地要留下龚玺,一半是为了延续杨艺清的生命,一半是为了祭奠一段逝去的情感。   因此,他从来不曾强求非要有个亲生的孩子,他不看重所谓的血脉相传。   再说,他也不愿意原璟坤辛辛苦苦地怀孩子,最后还要忍受巨大的痛苦去生孩子,他实在是不忍心再让原璟坤受罪。   原璟坤心情要比龚熙诺忐忑,他对于结果抱有莫大的期待。每当面对龚玺的时候,原璟坤总是隐隐地想要有一个完全属于他俩的孩子。   假如,他做不到,那么,他不会去妄想。   事实上,他做得到,那么,他会难以自持地幻想。   一个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一种剪不断的特殊关系,这是原璟坤孜孜追求的。   不过,龚熙诺似乎不太配合。   原璟坤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的欲|望不强,还是故意不想让他阴谋得逞。   他们做|爱的次数不多,到后来,简直称得上是偶尔为之。   每次,原璟坤都得费劲地挑|拨起龚熙诺的情|欲,然后,龚熙诺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老是摆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做来做去,一到关键时刻,总是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射在外面。好在,原璟坤会充分利用他的软肋,龚熙诺有几次把控不住,还是毫无保留地洒在他体内的最深处。   两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夏乐凡推门进来,原璟坤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体检报告,心在煞那间提到嗓子眼,眼神追寻着那几页薄纸。   夏乐凡坐到他们对面,快速地再次翻看报告,抬起头,对上原璟坤的目光:“原先生的体检报告未显示出身体有问题,一切OK。”   龚熙诺遂了心愿,放下心,松口气,严肃的面容换上轻松的表情。   原璟坤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不甘心,不相信,瞪着眼睛,又一次问他:“真的吗?真的没事吗?”   “没事啊。”夏乐凡奇怪他反常的态度,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医生,还从未见到过盼着生病的人。   原璟坤泄气地靠到椅背上,尽管还是不太能接受残酷的现实,不过,经过科学研究出来的精密医学仪器不会出错吧。   可是,这种事也难说。万一,仪器出现故障呢?   夏乐凡何等聪明,扫了一眼两个人大相径庭的反应后,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猜到他们各自的想法,压住笑容,为了保住原璟坤的面子,尽量隐晦地解释:“咳咳,这种事嘛,还是应该顺其自然的好,不然,越是盼着,越是没有。”   夏乐凡说这话的时候没看原璟坤,害怕他会不好意思。   结果,被人看穿心事的原璟坤,脸颊还是不可避免地红起来。   原璟坤低下头,用手摸着眉毛,挡住尴尬的面色,急急地站起来,和夏乐凡告辞:“那我先走了,谢谢你,夏医生。”   “不客气。”夏乐凡起身,眼见原璟坤快步走出诊室,把体检报告交给龚熙诺。“这个您收好。”   “谢谢你。”龚熙诺接过土黄色的文件袋,和夏乐凡握手,表示感谢后,追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46章 Chapter 46   原璟坤站在电梯前,微红的脸上挂着明显的失望表情,咬着下唇,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失神地盯着电梯门照映出来的影子。   龚熙诺走过去,见他忘记按电梯按键,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白色的下箭头,弱弱的红光亮起来。   龚熙诺站在他身后,选择用沉默来应对现在的局面。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现在肯定是说什么错什么,做什么错什么,惹得原璟坤生气不说,还伤感情,最重要的是,还是在外面。   电梯稳稳当当地停下,银色的大门向两边打开,空无一人。   原璟坤和龚熙诺一前一后进入,龚熙诺按下一字键,电梯大门缓缓地关闭,将两个人隔在狭窄的空间里。   自始至终没开口说话的原璟坤忽地拉住龚熙诺的胳膊,头抵在他肩上,语气无比懊恼:“这次,真的丢大人了!”   龚熙诺笑笑,抬起胳膊,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出了电梯,原璟坤抢过装着体检报告的文件夹,抽出可恶的体检报告,大力地撕成几条,气愤地扔进垃圾箱。   原璟坤躺在床上,用胳膊挡住脸,可见他心情糟糕的程度。   龚熙诺拿开他的胳膊,语气温柔地宽解他:“宝宝,别想了,这种事,挺正常的。”   “怎么会这样呢?”原璟坤还是郁闷,他明明有感觉的,难道真是他的错觉?   龚熙诺无奈他的耿耿于怀:“夏医生不是说了吗,这种事,是不能强求的,要顺其自然。”   “我能不着急吗?”原璟坤自知他的年纪不小了,再拖上两年,有孩子的机率肯定比现在还低。   龚熙诺抱住情绪激动的他,轻轻一笑:“嗯。宝宝,你这种谨慎的态度还是值得表扬的。总比稀里糊涂的强。”   龚熙诺不笑不要紧,他一笑,原璟坤顿时火冒三丈,挣脱出他的怀抱,腾地坐起来:“你什么意思啊?嘲讽我呢?”   “怎么会呢?”龚熙诺根本不是这意思,不明白原璟坤怎么会有所误会。   原璟坤早就看出来龚熙诺不想要孩子的心思,他一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自寻烦恼。   今天龚熙诺如释重负的表情还是着实让他气恼,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费尽心机地留下杨艺清孩子,为什么不愿意要他们的孩子呢?   答案只有一个:他还是最爱杨艺清!   再怎么比,他都比不过杨艺清在龚熙诺心里的位置!   想到这些,原璟坤妒火中烧,理性的思维失控,光着脚跳下床,拿起枕头,奔向门口。   龚熙诺见他气势不对,连忙起身拉住他:“你要干什么去?”   “不用你管!”原璟坤提高嗓门,拨开他的手。   龚熙诺从身后抱住他,低声下气地道歉:“好好好,宝宝,我说错了!”   原璟坤推开他:“你没错,是我错了!”   龚熙诺绕到他面前,夺过他手里的枕头,扔到床上,抬起他的下巴,咬了咬对方温润的下唇,一只胳膊揽着他的腰,一只手攀着他的脊背,深深地吻住他的嘴。   缠绵的一个吻化解掉原璟坤心中的怒火,他气势汹汹地抓住龚熙诺的衣领,霸道十足:“你是我的,是我的!”   龚熙诺站在衣柜前,翻出每次出差必用的旅行箱,摘掉外罩,打开箱盖,把准备带去的衣服一件件地收纳其中。   “我要出差几天。”   原璟坤此时半倚在床上,专心地看报纸,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随意地应着:“嗯。”   “有个同事的女儿结婚,我要去参加婚礼。”龚熙诺边收拾行李边进一步地解释。   “嗯。”原璟坤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报纸上面,对于他即将出差的事情毫不关心。   龚熙诺把衬衫扔进旅行箱,不满意他冷漠的表现。   想当初还住在公寓的时候,他要出差那次的离别景象还历历在目,原璟坤是多么体贴地帮他收拾行李,多么地恋恋不舍。这才过去几年,不过换了个地方,怎么他的态度差这么多?   龚熙诺走过去,一把扯过报纸,秀美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一字一顿地提醒他:“我要出差了!”   原璟坤被迫抬起头,龚熙诺见他复杂的神色,还有略带迷茫的目光,心下不忍,缓和语气:“就去几天。”   原璟坤盯他半天,重新拿起报纸:“你说,我和媛媛,是去泛舟呢,还是去爬山呢?”   龚熙诺彻底无语,搞半天,人家的心思完全没在他身上,真是自作多情。   龚熙诺不远万里飞去美国洛杉矶参加郝世杰宝贝独生女郝梦彤的婚礼。   龚熙诺所在的M&B集团,旗下所属的分公司大大小小加在一起有二三十个,分布在全球各个国家和城市,涉及十几个行业,不愧为是世界的巨头企业。   集团的董事长Clarence是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子承父业,学成后接管父辈打下的江山。   集团高层具备决策权力的管理者总共四人,年逾半百的霍伯清是唯一的一位华人。   集团总务的五位负责人中,不惑之年的胡楠和已过花甲的郝世杰占据两席位置。   各个分公司的负责人虽说工作内容相近,但职务高低不同。   和龚熙诺平级的十五个人均是来自不同大洲肤色各异的人。   在集团占据举足轻重的位置的二十五个人中,龚熙诺的年纪最小,故而格外引人注目。   也许只有儿女婚嫁这种事,才最能看出来一个家族在整个社会中令人骄傲的影响和根基。集团中上层的人员几乎全体出席这场在著名的教堂里举办的婚礼。   所有的人员都会通过不同的方式,收到烫金镀银制作精美的请柬。   龚熙诺上午收到国际快件,把印着大红喜字的请帖从纸夹里掏出来,端详着封面,并未翻开,随手放在一边,他逃脱不掉这番应酬。   龚熙诺在婚礼前一天下午到达洛杉矶,宽大的墨镜几乎将整个俊秀的面庞全部遮住,没有搭理头发,额前的刘海搭在镜片上,墨色的短款皮夹克搭配黑色的休闲裤,显得利索干练。   负责接机的曹哲没在人群中找到龚熙诺的身影,直到他走近,才认出他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他手中的行李。   龚熙诺双手插在口袋里,跟在他身后,上了车,摘掉墨镜,甩甩额前的头发,问:“怎么是你来?现在去哪儿?”   “去胡先生家里。余季阳已经在那里等您了。”曹哲系好安全带,透过反光镜望着坐在后座的龚熙诺。   龚熙诺心里一沉,和胡楠自从上次分别后,他还没做好再次见面的准备,避免不了会尴尬,说不定还会再提及到他和原璟坤的问题,他实在是不愿意再提及这个话题。   不过,看来余季阳和胡楠大概已经冰释前嫌,恐怕曹哲没少在中间和稀泥。   “别老您您的,你和我差不多大。”   曹哲发动汽车:“那怎么行,毕竟您是我的上司,是我的前辈。”   从机场开到胡楠居住的别墅,差不多需要一个小时。   到达位于远郊的别墅时,已接近晚饭时间。   余季阳笑意盈盈地打开大门,龚熙诺一进门,恰巧迎着从楼上下来的胡楠,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眼中都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回来了啊。”胡楠停顿几秒,走下来,语气如同以往亲近自然,似乎不曾发生那些不愉快的事。   “嗯。”龚熙诺低下头,一如往常地应着,音调稍低。   “熙诺到了啊,路上辛苦了,快洗手,开饭了。”胡楠的妻子董茹雪身系围裙,由厨房来到客厅,适时地打破有些尴尬的局面。   “好。”龚熙诺脱掉外套,露出掖在休闲裤里的海蓝色衬衫,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衬出完美的T字型身材。   四个人围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吃饭。   胡楠抬起眼皮,偷看龚熙诺,觉得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又瘦了些,白净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红润之色,心疼不已,夹起一块他爱吃的糖醋排骨,放到他的菜碟里,禁不住埋怨:“他虐待你啊?!”   龚熙诺自然明白胡楠嘴里的他指代是的谁,夹起排骨,咬了一大口:“没。”   董茹雪听到丈夫的话,笑道:“新婚的小两口,甜蜜还来不及呢,谁虐待谁呀。”   一句话说的龚熙诺脸红,埋头认真地吃饭。   “我说错了吗?你看看,这气色,在这里的时候,有这么差吗?”胡楠挑眉望向妻子,挑刺。   余季阳把一勺松仁玉米舀到龚熙诺的菜碟里,闻言,停下动作,看着胡楠,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气色不好,还不是拜你所赐!”   “余季阳……”曹哲朝余季阳使眼色,打圆场。“可能是坐飞机累得。”   胡楠不和余季阳计较,盛了一碗鸡汤放在龚熙诺前面,下命令:“这次多住几天再走。”   董茹雪无奈地笑笑,除却父母,只怕妻子是世上最了解丈夫的人。   胡楠再怎么生气,再怎么说狠话,他心里还是牵挂和惦记龚熙诺的,毕竟十几年的感情,胜似兄弟,如同父子。   女人的心胸天生要比男人宽阔,女人本身就比男人要包容,胡楠在和妻子说完龚熙诺荒唐的行为后,董茹雪虽说惊讶,但却很快地默然接受,甚至还苦口婆心地劝说丈夫接受现实。   董茹雪直接把一勺西芹百合放在龚熙诺的碗里:“你这个学长啊,和你一样,有话从来不说,得要我们去猜闷!这次知道你要回来,还特意让我亲自下厨,做几个你爱吃的菜,生怕我会亏待你似的。熙诺,不管你做出怎样的选择,你要记住,你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龚熙诺盯着绿白相间的菜,董茹雪的话像是一股暖流,趟在他心间,他不好意思面对胡楠,只得重重地点下头。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你们过得好吗?这夫妻俩,搭伴过日子,图的是什么?图的是互相照顾,图的是有个说话的人,所以说,两个人在一起要互相关心,互相体贴。最要紧的是,有什么话不能憋着,瞒着,要说出来,要坦诚。这样才能少有矛盾,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俗话说,长嫂如母,董茹雪以过来人身份教导龚熙诺该如何经营“夫妻”生活。   董茹雪言之谆谆,龚熙诺自然要认真地听着,余季阳听着听着,突然笑出声来,惹得胡楠瞪了她一眼:“笑什么,你也听着!”   曹哲拉拉余季阳的衣袖,示意她严肃点,余季阳用白眼瞟他,端正态度。和胡楠吵归吵,不过,人家到底是年长不少的大哥,在别的事情上,余季阳还是很敬重他的。   “王子!”伴着清脆响亮的恬美女声,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大卷如波浪的蓬松黑发,白色的发卡上镶嵌着栩栩如生的蝴蝶,粉色的连衣裙紧贴着苗条的身躯,小如手掌的脸上浮现着欣喜的笑容,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来者是霍伯清的小女儿,名叫霍芷卉,今年刚满十八岁,前不久以优秀的成绩考进名牌大学。   霍芷卉第一时间得知龚熙诺已到达洛杉矶,当即撇下一切,急匆匆地赶到胡家。   她上次见到龚熙诺,还是在五年前,霍伯清的生日宴会上。   活力十足的霍芷卉蹦过来,来不及和众人打招呼,双手拉起龚熙诺,在原地转了一圈,昂起头,既崇拜又仰慕:“王子就是王子,不管穿什么,都难以遮掩王子的高贵和英俊!”   龚熙诺的嘴角微微一扬,抽出胳膊,从裤袋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作为恭贺她考上大学的奖励,递到她面前:“恭喜你。”   “谢谢。”霍芷卉高兴地接过礼物,迫不及待地打开蓝色的锦盒,里面是一枚水晶胸针,她拿出来,仔细地瞧了瞧,难掩喜爱之情。   霍芷卉坐到龚熙诺身边,董茹雪给她添了一副碗筷,她的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面,侧目认真地盯着龚熙诺:“明天的婚礼将是王子的舞台!”   龚熙诺不明白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用手挡在菜碟前,阻止董茹雪要给他添菜的动作:“我吃不了这么多,我差不多饱了。”   “不是么?明天各界的名流人士都会携妻带女来参加这场盛大的婚礼。王子会成为全场的焦点,会吸引无数女孩儿的目光。到时候,王子会找到属于他的美丽公主,一见钟情,携手而归。或者,王子会遇到灰姑娘,灰姑娘会留下她的配饰作为定情信物,王子呢,会不顾世俗观念,突破重重困难,找到他的灰姑娘,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日。”   霍芷卉憧憬着童话故事里面的情节,也许会发生在龚熙诺身上。   她说的,是每一个少女都会有的梦想。   龚熙诺举着筷子,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面无表情,却如同陷入深思,没发表任何意见。   “怎么了?王子被我说的感动了吗?很期待明天的婚礼吗?”霍芷卉语气兴奋。   龚熙诺放下餐具,扭过头,看着她,严肃道:“我怕我说出来,你会失望。其实,我是困了。”   在座的人,除了霍芷卉,包括胡楠在内的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龚熙诺站起来,把餐椅推进餐桌里:“我吃好了,我想睡一会儿。”转身前,叮嘱霍芷卉:“叔叔希望明天能够看到你戴这件配饰。”   “哥哥!是哥哥!”霍芷卉大声地纠正他有关称呼的问题。   不管从辈分排,还是按年纪算,龚熙诺都称得上是她的叔叔。不过,霍芷卉坚持唤他“王子”,连哥哥都不会喊。   化妆间,龚熙诺端坐在镜子前,毕竟是出席重大场合,需要专门打理造型。   龚熙诺不像霍伯清他们有御用的化妆师,年轻是最大的资本,外加他自身条件好,几乎不必太过于修饰。   化妆师Anna一直是负责霍伯清的造型设计,她和龚熙诺的年纪差不多,是个小巧玲珑的江南美女。   七年前,M&B集团五十年庆典的时候,她曾经为龚熙诺做过造型,她对龚熙诺的印象比较深刻,不是因为出众的外表,漂亮的男人她见得多了,而是被他低调平稳的性格深深吸引。   Anna面对已褪去青涩的面庞,不知和龚熙诺说,还是自言自语:“成熟的男人,往往更有魅力。”   龚熙诺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十指交叉搭在腿上,没有出声。   “OK!”Anna收拾工具,望着镜子里的龚熙诺。   龚熙诺睁开眼睛,Anna还算了解他,没有过分修饰的脸基本保持原生态模样:“谢谢。”   “客气。”Anna提着盛满工具的箱子,走出化妆间,作为新娘的跟妆,她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做。   工作人员把价值不菲的礼服套在龚熙诺身上,龚熙诺坚持自己系纽扣。   这种事,除了原璟坤,他不会让任何人代劳。   露天形式的婚礼选在偌大的草坪举行,近千平米的草坪全部是移植真草而成。   近百米的红地毯铺成新人们走进幸福殿堂的通道,千万个气球在蓝色的天空中飘荡,各色鲜花簇拥着心形的门框,整场婚礼的布置,既显得隆重又布满浪漫。   被幸福包围着的美丽新娘郝梦彤身穿订做的拖地白纱向龚熙诺走过来,亲切地抱了抱他,打量他一番,噘噘嘴:“把你请来,是爹地的失误,是我的错误。你把我新郎比下去了!”   新郎官程俊泽来自书本网,就职于医学研究所,他笑着走过来,正巧听到郝梦彤的话,开玩笑道:“还好,你不是伴郎,不然的话,岂不是要被人误会成新郎了?!”   “祝你们白头偕老,恩爱一生。”龚熙诺和程俊泽握手,由衷地祝福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47章 Chapter 47   西式婚礼过程并不复杂,礼毕,大家围着新郎和新娘合影留念。   龚熙诺不喜欢凑热闹,独自坐在远处,遥望碧蓝的天空,朵朵白云错落叠加,形成各式各样的云层。   分散在不同地区的同事难得有机会相聚,大家忙着寒暄,忙着聊天,谈笑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不同国家的语言。   郝世杰的夫人卓婉澐不经意间瞥到龚熙诺,热闹的气氛显得他格外独孤,她在丈夫耳边低语几句,似乎是在征询丈夫的同意,郝世杰点点头,表示允许。   卓婉澐年过五旬,善于保养的她,皮肤仍旧白嫩,光滑的脸上毫无皱纹,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卓婉澐施施然来到龚熙诺身边,坐到他旁边,望着他注视的方向,缓缓地开口:“王子,找到你的公主了吗?”   龚熙诺没说话,用沉默代替答案。   “王子应该找到他的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卓婉澐虽不及霍芷卉兴奋,但语气中也充满期望。   “王子和公主的生活是不是幸福,只有王子和公主知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龚熙诺别过头,看她。   “熙诺,你选择这样生活,是不是和你的成长环境有关系?你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没有父母的感情作为参考,对夫妻相处毫无感受,所以你,对爱情不抱希望,完全不会去憧憬婚姻生活。”卓婉澐对于龚熙诺一直单身,做出推测。   “也许吧。”龚熙诺起身,双手插在裤袋里,仰望着蓝天,难得地感叹。“感情这种事,不是争取就会得到,付出就有回报。关键要看,对方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不然,所有的一切,无非是一厢情愿。”   卓婉澐也站起来,拉了拉披肩,走到他身后,感觉到他的眼底泛起一片忧伤,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并未刨根问底,直奔主题:“熙诺,你知道。世杰已经到了该退休的年纪,女儿结婚后,他也打算就此隐退,我们计划搬到旧金山去住,也该过过弄孙为乐的清闲日子了。你在世杰和霍先生眼中,是接替他位置的不二人选。不过,你也明白,你不是没有竞争对手的。”   龚熙诺心潮涌动,面色却平静如初,照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还有些事不关己的淡定。   “熙诺,你的学识和能力是无可挑剔的,完全能够胜任世杰的职位,相信,在这个位置上,你会取更高的成就,会比世杰更加成功。”卓婉澐结束铺垫,话锋一转。“可惜,你的不足之处在于,你缺少一个贤内助。男人一生孜孜不倦地追求的是金钱和名利,拥有万贯财富和至高无上的权利是他们的骄傲。而女人则不同,女人用她的一生去造就一个成功的男人,守在完全属于她的男人身边,便是她的骄傲,是她生命的全部价值所在,是她用尽一生努力奋斗的目标。”   龚熙诺自然明白卓婉澐的意思,看向人群,胡楠的妻子董茹雪和霍伯清的夫人蒋淑琴,一个旗袍一个唐装,笑意浓浓地挽着丈夫的手臂,周旋于众位宾客中间,谈笑风生,气度风采不亚于男人。   “你以为她们仅仅是会看孩子做饭收拾屋子的家庭妇女吗?在某些事情上,女人的情商往往要高于男人,她们懂得利用先天优势,以柔克刚,妥善完美地处理那些令男人们苦恼的棘手问题。她们不在乎脸面,代替丈夫去说那些他们不好意思说出的话,去做那些他们碍于情理而无法做出的事。她们个个出自名门,都是大家闺秀,受过高等教育,真乃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家里家外,面面俱到。所以说,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是她,撑起男人的一片天。”卓婉澐徐徐道来。   龚熙诺仍旧一言不发,等待她下面即将开始的谈话重点。   “熙诺,你不愿和樊宁结婚是个正确的选择,她根本配不上你,胡先生挑错了人。世杰一直希望能够招你为婿,不过,你和彤彤终究没有缘分。再说,假如那样的话,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非议,我和世杰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卓婉澐顿了顿,目光转向一对结伴的母女。“丁晗薇的父亲丁博天,你一定听说过,按摩器材市场的领军人物。Clarence今年有计划和他合作,看到国内市场隐含的巨大潜质,联手开辟国内市场。丁博天在三年前的新年酒会上一眼相中了你,他们家的背景你也应该有所耳闻,整个家族在北美地区具有不凡的影响力,这绝对是速成不了的,丁晗薇已经是他们家的第五代移民了。丁晗薇现在在哈弗大学念工商管理学硕士,论才情相貌,都和你很般配。可见,她才是你应该考虑的最佳人选。”   龚熙诺实在是没想到,他的婚姻大事居然会值得这么多人去操心,甚至还会牵扯到商业利益在其中。尽管他心有不悦,但仍挂着礼貌的微笑,朝丁晗薇母女点头示意。   卓婉澐冲她们摆摆手,目光转到一对日本夫妻身上:“熙诺,接替世杰位置的一定会是亚洲人,能与你竞争的只有来自日本的年长你五岁的中村治也。他们夫妻俩一直在积极地做准备,尤其是中村夫人,据说为了能够更好地交际,学习了十几个国家的语言,可谓是煞费苦心,不惜一切代价。也难怪,谁都明白,若是能接替世杰的位置,那么,将来,霍先生的位置定是囊中之物。”   龚熙诺随着卓婉澐的眼神望过去,与中村夫妻的目光不期而遇,一身和服的中村夫人迈着细碎的脚步跟在丈夫身后,来到他们面前。   “龚先生,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治也君的关照。”中村夫人操着不太熟练的中国话,毕恭毕敬地弯下腰,身体呈九十度直角。   龚熙诺觉得卓婉澐的话十分正确,即便是曾与中村治也有过嫌隙的人,也能让她一拜泯恩仇,谦恭的话语,温柔的语气,不得不让人折服。   婚宴结束后,接下来是舞会。   龚熙诺晃动手里的酒杯,红色的液体不停地来回撞击杯壁,静静地坐在角落,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直到一道身影出现在面前,龚熙诺才抬起头,竟意外发现是丁晗薇,落落大方的女孩儿伸出右手,巧唇开启:“王子,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大庭广众之下,龚熙诺碍于情面,无法拒绝她,站起来,把酒杯放在刚巧路过的服务生端着的托盘里,反过来握住丁晗薇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到舞池中间。   瞬间,大厅变成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众人相约似的纷纷停下来,连舞曲都改为经典的《我只在乎你》。   伴随悠扬的乐曲,在万众瞩目下,光彩照人的龚熙诺和丁晗薇喧宾夺主,成为舞会最受关注的焦点。   丁晗薇的手搭在龚熙诺的肩上,龚熙诺的手揽着她的腰,十指相握的双手举在半空,两人默契相当,步调一致,舞姿优雅连贯,完全看不出像是第一次相伴跳舞。   与龚熙诺相差半头的丁晗薇有着一般女孩无法比拟的身高优势,她的唇凑到龚熙诺耳边,轻语:“王子,谢谢你。今晚,让我成为你的公主。”   龚熙诺与她四目相视,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一曲结束,四面响起掌声,丁晗薇提起白色晚礼服的下摆,屈膝致谢,龚熙诺的右手挡住西服,微微弯腰致谢。   丁博天夫妇、霍伯清夫妇、郝世杰夫妇,除了胡楠夫妻,都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   龚熙诺再次拉起丁晗薇的手,一起退出舞池。   刚一避开人群,龚熙诺迅速松开她的手,这个微小的动作让丁晗薇顿生好感。   容光焕发的郝世杰走过来,亲切地握住龚熙诺的手,拍着他的小臂,朗声笑道:“哈哈,熙诺,在我抱外孙前,一定要收到你的好消息呀!”   郝世杰话里有话,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急着隐退的他,恨不得尽快接到龚熙诺的喜帖。   “好。”龚熙诺爽快地答应他,令郝世杰颇为满意。   安静小房间,龚熙诺站在窗前,夜幕中的点点灯光显得格外璀璨,美国人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   他点燃一支烟,轻吐出的白雾挡住原本清晰的视线,看似平静的面庞遮不住内心的矛盾。   卓婉澐和他说的话深深地触动他埋在心底的念头,龚熙诺是个男人,作为一个小有成就的男人,他在事业方面的野心会本能地膨胀,他的潜意识里会想得到的更多,会想成为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受人敬仰的成功人士。   龚熙诺一路走来,其中的艰辛和坎坷,只有作为当事人的他,才能够完全体会。   作为交换学生的他,按照与学院签订的协议,学成后必须回国,服从学院的安排。   胸怀大志的他一心想要进入M&B集团,那时的M&B集团不招收实习生。   为此,他半工半读,三份兼职在身,早晨天不亮起来送报纸,中午利用有限的时间去中餐馆刷盘子,晚上还要去语言学校当中文教师,三更半夜到家后,随便洗漱一下,通宵达旦地赶论文,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足三个小时,黑眼圈长期挂在眼皮周围。   为了省钱省时间,他每天只吃一餐,不是利用坐车的时间啃个面包,就是回家后煮袋方便面,唯一的一件外套整整穿了两年,蓝色的牛仔裤洗到发白都舍不得丢掉,长年累月脚蹬一双厚重的旅游鞋……   好不容易,千辛万苦地攒足委培赔偿金,换取自由身。   龚熙诺这笔钱赔的实在不值,他根本没花过一分委培费,全凭奖学金度日,却平白无故地掏出一大笔钱。   最初来到人才济济的M&B集团时,受尽歧视和白眼,终日干些琐碎的事情,连清洁大婶和小文员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指手画脚。   龚熙诺咬牙坚持下来,渐渐地展现出他卓越的才能,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不得不换个角度重新审视他,对他刮目相看。   一年内,连升三级;三年后,龚熙诺成为集团里最年轻的分支机构负责人,成为集团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功典范。   出人头地是龚熙诺一直以来不懈努力追求的目标。   他需要用事业成功去填补寂寞的心灵,表面风光无限的他,内心却藏着无法言说的苦涩。   龚熙诺多年来的付出和奋斗,无非是想要登上事业的最高峰。   机会摆在面前,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事业和感情,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容易平衡。   残酷的现实,逼他不得不狠下心,做出决定,到底要什么,舍什么。   龚熙诺把烟掐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看表,已是深夜三点。他在心里换算时差,原璟坤那边应该差不多是晚上六点多。   龚熙诺拨通家里的电话,响了两声后,听到熟悉的声音:“您好。”   “是我。”龚熙诺坐起来,靠着床。   “嗯?还没睡觉吗?怎么了?想我了?”原璟坤快速地反应过来,这个时间,龚熙诺那里已经是深夜。   龚熙诺没说话,确切地说,他实在是想不起来到底要说些什么才能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哎呀呀,我又自作多情了!”原璟坤语气轻快,玩笑般地说道。   龚熙诺摇摇头,无声地笑起来,自打上次夸完他,原璟坤是越来越不正经。而且龚熙诺越是正经,他越是没正经,成心和他对着干。   “我要睡觉了。”龚熙诺语调平静,掩盖住波澜的心境。   “好,早点休息,早点回来!我和媛媛很想你!”原璟坤早已习惯龚熙诺打电话的方式,满不在乎他的冷淡。   龚熙诺面对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眉心渐渐地聚拢,在心里默念:宝宝,我很想你。   对不起,原谅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48章 Chapter 48   参加完婚礼,龚熙诺不宜久留,胡楠也不勉强,毕竟工作重要。   霍伯清一早赶来,非要亲自送龚熙诺去机场。   除却自己开车,一般来讲,龚熙诺喜欢坐在后排,而不会坐在副驾驶座。   他昨晚几乎一夜无眠,眼睛有些酸涩,没有戴眼镜,略长的刘海挡住浓密的眉毛,愈发显得年轻帅气。   “借着喜气,恐怕很快会喝到你和丁小姐的喜酒。”霍伯清借送他为名,特来打探口风。   “霍先生,我不会选择和女人结婚。”龚熙诺面色沉静,语调平和,自然的态度像是在谈论天气。   霍伯清一时之间没听懂他的意思,恰巧红灯亮起,走神的他迅速反应过来,用力一脚踩住刹车。   突然停下的汽车带动龚熙诺的身体,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倒,双手撑住前排驾驶座的后背,弹跳起来的身体又平稳地落回座位。   等待路灯期间,霍伯清才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绿灯再次亮起的时候,他转动方向盘,吐口气道:“熙诺,时间尚早,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喝杯东西,我的喉咙有点干。”   “好。”龚熙诺同意他的建议。   避开露天酒吧,霍伯清特意选择一家环境相对安静的咖啡馆。   两人不约而同地选中角落位置,时间紧迫,容不得霍伯清再做铺垫,直切主题:“熙诺,你的意思是……”   龚熙诺握住小勺,搅动杯中冒着热气的咖啡,大方承认他的猜测:“是的,我有一个同□□人。”   霍伯清的脸色瞬间刷白,嘴唇微微地抖动,极力保持镇定:“你迟迟不肯结婚,就是这个原因?”   龚熙诺点点头,默认。   霍伯清一下子想起前段时间他和胡楠之间突生的矛盾,他忽然明白一切,难怪胡楠的态度会那么恶劣,难怪胡楠会越俎代庖替他定下终身大事,原来如此……   这与霍伯清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他本以为龚熙诺是因为一心扑在事业上,不愿过早地涉及婚事,或者说,是因为他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选,可他万般不曾想到,答案竟是这般令他震惊和离奇。   “熙诺,本来你的私事,我无权干涉。可是,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何况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你的身份,你的前途,你的未来,还有,郝先生即将隐退,你将会是……”霍伯清越说语速越快,足以见得内心的焦急和不安。   “我和会他结婚。”龚熙诺平静地打断霍伯清喋喋不休的话语。   这些话,胡楠不止一次和他提过。   看来,世俗观念根深蒂固的人们,反应都出奇地一致。   “结婚?”霍伯清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仿佛他在开玩笑,不敢也不能相信他的话。   “是的。我们会结婚。”   龚熙诺停顿片刻,下定决心般地抬起头,面对霍伯清疑惑的目光,缓缓道来。   “霍先生,合约期满,我不会再续约了。我会坚持到合约期满,不然,那么大的一笔违约金,我赔不起。我离开后,会转行的,不会让Clarence为难的。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霍伯清听着听着,脸色由白变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抄起桌上的一杯冰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半杯,缓和一下情绪,还是掩饰不住怀疑的语气:“你的意思是,你为了你的爱人,要放弃现在的工作?放弃所拥有的一切?你不是答应郝先生,你会尽快结婚的吗?”   “霍先生,世间的事,总是难以两全。我辜负了郝先生的一番期望,他错爱了,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我承认,眼下的机会□□我,但是,我无法接受女人,勉强和女人结婚,我也尽不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那么,我会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我的成功会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场婚姻,注定是两个人的悲剧。我不想这样。”龚熙诺从未如此对人袒露心扉。“何况,我非常爱他。他值得我放弃一切。”   “可是,熙诺,作为一个男人,你应该清楚,对于你来讲,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你不要冲动行事,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熙诺,你的年纪不小了,从头再来,岂不是太过于冒险?你难道愿意,愿意为了一个人,葬送一生的前途吗?甘愿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吗?”霍伯清面露急色,尽量压低声音,藏不住语气中的焦灼。   龚熙诺端起白色的瓷杯,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有的东西,对于一些人来说,微不足道,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贵如生命。”   霍伯清失望地紧闭双目,咬住嘴唇,血液冲上脑顶,稍稍平静一下心情,他再次睁开眼睛,满是惋惜:“熙诺,我真的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我该走了,您别送我了,我打车很方便的。”龚熙诺站起来,主动结账。   “不不不,我还是送你过去吧。”虽然霍伯清尚未从打击中缓过来,不过,理智尚存的他,还是坚持把龚熙诺送到机场。   机场,霍伯清现在完全理解当初胡楠的心情,深有体会,仍不死心地劝说他:“熙诺,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用理性的思维去想想,到底,孰轻孰重。”   龚熙诺没做回应,大厅上方传来登机提示,他转过身去,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快步地走进去,戴上墨镜,遮住微红的眼圈。   龚熙诺心里无比清楚,这一次,他真的,真的要从头再来。   过往的一切,都将会成为一场灿烂的梦。    龚熙诺半夜三更回到家,把行李放在静谧漆黑的客厅,脚步轻慢地走上二楼。   推开客房的门,原本给余季阳预留的房间改造成为龚玺的小天地,但仍然保留大床,毕竟余季阳还会时不时地回来小住。   早在一年前,龚熙诺便开始培养龚玺独自睡觉的习惯。   从最初要他陪着入睡,并且一定要打开房门,亮着台灯,到后来,完全适应独自睡觉,有时候还嫌他碍事。   龚熙诺走到小床前,龚玺身上盖着粉色的毛巾被,两条小胳膊不老实地伸出被外,噘着小嘴,看样子像是在做梦。   龚熙诺把她的胳膊塞进毛巾被,摸了摸小姑娘嫩滑圆润的小脸,在她小额头上落下一个宠爱的吻。   龚熙诺轻轻地关闭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随手将门反锁上。   他边走近床榻,边脱掉外衣,黑暗中,隐隐地见到放在枕头上的平整睡衣。   这是他们的生活习惯,每晚洗漱前,原璟坤总是会把他的睡衣放在枕头上。   即使龚熙诺不在身边,他还是会习惯成自然地这么做。   龚熙诺拿起睡衣,见原璟坤侧身熟睡,在原地换好睡衣,掀开被子,躺到他身边,想去抱抱他,又怕打搅他睡觉。   龚熙诺一连串动作发出的响声到底惊动了原璟坤,他微微转过身,半睁开眼睛,看到没打招呼直接回来的龚熙诺,稍稍惊讶:“回来了?”   “嗯。”龚熙诺挪过去一些,环抱住他,毫无困意。   原璟坤用温暖的身体驱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微凉,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吃饭了吗?”   “宝宝……”龚熙诺的声音莫名地哽咽,皱起眉,紧紧地抱住他。   “怎么了?”原璟坤觉出他不对劲的情绪,顿时睡意全无,挣开他的环抱,翻过身,面对他,捧起他的脸,满是疑惑。   龚熙诺没有回答他,他抓住原璟坤的双手,将他压在身下,久久地凝望着秀丽的面容,迟迟未动。   原璟坤动弹不得,他的反常引起他的怀疑,瞪着眼睛,与他对视,却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到答案。   对峙良久,龚熙诺忽地吻住他的双唇,这是一个霸道野蛮毫无章法的亲吻,他的唇瓣死死地压住对方的嘴巴,牙齿不停地磕碰着,舌尖互相缠绕,鼻尖来回磨蹭。   原璟坤被他钳住,根本无法回应,任由他撕咬,一瞬间,他几乎觉得龚熙诺似乎是想将他整个吞掉。   结束令双方均感窒息的吻,龚熙诺的吻自上而下撒落在他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耳垂,最后停在他的脖颈处。   不知为何,龚熙诺半途而止,静默半响,原璟坤突然觉得脖间一凉,而后,一道清冷的水痕滑落至肩胛骨,令他大惊:“熙……”   龚熙诺再次堵住他的嘴,阻止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快速地解开他睡衣的钮扣,把他举到上|位,脱掉碍事的衣物。   原璟坤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居然把龚熙诺刺激到如此主动的地步,他清楚,现在不是追问的最佳时机,既然,他想要,他唯有配合他,满足他。   龚熙诺再次压倒原璟坤的时候,两人已是赤丨裸相对。   半响,原璟坤高架在他腰间的双腿滑落下来,任由龚熙诺趴在他身上,闭上眼睛,等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龚熙诺从他身体里出来,颓败地倒在他身边,虽未卖力,可却大口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止:“对不起……”   原璟坤拉过薄被,盖住赤丨裸的身体,未睁眼,咽了咽唾沫,平静地开口道:“没关系。”   “宝宝……”过了不知多久,龚熙诺打破二人之间尴尬的沉默。“假如有一天,没了房子,没了车子,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睡不着的原璟坤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心里纳闷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不快地拔高嗓门回他:“我是为了房子车子才和你在一起的?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俗气?”   龚熙诺想说,这不是俗气,这是现实。他没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经历,自然不会像他一样深刻地了解金钱对于生活的重要性。   “假如有一天,我不再像现在这般优秀,变成一个平凡的人,甚至成为一个失败者,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你以为你现在很优秀吗?你以为你现在不平凡啊?!”原璟坤撇撇嘴,语气中夹着嘲讽,故意逗弄他,调节压抑的气氛。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一无所有……”龚熙诺没心情开玩笑,情绪低落地说道。   “熙诺……”原璟坤打断他的话,趴到他胸前,捏着他的下巴,认真而严肃。“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原璟坤的话像是一股暖流淌进龚熙诺凉透的内心,他并不后悔所作出的决定,而是隐隐地担心他们今后的生活。他想给原璟坤一个安稳的家,一个幸福的生活。   如果,他今后不幸失败,那么,守在一个失败者身边,会安稳,会幸福吗?   连龚熙诺都无法理解,他为何会如此缺少自信,为何会如此患得患失,难道,仅仅是因为太过于在乎原璟坤?   还是因为他不像他想象得那么潇洒,那么超脱?   或许,他到底心有不甘。   转天二人一前一后悠悠醒来,红色的阳光投满整个房间。淡淡的颜色把他们赤丨裸的身体照射的特别好看。   黑夜带给人们恐惧和失落,而白昼往往会让人振奋和积极。   龚熙诺伸出胳膊搂过原璟坤,身体的温存激发出他的热情,他仔细地、贪婪地、温柔地、如饥似渴地吻着原璟坤略微发白的唇。   原璟坤的双眸闪烁不定,背光的脸显出既疑惑又不安的表情,选择不去回应他。   在清晨时分,在阳光中间,龚熙诺占据着他的身体,原璟坤占据着他的心,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呼喊,都是极其完美的配合,他们满足愉悦地体验着身心结合带来的美妙之感。   幸福是什么?幸福是,我在你身边。   什么是安心?安心是,让你感觉到我在你身边。   结束全情投入的情|事,歇息片刻,龚熙诺率先坐起来,丝质的薄被恰到好处地遮住敏感部位,弓着宽滑的后背,单薄的身躯勾出凸起的脊柱,微微弯曲,形成诱人的弧线。   原璟坤望着他的脊背,耗费不少体力的他懒得起床:“为什么要上班啊,我不想上班了。”   “好啊。”龚熙诺慢吞吞地抖开睡衣,找寻衣袖。“那你当建筑大师的梦想呢?不要了?”   “谁说当大师一定要上班的?你见哪个大师上班呀?”原璟坤拽着他的胳膊,借力坐起来,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肩头。“我有两个梦想,一个是当建筑大师,一个是有个咱们俩的小宝宝。”   “你这不是梦想,你这纯属幻想!”龚熙诺笑一下,出言打击他。   原璟坤气恼之下,一口咬在他肩上,狠狠地用力,毫不客气地留下两排深刻的牙印。   民俗展览馆工程进展格外顺利,龚熙诺偶尔去工地视察施工进展,不过大部分情况下,还是章甫前往公司向他汇报工作。   龚熙诺每次来必定前呼后拥,陪同者浩浩荡荡地跟在他身后,十足霸气。   龚熙诺每天的行程安排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张钧培会征询他的意见,通常变动不大。   难得,龚熙诺闲来无事,决定临时来个“微服出访”,只带了秘书和司机前来工地,事前,没通知章甫他们。   龚熙诺和原璟坤站在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走廊,原璟坤望了一眼立在楼梯处的秘书,好像不是上次印象里的那位美丽小姐,问他:“你换秘书了?”   “嗯。”龚熙诺看着尘土飞扬的工地,淡淡地应道。   “原来的那位呢?犯错误了吗?被开除了?”原璟坤好奇。   “没有。她应该调到其他的部门去了吧。我也不太清楚。这种事,有人专门负责的。不需要我操心。”龚熙诺侧过身,看到缓速开过来的车,应该是章甫,他认得车牌号。   “噢。那你要是特别特别喜欢原来的那位秘书呢?”原璟坤言外有意,不知是真的好奇,还是故意拿话试探他。   章甫的开车技术确实不佳,倒车的手法更是糟糕,来来回回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地倒进车位。   龚熙诺看不下去,准备帮他一把,迈开脚步前,毫无表情地回答:“那我就收了她。”   “我看行!”原璟坤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接下话茬。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49章 Chapter 49   龚熙诺来到章甫车前,弯腰敲了敲玻璃,正在专心倒车、扭着脖子望着后面的章甫听到清脆的响声,转过头,打开车窗,见是龚熙诺,惊讶地握紧方向盘:“龚总,您怎么过来了?”   龚熙诺没做解释,招招手,示意他下车:“你出来吧。”   章甫自知照他这样下去,恐怕一时半刻都没法把车停好,知趣地下了车,让位给龚熙诺。   龚熙诺轻松把车稳稳当当地倒进停车位,把车钥匙交给章甫:“心血来潮,过来看看。”   “噢。”章甫接过钥匙,放进手包,道谢。“谢谢您。”   “走吧。”龚熙诺先他一步,朝着办公小楼走去,没有回到活动板房。   章甫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听说,郝先生会隐退?”   “嗯。”龚熙诺点头,郝世杰打算退休的事情根本不是秘密,他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等到女儿结婚生子,他便正式离开集团,彻底隐退。   “那您是不是会,会回去?”章甫把大胆的猜测说出来,额上冒汗,既害怕又担心,或许龚熙诺真的会如传闻所说一般,离开分公司,回到总部,接替郝世杰的职位。   龚熙诺停下脚步,回身看他:“章甫,合约期满后,我会离开M&B。别问我原因,我不想也不会说。曹哲会成为下一任的负责人,不过,我觉得,你比他更合适。”   龚熙诺心里明白,生活是现实的。   既然他心意已决,那么霍伯清他们一定会重新考虑人选,不会再把时间浪费在对他的劝说和挽留上。   并不是霍伯清他们薄情寡义,而是时不我待,高层管理者中必须有一位是中国人,这样才能平衡发展。   面对选择沉默的章甫,龚熙诺道出他的理由:“曹哲虽然很优秀,可是缺乏承接大型工程的经验,毕竟是半路出家,专业知识不及你强。公司里的几个副总不过做些行政工作的表面功夫,总部不会考虑他们。而你是公司的元老,这几年,成绩斐然,有绝对的优势和实力,是接替我的最佳人选。我离开前,会向总部引荐你,剩下的,还要靠你自己去争取。何况,你的公众形象,一直保持得很好。”   章甫不知龚熙诺为何突然做出这样令人惊异的决定,惋惜地看着他。   这些年,追随在龚熙诺身边的他,已经对龚熙诺产生了深厚的情感和依赖,不舍和难过一齐涌上心头,竟说不出话来。   龚熙诺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鼓励他:“好好干,你行的。”   下班后,龚熙诺吩咐司机把秘书送回家,然后和原璟坤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小楼,和他一起坐地铁去幼儿园接龚玺。   通亮的地铁站犹如白昼,正值下班高峰,候车大厅的人略显多些,龚熙诺倚着白色柱子,低着头,盯着脚下的大理石瓷砖。   两人一路默然无语,原璟坤一直没机会问他究竟为什么情绪不佳,猜他是不是去参加婚礼的时候受什么刺激了。   “我想结婚。”这句话,龚熙诺足足憋了一夜一天,好不容易,酝酿好情绪,提起勇气,低声和原璟坤说出来。   原璟坤侧脸看他,挑起眉毛,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得呼吸一窒,心脏猛烈地跳了几下,惊讶的眼色几秒内消失不见,稳住不良情绪,极力保持平和的声调:“是么?好,有合适的对象吗?没有的话,我帮你找找。”   龚熙诺抬起头,原璟坤已经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到对面的广告牌,他显然是误会了龚熙诺话中的意思,错以为他是要选择和女人结婚。   龚熙诺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眨眨眼,别有所指地提醒原璟坤:“行,那你就在这地铁里找找吧。”   陷入胡思乱想中的原璟坤思维迟钝到没明白他的意思,居然把他的话当真,四下望去,看着不远处举着杂志打发等待时间的女孩儿,道:“我看她就成,和你挺般配的。”   龚熙诺没看他,也没看他说的女孩儿,离开柱子,站直身体,高大的身躯挡住原璟坤的视线,向前走几步,在等候线前停下脚步。   原璟坤的误会,让他暂时没了心情继续方才关于结婚的话题,未作解释。   原璟坤跟上来,和他并肩而站,声音轻的如一潭死水:“你就是选择去结婚,我也不会怨你。”   地铁适时而来,电动门向两边开启,龚熙诺一言不发地走进去。   他心里在说,其实,我想和你结婚。    龚熙诺是个非常善于克制情绪的人,这和他的成长环境有着直接关系。   龚熙诺自懂事起,便失去可以撒娇的对象。   此后,不论是在孤儿院,还是在外求学,他都努力做到不靠他人,自食其力地生活。   再苦再累再郁闷再伤感,他都不会挂在脸上,他表现出来也没用,根本无人诉说。   于是,龚熙诺养成不太好的毛病,凡事都闷在心里,能不说绝不说,不到最后,不到万不得已,他能把话烂在肚子里。   原璟坤的脾气虽不及他内敛,可一般当着龚玺的面,他绝对不与龚熙诺发生正面冲突。   三岁多的孩子,已经具备记忆事情的能力。   她会记住恐惧,记住惊吓,产生不良情绪,但她不会去妥善地处理和正确地消化这些情绪,说不定,会影响她以后的思维习惯和情绪反应。对她今后的成长很不利。   所以,在迈进幼儿园大门的时候,两个人已收拾好情绪,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龚玺一见到爸爸们,立即兴奋地挣脱开老师的手,奔向原璟坤的怀里,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甜腻腻地唤一声:“爸爸!”   原璟坤顺势抱住她,不管龚玺究竟是谁的孩子,到底是他生出来的,这种亲密的关系不可阻断。   龚熙诺接过龚玺的小书包,跟在他们身后。   一路上,龚玺不停地和原璟坤讲述在幼儿园的生活,哪个小朋友又哭了,哪个小朋友又尿裤子了,哪个小朋友又打架了,老规矩地给他唱了首新学的歌谣,精力旺盛,不知疲倦。   原璟坤耐心地回应她,龚熙诺站在他们身边,一直没说话,不过,脸色比刚才好很多。   龚玺是个自觉性颇强的孩子,和大人说好的事情,绝对不会耍赖反悔。   比如,规定晚上九点睡觉,一般不到九点,她就收拾好玩具或画具,乖乖地刷牙睡觉。   原璟坤等到她睡着,才回到卧室,整个晚上,除了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和龚熙诺说话。   龚熙诺不在卧室,也不在书房,大概在卫生间或露台。   原璟坤坐到圆桌前,玻璃桌面闪出一个亮点,一枚戒指安安静静地摆在上面。   原璟坤拿起龚熙诺从不离手的戒指,即便二人欢爱时,龚熙诺都不会摘掉戒指。   原璟坤不知这枚看似普通的戒指究竟暗藏什么玄机,能够让龚熙诺如此真爱。   戒指在他手里翻来覆去,他仔细地观察着小小的圆圈,将戒指竖起来的时候,猛然发现其中的奥秘。   在戒指的立面刻着两个迷你的字母:J&K。   原璟坤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这两个字母的含义。   耗费心思地琢磨半天,恍然想起,龚熙诺有个不常用的英文名字—joe,而另一个字母K则应该是指代杨艺清。   他瞬间记起,不知是哪次为何,他好像是无意中翻出龚熙诺上学期间一本书,在里面看到一个英文名—ken,他还问起来,这是谁的名,龚熙诺没有回避地直言是杨艺清的英文名。   这是一种想当隐晦的暗示,非常巧妙的结合。   原璟坤苦笑一下,想到一句经典的话:存在过的,消失不了。   他和杨艺清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他无法取代杨艺清在龚熙诺心中的位置。   不管龚熙诺现在是不是还爱着杨艺清,不管龚熙诺现在到底有多爱他,杨艺清存在过的事实无法抹煞,他不能自欺欺人般地当作不存在。   原璟坤总是忍不住要和一个已不在世的人争风吃醋,他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杨艺清是龚熙诺少不经事的幻梦,是龚熙诺早已逝去的往事……   可他爱龚熙诺,爱都是自私的、霸道的、蛮不讲理的、独占欲强烈的,到现在,他几乎敏|感到龚熙诺稍一走神,他便会觉得他准又是在思念杨艺清。   原璟坤每每压制住想要质问他的冲动,他实在是不愿意,因为已经故去的人而引起无谓的争吵。   原璟坤同样不希望龚熙诺觉得他像个女人似的那么小心眼,那么看不开,那么耿耿于怀已过去的事。   “想什么呢?”龚熙诺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突然发问。   “嗯?”陷入沉思的原璟坤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手下一抖,戒指掉在地上,跳跃到龚熙诺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龚熙诺弯腰要捡起戒指,见他神色略微慌张,顿觉奇怪:“怎么了?”   原璟坤抢先一步,拾起戒指,擦了擦,递给龚熙诺,恢复到自然的神态:“对不起。没什么。”   龚熙诺把戒指照旧戴在右手的食指上,没注意到原璟坤略微发白的脸色:“噢。帮我找条毛巾,原来的那条都不吸水了。”   “好。”原璟坤嘴上答应着,却迟迟未起身,心绪仿佛游离般地飘荡。   “宝宝?”龚熙诺俯身在他面前,感到他今晚的情绪不太对劲,关切地询问。   原璟坤抬头看他一眼,心里虽说难受,但还是笑笑:“知道了。我马上去找。”   “快考试了,我今晚得看书。你早点睡吧,别等我了。”龚熙诺接过白色宽厚的毛巾,对他说。   “嗯。”原璟坤应道,看着龚熙诺的背影,要说的话,说不出来,唯有皱起眉,直到他在视线里消失不见。   龚熙诺复习到凌晨一点,伸个大懒腰,旁边的玻璃杯底还残留着咖啡的印迹,打个哈欠,连咖啡都抵御不住浓浓的困意,他决定去睡觉。   龚熙诺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刚靠近床,被子便被原璟坤掀开,他想要拉开被子的手停在半空,惊讶:“还没睡呢?”   “嗯。”原璟坤翻过身,面对他。   龚熙诺不知道他怎么又会失眠,平躺在他身边,闭上眼睛:“又睡不着了?”   原璟坤靠近他,一只胳膊搭在他胸前,半圈住他的身体。   一直以来,他都很想问龚熙诺一个问题,假如,杨艺清还活着,那么他会选择谁?   连原璟坤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想当无聊的问题,他不好意思问出口,但心里又特别想知道答案。   龚熙诺抽出胳膊,搂着他肩,似乎洞察到他的心思:“宝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原璟坤闭上眼,等着听故事。   “从前,有个放羊的小孩儿,他每天赶着羊群都会经过一个山洞。山洞的洞口被一块大石头严实地堵住。他很好奇,不知道山洞里究竟有什么。他想,也许山洞里藏着金银财宝,旷世奇物,或是不为所知的大秘密。在好奇心的驱动下,他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挪开大石头。于是,他像愚公移山一样,开始凿石头。他不懈地努力,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终于成功地移开石头,当他举着火把进入山洞的时候,才发现,潮湿阴冷的山洞里什么都没有,除了斑驳的四壁,还有发着霉味的空气。”龚熙诺讲完故事,低下眼睑,看着原璟坤。   原璟坤明白龚熙诺的意思,他想说,有时候,人的想象和现实会有很大的差异。   龚熙诺仅仅想表达这一个意思,原璟坤却又衍生出别的意思—现实往往会让人失望。   原璟坤抬眼,回望龚熙诺,无话可说,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半夜时分,熟睡的龚熙诺被摇醒,原璟坤蜷缩着身子,额上冒出细汗,很难受的样子:“熙诺,我难受。”   “怎么了?”龚熙诺腾地坐起来,见他双手抱在腹间,有些着急地问。   “不知道。”原璟坤具体说不出哪里难受,好像是肚子疼,又好像是胃口疼,腹腔内翻江倒海般地不舒服。   之前,他曾经去过卫生间,呕吐吧,吐不出来;泻肚吧,好像也不是。   原璟坤不说,龚熙诺也不知他究竟怎么不好受:“那,咱们去医院吧。你起得来吗?”   “不用。”原璟坤摇摇头。“我好像就是有点胃口疼,可能着凉了,吃片药,看看吧,不行,再去医院。”   “也行。”龚熙诺起身,倒了杯温水,又拿出胃药,托起他的身体,把药喂到他嘴里,又喂他喝了几口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好。   不知是药效神速,还是精神作用,原璟坤的气色明显比刚才要好,呼吸平稳下来,双手还是摁在腹间,看起来还有点难受。   龚熙诺不放心,一直到他再次睡着,才重新躺下。   转天一早,龚熙诺建议原璟坤不要去上班,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   原璟坤自我感觉比夜里好转许多,坚持要去上班,毕竟民俗展览馆的建设正在火热朝天地进行中,关键时刻不方便随意请假。   龚熙诺见他气色不错,没再劝他,不过叮嘱他要是觉得不舒服,就给他打电话,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才放心。   一整天,原璟坤倒没觉得哪里不适。   除却没胃口吃午饭之外,好像在工地犯了一阵眩晕,可是他没在意,以为是吸入大量尘土造成的大脑缺氧。   中午的伙食不差,但他提不起胃口,随便吃了几口,竟引起胃酸来,赶紧吃了片胃药,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才重新打起精神。   晚间,胃口不好的毛病缓解后,又出现感冒的征兆。   原璟坤拿起纸巾在鼻子前使劲地擦了一把,龚熙诺正巧走过来,见他如此,问道:“怎么了?要感冒?”   “嗯。”原璟坤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他。   “胃药喝了吗?胃口还难受吗?”龚熙诺又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原璟坤摇头:“好了。”   “是不是穿的太少?今儿起风降温了。”龚熙诺翻出感冒药,倒出一粒放在他的手心,倒了杯温水,递到他面前。“喝了药,早点休息吧。”   “好。”原璟坤把黄色的小药片放进嘴里,喝了一大口水,仰起脖子,把药送到胃口里。   临睡前,龚熙诺端来刚刚榨好的新鲜橙汁,透明的玻璃杯里盛满橙□□人的液|体,推了推迷糊着的原璟坤,扶他坐起来,把杯子放到他嘴边:“来,喝了再睡。”   原璟坤就着这样的姿势喝了一口,酸酸的橙汁令他皱起眉头,不过味道很好,喝下去胃口都觉得舒服不少。   “是不是有点酸?”龚熙诺猛然想起好像忘记加糖。   “没事。”原璟坤大口大口地喝光橙汁,又喝了点清水漱口,再次睡去。   感冒药和橙汁成功地抵御了感冒对于原璟坤的侵袭,胃疼的毛病也没再犯,原璟坤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50章 Chapter 50   周英俊利用工作之便,组织周末出海游玩。   和原璟坤提起来,征询他的意见,原璟坤不可置否,反问龚熙诺。   龚熙诺想想,出去散散心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缓解一下他的心情,二来原璟坤可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总闷在家里,容易生病。   周末的天气不错,云淡风轻,气温不高不低,适宜外出游玩。   龚熙诺和原璟坤身着白色运动服,一路携手小跑至码头,由于堵车,导致他们迟到。   二人一前一后迈进游艇,原璟坤才发现宋叶阳吊着胳膊,惊讶地问:“怎么了?”   宋叶阳无奈地解释:“哎,人老了,没用了。下楼的时候,没注意,迈空了,顺着台阶滚下来,胳膊摔折了。”   站在他身边的周英俊没好气地纠正他的说法:“还说呢,都是球球闹的,要不是怕踩到它的爪子,能摔倒吗?”   “都受伤了,还出来玩啊?”原璟坤觉得他现在应该老实地待在家里好好养伤。   “这不正是因为受伤了嘛,才出来散心的,换换心情。”宋叶阳笑笑,脸上丝毫看不出来伤痛的神色。   “叔叔,能开船了吗?”夏乐凡和耿鑫探出身子,催促道。   周英俊组织的活动,自然不能缺少他俩的身影,还指望着两个活宝调节气氛呢。   虽说宋叶阳有伤在身,但没有影响他驾驶游艇,凡是顾及不到的地方,全部由夏乐凡代劳,他现在对驾驶游艇产生莫大的兴趣,正嚷嚷着要拜宋叶阳为师,学习驾驶游艇,这次正是得来不易的实践机会,当然得好好利用。   龚熙诺和周英俊并肩站在甲板上,面朝大海,仰望蓝天,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合约期满后,你打算怎么办?”周英俊忽然发问,打破沉默。   “嗯?”龚熙诺侧过头,略微吃惊地看着他,他明白周英俊话里的意思,纳闷他怎么知道他将会辞职的事。   周英俊轻笑:“别太小瞧我!咱们不是一个行业的,可同在生意场上混,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别问谁告诉我的,反正我现在知道了。”   “暂时还没打算。”龚熙诺本来也没打算刨根问底,周英俊的外贸生意和M&B有合作。   “我要是你,我会选择和女人结婚。但是我也不会放弃这段感情,男人和女人所带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们并不矛盾,没有冲突,完全可以共存。”周英俊轻巧地说出他的想法。   龚熙诺盯了他一会儿,把目光投向无边无尽的波涛暗涌的大海,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们抛开伦理道德,单从感情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好,选择和女人结婚。首先,你有没有足够的精力,妥善地做到两头兼顾,平衡好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其次,妻子在明,情人在暗,对手在哪儿?对手在看着你。稍有不慎,被好事者抓到把柄,宣扬出去,闹到人尽皆知,且不说身败名裂,一生事业付之东流,单讲你忍心伤害到他们当中的谁?最后,关键的一点,你娶进门的是活生生的女人,不是任你摆布的木偶,你能够做到把她晾在一边,但她绝对做不到被动地等着你,她会利用女人的特点,费尽心思,不择手段地去占有你。当你们拥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时,那么,意味着你和他的感情彻底走到了尽头。良心也好,责任也罢,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都会渐渐地主动地融入到合理合法的家庭生活当中,并且会努力营造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年纪越大,顾虑越多,位置越高,担忧越重。到时候,总要做出取舍,太多的客观因素会让你放弃所谓的爱情。他能够给你的,你的妻子都能给你,而你的妻子给你的,他却给不了你。何况,你若真的爱他,忍心让他一辈子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吗?愿意你们每一次相会都像是偷情一样吗?希望他成为一个第三者吗?在你们相处的时光中,陪伴他的都只是寂寞、孤独、等待吗?一个人,伴着惆怅度过一生。这样,爱得岂不是太过于残忍。对他,对你,对另一个女人,都不公平。”   周英俊从来不曾听到过龚熙诺如此这般的长篇大论,一时愣住,在内心里消化着他的话。   龚熙诺果然要比他想得深,想得远,想得透彻,想得周全,确实,若是这般去做,看似解决问题,实则隐藏巨大的隐患,不是最为上乘的做法。   “可是,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真的值得吗?你,真的甘心吗?”周英俊忍不住道,他不知道,龚熙诺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或者是到底多爱原璟坤,居然有勇气放弃得来不易的事业。   “说实话,我和原璟坤,我们并不适合。我和他,生活环境和成长经历都不同,造就出我们不尽相同的性格秉性。对一些事情产生的看法,他站在一个极端,而我站在另一个极端,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远。偏偏,我们彼此吸引,彼此需要,我们相爱。对于他来讲,除了四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之外,从小到大几乎是一帆风顺,在父母的庇护下幸福快乐地成长和生活。没有经历过大苦大难的他,会把生活中的小痛苦无限制地放大,任何小坎坷和小挫折都会对他造成很大的影响,他会比较敏|感。比如,他总是觉得,我还想着杨艺清,甚至还爱着他;比如,他总是觉得,我会为了名利,到头来娶别的女人,离开他;比如,每一次生活环境的改变,他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去适应……这些都是他内心焦虑的表现,其实,他也不想这样,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一样的矛盾和痛苦。有很多话,我不愿说,说出来就是事;有很多话,我不想说,他会胡思乱想;还有些话,我不能说,说出来做不到,他会难过和失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他身边,让他感受到我的存在。我们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去深度地了解对方,真正地走进对方的心里。我爱他,不是怎么去说,而是怎么去做。”   龚熙诺遥望着微微起伏着海浪的水面,平和的语气里透着无限的深情,他的话,像是对周英俊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给他自己的听的。   压抑已久的他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毫无顾忌地释放情感。   周英俊看着他的侧脸,完美精致的轮廓,配着略带忧伤的神色,叫人没来由得心疼他。   “既然你已经想得如此明白,为什么还会烦恼呢?”   “越是想得明白,越是觉得痛苦。两个人在一起,精神世界固然重要,但物质生活不可忽视。不管我们选择怎样的感情,我们到底都是凡夫俗子,逃不开由柴米油盐堆砌而成的生活。贫贱夫妻百事哀,俗语都是靠经验总结出来的。两年后,我离开这个位置,从头开始,那么避免不了会失败,我要做好心理准备,或许会平凡一生。这无关于是否自信,是否有能力。这世上,多少怀才不遇的人,到头来抱憾终生。机会不是刮风下雨,总会出现。既然,曾经给予过最好的东西,那么,一旦一切消失不见,会产生无人能够体会的强烈的挫败感和自责感。尽管,这些不是他想要的,却是我想给的。但是,有他在我身边,是我积极努力地生活的动力,假如没有他,即便得到所有,也毫无意义。”龚熙诺前面的话带着少许的凉意,语气有些黯然,当提及原璟坤的时候,又充满生气和活力。   “熙诺,你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也许,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走一步,看一步,生活说不定能带给你意外的惊喜。”周英俊禁不住安慰他。   龚熙诺笑笑,笑容里包含着无奈,却隐隐地透着希冀:“在M&B,不进则退,它不会让你停滞不前。走一步看一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会这么想,会这么做。但我,已经没有耗费时间的资本。”   “原先生,你找到龚总了吗?”耿鑫清脆明快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们背后响起。   龚熙诺和周英俊同时回头,见到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原璟坤,齐齐露出吃惊的表情。   尤其是周英俊,嘴巴不自觉地张开,他不知道究竟原璟坤听到多少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知晓龚熙诺的决定,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龚熙诺要比周英俊镇静许多,他清楚,原璟坤应该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大部分对话,起码,他应该知道他会辞职的这件事。知道也好,早晚都要知道。   原璟坤手里举着两瓶水,他本来是要过来给他们送水的,却不想竟意外地听到这些话,还有龚熙诺会为了他,彻底放弃前程的消息。   原璟坤呆愣在原地,思维缓慢地运作,一时半会儿无法完全接受这一切,包括龚熙诺几近表白的话语。   耿鑫的出现让原璟坤稍微清醒一些,他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状态,轻松一笑,装作刚刚过来的样子:“你们喝水吗?我是来送水的。”   周英俊很快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矿泉水:“谢谢,我正好有点口渴。”   “你呢?”原璟坤伸出胳膊,把水瓶递到龚熙诺面前,依旧笑着。“不渴吗?”   龚熙诺拿过水瓶,触碰到他冰凉的手指,另一只手接过塑料瓶,反手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走向船舱。   接下来的时间,耿鑫和宋叶阳躲在船舱里玩跳棋,夏乐凡和周英俊站在高高甲板上,眺望碧蓝的海面,还有龚熙诺和原璟坤的身影。   “你和龚先生说什么了?说了这么半天。”夏乐凡好奇地问道。   虽然龚熙诺没有让周英俊保密他即将辞职的事,但他还是不愿意未经过龚熙诺的允许,泄露他的私事:“没有啊。”   “才怪!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龚熙诺和原璟坤心情沉重,到底是什么事儿?”夏乐凡敏锐地洞察到龚熙诺和原璟坤的情绪变化。   “怎么说呢,哎,是件喜忧参半的事。”周英俊坚决不会和他说,又抵不住他的盘问,只好透露点蛛丝马迹,让他自己去猜。   “喜忧参半?”夏乐凡琢磨半天,蓦然地误会成他们有了小宝宝,忧的是龚熙诺,喜的是原璟坤,一定是这样的。他意味深长地朝着周英俊笑起来。“噢,我知道了。”   龚熙诺和原璟坤一高一低地坐在船头,默然无语,双双望着远处的白云,心潮涌动,面色镇静。   龚熙诺的手心贴着原璟坤的手掌,紧紧地握在一起的双手都有些温热潮湿。   原璟坤慢慢地把头抵在龚熙诺的膝盖上,轻轻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浸在湿润的眼窝处。   黄昏特有的炫彩照耀着两个倚在车头的白色身影,被无限放大的夕阳挂在金灿灿的天空中,缓缓地向下移动。   “觉得看日出太辛苦,才选择看日落的吗?”原璟坤的双手撑着车身,闭口不提游艇上发生的事,似乎是在刻意回避。   龚熙诺环抱双臂,不眨眼地盯着前方:“很多人觉得日出会带给人希望和朝气,可是当太阳完全高高挂起的时候,是不是会想到总有落下的时候?而日落则不一样,看似悲伤,落寞,实际上,包含莫大的希望,因为,太阳总是还会升起来。你是不是应该有很多话想问我?”   “你是不是应该有很多话想和我说?”原璟坤反问。   “是。”龚熙诺低下头,停顿片刻。“在感情的世界里,不存在谁对谁错,谁对不起谁,或者谁比谁做出更多的牺牲。一个人在做出选择的时候,总要权衡轻重利弊,深思熟虑的结果并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正确的。世上有三百六十个行业,而你,只有一个。我选择感情,也不会放弃事业。这不过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像以往一样,我会处理得很好;和以往不一样,我的身边多个你。我得到的远远要比我失去的重要。”   此时的原璟坤无话可说,内心澎湃的他,无法用语言表明龚熙诺所带给他的震撼和感动。   一个男人愿意用一生的事业去交换一段感情,足以表明他的用情至深。   他万般没有想到,龚熙诺竟会把他看得如此透彻,把他们的关系分析得如此准确,可见,他对这段感情是多么的在乎和重视,让他不禁动容。   原璟坤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他有些自责,有些难过,他从来不曾关注过龚熙诺的内心动态,仔细回想起来,许多时候,龚熙诺总是过多地去为他考虑,站在他的立场和角度去思考,每每这般,他还总是不领情,甚至还会生气。   现在想来,未免太过于苛刻和矫情。   龚熙诺说得对,他们之间还需要进行沟通,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   还好,爱在他们中间搭建起一座通往彼此内心的桥梁。   “我很自私。我不希望过多的人认识你,并不是害怕曝光于人前带来的后果,也不是拿怕你受到伤害当借口。而是……”龚熙诺拉起他的手,放在心口处。“这里的世界,只有我和你。我要的,不是轰轰烈烈的相爱,而是细水长流的相守。前半生,找寻你,后半生,守护你。因为太过于在乎,所以,任何一个承诺,都是大的。”   原璟坤的手掌感受着他的心脏跳动,耳边回荡着他的承诺,前半生加上后半生,这是一辈子的承诺,龚熙诺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若不是抱着坚定的信念,他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口。   海平面完全吞没掉夕阳,凉风微起,原璟坤把头搭在龚熙诺的肩上:“今后,只有我,才能陪你等日出,看日落!”   安静的夜晚,龚熙诺和原璟坤平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原璟坤打破沉闷的气氛:“你上次辞职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违约金的事?”   “怎么没想到?其实,这笔违约金我不是赔不起,赔了的话,我可就真的倾家荡产、净身出户了。到时候,恐怕咱仨得站在路边喝风了。”龚熙诺闭着眼睛,回答他。   “噢。这么严重呀。那你还递交了辞呈?”原璟坤继续问道。   “我们当时不是好不容易才重逢吗?我激动啊,脑袋一热,考虑得不周全。”龚熙诺和盘托出那时的想法,没有隐瞒不太成熟的做法。   原璟坤笑起来,趴到他身上,点着他的鼻子,嘲笑他:“哟,你还有激动的时候啊,你还有脑袋热的时候啊!”   龚熙诺一把握住他乱点鼻尖的手,微笑着看他,阻止他不轨的动作:“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你是盼着我天天不舒服啊?”原璟坤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挣扎,没好气地说。   龚熙诺皱眉,侧过身体,将他放平,盖好被子:“安心睡觉吧。”   原璟坤哪里甘心,转动眼珠,想到一个办法,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问:“哎,我问你,你不要考虑我的想法,要实话实说。假如,看到美女,你会不会有冲动?”   “没有。”龚熙诺想都没想,利落地回答他。“那你呢?”   “当然有!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好不好?!”原璟坤得意地拔高语调。   龚熙诺睁开眼,原璟坤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是在拐弯抹角地表示他不是正常的男人。   他是不是男人,别人不知道,原璟坤还能不清楚?   原璟坤的激将法比较奏效,龚熙诺翻身压住他,挑挑眉,有点无奈:“宝宝,你这样公然的挑衅,恐怕会对自己不利。”   原璟坤挑逗成功,使劲地憋着笑,双手拉着他的脸,辩解:“我没挑衅,我说的是实话。”   龚熙诺决定采取实际行动告诉他,什么才是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51章 Chapter 51   原璟坤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虽说是他主动挑起“战事”,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龚熙诺又不忍心他过于辛苦,草草了事。   转天早晨,龚熙诺先一步醒来,原璟坤仍在熟睡,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俯身亲了亲原璟坤的脸颊,走出卧室,不打搅他睡觉。   “爸爸!”伴着清脆明快的叫声,龚玺踮起脚尖,费力地推开房门,一蹦一跳地跑到床前,灵巧地翻身跃上原璟坤的身体,小屁股恰好压在他的小腹处。“爸爸,快起来啦,太阳晒到屁股了!”   “嗯?”原璟坤被突然压在身体上的重量弄醒,小腹处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是女儿,嘴角上扬,抬起胳膊,双手扶住龚玺,朝着门外喊道。“熙诺,熙诺,龚熙诺!”   龚熙诺刚好上楼,准备叫醒他,闻声快步走进卧室,来到床边,抱起龚玺,将她放下。   龚玺扒着床边,噘嘴:“爸爸,咱们今天要去少年宫上课的,你忘了吗?你再不起的话,要迟到了。”   “噢。”原璟坤这才想起来,之前征得龚熙诺同意,他在少年宫为龚玺报名绘画兴趣班,今天是开学的日子。“对不起,爸爸,起晚了。”   龚熙诺抱起龚玺,边往外走边说:“媛媛,你先去收拾书包,让爸爸起床。”   “嗯。”龚玺离开龚熙诺的怀抱,听话地回到小卧室去收拾东西。   原璟坤急忙起来,速度极快地穿衣服,埋怨龚熙诺:“都怨你,怎么不早叫我呢?”   “一会儿我送你们去,不会迟到的。”龚熙诺安慰他。   吃过早饭,龚熙诺开车把原璟坤和龚玺送到少年宫,目送他俩进去,返回车内,思索要如何打发时间,一堂课差不多要三个小时,他总不能一直坐在车里等着他们吧。   思来想去,龚熙诺握紧方向盘,掉过车头,飞奔而去。   银灰色的砖墙砌成北方式的宅院,龚熙诺把车停在宅院远处的空地,顺着斜坡走向台阶。   飞檐重瓦的宅院分为上下两层,到处透着斑驳的痕迹,彰显着它悠远的历史价值。   摇摇欲坠的外台承载着几盆生机盎然的绿色生命,支脉分明的叶子在微风中晃动。   他站在门口仰望了一会儿,提着水果和营养品迈上台阶,走进古老的建筑。   龚熙诺走到一楼尽头,轻轻地推开连接小院的门,一声不出地站在门口,静静地默立。   小院不大,一棵不知名的树木淅淅沥沥地散落片片秋叶,一张藤条编制而成的圆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坐在藤椅中,花镜滑落至鼻尖处,手里捧着一本相册,腰间搭着一条毛毯,昏昏欲睡。   龚熙诺默默地等待,害怕惊扰到老人休息,直到老太太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回过头,微微惊讶,而后露出慈爱的笑容,半是欣喜半是责怪的语气:“这孩子,来了怎么不叫我?站了多久了?”   龚熙诺低头一笑,拎着东西走过来,脱掉风衣搭在椅背上,坐到老太太对面:“刚到。”   “人老喽,不中用了。该睡的时候,睡不着,不该睡的时候,又犯困。躺在床上烙饼,一沾椅子,准能睡着!”老太太自嘲地摇摇头,摘掉眼镜,仔细地打量着龚熙诺。“好像,瘦了点。”   “蒋妈妈,身体好吗?”龚熙诺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态度像是对待亲人一般。   老太太名叫蒋爱敏,年轻的时候,身体受过重创,被无情地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   一辈子不曾结婚的她,选择去孤儿院工作,做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的妈妈。   作为孤儿院里最年轻的“妈妈”,蒋爱敏把一生全部奉献给了孩子们,把所有的爱完全倾注于他们身上。   他们不单单是她的“孩子”,还是她生命的寄托和希望。   退休后,在孤儿院的统一安排下,来到这座老宅安度晚年,饮食起居看病都有专人负责,倒也方便。   龚熙诺刚到孤儿院的时候,蒋爱敏才三十几岁,二十六年过去,她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   “好。”蒋爱敏坐直,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不禁埋怨他。“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来看我可以,不要买东西,我一个人能吃多少?再说,这里伙食好得很,我身体也好,不需要这些乱七八槽骗人的东西,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真是浪费!你们不心疼,我心疼!”   龚熙诺拿起一个红透的苹果,用湿纸巾擦了擦表皮,又擦了擦刀具,削掉苹果皮:“不能常常来看您,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   “哎,你们都长大了,都是有家有事业的人了,哪有这么多富裕的时间。我理解,要上班,要生活,要看孩子,要应酬,生活要比在孤儿院的时候复杂许多。你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有了不凡的成就,我看着想着,就高兴。我知道,你们心里惦记着我,这就足够了。再说,你不是还总给我写信了吗?那些信啊,我都留着呢,时不时地翻开看看,心里啊,高兴着呢。”蒋爱敏知足地笑着,眼角的皱纹叠错在一起。   龚熙诺和蒋爱敏还保留着传统的通信方式,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他每个月会按时寄信给她,有时写的多,有时写的少,一写便是十几年,从未间断过,早已养成习惯。   蒋爱敏重新戴上花镜,手指小心翼翼地滑过相册里的张张照片,记录着她和孩子们相处的日子,宠爱地看着相片,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的景象,像是和龚熙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啊,还记得,你刚到孤儿院的时候,六岁吧,不对,不到六岁。来了不久,还给你过生日了嘛,那是六岁的生日,没错!见到你的头一面啊,我就头疼了,这孩子,多倔啊,又不爱说话,肯定不好带。刚来的时候,傻愣愣地坐在台阶上,一坐就是三天,不吃不喝不睡觉的,我心里就想着,别再是缺心眼吧。呵。后来,才发现,六个孩子里,你是最乖的,最听话的,最惹人疼的。别看平时不言不语的,其实心里啊都明白着呢。那年,我胃口不好,整天胃疼,你看在眼里,半夜里,敲我的门,手里捧着一个热乎乎的暖水袋,当时啊,我一点都不觉得疼了,那时候,你九岁。大伙儿一起吃饭的时候,你总是把好吃的都留给身体不好的老六,她吃蛋黄你吃蛋清,她吃肉片你吃青菜,到现在,提起来,她还特别感动呢。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好到大家都认为你吃亏是理所应当的。六个孩子里,你学习最好,最有出息,每次和别的妈妈提起你,我别提多骄傲呢。噢,对,除了这些啊,还有两次不成功的逃跑!这可是你的经典事迹,我一辈子都记得。”   龚熙诺听到最后,不好意思地笑出声,把削好的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托盘里。   “时间真快,我都满头白发了,你们都成大人了。”蒋爱敏抬眼看龚熙诺,不禁感叹道。   龚熙诺不想说您不老这样的谎话,生老病死是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谁都没有不老不死的特权,同样,他已不是当年的美少年。   “年纪大了,话就多了,唠叨了一大堆废话。正经的还没来得及说,熙诺,年纪不小了,该结婚了。别挑来挑去的了,差不得得了,搭伴过日子嘛,能说到一块儿就成,再过几年,可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了。”蒋爱敏一样操心他的婚姻大事,苦口婆心地劝他。   龚熙诺还没说话,里屋传来明朗的女声:“妈妈,我来了。”   龚熙诺和蒋爱敏的目光投向里屋,一位飒爽英姿的女人把一箱土鸡蛋放在地上,走过来,见到龚熙诺,惊讶:“哟,这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怎么说话呢?难得见上一面。”蒋爱敏嗔怪地瞪了女人一眼。   “妈妈,单位发的鸡蛋,我给您带来了,一天吃一个煮鸡蛋,对身体好。家里还有好多呢,吃不完。”女人便是蒋爱敏刚才提到的年纪最小的“老六”马雯,她丝毫没把蒋爱敏的责怪放在心上。   既然每次特意买东西都会挨说,干脆,他们每次都撒谎说是单位发的福利。   这样一来,蒋爱敏无话可说,找不到责怪他们乱花钱的借口。   既尽了孝心,又不招埋怨,一举两得。   龚熙诺和马雯陪着蒋爱敏坐了一会儿,大部分的时间,龚熙诺都是安静地听着马雯和蒋爱敏聊天,马雯刚刚晋升为妈妈,话题无非是关于新生的小宝宝。   蒋爱敏事无巨细地叮嘱着马雯,要何如照顾好小宝宝。   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龚熙诺还要去少年宫接原璟坤和龚玺,起身告辞。   马雯好不容易见他一面,岂肯放过难得的独处机会,跟着他一起离开老宅。   两人肩并肩地走着下坡路,马雯用手拢了拢利索的短发,笑道:“当女孩儿的时候,在心里信誓旦旦地决定,此生非君不嫁。后来,长大了,成熟了,才发现,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还好,及时醒悟,没错过绝佳好男人。女人,还是找个爱自己的会幸福。现在想想,老公儿子,他们是我的全部,带给我莫大的幸福。庆幸啊,没一直傻傻地等你,不然耗成老姑娘,这辈子,毁你手里了。”   “年轻的时候,常常会看走眼。”龚熙诺直视前方,语调平稳,听不出是在开玩笑。   马雯笑起来,真诚道:“熙诺,你会幸福的。因为,你是个好人。”   “谢谢你的祝福。”龚熙诺其实能够体会到马雯的心境,他的幸福,源于原璟坤和龚玺。   马雯停下脚步,面对他,语气坚定:“熙诺,不管过去多少年。在我心里,你依然是那个坚强的,上进的,胸怀大志的,隐忍沉默的倔强少年。”   晚间,龚熙诺独坐在书房,孤儿院的纪念册摊在桌上,他很少翻开这些东西,并不是不愿回忆过去的日子,而是另有原因。一方面,他不希望别人看到,尤其是原璟坤;另一方面,那些记忆早已深刻地印在他心里。   原璟坤悄无声息走进来,弯下腰,双手撑膝,侧目:“想什么呢?”   龚熙诺扶了扶眼镜:“没有。”   原璟坤阻止他要合上纪念册的动作,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一张不大的合影引起他的注意,伸出葱白一样的手指,指腹停在一个清丽的少年身上:“这个是你吧。你小时候个子好高呀。哎,你现在有多高?”   “一米九二。”龚熙诺报出精确的数字,继而问他。“你呢?”   “我?嗯。”原璟坤犹豫一下,咬牙道。“一米八!”   “穿鞋量的?”龚熙诺不客气地挖苦他。   原璟坤没用力气的一拳捣在他肩上,不知该如何称呼站在他们之间的女人,龚熙诺之前不是说他们的生活和寄宿学生差不多嘛,索性按照师生称呼:“你们老师长得真漂亮。”   “我们都叫妈妈。”龚熙诺纠正他对于蒋爱敏的称呼。   “噢。”原璟坤越看越心疼龚熙诺,尽管龚熙诺不曾对他详细地提及过关于孤儿院的生活,可他还是能够想象得出来。   或许,物质条件不会像他想的那般艰苦,但一定不能满足小孩子的精神需求。   一个“妈妈”要照顾六个孩子,根本做不到面面俱到,事无巨细,能把他们的起居饮食打理好就非常不容易了,何谈探索孩子们的精神世界?!   原璟坤自小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下,自然知道父母对于一个孩子成长的重要性。   不单单是能够无条件无限制地满足孩子的物质需要,哪个孩子不跟爸妈撒娇,哪个孩子不在爸妈的怀里耍赖?!   龚熙诺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这么多年来,一直靠自己,内心一定苦极了。   一想到这些,原璟坤心里就很难受,那是一种说不出来无法形容的难受。   他转过头,面对龚熙诺,神情极其认真:“你有心愿吗?说说吧,我会满足的。”   龚熙诺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吗?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吗?   原璟坤把对他的疼惜转化成为具体的行动,他注视态度诚恳的原璟坤,嘴角稍稍扬起:“好。你笑一个吧。”   原璟坤听完后,先是一愣,然后领悟出龚熙诺的意思,他的最大的心愿是让自己过得开心。他夸张地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容,自己都觉得傻气,把头抵在龚熙诺的肩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龚熙诺合上纪念册,拉过原璟坤,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双手圈住他的身体。   原璟坤侧过身,摘掉他的眼镜,冲着镜片哈口气,仔细地擦拭:“我饿了。”   “才吃过晚饭啊。”龚熙诺看了一眼表,还不到九点,再说原璟坤从来没有加餐吃夜宵的习惯。   原璟坤举起眼镜,借着灯光发出的亮光检查一番,锃亮的镜片令他满意,给龚熙诺戴好,把眼镜布放回眼镜盒里:“嗯,又饿了。我发现,我最近饭量见长。要不你给我展示一下你煮面的高超水平?我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龚熙诺知道肯定是余季阳告诉他的,有一阵,他天天放学回家吃泡面,练就出不凡的煮面技巧。   “泡面太没营养,做点别的吃。”   “行。随你。”原璟坤起身,顺带把他拽起来,坐到转椅里,摇摆几下。“你去做吧,我在这儿等你。”   龚熙诺没做太复杂的饭菜,利用晚餐剩下的菜烩饭,端着热乎乎香喷喷的饭来到书房。   原璟坤深吸一口气,香气扑鼻的烩饭勾起强烈的食欲,呼呼地吃个盆干碗净,吃饱后,舒服靠着椅背,不吝夸赞:“嗯,真好吃,手艺不错,我觉得,你去当大厨也行啊,开个饭店,保证挣钱。”   龚熙诺心想,除了你,我才不会给别人做饭呢!拿起空碗,微微皱眉:“宝宝,你再这么吃下去,肯定会变成个小胖子的!”   身着医袍的中年女医生三步两步走到桌前,提起笔,在纸上刷刷地飞舞着无人能懂的字符,嘴里跟连珠炮似的:“体重不达标,有点贫血,有点心肌缺血,慢性浅表性胃炎有严重的趋势。”   龚熙诺系着白色衬衫衣袖的扣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再健康的人,到医院检查身体,多少也能让你们看出点病来。”   “怎么说话呢?你的意思是我们医院是黑店,还是我们是庸医啊?我们是医生,又不是药托!”女医生不满地瞪他一眼,语气虽说严厉,可不乏柔软,显然没把他的话当真,也没真的生气。   “好,是我口不择言,多有得罪了。还指望着你手下留情呢,不然我离失业不远了,哪个公司愿意聘个病秧子?”龚熙诺套上西服,跟她讨情。   “这态度还差不多。我可以不落在书面上,但你的身体你要注意,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伙子呀,底子再好,也禁不起拼命折腾!”女医生把报告装进档案袋,提醒他。   “谢谢。”龚熙诺接过档案袋,道谢。   “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女医生把龚熙诺送到门口,推门送客。   龚熙诺欠身走出去,把档案袋交给等候在外的王玉忠。   在M&B集团,每一位高层人员每年要接受两次全面的体检,既是福利待遇又是硬性要求,他们的身体健康关系着工作质量。   甚至在每次大型决策或调整后,还会安排他们接受专门的心理辅导。   在M&B集团,尤其重视这些。   两人一前一后朝医院大门走去,王玉忠紧随他,小声开口:“龚总,事情都已办好,您看,接下来,是不是要发布消息?”   龚熙诺放慢脚步,镜片后面的双眸透着不同寻常的神色,思索片刻:“还不到时候。”   王玉忠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懂得打草惊蛇的道理,应着:“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52章 Chapter 52   僻静宽阔的高尔夫球场,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绿海,草坪像毛毯一般细密且富有弹性,空气像是过滤得仅剩氧气一般温润且清新,天地连接,令人心旷神怡。   龚熙诺握着球杆,用视线衡量着球与洞之间的距离,稳稳地举起球杆,潇洒地挥出去,白色的小球匀速地不偏不倚地滚落到漆黑的小洞中,仿佛被磁铁吸附进去一样。   “好球!”身后的男人为他鼓掌喝彩。   龚熙诺转过身,几步来到他身边,双手撑住立在草坪的球杆:“过奖。”   “你今天约我出来,不光是为了打球消遣吧。”男人在空中挥舞几下球杆,不想过多地耗费时间,希望快点直入主题。   “难怪人家说,从政的人都很敏|感,也很聪明。”龚熙诺摘掉手套,把球杆交给球童。   徐涛海笑笑,他的身份是政丨府机关的秘书长,每天围着这座城市的父母官们转,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职位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终日周旋在领导们中间,练就一身和稀泥的本事。   “老爷子身体还好吧。”龚熙诺向休息区走去,他嘴里的“老爷子”,是位居高职的领导,可谓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身体啊,好着呢,不过啊,心里难受。”徐涛海话里有话,坐到他身边,玩|弄球杆。   “是么?他女儿不是才结婚吗?我记得,我刚回来的时候,他女儿才上大学,当时,我还打算入赘为婿呢。”龚熙诺目视前方,空旷的草坪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点点滴滴的绿光。   “开玩笑吧。”徐涛海不相信他的话。   “我像是开玩笑吗?我们这样的人,在外人看来,左拥右抱,朝三暮四,不是挺正常的吗?”龚熙诺喝了一口水,说得轻松。“不过,老爷子大概怕人说是官丨商勾结,没同意。”   徐涛海放下球杆:“若是别人,我信。你嘛,龚总可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坐怀不乱,他们这种人,把名声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呵呵。”龚熙诺淡笑,转入正题。“老爷子最近似乎很清闲啊,没什么动静。”   “快退的人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吗?要说,老爷子到底不甘心呐,这个二把手,不尴不尬地干了十几年了,他的心思,谁都明白,恨不得找个机会,在临退下来的时候,来个一步登天,不管在位时间长短,级别总算是提了上来。再做介绍的时候,怎么着也能拿掉那个副字!”徐涛海在龚熙诺面前,毫无顾忌地揣测领导的心意。   龚熙诺的目光变得深邃,安静地倾听,没发表任何想法。   “不过难啊,照现在的局势看,恐怕一时半刻找不到机会。”徐涛海一口气喝光杯里的水。“除非,你能给他制造一个。”   龚熙诺摘掉眼镜,闭目,良久,睁眼望着他:“我可以为他提供机会,不过,需要他的配合和帮助。”   徐涛海不明白他的意思,直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纳过闷来:“你的意思是……”   [龚先生,这次危楼事件,贵公司是不是早知内情,所以放弃竞标?]   [龚先生,嘉义已经申请破产,贵公司会不会考虑收购负债累累的嘉义?]   [龚先生,有内部人士透露,嘉义破产完全是贵公司在幕后指使所致,对此,您却迟迟不曾做出声明,你能解释一下原因吗?]   [龚先生,难道正如外界传言一般,您是为了报复三年前的盗图事件吗?当年,果真是嘉义盗取设计方案吗?]   [龚先生,接下来,贵公司会接手适民房的工程吗?]   龚熙诺被大批的记者包围,闪光灯频繁射|来,不同样式的话筒挡在胸前,王玉忠和张钧培护在他身边,大厦的保安们见状纷纷过来,拦住几乎要冲上来的记者们。   龚熙诺越走越快,缄口不言,停在电梯通道,正面记者们,用手遮住西服,深鞠一躬,自始至终,没无表情。   等张钧培陪着龚熙诺进入电梯后,王玉忠现身,眉眼含笑,态度谦和:“不好意思,各位,关于这件事,龚先生暂时不会做出任何回应。所以,我希望各位不要进行报道,更不要扭曲事实。对此,我们会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再次感谢各位的关心,希望各位能够给予配合。谢谢!”   本来期待王玉忠能够有所爆料,哪知道,得到这般答复,个个带着失望的表情,面面相觑,悻悻地离开大厦,相白照了,话白问了,人白来了,琢磨着回去怎么和总编交差呢。   龚熙诺透过明亮的玻璃平视着蔚蓝的天空,解开西服的衣扣,习惯性地把双手插在裤袋里,低下眼,正巧看到大批记者鱼贯而出的景象。   刚才的那几个没有回答的问题在耳边回响着,别说不能回答,即便可以回答,龚熙诺都想不到确切的说辞,这件事,确实违背他以往做人的原则,做事的风格。   两年后,若是他还在位的话,他必然不会对嘉义心狠手辣到斩草除根。   可惜,两年后,他注定要离开,那么,他不能给后来者留下后患,埋下不知何时会燃起的导火线。   在嘉义承接适民房工程之前,龚熙诺便暗中做过调查,了解到背后不为人知的内情。   冯祥林和政|界要员相互利用,无外乎都是为了利益。   在一位官员的引荐下,成功地腐蚀了最高级别的领导,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   竞标变成一场作秀,嘉义如愿以偿地拿到既得名又得利的适民房工程,背后暗箱操作的人同样拿到不菲的酬金。   不过,建房的选址出现问题。   那片土地经过检测根本不适宜盖建居民楼,若是改址,又要引起一场大风波,说不定煮熟的鸭子还会飞掉。   冯祥林他们抱着侥幸的心理瞒住这则消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龚熙诺会知道这件事。   龚熙诺早有打算,所以,根本没参加竞标。   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工程进行大半,处心积虑安排好一切,才站出来,发布足以惊天动地的消息。   果然,如他所料,借助媒体的强大攻势,顿时在社会中掀起巨大风浪,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混乱不堪。   “老爷子”适时地站出来,出具有权威效应的检测报告书,当即下令停止施工,要求有关部门彻查此事。   短短几天内,事情完全按照龚熙诺的预定发展。   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的嘉义根本无法承受停工造成的损失,一夜之间,迅速垮台,面对大笔的银行贷款,无力偿还,不得已对外宣布破产。   冯祥林见大势已去,撇下妻儿老小,独自潜逃至国外避难。   凡是涉及此事的领导,停职的停职,双丨规的双丨规,等候上级部门的调查。   “老爷子”几乎天天出现在新闻里,义正言辞地批判着腐化现象,高举着清廉的标语,严肃地向民众们承诺,一定不会让已经购房的群众受到半点损失。   公众形象一下子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龚熙诺一石二鸟,既毫不费力地打垮竞争对手,又顺利地承接下能够提升名气的暖人心工程。   龚熙诺自认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这次,为达目的不情愿地耍了点小心眼。转念一想,对付冯祥林这样的小人,有时候必须用点非常手段,总不能老是被他不择手段地暗算。   做得再好又能如何?辛苦打下的江山还不是要拱手让人?龚熙诺自嘲地笑笑。   前天,王玉忠告诉他,曹哲已经前往新加坡就职。   龚熙诺清楚地意识到霍伯清和胡楠的用意,他们在为曹哲能够顺利接手他的职位而铺垫道路。   新加坡是个刚开发的市场,短时间内要做出成绩并不难。   曹哲不久前携余季阳回到老家,两人在他的家乡登记结婚,没举办婚礼,余季阳受不了繁冗的礼节,更加不能忍受像个洋娃娃似的被人折腾。   余季阳的性格和影响力都会给曹哲带来积极正面的影响,不管从哪个方面去思量,曹哲这一路,都会走的极顺。   龚熙诺的情绪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说放弃谁都潇洒,可事实摆在面前时,多少还有点难以接受,需要时间去调整心态,毕竟,他要割舍一切,这一切得来不易。   龚熙诺收敛不佳情绪,既然已做出最终的选择,那么他必须接受现实,学会释然。   他清楚地明白,有些东西可以放弃,因为还有得到的机会;有些一定要牢牢握住,倘若失去,永远不会再次得到。   原璟坤不是不问世事的人,何况是震惊业内的大事件。   在工作方面,他和龚熙诺一般是互不干涉,互不过问,除却必要的接触,回到家,基本不提公事。   这次,原璟坤实在忍不住想要问个究竟,吃过晚饭,收拾妥当,他坐在半躺着的龚熙诺面前,质问他:“嘉义的事,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嗯?”龚熙诺放下挡住视线的报纸,对他突然的问话感到诧异,好好的,怎么想起来关心这件事。“宝宝,你用词不当。是他们马失前蹄,自作孽不可活。”   “那适民房的建设呢?这样毫无期限的耽搁下去?!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住新房呢?金钱的损失可以加倍赔偿,那耽误的时间呢?”原璟坤完全是站在民生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压根没往商业竞争方面去想。“你们早知道那块地皮有问题,为什么不出面阻止呢?你们这么做,根本就是助纣为虐!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大众的利益,太过分了!”   龚熙诺面对满脸怒气的原璟坤,觉得他思考问题过于单纯,难怪在设计院工作多年,年近三十还是个普通职员,像他这样脾气的人,既当不了官又经不了商。   龚熙诺无法跟他解释,太多的事,太复杂的关系,原璟坤的思维模式恐怕难以理解。   说的详细严重吧,怕他疑神疑鬼胡思乱想;说的轻描淡写吧,效果肯定跟没说一样,龚熙诺索性不说。   龚熙诺叠好报纸,放在床头,摆好枕头,慢慢地躺下,结束话题:“我困了。”   “要不人家说呢,无商不奸,还真……”原璟坤跨过他的身体,话说一半没了声音,双手撑着床垫,横在他身上,喉结使劲地上下摆动。   “怎么了?”龚熙诺感到他停下动作,睁开眼睛,扶住他的身体,见他面色不好,拼命地吞咽着,好像有东西卡在喉咙。   原璟坤抬起一只手拍了拍胸口,极力压住上涌的恶心感,用力地拿掉他的手,掀开被子躺进去:“还不是被你气的!”   龚熙诺无话可说,翻过身,关掉台灯,向上拉了拉被子。   毕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虽说各自身处的立场不同,看法不一,没到影响两人感情和生活的地步。   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原璟坤发泄完,也没再提起这件事。   不过,最近几天,原璟坤明显感到龚熙诺的心情不好。   本来龚熙诺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心里有事从来不挂在脸上,他都自我消化完后,别人还不见得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最近两天,不知怎的,龚熙诺不论在公司还是回到家,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拉长着脸。不管是原璟坤还是龚玺和他说话,都是爱答不理的。最后,索性来个你说你的,他沉默他的。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动这里的东西,你看看,我都找不到了!”龚熙诺弓着背弯下腰,在床头柜里翻找一本书,破天荒地朝原璟坤嚷嚷起来。   “我也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最烦你睡觉前还看书看报的!抽屉这么乱,你收拾过吗?每次都随手一扔!”原璟坤不甘示弱地回击他,语气同样不好。   本来是生活中不足为题的琐事,根本不值得两个为此吵架。   龚熙诺这种人,要么轻易不发火,要么一旦犯脾气,轴劲十足:“你什么意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习惯。我还不喜欢你随便动我的东西呢!”   “好,好,好!”龚熙诺的话如同东风一般燃起原璟坤心里的小火苗,眼瞧着小火星就要酿成大火灾。“我错了!以后你就是把报纸杂志书什么的塞到抽屉打不开,我也不管了!”   龚熙诺找到书,使劲关上抽屉,看都没看他,走出卧室,刻薄地留下一句:“那我谢谢你了!”   龚熙诺和原璟坤闹完别扭,又和龚玺较劲。   父女俩站在露台上,龚熙诺指着涂满各种颜色的墙壁,居高临下地教训龚玺:“龚玺,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在墙上画画儿,你到底记住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龚玺握着画笔,仰着头,委屈地看着龚熙诺,咬咬嘴唇,不知怎么回答他。   之前,龚熙诺是说过不许在墙上涂鸦,后来,在原璟坤的努力下,他做出让步,允许她在露台的墙壁上面写写画画。龚熙诺现在的举动,显然是自相矛盾。   原璟坤听到外面的响动,走过来,把龚玺拦到怀里,瞪着他:“你冲孩子喊什么啊?你要是对我不满意,有本事冲我来,别拿孩子撒火!”   龚玺露出害怕的神色,紧紧地抱住原璟坤的脖子,奶声奶气地保证:“爸爸,我再也不在墙上画画儿了,你别生气了。”   龚熙诺不好再说其他的,黑着脸离开露台。   “爸爸,爸爸生气了,我做错事情了。”龚玺打心眼里还是比较畏惧龚熙诺的,失落地说道。   “媛媛别怕,你没错,是爸爸不好!谁知道谁惹着他了!”原璟坤心里有气,安慰女儿。   “你要是觉得烦了,累了,你就说话。咱们不是不能分开。”   黑暗中,原璟坤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龚熙诺的耳中,语气平淡。   尚未睡着的龚熙诺大力地翻个身,背朝原璟坤,一言不发。   转天一早,原璟坤负责送龚玺去幼儿园,吃早饭的时候,原璟坤表示不需要龚熙诺送他们,搭乘地铁更方便。   龚熙诺先他们一步出门,等原璟坤和龚玺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龚熙诺的车停在路边,龚熙诺和一位老人站在车边,车身挡住他们大半的身影,看不真切他们的举动。   原璟坤抱着龚玺停下脚步,龚熙诺和老人谈着谈着,动起手来,彼此拉扯一番后,龚熙诺猛然甩开老人,迅速地打开车门。   老人扒住车门,凑到龚熙诺的身边,拽着他的胳膊,似乎是在恳求什么。   龚熙诺不为所动,推开老人,钻进车内,发动的汽车从老人的身边嗖地飞过,险些带倒瘦弱的身躯。   这一幕引起原璟坤的好奇,老人究竟是谁?为何要来找龚熙诺?   老人脚步蹒跚,跟在车后,终究追不上汽车的速度,有些颓废地立在原地,摇摇欲坠的身影映在阳光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53章 Chapter 53   这一天,龚熙诺的行程安排得格外紧凑,上午奔波在两个工地之间,中午在工地凑合吃口饭,下午辗转三个地方,连续开了将近五个小时的会,连轴转下来,累到话都懒得多说。   龚熙诺疲惫不堪地回到家,换了鞋,把风衣挂好,低眉搭眼地走进客厅。   一道身影进入余光,他猛地抬起头,分外诧异地盯着沙发里的人。   原璟坤见他回来,连忙站起来,冲他道:“熙诺,你回来了,这位是……”   “你怎么在这儿?”龚熙诺打断原璟坤的话,上前几步,拷问似的。   沙发里的瘦弱老人晃悠悠地撑着把手站起来,发白的嘴唇蠕动几下,开不张嘴。憋了半天,鼓足勇气,使劲地咽口唾沫:“我想来看看你,我还想……”   “出去!”龚熙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前所未有的冷漠和强硬。   “晨晨,我……我想你……你,我求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焦灼的语气,恳求的神色,老人伸出胳膊,悬在半空,像是要抓住些什么,但很快又缩回来,像是触电样。   “出去!”龚熙诺横起胳膊,指着门口,大声呵斥道。   老人的脸色变得僵硬,痛苦的表情使五官有些扭曲,眼眶中溢出的泪水顺着承载着岁月痕迹的皱眉七扭八歪地流下来,哽咽难止,艰难地说着:“晨晨,我知道,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爸爸,我……我想,最后陪陪你……”   爸爸?!龚熙诺心里冷笑,真是好陌生的词语,尤其用在他身上,显得既滑稽又牵强。   “你现在想起来要陪陪我了?当初呢,你在哪儿?我问你,妈妈生妹妹的时候,你在哪儿?我问你,妹妹病得快要死的时候,你在哪儿?我问你,妈妈出车祸的时候,你在哪儿?我问你,我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你在哪儿?我问你,妈妈和妹妹都不在了的时候,你在哪儿?好,我告诉你,那时候,你在另一个女人身边,过着快乐的幸福的美满的生活!”   龚熙诺的眼圈红起来,因压抑而拔尖的声调,努力克制快要失控的情绪。   “晨晨……我……”老人无言以对,龚熙诺的字字句句像是一把利刃,刀刀落在他心头,强烈的痛感让他觉得窒息。   “出去!”龚熙诺大声咆哮,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手背爆出青筋。   老人无奈地叹息一声,不情不愿的迟缓地走向门口,身后传来龚熙诺冰似的声音:“我以后,再不想见到你!”   原璟坤一直站在旁边,搞不清楚状况,无法插嘴。   龚熙诺从未如此失态的表现吓得他不敢随便出声,从他们的对话中,他还是听出点端倪,这大概是个痴情女负心汉的故事。   原璟坤下班接龚玺回家,在别墅门口遇到老人。记起他是早晨与龚熙诺发生过争执的老人,细问之下,他的确是找龚熙诺有事。   原璟坤见老人不愿多说,没好意思细问,好心地带他回家,等着龚熙诺回来。   不曾想,龚熙诺回来后,竟是这样的局面。   可是,龚熙诺曾经说过,他的父母在他小时候出车祸去世了。   那么这位自称是龚熙诺父亲的老人的出现彻底打破他之前的谎言。   究竟龚熙诺的父母之间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他应该还有个妹妹,他妹妹在哪里?老人口口声声唤他“晨晨”,这么一看,“龚熙诺”应该不是他最初的名字,他原来的姓名是什么?   原璟坤有太多的疑问,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很多。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法去问龚熙诺,甚至都不能去靠近他。   龚熙诺盛怒之下,血气上涌,面色潮红,频繁地眨着眼睛,喘了几口粗气,暴躁的情绪渐渐地安定下来,扭过头,不分青红皂白地怪罪起原璟坤来:“你满意了?”   原璟坤愣了几秒种,想必龚熙诺是在怨他未经过龚熙诺的允许,擅自把老人带回来,造成这场风波。   原璟坤无可辩解,嗫吁:“熙……熙诺……”   龚熙诺压根没打算听他解释,他现在的状态也听不进去任何解释的话,在眼中的泪水快要流出来前,快步上楼,没进卧室,而是推开对面书房的门,重重的关门声响彻别墅。   晚饭时,龚熙诺还在书房,原璟坤轻轻地敲门,低声道:“熙诺,熙诺,吃饭了。”   书房没有传来回音,原璟坤把耳朵贴在门上,隔着厚重的大门,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他又敲了敲门,语气更加温柔:“熙诺,熙诺,吃饭了。”   龚熙诺仍旧没有回应他,原璟坤不泄气,再接再厉,甚至做出退让:“熙诺,这样,你不想下来,我让芹嫂给你端上来,好不好?”   原璟坤等了半天,好话说尽,龚熙诺不为所动,躲在书房里,不肯出来吃饭。原璟坤心里着急,这么下去,龚熙诺的胃口肯定受不住,心情本来就不好,回头再犯了胃病。   原璟坤皱眉,想着能让龚熙诺吃饭的办法,脑袋不是白长的,智商不是低下的,他一拍手,想到一个好办法。   龚玺端着饭碗,晶莹剔透的米饭上盖着的全是龚熙诺平日喜欢的菜,碗边夹着一双筷子,仰着脸,认真地听原璟坤教她的话。   “好了,媛媛,都记住了吗?”原璟坤帮助龚玺托住碗,放平稳筷子,不放心地问她。   龚玺胸有成竹地回答:“记住了!”   原璟坤指着书房的门,朝着龚玺使眼色,龚玺明了地点头,踢了踢门,发出响动,朗声道:“爸爸,爸爸,吃饭了!爸爸,你要是不吃饭,媛媛也不吃了。媛媛等爸爸一起吃!”   龚玺说完,回头用眼神询问原璟坤,说的对不对?   原璟坤微笑地竖起大拇指,表示赞扬。   “爸爸,爸爸,吃饭了!爸爸,你要是不吃饭,媛媛也不吃了!媛媛等爸爸一起吃!”龚玺见龚熙诺没理会她,又大声地重复一遍。   时间久的像是凝固一般,原璟坤和龚玺足足等了有一刻钟左右,书房的门才缓缓地打开,原璟坤连忙躲到卧室的门后,藏住整个身体,透过门缝见龚熙诺接过龚玺手里的饭碗。   龚熙诺不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实在是懒得出去吃饭,今天的他,身体和精神都格外的疲乏。   现在的他,除了安静地坐着,什么都不愿干,谁都不想见。   龚熙诺端起饭碗,摸了摸龚玺的脑袋,声音有些软弱无力:“媛媛,乖,去吃饭吧。”   “好!”   龚玺等龚熙诺关门后,跑进卧室,拽着原璟坤的衣袖,问他。   “爸爸,你惹爸爸生气了吗?”   “嗯。爸爸呢,最近心情不太好,媛媛要乖,要听话啊。别惹爸爸不高兴。”原璟坤蹲在她面前,叮嘱她。   “嗯!媛媛一定会听话的。”龚玺懂事地保证。   原璟坤忧心忡忡地望向紧闭大门的书房,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54章 Chapter 54   黑暗的书房,无尽的寂静,冰凉的饭菜,龚熙诺微弱的呼吸声回荡在四周,一呼一吸仿佛间隔许久,透过桌上眼镜片泛出的点点光亮,反射在他苍白的脸上。   那些事情,龚熙诺以为他早已忘记。   熟不知,不堪回首的往事却渗入到他的骨髓和血液里。   刻意的忘却,抹不掉刻骨铭心的记忆,愈发清晰。   龚熙诺永远记得。   满脸厌恶恶言恶语的爸爸和身怀六甲柔弱不堪的妈妈对持的画面。   “你别再烦我了,我说了多少遍了,这个孩子,你去做掉,然后咱们离婚!我告诉你,我已经不爱你了。在一起也是彼此折磨。”爸爸提着旅行袋,不耐烦地喊道。   龚熙诺不知道,“旅行袋”的含义,是爸爸将会离开他和妈妈,离开这个家。   “建业,你不能这样,这是你的骨肉,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妈妈的泪大颗大颗地滴在旅行袋上的缝隙里,变成小小的泪河。   她紧紧地抓着爸爸的胳膊,用尽力气。   “哼!我的孩子。”爸爸冷笑,嘴角歪起一边。“鬼知道你肚子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我常年在外东奔西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外面的传言,你和那个死了老婆的酒鬼不清不楚好几年了吧,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热心,总是来咱家给你帮忙,还都趁我不在的时候!你俩眉来眼去的种,难道我还得给你们养着吗?”   妈妈浑身一震,睁大眼睛,眼泪抑制不住地扑簌簌地往下掉,不可思议地后退几步,却没有放开爸爸的胳膊,声音变得颤抖:“建业,你说什么呢。我和你这么多年的夫妻,我对你怎么样,你真的不明白吗?你这样冤枉我,对得起你的良心吗?当初,我不顾父母的反对,死活非要和你在一起,难道最后就是为了红杏出墙,离你而去吗?”   “好了,别再废话了,总之,咱们是不可能再在一起过了。你不打掉孩子也没事。等孩子生下来,我会向法院提交离婚申请的。到时候,不管你想不想离,都得离!”爸爸说完,狠狠地推了妈妈一下。   妈妈笨拙的身体根本受不住爸爸的推搡,捂着肚子瘫在地上,毫无顾忌地绝望大哭,肆无忌惮地发泄心中的委屈和难过。   小小年纪的龚熙诺一直站在小卧室的门口,扒着门边,没有哭闹,没有害怕,平静地目睹父母之间的争吵。   司空见惯的场面,一年到头,小熙诺见不到爸爸几面,每次爸爸回来都是这样,和妈妈吵吵闹闹,摔东西打人更是常有的事。   小熙诺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和妈妈总是那么好,会一起领着小朋友出门玩,会冲着妈妈和小朋友笑,三个人会在一起说说笑笑。   小熙诺想了好久,得出一个结论:爸爸和爸爸是不一样的。   他始终认为爸爸是爱他和妈妈的,还有妈妈肚子里的小弟弟或是小妹妹。   只不过,每个人表达爱意的方法不同。   这么想着,小熙诺不再觉得脾气不好的爸爸很可怕。   每次爸爸和妈妈吵架,他都默默地站在一边,那么专注地盯着他们,不眨眼不说话地盯着,直到爸爸如以往一样摔门而去,留下哭泣不止的妈妈。   小熙诺等爸爸走了好久,才走到妈妈身边,抬起小手抹掉妈妈脸上的泪水,眨着清明透亮的大眼睛。   每每此时,妈妈都会把他拥在怀里,放声痛哭,小熙诺紧紧地抱住妈妈不住抖动的身体,一哭不哭,一言不发。   龚熙诺永远记得。   悲伤把妈妈折磨得早产,抱着不足月的肚子在床上来回翻滚,小熙诺给妈妈擦着根本擦不尽的汗水。   小熙诺扔掉毛巾,跑到楼道,死命地砸着邻居家的房门,一直对他们母子给予帮助的卖酒老板李叔叔骑着进货用的平板车,把痛苦不堪的妈妈送到医院。   小熙诺站在白茫茫的走廊,又大又红的产房两个字印在两扇门上,里面不时地传来妈妈变了音的呻|吟声,有时高有时低,断断续续地不连贯。   小熙诺当时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疼,不过,妈妈肯定特别难受,她肯定特别希望此时爸爸能够在她身边,安慰她,鼓励她。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听到妈妈在叫爸爸的名字,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小熙诺第一次对爸爸产生恨意。   是他,让妈妈那么痛的。   李叔叔的爱人是难产而亡,他知道一个女人生孩子等于是在鬼门关前转圈,转不好,就得被阎王爷收进去。   他恐惧不安地来回走着,医院不许抽烟,他使劲地闻着烟味儿,麻痹神经。   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的护士推开大门,硬声硬气:“谁是病人的家属?病人早产,大出血,需要剖腹,谁来签个字?”   小熙诺仰起脸,迷茫地看着护士,搞不懂她的意思。   李叔叔吓得手一哆嗦,烟滚到护士脚下,没敢去捡,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是她邻居,她丈夫不在这边,您看能不能我来签?”   “你?”护士打量他一番,摇头拒绝。“不行。得是直系家属。不然,手术出现意外,你担得起责任吗?”   “这个……”李叔叔犹豫,低头看了一眼小熙诺,他们家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指望那个无良的爸爸,恐怕孩子和大人都得没救。   “阿姨,我签!”小熙诺垫起脚尖,拿过护士手里的夹子。“她是我妈妈,我是她儿子。”   “你?”护士无奈地叹口气,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哪能随便在手术通知单上面签字呢。“行了,还是你签吧,不过,尽快通知她丈夫,大人孩子也许只能保一个。”   “好好好,谢谢您了。”李叔叔千恩万谢签了字,还没等护士进去,一转脸,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小熙诺不见了。   小熙诺一路狂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爸爸的工作单位,妈妈曾经带他来过一次,他用心地记下路径,因为在这里,可以找到爸爸。   小熙诺满身满脸满头的汗水,实在是跑不动,蹲在路边休息,擦了擦汗,远远地望见爸爸的身影,他迅速起身,飞快地跑过去,尽管累得抬不起脚步。   眼见着,爸爸和陌生的阿姨一前一后钻进一辆黑色的小汽车,留下滚滚浓烟。   小熙诺紧紧地跟在身后,大声地喊起来:“爸爸……爸爸……爸爸……”   脚步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哑,到底追不过汽车的速度。   小熙诺被远远甩在后面,跑的太急,脚步不稳,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地上。   手掌和膝盖都不同程度地擦破,细小的伤口混着泥土和鲜血,又沙又疼,满身是土的小熙诺爬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咬着嘴唇不让它们流出来,   小熙诺突然醒悟过来:他的爸爸,不要他和妈妈了!   龚熙诺永远记得。   早产的妹妹体弱多病,妈妈没有工作意味着没有收入,爸爸三个月前中断每个月应该给的生活费。   家里值钱的东西基本都变卖了,妈妈的住院费还是把外婆给妈妈的陪嫁——祖传的玉镯子典当后换来的钱交齐的。   妹妹三天两头生病,没钱住院,随便开点药凑合治疗。   妈妈都不好意思再开口管李叔叔借钱,他本来也是小本买卖,挣得不多,还得需要钱维持小店的运转。   半夜三更,妹妹又发起高烧,小脸憋得通红,哭都哭不出来,哼哼唧唧地表示难受。   虽说是炎炎夏日,夜里凉意仍重,妈妈用大毛毯裹住妹妹,领着龚熙诺去附近的卫生院。   简陋的卫生院里,值班大夫粗略地检查一下孩子的情况,怀疑是急性脑膜炎,建议他们赶紧去大医院,不要耽误最佳的治疗时间。   妈妈吓得脸色惨白,跟医生道谢后,抱起浑身滚烫的妹妹,直奔中心医院。   急诊科的大夫经过全面详细的检查后,确诊是急性脑膜炎,安排住院治疗,需要两千元住院押金。   妈妈顿时慌了神,两千元?!   她现在口袋里只有五百多,一时之间哪里去凑两千元?   见多类似情况的医生见她迟疑,便知内情,带着几分同情,几分无奈地好心提醒她:“你最好尽快想办法凑钱,不然的话,我们只能进行保守治疗,这是医院的规定,我们也没办法。”   “是是,您放心,我会尽快凑齐钱的。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妈妈眼含热泪,带着哭腔。   小熙诺看出来,大概是因为没有钱,所以医生不给妹妹治病。他二话没说,趁着妈妈不注意,跑出医院。   震天的雷声挡不住小熙诺的脚步,滚落下来的雨滴瞬间浇透单薄的身体,一口气奔到爸爸的“新家”,几步踏上台阶,火急火燎地拍打着朱漆大门,呼唤声全部淹没在大雨里:“爸爸……爸爸……爸爸……妹妹病了!爸爸……爸爸……”   隔着厚重的大门,小熙诺听不到里面阵阵的欢|爱声,看不到两具赤丨裸裸交缠的身体,疯狂到无视一切的两人自然注意不到门外的动静。   雨,越来越大;雷声,越来越响。   小熙诺的喊声越来越微弱,拍门的力气越来越小。   最后,绝望的小男孩儿跪在门前的雨水中,光剩下嘴唇动着:“爸爸,妹妹,妈妈……”   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几个词,混着雨水的泪滴洒在胸前,放声大哭,哭到筋疲力尽,哭到大雨忽停。   小熙诺浑身雨水回到医院时,妈妈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脸上挂着几滴泪水,眼神呆滞地盯着光滑的地面,脑中空茫一片。   小熙诺慢慢地走过去,拉起妈妈冰凉的手,他好似预感到所发生的事情,紧紧地握住妈妈的手。   妈妈木然地转过脸,毫无征兆地扬起手,一个力道十足的巴掌落在小熙诺煞白的脸上,从未有过的气急败坏:“谁让你去找他的?啊!井晨,你记住,他不是你的爸爸,你没有爸爸!你记住,你没有爸爸!没有爸爸……没有爸爸……”   妈妈突然抱住他,懊恼不该动手打儿子,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怪只能怪自己,当初瞎了眼,选错了人,才导致今天的悲剧。   那些曾经以为两相不忘的誓言,其实全是骗人的。   失去女儿的悲伤一涌而上,妈妈失声恸哭,语无伦次:“晨晨,妹妹没了,没了…晨晨…”   “妈妈,你还有我!我,还有妈妈!”小熙诺双手抹掉妈妈的泪水,语气无比地坚定。   此后,他将会和妈妈相依为命,他必须尽快地成长起来,变成能够保护妈妈的男子汉。   现在的情况,他和妈妈是彼此努力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55章 Chapter 55   龚熙诺永远记得。   妥善处理好妹妹的后事,妈妈和小熙诺几乎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无依无靠的母子俩又迎来一件更加窘迫的事。   不知何时起,他和妈妈总是受到一群流氓的莫名骚扰。   围追堵截地恐吓威胁他们尽快搬出去,不然的话,后果会很严重,他们目标是房子。   当时,他们不知道,这是爸爸为了得到房子采取的卑劣手段。   最开始,妈妈硬撑着不搬家,又是报警又是躲藏,结果都不管用。   他们见缝插针般地整日游荡在母子俩周围,妈妈不敢把小熙诺留在家里,可带着他,难以找到工作。   谁都不愿意雇佣拖家带口的员工。   或许老天不忍心可怜的母子俩再受苦受难,绝境之下,妈妈通过好心邻居的介绍,找到一份车间统计的工作。   待遇一般,不过妈妈看中的是,工厂提供住宿。   这样一来,他们可以脱离流氓的骚扰,不用再担惊受怕地度日。   工厂在远郊区,提供的住宿离工厂很远的偏僻小胡同,破败的墙壁,漏风的窗户,粗糙的水泥地,简单的木质家具,根本称不上算是个家,勉强可以住人而已。   妈妈和小熙诺还是很知足地住下来,妈妈努力地挣钱,除了满足母子俩的日常开销外,她需要攒钱,日后还要供小熙诺读书。   小熙诺和妈妈非常节约。   为了省水,妈妈不远万里,徒步去远处的井里打水;为了省电,母子俩搬着小板凳坐在胡同口的路灯下糊纸盒;为了省钱,工厂提供的午饭,妈妈每次都吃掉一半,把肉菜留下,小心地放在饭盒里,带回去给小熙诺当晚饭,而她,不是喝稀粥就是干吃馒头咸菜。   小熙诺了解到妈妈的用心后,趁着妈妈不注意的时候,把几片薄薄的肉夹在馒头里,或者扔到粥里,妈妈吃后反应过来,总是颇为欣慰而又心酸地批评他。   她的自责,无人能够明白。   一个母亲,不能带给孩子最好的生活,甚至无法挽救亲生孩子的脆弱生命,这种如刀剜肉的疼,不亲身经历,根本体会不到。   要吃要喝要穿要用,每个月精打细算地过下来,微薄的工资所剩无几。   照这样下去,肯定无法供儿子上学,尽管学费不高,可书费、杂费、文具费等等算下来,还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热心的邻居奶奶知道母子俩的困境后,给妈妈介绍了一份糊纸盒的工作,按件计费。   那年代,糊一个纸盒三分钱。虽说钱不多,可好歹是份收入。   更何况,不占用上班时间,能多赚些钱已经不错了,他们没资格挑三拣四。   小熙诺知道妈妈上班特别辛苦,特别累。   妈妈的疲惫都挂在脸上,他看得见。   晚上睡觉前,他都给妈妈按摩脖子,捶打后背。   母子俩之间的交流不多,背对着小熙诺的妈妈每当此时会无声地哭泣,默默地流泪。   小熙诺每天除了帮妈妈做家务外,就是独自一人坐在家门口糊纸盒。   他从来不和胡同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耍,干得累了,双手托着下巴看别人玩。   男孩儿们聚在一起玩弹球打弹弓,女孩儿们扎堆跳皮筋儿跳房子,要不两拨合到一起玩丢沙包,嬉笑叫喊声贯穿整条胡同。   “一起去玩会儿吧。”邻居奶奶坐在门口,眯着眼,宠溺地看着玩的满头是汗的孙子,手里给孙子缝制新裤子。“三子,你慢着点,别摔着!”   小熙诺不说话,他把羡慕深藏在心里,又拿起小纸板,费力地折起来,一下一下,卖力又认真,在纸盒的边缘有技巧地抹点米糊熬制的糨子,这样做,可以节省糨子。   奶奶微微低头,看着小熙诺,叹声气,同情他:“没有爸爸的孩子哟,真可怜。”   “我有爸爸!”小熙诺抬起头,小脸无比严肃,朗声纠正奶奶的说法。   他始终坚信,他的爸爸,不久会来接他的妈妈,会来接他,会回到他们身边。   因为,那是他的爸爸。这世上,唯一的爸爸。   奶奶愣住,没想到这小子平时不言不语的,说起话还挺有气度的。她自然不会和小孩子计较,笑了笑,继续缝裤子。   每天日头西落时,小熙诺立在胡同口,等着妈妈下班回来。   一天之中,这是他最期盼的时刻。   白天太漫长,一个人过得格外无聊,陪伴他的只有纸夹子、空房子。   小熙诺见到妈妈的身影后,不是扑过去抱住妈妈,而是转身跑回家,倒满一杯温水,等妈妈进门后,递到妈妈手里。   妈妈一口气喝光杯里的水,小熙诺咧开嘴,傻笑。   妈妈摸着他的头,和他一起笑。   笑里的苦涩,唯有他们俩心里明白。   忙碌的生活并没能缓解妈妈抑郁的心情,女儿夭折的痛刺进心中,挥之不去。   工厂的工作环境很差,每天行走在轰鸣声里,妈妈的耳朵受到些轻微的影响,而且变得沉默寡言。   小熙诺想让妈妈高兴,想让妈妈快乐,想看妈妈的笑容。   七月份搬过来的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一年时间,对周围的环境渐渐地熟悉起来。   大家都知道这对母子不容易,能帮的忙尽量帮,平日谁家炖肉熬鱼烹虾都给他们送来点,虽说各家的条件都一般,可远亲不如近邻啊,谁都有同情心。   东西不多情意重,小熙诺从那时便明白,受人恩惠当铭记在心,他日有机会,必要加倍回报。   小熙诺发现对面新搬来一家倒腾海鲜的住户,租下靠近市场的胡同,既当住家又当库房,一举两得。   这家人每天早晨天不亮起来,去海鲜批发市场进货,拉回来大批的海鲜,就地分拣。   大个儿的和大个儿的归拢一堆儿,小个儿的和小个儿的聚一块儿,一个价钱进来的,分两个价钱卖出去,干赚不赔。   海鲜生意越来越火,上货的量越来越大,两口子显然忙不过来。   小熙诺找准机会,去和常年穿着胶皮靴子的叔叔做交易,他希望能够有偿地帮他们分拣海鲜。   海鲜叔叔没答应,屁大点的孩子能做什么!老老实实地回家糊纸盒子吧。   小熙诺不气不馁,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做好,而且愿意不要报酬试工一天。   海鲜叔叔的态度还是很坚决,不同意他的要求,这么小的孩子,掉钱眼里了啊。   海鲜阿姨的态度动摇,女人的心到底比男人软,她从街坊四邻的闲聊中,多少知道点孤儿寡母的事情,不顾丈夫的阻拦,答应他的要求。   小熙诺天不亮起来,偷偷地下床,不敢惊动妈妈。   在胡同里,和海鲜两口子分拣着新鲜的虾啊鱼啊海螺啊等等。   这活儿没有科技含量,分得出大小的人都能干。   小熙诺头一天“工作”,没经验,白嫩嫩的小手被海鲜扎满小口子,被水一泡,疼得他直咬牙,他蹲在大小竹筐前,仔细认真地分拣海鲜,速度比大人还快。   两天下来,海鲜叔叔发现,小熙诺的加入确实减少了他们的工作量,缩短了分拣海鲜海耗费的时间,还能提前赶到市场,招揽更多的生意。   第三天,海鲜叔叔梗着脖子扔给他一副白线手套,那手套看得出来,改动过。   小熙诺套在手上,大小正合适,他仰着脸,盯着海鲜叔叔,照旧是那副凶恶的表情。   他没说谢谢,而是更加卖力地干活。   “哎。你妈要是知道,该心疼了。你啊,不听话吧!”海鲜叔叔把个个活蹦乱跳的大虾塞进网兜,随手扔给小熙诺。“告诉你妈,煮着吃,好吃!”   小熙诺没做几天,海鲜叔叔的生意做大了,不满足在小市场零售,和别人合伙做批发生意。   临走时,给小熙诺结算工资,海鲜阿姨把一沓叠的平整的零钱交给小熙诺,摸摸他的小脑袋,温和地笑着:“小伙子,谢谢你了。这是你的工资!”   “谢谢阿姨。”小熙诺捏着在他看来很厚的一叠纸钞。   海鲜叔叔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呲牙咧嘴地笑:“三岁看老,这小子,有股子韧劲儿,以后准是干大事的人,错不了!”   “叔叔,你能帮我个忙吗?”小熙诺昂着头,恳求海鲜叔叔。   “说!”海鲜叔叔抱起他。   “叔叔,我要去城里。”小熙诺没具体说去做什么。   “行。”海鲜叔叔没细问,爽快地答应他。   海鲜叔叔蹬着破板车拉着小熙诺进城去,按照小熙诺的吩咐,停在一家小花店外。   小熙诺跳下来,推开门走进去,海鲜叔叔没进去,在外面看车等他。   过了一会儿,小熙诺捧着挡住脸的鲜花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把花儿放在灰色的木板上,又跳上去,赶紧拿起花,细细地检查一遍,害怕花瓣被蹭脏。   “嗨!我还以为你要买什么呢。这么大的一束花,给谁的啊。小小年纪的,是不是喜欢胡同里的那小妞妞?!”海鲜叔叔开起玩笑。   小熙诺高高地举着花,花香飘在空气中,真好闻。   “今儿是我妈的生日,我送我妈。我妈喜欢花。”   小熙诺回到家,把鲜艳的花精心地摆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满心欢喜地想要给妈妈一个惊喜。   妈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见到鲜花,又看着儿子的笑脸,愣了一会儿,问了句:“这是哪儿来的?”   “我买的。”小熙诺拿起花,递到妈妈面前。“妈妈,生日快乐。”   妈妈又惊喜又诧异地接过花,想问他哪里来的钱。触碰到儿子的小手时,密密麻麻的小裂口,联想到前几天人家送来的大虾。   她恍然大悟,原来买花的钱,是儿子辛辛苦苦地挣来的。   妈妈红了眼睛,小熙诺主动地抱住她:“妈妈,我想看你笑。妈妈,你笑起来,是世上最漂亮的妈妈。”   妈妈努力地笑着,那充满歉疚的笑容,深深地印在小熙诺的脑海里,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天,是妹妹一周年的忌日。   妈妈提前请好假,一早带着他去看妹妹。   在妹妹的坟前,妈妈哭得哽咽难抬。   他们给妹妹烧了漂亮的衣服,还有好吃的食物。   滚滚的黑烟带不走他们的悲伤。   回去的路上,妈妈的神情一直很恍惚,牵着小熙诺的手透心凉。   过马路的时候,妈妈没注意到绿灯已变成红灯,拽着他,若无旁人地继续走着。   小熙诺的力气不如妈妈大,想向后拉过妈妈。   一瞬间的功夫,一切都来不及。   一辆车呼啸而至,这般的时速,司机反应再快都没用,踩住刹车,车子却停不下来,向前滑行。   妈妈蓦然地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母性的本能让她挡在小熙诺身前,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狠狠地把儿子甩出去,而她,滚到车盖上,又快速地摔在地上,顿时昏迷过去。   血,满眼全是血。   小熙诺被妈妈重重地扔到路边,翻身坐起来,见妈妈躺在血泊里,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似乎都在流血,不停止地流着。   小熙诺想,原来人的血比泪还多。   他傻愣愣地坐在路边,一动不动,仿佛倒在血海里的人不是他的妈妈,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司机低声咒骂一句,和赶来的交警解释事发经过。   所有人,都忽略掉小熙诺的存在。   在路人的提醒下,飒爽的女交警走到他身边,俯身温柔地说:“小朋友,跟阿姨走吧。”   龚熙诺永远记得。   处理完交通事故,小熙诺被警察叔叔和阿姨带走。   在交通科,司机详细地描述事故发生的经过,满是倒霉的语气,埋怨地瞪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小熙诺。   现场取证的结论和司机讲述的一样,这场事故的责任完全在路人身上,司机无责。   接下来是妈妈的丧事,交警联系不到爸爸,只好去找工厂的领导。   工会的领导还算有善心,申请到一笔数额很小的抚恤金,帮着料理后事。   交警们在出事的第二天按照相关规定,把小熙诺送到派出所,由民警代为照顾。   小熙诺在派出所住了三天,三个叔叔阿姨轮换着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小熙诺不爱说话,警察叔叔和阿姨问一句答一句,有的时候,问他话,他都不回答。沉默地坐到一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警察们都认为小孩子肯定是吓坏了,毕竟小小的年纪目睹那么血腥的场面,况且,死去的还是自己的妈妈,心里肯定说不出的难受和害怕。   警察叔叔和阿姨哄他逗他安慰他,给他买衣服、玩具、零食,那些东西,小熙诺看都不看,碰也不碰。   他好像在等待,具体等什么,谁都不知道。可他知道,他在等爸爸,等爸爸来接他回家。   小熙诺再次见到妈妈,妈妈已被安放在小小的隔间里。   警察们顾忌到孩子还太小,整个火化过程没让他参加,怕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小熙诺呆呆地望着镶嵌在盒外的黑白照片,妈妈的笑容很美,妈妈的头发很黑,妈妈的眼睛很亮,妈妈,真的很漂亮。   可是,妈妈和他的距离,很远。   小熙诺挣脱开警察阿姨的手,转过身,咚咚地跑出去,像是要逃离出恐怖的地方。   警察们面面相觑,警察阿姨追出去,害怕他走失。   大家都觉得,这孩子被吓得不轻,说不定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不然,他怎么一滴眼泪都没有呢?那可是他亲妈。   龚熙诺永远记得。   他被两名警察叔叔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绕过前面的大院,来到位于东面的一个小院里,四五个小孩子围在一起,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小熙诺。   一个和善的阿姨站在他面前,微笑地接过他的随身物品,那些都是警察们给他买的新衣服和用具,他之前的衣物都扔掉了。   “你叫什么啊?”阿姨弯下腰,柔声问道。   “龚熙诺。”小熙诺怯生生地回答她。   他原来的名字是井晨,自从爸爸离开他们后,妈妈便给他改了名字。   妈妈随外婆姓康,她便让小熙诺随外公姓龚。   本来小熙诺有个舅舅,可惜,长到四岁,意外夭折。   妈妈这么做,算是弥补外公后继无人的遗憾。   “真好听的名字。”阿姨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的头,被他躲开了。   阿姨没有生气,保持着温暖的笑容。   差不多每个刚被送来的孩子都这样,慢慢地适合这里的生活,会渐渐地习惯,甚至依赖新的“妈妈”,龚熙诺的新“妈妈”便是蒋爱敏。   一名警察和蒋爱敏简单地介绍他的情况,等着同事办完手续回来。   两个警察和孤儿院交接完毕,临走的时候,又叮嘱了小熙诺几句话。   蒋爱敏牵着小熙诺的手,送他们出去,在他们的背影快要消失的时候,小熙诺突然扯开嗓子喊了句:“叔叔阿姨,谢谢你们!”   龚熙诺永远记得。   最初在孤儿院的三天里,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坐在台阶上,眺望着远方的路。   包括院长在内,谁都劝不动他。索性放任他的行为,把他晾在一边,等着他自己进来。   小熙诺根本无法接受他是孤儿的身份,他怎么会是孤儿?他不是孤儿。   是的,尽管他没有了妈妈,可是,他还有爸爸。   爸爸是他的亲人,有亲人的孩子怎么能算是孤儿呢?   小熙诺心存幻想,或许警察联系爸爸的时候,爸爸刚巧不在这里,和过去一样,到别的地方去工作。   等他的爸爸回来,一定会来接他的,离开这里,回到家里。   日出日落,朝夕黄昏,小熙诺一天天地坐着,等着,盼着,念着……   饿到头昏眼花,不肯吃饭,渴到嘴唇干裂,不肯吃饭,困到睁不开眼,不肯睡觉,自己和自己较劲,自己折磨自己。   三天后,小熙诺的身体支撑住,倒在蒋爱敏的怀里。   此后,小熙诺踏实地生活在孤儿院里,不过,他并未甘心。   数九寒冬,大雪纷飞,小熙诺瑟瑟发抖地缩着肩膀,坐在原来家里的楼道口。   这是他出走的第四天,孤儿院里急得人仰马翻,院长亲自坐镇,派出三队人马,沿着大街小巷去找寻小熙诺。   小熙诺抱着双臂,飘进来的雪花落在头上和身上,像个小雪人似的。   进进出出的人们都很好奇,有人认出来他是住在三楼总是吵架的那对夫妻的儿子,不知道他怎么孤零零地坐在这里。   小熙诺倔强地不回答任何人的询问,好心的人给他吃的喝的,棉衣棉裤,他统统不要。   他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他有人管,他有爸爸,他不是孤儿!   一连等了四天,小熙诺冻得脸颊、鼻子、耳朵、双手通红,冷得浑身僵硬,都没见到爸爸的身影。   蒋爱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着急上火到满嘴起泡,和另一位男同志两个人跑遍大街小巷,连临近的农村都没放过,仍是寻不见小熙诺。   蒋爱敏几乎绝望,她担心小熙诺会被坏人拐卖。   那样的话,小孩子岂不是再没好日子过。   求助于警察,警察们到底比一般人具备分析能力,他们冷静地想来想去,从小熙诺的表现上看,他应该是回到原来的家去找他父亲了。   蒋爱敏一刻不敢耽误,赶到他们原来的住处。   果真见到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小熙诺,激动地一把搂住他冰凉的身体,直谢菩萨:“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总算是找你了。”   小熙诺在晕倒前,蚊子般地哼了一声:“我要我爸。”   谁都没听见,除了他自己。   小熙诺的第二次出逃不如第一次顺利,他回来后,被蒋爱敏一步不离地照看着,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再次逃跑,所以在他还没走出大院的时候,已被蒋爱敏发现行踪,还未开始的出逃以失败而告终。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小熙诺慢慢地习惯了孤儿院单调枯燥的生活,渐渐地接受他是孤儿的身份。   小熙诺明白,在他成年之前,他都要生活在这里。   这里是他今后的家,蒋爱敏是他今后的妈妈,一起生活的小朋友是他今后的亲人。   他要学会适应,要融入到全新的生活里。   而且,他清楚地意识到,今后的日子里,凡事他只能靠自己,想要有所改变,他必须坚强,必须努力,必须奋进,必须刻苦。   这样特殊的成长环境,造就出龚熙诺内敛低调隐忍的性格,也逼迫他成为了有所成就的精英人士。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56章 Chapter 56   太多的回忆涌上心间,那些包含悲伤的艰辛岁月像过电影般地一幕幕浮现在他脑中。   二十多年过去,爸爸妈妈妹妹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依稀而存大概的轮廓。   龚熙诺搭在扶手上的胳膊撑住脑袋,悲痛压抑的喘不过气,承载记忆的大脑开始缺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身体感觉轻松些。   父亲的意外出现令他措手不及,他早已死心,从没想过此生他们父子还有相见的日子。   尽管他对父亲充满怨恨,但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他仍然活着。   他们是互不相干,两不相欠的陌生人。   他有时会想起苦命的妈妈,想起短命的妹妹,在思念她们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想到弃他们而去的爸爸。   龚熙诺甚至会想,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自责?   想过,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傻,太可笑。   那样的人,怎么会后悔?怎么会自责?   见到父亲井建业时,龚熙诺多年压抑在心中的委屈和怨气全面爆发,苍老瘦弱的父亲根本博取不到他的同情,他竭力地克制想骂他想打他的欲|望,不想再与他发生任何纠葛。   龚熙诺没想到,井建业会找到别墅来,还会与原璟坤相遇,被不知内情的原璟坤带回来,造成今天他几乎情绪失控的局面,他不打算让原璟坤知道这一切,原璟坤知道不知道,都没有任何意义,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龚熙诺思维混乱,对要怎么处理他和井建业之间的事情毫无头绪。   卧室,原璟坤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来,拿过表,指针停在数字十二上。   晚饭过后,哄媛媛睡着,回到卧室,铺好床,坐等龚熙诺进来。   等来等去,龚熙诺都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原璟坤坐不住了,放轻脚步,来到书房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毫无动静,失望地回到卧室。   原璟坤没有怪龚熙诺把一腔怒火全部撒在他身上,本来这件事,他就做得欠妥。没和龚熙诺商量,随便把人带回来,引起他的不愉快,原璟坤还是有些歉疚的。   原璟坤还挂心他的睡觉问题,书房里有个沙发床可以睡觉,可,没有枕头被子。   不知道龚熙诺是不是会坐上一夜呢。   关于龚熙诺和井建业的事情,把听到的内容拼凑到一起,还是不完整,睡不着的原璟坤稀里糊涂地胡乱猜测各种版本的故事,落实不了确切的答案,心里跟长草似的。   不知怎的,原璟坤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感觉井建业不会轻易离开,换个说法,井建业可能无处可去,会不会还停留在别墅附近?   原璟坤翻身起来,换好衣服,拿起钥匙,不忘带上钱包和手电筒,走出别墅。   别墅区在夜晚格外静谧,原璟坤在别墅周围来回溜达几圈,没见到任何身影,在他转身要回去的时候,猛然发现角落里的阴影,靠着手电发出的光亮,壮着胆子走过去。   果然是井建业,他还真的守在别墅附近。夜凉如水,井建业紧裹外衣,蜷缩在别墅花园的外沿处,昏昏欲睡。   “伯父,伯父……”原璟坤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害怕力度太重会吓着他。   “嗯?”井建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思维迟缓,反应慢,好半天,才认出原璟坤,慌张地坐直,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我,我不是……你,他……”   “伯父,您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这么晚了,我送您回家吧。”原璟坤扶他起来,脱掉外衣,搭在他身上。   “我……我……不回家。”井建业话说不利索,窘迫之情溢于言表。   “伯父,您……”原璟坤从他的表情中明白一切,没说穿令他尴尬的实情。   望向四周,深更半夜,肯定打不到车,唯一的办法,走到地铁站。   原璟坤搀扶着走不稳路的井建业,十分钟的路程,他俩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原璟坤累到全身酸疼,一直强撑着,感叹他的体力确实不如从前,今后要加强锻炼,不能继续好吃懒做。   暂时没更好的去处,原璟坤把井建业安排到附近不远的酒店,幸好,他多个心眼,带着钱包,不然,井建业今夜肯定要喝西北风。   安顿好井建业,原璟坤没急着离开,既不放心他孤零零地住在酒店,又好奇他和龚熙诺之间所发生的故事。   井建业毫不避讳断断续续地叙述二十六年前抛妻弃子的经过,原璟坤从他毫无逻辑的话里,了解到当年的真相,至于他为何会沦落到如此落魄的地步,井建业没说,他也不好意思问。   “当年,跟着魔一样,死活非要甩掉他们母子俩,一刻都等不及……”井建业语速缓慢,眼神游离,抬起干枯的手,抹掉回忆带来的泪水。“现在,我被人家甩了,成了没人要的老东西……报应啊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伯父,不要这样说。熙诺需要时间,重新来接纳您。相信我,我了解他,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原谅您的!”井建业满是苍凉的语气让原璟坤心生不忍,安慰他。“他,他会体谅您的苦衷。”   “苦衷?”井建业苦笑。“我的苦衷就是喜新厌旧,我的苦衷就是抛弃结发妻子,亲生孩子,去和别的女人逍遥快活,我的苦衷就是对他们耍尽卑鄙的手段,我的苦衷就是……去伤害他们的理由吗?孩子,年轻人啊,不能犯错,一旦犯了错,毁掉的是一辈子!时间,我等不及了……”   面对深深自责的井建业,原璟坤搜肠刮肚想不出合适的话语,接过他递来的一张薄纸,望着上面草书一般的字体,面色瞬间僵住。   胃癌——两个字被无限放大般地映入他眼中。   “若不是我时日无多,我也不去打搅晨晨的生活。我知道,我没资格再认他,没权利再要求他叫我一声爸爸……我心里明白,甭管我变成什么样,都是自作自受,都是活该。可是,我不甘心呐,二十多年来,我一闭上眼睛,都是他妈妈和他的身影,说出来,可能你也不信。谁都会想,我要是这么重情重义的,还能离开他们?不过,人啊,总是这样,在身边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宝贝。”井建业叹口气,咬重字音。“晨晨,是我儿子啊,我,是他爸爸!”   原璟坤攥紧手里的纸,对井建业泛起无限的同情:“不不不,伯父,您不要这样想,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没有什么治不好的病。熙诺,他……他很快,很快会想明白的,一定会的。”   井建业忽地握住他的手,焦急且迫切:“我,等不及……”   原璟坤安抚好井建业澎湃的心绪,直到他安睡后,才离开酒店。   回到别墅时,天已大亮,出门太匆忙,忘记戴手表,原璟坤不知道究竟几点钟,害怕吵扰到还没起床的龚熙诺和龚玺,轻手轻脚地走进别墅。   芹嫂听到门响动的声音,迎出来:“原先生,您回来了。”   “嗯。”原璟坤边换鞋边向里面张望。“熙诺和媛媛呢?”   “噢。龚先生已经带媛媛出门了,快八点了。”芹嫂接过原璟坤脱下的外套,回答他。   “是么?那,熙诺问起我了吗?”原璟坤想要确认龚熙诺知不知道他半夜三更出门的事。   芹嫂摇头:“那倒没有。原先生,现在吃早饭吗?”   “我不饿,一会儿再说吧。”原璟坤有些失望,他彻夜不归竟然没引起龚熙诺的注意。   原璟坤来到二楼,推开卧室的门,里面的景象和他半夜出门时候一模一样,看得出来,龚熙诺早晨根本没进来过。   原璟坤泄气地坐到床上,拉过冰凉的被子,一阵眩晕感没有预警地袭来,抓着被子的手不自觉地使上几分力气,身体向后倒去,顺势倚在床头。   可能是一夜未睡的关系,脑缺氧的厉害,原璟坤来回摆动几下头颅,眩晕感减轻许多。折腾一宿,腰酸背痛肩膀疼,双手撑起腰,昂起头扭动脖子,缓解疲乏。   原璟坤的动作猛然停住,想起什么似的,掀开被子,几步来到书房门前,握住门把,顺时针旋转,门啪地被推开。   还好,龚熙诺没反锁住书房。   书房一如往常干净整齐,如他所料,龚熙诺肯定是一夜无眠,坐等到天亮。   原璟坤来到书架前,手指快速划过各种书籍,眼前一亮,停在一本龚熙诺不常看的书上。   原璟坤抽出这本书,动作太大,两张泛黄的照片由里面掉出来,叠错地落在地板上。   他弯腰捡起来,一张是三口之家的合影,漂亮的妈妈,帅气的爸爸,可爱的孩子;另一张是女婴儿的满月照,咯咯地笑着的婴儿略显瘦弱,眉眼间与龚熙诺有几分相似之处,应该是龚熙诺的妹妹井曦。   原璟坤长久地盯着那张全家福照片,龚熙诺的妈妈不施粉黛,清新自然靓丽的面容布满浅笑,黑顺的长发挽在脑后,典型的贤妻良母的形象,给人安宁温暖的感觉;龚熙诺的爸爸高大英俊,虽然表情严肃,可仍能看得出眼底的喜悦。   乍一看,龚熙诺的长相比较像他妈妈,仔细观察之下,他的五官还是像他爸爸多些。   尤其是成年后的龚熙诺,和井建业年轻时候的形象相比,竟有九分相似。   原璟坤拿起相片,刚想放回去,无意中瞥见背面的一行字,字体扭捏,一看便知出自小孩子之手: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原璟坤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这行字,害怕一用力弄花早已干涩的笔迹。他把照片放回书里,又把书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倚着书架,思索这件事。   原璟坤充分理解龚熙诺对井建业的态度,换作谁,谁都会这样,十分正常。   毕竟是井建业对不起他们母子三人,并且间接地害死他的母亲和妹妹,造成龚熙诺成为孤儿,被送到孤儿院,孤苦伶仃地生活二十几年。   一个有良知有理智的人都会去唾弃去谴责井建业几近失去人性的行为,原璟坤也不例外。他怎么想都无法想明白,井建业当年究竟为何非要对他们母子赶尽杀绝,不管他和妻子之间是否还存在爱情,毕竟是和他生活多年,为他生儿育女的结发妻子,没有爱总还有情吧。   何况,龚熙诺和井曦是他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他连畜生都不如吗?   原璟坤气愤归气愤,恼怒归恼怒,不解归不解,不管怎么说,井建业都是龚熙诺的父亲。   人与人之间基本的礼貌和尊重还是要有的。   冷静下来的原璟坤希望能够化解龚熙诺和井建业之间的矛盾,他了解龚熙诺,相信龚熙诺绝对不是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   关于这点,他非常自信。   爱和恨是相依相附的,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龚熙诺早晚会想清楚,想明白,会原谅井建业,会接受井建业。   原璟坤之所以有如此大的把握,关键是他有过类似的经历。当初父亲擅自做主去借高利贷,导致家破人亡,说实话,他不可能不恨父亲,不可能不怨父亲。   但是,面对处于昏迷中的病重父亲,内心更多的情绪是疼惜,是担忧,是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救父亲的性命。   血脉相连,不管曾经发生过多么不愉快的事情,亲情是无法割断的。   原璟坤理清思绪,准备离开书房时,又想到一件事——那枚龚熙诺从不离手的戒指,以及上面刻着的字母J&K。   这两个字母应该是龚熙诺父母姓名的汉语拼音开头字母—井建业和康爱玲。   这枚戒指是男款,应该是属于井建业的。   大概是他们离婚后,被井建业丢掉,龚熙诺找回来,一直带在身边的。   这一切,原来,都是他的误会。   原璟坤上班迟到,工作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井建业和龚熙诺相认的事情。   一个上午,傻愣愣地盯着电脑屏幕,要修改的图纸还是老样子,丝毫没变。   “嘿!”郭新从老远甩过来一份文件,准确无误地降落到原璟坤的办公桌上,人也随之而来,站在他面前。“原工,有个设计方案,三天内交初稿!”   “嗯。”原璟坤看都没看文件,郭新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哎,哎,和你说话呢,三天啊,交初稿!”郭新见他出神,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悠。   “几天?”原璟坤醒悟过来,睁大眼睛瞪着他,不可思议地问。   “三天!”郭新举起三根手指。“领导是相信你的能力的。上次,不也是差不多三四天交初稿的吗?”   原璟坤压住火气,翻个白眼,四年前的事能和现在比吗?那次不是时间紧迫吗?   “完不成!”原璟坤把文件推开,语气不佳回绝他。   郭新不气不急,拿出文件夹里的纸张,抖动着:“要我说,你还上班干嘛,回去当你的少……”少奶奶三个字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原璟坤和龚熙诺的事可瞒不住他。“……多好!”   原璟坤扯过在眼前上下翻飞的白纸:“行了,知道了,尽量完成!”   郭新一副领导派头地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小鬼,你行的!要相信自己!对了,给你订了西红柿鸡蛋盖饭,一会儿送来,吃完再干。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噢,对,少放糖,看看,我多关心你!”   “你要是真关心我,替我干吧!我谢谢你!”原璟坤头疼地看着设计方案说明。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加油!”郭新幸灾乐祸地一笑,装模作样地叹口气。   原璟坤颓废地倚着椅背,用纸张盖住脸,长叹一声,真累。   不到下班时间,原璟坤开小差,在郭新的掩护下,偷偷摸摸地溜走。提前一步赶到幼儿园,龚玺还没下课。   原璟坤在外面等着,一边看表,一边四处张望。   幼儿园即将放寒假,所有的兴趣班都已停课,龚玺每天按时放学。   现在的情况是,原璟坤和龚熙诺谁下班早,谁去接孩子。   设计院最近一段时间特别忙,原璟坤几乎天天加班,接送龚玺的重任完全落在龚熙诺身上,毕竟他开车比较方便。   原璟坤远远地望见熟悉的车子靠着便道停下来,龚熙诺从车内迈步下来,朝幼儿园走去。   原璟坤赶紧转过身,不知怎么回事,他竟有些紧张,像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稳住剧烈的心跳。   幼儿园门前聚集一帮等着接孩子的家长,龚熙诺绕过人群,来到人少的侧面。   原璟坤一回身,正好碰到龚熙诺的目光。   龚熙诺稍微一愣,复而把目光转移到大门,没主动和他说话。   原璟坤见他不说话,一时之间,找不到话题,也张不开口。   两人跟陌生人似的站在人群周围,直到龚玺欢天喜地地跑出来,才稍稍地化解两人之间又冷又冰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57章 Chapter 57   吃过晚饭,原璟坤安顿好龚玺,来到二楼,书房的门没关严,透过缝隙,看到龚熙诺在书桌前看书。   原璟坤深吸一口气,抬起胳膊,敲了敲门,没得到里面传出来的回应。他犹豫片刻,推开书房的门,直径走到龚熙诺身边。   “熙诺,我能和你谈谈吗?”原璟坤坐到他侧面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龚熙诺盯着手里的书,没说话,算是默许。   “熙诺,我想和你说说你和伯父的事情。我,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毕竟是他的不对。就像是当初,我父亲做了那样的事,弄得家破人亡。说实话,我也恨过他,也很气他,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毕竟……”原璟坤以身说法,先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一步步地感化他。   “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龚熙诺语气平静地打断他。“不论你父亲当初做了什么,出发点也是为了你和你母亲好,是为了属于他的那个小家,是一个男人负责任的表现,只不过,他选择了错误的方式。而他不一样,抛弃怀孕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这是逃避责任的表现,是丧尽天良的做法!”   原璟坤出师不利,被龚熙诺抢白一通,继而无语,思索半天,才又说道:“熙诺,你知不知道,他生病了,很严重的病,是胃癌。他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本来,他也不想打搅你的生活,可是,看在他命不久矣的份上,你是不是能够宽容一些,能不能……”   “他怎么不说他明天就要死了呢?那样不是更能博得同情?他的话,我不会再相信!”龚熙诺面无表情,态度决绝。   “熙诺,其实他已经知道错了,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过深刻的反省……”原璟坤再接再厉,不想轻易地放弃劝说龚熙诺。   龚熙诺再次打断他:“作为一个男人,有些错误是一辈子都不能犯的,是不能轻易犯的。一旦犯了这样的错误,那么,要用一辈子来赎罪,而且,永远不值得原谅。再说,既然知道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去做呢?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原璟坤实在没想到龚熙诺的态度如此强硬,现在发生的一切和他之前想象的场景大相径庭,弄得他着实措手不及。   “熙诺,你说得都对。问题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谁都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父亲,是给予你生命的人,我不想你以后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现在,你恨他,证明你对他还有感情,你还是在乎他的。不然,你不会一直随身戴着这枚戒指,不会保留那张全家福。”原璟坤越说越快,越来越急。“他,需要你。”   龚熙诺大力合上书,转动椅子,面对原璟坤,皱起眉:“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一句话问得原璟坤无法回答,他不清楚幼年的龚熙诺和母亲一起度过的那段终身难忘的艰苦岁月,没办法深刻地体会龚熙诺此刻的情绪。   他完全站在他的角度,用他的思维去理解,去判断,去化解这件事。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妹妹不会夭折,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妈妈不会出车祸,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会成为孤儿,不会孤零零地在孤儿院长大。当许多孩子叫一个女人妈妈的时候,妈妈的概念就被淡化了。你能明白吗?我可以原谅他,但是妈妈和妹妹不会原谅我!”龚熙诺舒展眉宇,话说的简单,但力度十足。   “熙诺,你现在也是当爸爸的人,你是不是应该为媛媛做个好榜样?”原璟坤快速地转换思路,利用龚玺当作筹码。   “就是因为我也当了父亲,我才更加不能理解他的做法!”龚熙诺起身,不自觉地摆出威严的架势。“我不希望你再插手这件事情,我不希望因为他而造成我们之间任何的不愉快。”   原璟坤没想到会适得其反,起身和他面对面,拉起他的胳膊:“熙诺,你难道忍心让他流落街头吗?他已经得到报应了,无家可归身患重病难道还不够惨吗?”   龚熙诺显然不想再继续和他争执下去,态度有些不耐:“你根本没资格和权利插手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资格?权利?   原璟坤被这两个词震懵在原地,拉着他胳膊的手滑落至手腕处,使不上半分力气。   原璟坤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到底,在龚熙诺心里,他究竟不是最为亲密的人。   原来一直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把龚熙诺的爱看得那么重,那么深,那么真……   可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这份爱里,包含太多的同情和责任,变质的爱如同变质的牛奶,结成大大小小的块,像是他们心里的疙瘩。   其实,他不过是龚熙诺的一个伴儿。   这个伴儿,可以是任何人。   原璟坤从龚熙诺的黑眼球里看到自己缩小的身影,不受控制地想到杨艺清。   假如,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而是杨艺清,那么事情会怎么样?   面对杨艺清苦口婆心的劝说,龚熙诺还会这般冷若冰霜吗?   面对杨艺清几乎哀求的语气,龚熙诺还会谈到权利和资格吗?   面对杨艺清满是恳求的眼神,龚熙诺还会无动于衷吗?   原璟坤心里出现否定的答案,通体的冷凉。   “我要休息了,你也早点睡。”龚熙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选择和原璟坤分房而睡。   原璟坤松开手,在眼圈变红之前离开书房。   原璟坤回到主卧,心情糟糕到极点,真想大喊大叫几声,然后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悲观的念头一闪而过,他缓缓地吐口气,慢慢地调整心态。   和龚熙诺生活这么久,还能不了解他的脾气吗?   龚熙诺一般不轻易发火,一旦闹脾气,有个毛病,情急之下会口不择言。   特殊时期,原璟坤明白不能和他斤斤计较,不管他到底怎么想的,不管他心里究竟装着谁,这件事都不能半途而废。   原璟坤摊开图纸,用工作来转移注意力,边画图边犯困。   最后实在受不住,上下眼皮紧着打架,眼瞅着上眼皮要打赢下眼皮,一仰脖,灌进去一杯纯浓的咖啡。   原璟坤真是有心撕碎图纸,不住地在心里咒骂:万恶的设计院,可恶的领导,还有,不省心的龚熙诺!   失败的谈心后,不可避免的出现冷战,理所当然的开始分居。   整整一个星期,龚熙诺和原璟坤没有进行任何交流,即便当着龚玺的面,两人同样无话。   原璟坤拉下脸面来,主动和他说话,龚熙诺对他不理不睬,态度冷漠。   连芹嫂和龚玺都察觉出凝固在他们中间的冷空气,谁都不敢问,默默地做好各自的事。   龚熙诺双手插裤袋里,伫立书房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忙着给沙发床铺床垫的原璟坤。   分开睡的几天,龚熙诺一直睡书房里的沙发床。   天气渐凉,沙发床毕竟不如大床柔软舒适,过低的床榻又离地面太近,肯定不暖和。   原璟坤担心龚熙诺睡不好,特意买来一床厚实的床垫,估计铺在沙发床上,效果会和大床差不多。   龚熙诺生气的主要原因不单单是因为原璟坤插手他和井建业的事,而是他居然擅自做主,把井建业安排到公寓去住。   这间公寓对于龚熙诺的意义非常重大,承载他和原璟坤诸多美好的过往。   居住公寓的那段时间,他们彼此了解,彼此接近,彼此相吸,甚至把彼此交付对方……   如此重要的地方,龚熙诺十分在意,倍加小心地保护里面的每一件物品。   每次有人去打扫卫生,他必定亲临,跟监工似的站在门外,生怕会破坏公寓的“完整性”。   这些,龚熙诺没和原璟坤说过,他想着,公寓对于他俩的意义肯定不同。   毕竟,原璟坤不是自愿来到公寓的,在这里,他有过希望,有过伤害,有过失落,有过难堪……   假如再过来,恐怕会触景伤情。   可龚熙诺万般没想到,原璟坤会把井建业落户到公寓。   最初得到消息,龚熙诺毫不夸张地气得浑身哆嗦,原璟坤可以不听他的劝告,坚持己见,但变本加厉地胡来,着实让他气恼。   原璟坤也有苦衷,井建业的情况特殊,不能长期住在酒店。   临时租房又不太现实,没办法,只好暂时将他安排住进公寓。   公寓施设齐全,生活方便,请个专门做饭和打扫卫生的阿姨,井建业起居饮食都能得到保障。   关于这件事,原璟坤本想和龚熙诺商量后再做决定,不过转念一想,龚熙诺肯定不会答应,不如来个先斩后奏。   生米煮成熟饭,龚熙诺除了接受,也没办法阻止。   原璟坤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可惜,事与愿违,龚熙诺直接采取冷暴力来表达他的极度不满和愤怒。   原璟坤收拾好床铺,拍了拍加厚的床垫,满意地站起来,一转身,望见门口处的龚熙诺,不知他站了多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龚熙诺走近几步,原璟坤现在对他的讨好,在他看来都是有目的,有企图,都是功利的,而不是发自内心的。他拒绝接受这样的照顾,这样的体贴。   原璟坤既然能够体谅井建业的心情和处境,怎么不能理解他的情绪和处境呢?   他能站在井建业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怎么不能站在他的角度去看待此事?他还以为原璟坤能善解人意地帮他摆脱掉井建业的骚扰,这么一看,他真的是天真,太傻!   龚熙诺越想越来气,坐到书桌前,冷冰冰地下最后通牒:“你最好让他尽快离开公寓。如果你一再坚持,那么,请你和他一起离开。”   原璟坤愣住,龚熙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快速地消化着,理解着,转换成自己的思维,自然而然地理解成龚熙诺想和他分手。   气话,气话,这是气话!冷静,冷静,我要冷静!   原璟坤在心里提醒自己,压住即将爆发的火气。   他这番苦心究竟为谁?还不是为了龚熙诺!   这下倒好,辛苦半天,落得个卖力不讨好的下场。   原璟坤忽略小腹处一闪而过的钝痛,转过身,张张嘴,又把老生常谈的话咽下去。使劲地咬咬嘴唇,照旧温和地叮嘱他:“你早点休息,别看太晚。”   等原璟坤离开书房,房门关闭的声音渐弱,龚熙诺烦恼地合上书,为刚才脱口而出的狠话而后悔。可是,再不逼一逼他,还不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总之,井建业和他之间的事,是个任何人都解不开的死结。   原璟坤是那种越是不让去做,越是要去做的脾气,公然和龚熙诺对着干。   之前,每天都是偷偷摸摸地去看井建业,现在,每天都是光明正大去公寓报道,堂而皇之地晚点回家,简直是在挑战龚熙诺的极限。   关于他和龚熙诺关系,他粗略地和井建业解释一番。以为老人会觉得不可思议,或有其他的想法。哪知道,井建业出乎意料地平静接受。   “您不感到意外吗?不感到奇怪吗?”原璟坤奇怪他过于平淡的反应。   “晨晨选择和谁在一起,选择过怎么样的生活,我都无权干涉和过问的。该管的时候都没管,现在哪能……再说,你是个好孩子。为了我,你受委屈了。”井建业苦涩一笑,历尽沧桑的面庞被不自然的笑容弄得有些扭曲。   何止是委屈?还有莫大的压力。   原璟坤不想让井建业担心,扯出温暖人心的笑容:“您放心吧,再给熙诺几天时间,让他好好想想,会想通的。”   明知道是安慰人的话,井建业还是会心地点点头,宁愿奢望地想象成为现实。   “中村先生一家五口人是在前往度假村的途中遭遇车祸,全部遇难。事故调查的结论是刹车失灵。”王玉忠合上文件夹。“唁电已发。中村老先生和老夫人质疑事故调查结论,要求重新调查,所以,何时举行葬礼,暂时未定。”   龚熙诺一早得知中村治也一家人在车祸中遇难的消息,大惊不已。   中村治也利用休年假的机会,携妻带子去度假。   哪知道,会在前往度假村的路上出事,导致丧命。   龚熙诺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一跳,这真的是一场由于汽车故障而导致的意外吗?假如,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这将是一场无比复杂的阴谋。   谁会是背后的主使者?究竟牵连多少人?龚熙诺无从想象。   中村治也虽然能力出众,但为人脾气暴戾,办事手段狠辣,私仇甚多,众人皆知。   此番出事,早在人们意料之中,所以得到消息后,几位中层高管都不觉得惊讶,不过连连摇头,惋惜英年早逝的他错过了即将到手的升迁机会。   电脑滴滴答答作响,提示龚熙诺有新的邮件。   满篇的英文字母,龚熙诺跟不认识似的盯了半天,才逐渐反应过来。   这是一封任命通报书,郝世杰三天前正式发布退休公告,不巧,当天便传来中村治也毙命的消息,总部以最快的速度妥善解决突发事件,迅速转变任命人选,不出意外,曹哲毫无争议地顺利成为郝世杰的接班人。   在中村治也尸骨未寒的时候,曹哲风光无限地走马上任,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天时,郝世杰准备隐退;地利,新加坡的分公司业绩不凡;人和,竞争对手彻底消失,占尽优势的曹哲可谓是最大的赢家,短短两个月不到,各人的命运骤然发生巨大的变化。   现在的龚熙诺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老天似乎是故意刺激他一般,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的退让造就别人的成功。   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龚熙诺本以为他可以超脱自然地接受这一切,不知是因为这天来得太快,还是他根本就不甘心,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有些别扭,甚至,他必须承认的嫉妒和羡慕。   龚熙诺关闭邮件,搭在扶手处的胳膊支撑着额头,手指在紧皱的眉间来回游走,抚不平凸起。   是时候,该下定决心了。   顾忌太多,到头来,无非是自我耽误。   “龚总,龚总……”王玉忠了解他的心思,见他脸色不好,很是担忧。   “嗯。去忙吧。”龚熙诺睁开眼,振奋一下精神,恢复以往的神采,没什么可交待的事。   “是。”王玉忠临出门前,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龚熙诺。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58章 Chapter 58   或许中村治也逝世、曹哲晋升的消息来得太过于突然,或许突然出现的父亲带给他太大的打击,内忧外患使得龚熙诺几乎承受不住,内心强大的支柱瞬间坍塌,最直接的表现为他毫无征兆地意外晕倒在工地。   当即引起一片混乱,总办秘书张均培火速将龚熙诺送往医院,章甫留下,继续组织工作。   原璟坤晚上接到消息,陌生号码让他略有迟疑地接通电话,通知他的人是王玉忠。   王玉忠是龚熙诺的特助,是唯一清楚他和原璟坤关系的知情者,觉得有必要告诉原璟坤。   原璟坤正在公寓陪伴井建业,突闻龚熙诺生病住院的消息,着实吓一跳,挂断电话后,难掩慌张,随便找个理由和井建业简单地交代几句,匆匆赶往医院。   原璟坤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医院,私立医院的布局和公立医院大不相同,心急的原璟坤晕头转向地绕了几圈,都没能准确地找到高级病房区,又不敢贸然和医生护士打听,他和龚熙诺的关系,到底有所顾忌。   原璟坤掏出手机,调出王玉忠的电话号码,按下通话键的瞬间,不经意抬眼瞥见章甫和几个人聚在走廊尽头交谈的景象,手指停在绿色的按键上。   原璟坤急中生智,后退一步,躲在墙壁后,手机放回上衣口袋,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观察着那几个人的动静,   从他们严肃的神色和紧张的情绪里,原璟坤感到龚熙诺似乎病的不轻,不然,怎么会住院呢?怎么会来这么多人呢?   想到这些,原璟坤更加焦急,握成拳的右手心里全是汗,若非理智尚存,他真的想无所顾忌的冲进病房。   王玉忠眼尖地发现原璟坤一晃而过的身影,准备支走张均培和火急火燎赶来的章甫:“张秘和章工回去吧,这里留我就行了,明早你们再过来。”   章甫不放心:“我和你一起留下,还有个照应。”   张均培赞同:“我看也是。”   在王玉忠的坚持下,章甫和张均培不情不愿地离开医院。   王玉忠成功打发走他们,返身回来,寻到角落里的原璟坤,先自我介绍:“原先生,您好。我是龚总的特助,我叫王玉忠。”   “您好。”龚熙诺身边的人,原璟坤认识的不多,此刻他根本没心情寒暄,直奔主题。“熙……他怎么了?”   在外人面前,称呼不好过于亲密。   “是这样的,龚总今天下午去工地视察工程进度的时候晕倒了,我们把他送来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说因为龚总最近太累了,体力透支,才会导致晕倒的。”王玉忠大致和他说明情况。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原璟坤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进病房,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真的很复杂,有些关系真的很微妙。   “当然。”王玉忠遣开其他人目的便在于此。   原璟坤跟着王玉忠一前一后走进最里面的一间高级病房,宽敞的房间经过精心布置,暖色调的设计不似普通病房那般清冷。   原璟坤几步走到病床旁,龚熙诺面容苍白、唇无血色地躺着,粉色的被子搭在腰间,床头的生命体征监护器不时地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显示着不同颜色的波浪线。   原璟坤慢慢地蹲下,拉起龚熙诺的手,透心刺骨的凉。   龚熙诺早上离家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一天的光景,怎么会病得如此严重?   “原先生,龚总的病情不算太严重,之所以住院,是为了保险起见。您别太担心和紧张。”王玉忠安慰他,龚熙诺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医生出于谨慎,多少有点小题大做。   原璟坤抬起头,眼中满是担忧,用疑惑的神情询问王玉忠,究竟怎么回事?   王玉忠看一眼仍在昏迷的龚熙诺,不知该不该和原璟坤实话实说,内心斗争,最后咬咬牙,尽量委婉地开口:“原先生,可能有些话,轮不到我说。但是,我想告诉您,龚总他……”犹豫片刻,目视原璟坤。“ 他为了您,真的放弃了很多。放弃了毕生所追求的对于他来讲非常重要的东西,没有身处这个大环境里,真的没办法体会这种挫败和失落。所以,所以我希望,您……您能体谅他,能尽可能的对他好些,因为,龚总需要您。”   王玉忠的这番话让原璟坤多少明白了龚熙诺生病的原因,他的心病远远比身体的病痛要严重,原璟坤静默一会儿,“谢谢你,我想,我应该明白你的意思。”   “原先生,明早七点我会准时过来。”王玉忠知趣地退出病房,轻轻地带上房门。   门锁触碰时发出轻微的响动,原璟坤紧紧地握住龚熙诺骨节分明的手,贴在面颊处,另一只手抚上他憔悴的脸,龚熙诺好像消瘦不少,这让原璟坤既心疼又深深地自责。   原璟坤怪自己一再地忽视龚熙诺来自事业的压力,一再地任性违背龚熙诺的意愿收留井建业,一再地坚持让龚熙诺生气的想法和做法;如果他知道龚熙诺的事业面临着多大的压力,如果他清楚龚熙诺的童年度过得有多艰难,如果他了解龚熙诺有多在乎他,那么,他一定不会这么做。   起码,不会像现在这般固执己见。   你的难处为何不和我说呢?你的痛楚为何不告诉我呢?   你知道吗,我多么想与你分担,我多么想替你痛。   霍伯清得知龚熙诺生病住院,第一时间搭乘公司的专机赶回国内,可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可见龚熙诺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和分量。   机舱内,霍伯清闭目而坐,随行人员只有他的特助和一位著名的心内科医生——杰克。   龚熙诺生病的事情不能宣扬,尤其是在如此特殊的时期。   气氛沉闷,三人无话。   霍伯清实在没料到龚熙诺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任命书发布的那天,他确实预想到龚熙诺肯定心里会不舒服,有点小情绪。可他怎么想都想不到龚熙诺会出乎意料地病倒。   不难想象,这件事对龚熙诺打击确实不小。   不久前他与龚熙诺分别后,出了机场,联系郝世杰和胡楠,在办公室相聚,他有要紧事和他们商议。   霍伯清的红色敞篷跑车一路疾驰,如同一道耀眼的红花,嗖嗖生风。   “你早知道,对不对?上次,上次熙诺要离职的时候,你就知道对不对?”霍伯清进门后,直奔沙发,质问胡楠,车钥匙重重地摔在透明茶几上,噼啪乱响。   “熙诺和你说了?”胡楠抬眼看他,霍伯清一直非常注意外在形象,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乱,现在根根发丝东倒西歪,他却顾不上捋顺。可见,他是多么的震惊,多么的难以置信。“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知道?”霍伯清歪嘴冷哼。“当时,我以为熙诺是因为不喜欢樊宁,所以不想和她结婚。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想到会是这样的?那你呢,你就由着他胡来?”   “我由着他胡来?”胡楠站起来,平视他。“我当时怎么做的?结果呢,你怎么劝我的?伯清,接受现实吧,熙诺他,一定会离开的。”   “接受现实?说得好轻松!你让我怎么接受,让我拿什么去接受?你不是不知道咱们的计划,现在怎么办?世杰马上要退下来,谁来接替他?中村么?好,估计下一步就会轮到你,再来就是我,很快的。伊藤和中村在想些什么,你不知道吗?”龚熙诺的离职计划打破他们原本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设想的职位布局,霍伯清不可能不着急。   容不得胡楠开口,霍伯清烦躁地来回踱步,扯开衬衫衣领的扣子,仍感觉透不过气来:“熙诺疯了吗?他回国的七年里到底干了什么?你一点都不知道吗?你是他的学长啊,是他的上司啊,你……熙诺走到这一步,坐到这个位置,别人不清楚怎么回事,你还不了解吗?这几年他吃的苦,受的罪,你不是没看到!为了修改设计方案,可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在工地里一待就是一个工期,差点被吊车掉下来的铁板砸死;身兼数职,忙起来顾不上吃饭差点胃穿孔;为Ben刷了一周的马桶,Ben才肯带他参与最经典的工程建设,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到头来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一事无成?熙诺多大了?三十岁了,而立之年了,结果呢,他立起来了吗?放弃现在从事的行业,重新开始,我都不敢想……”   胡楠面对气急败坏的霍伯清,现在的他终于能够深刻地体会到当时自己的情绪,耐心地等他发泄完毕,淡淡一笑:“伯清,你还记得你当时和我说的话吗?你说,不管熙诺对于他的生活作出怎样的选择,我们都应该尊重他,理解他。现在,他在事业和感情之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感情,你觉得,我们还能怎样?”   霍伯清被他噎得一时没有反驳之词,停下来,拧着眉头,忽地返身将书桌上的东西一扫而落,啪啦的响声断断续续,还有他懊恼的叫嚣:“我不甘心,熙诺一样不甘心!”   自始至终静默在旁的郝世杰按耐不住,走近霍伯清,拍拍他的肩,劝慰他:“伯清,我知道你和胡楠对熙诺有很大的期望,我也一样。如果不是有所顾忌,我很想他成为我的女婿。他的努力,他的上进,他的才能,一直为我们所欣赏,我们爱护他,我们帮助他。当然,我们也要尊重他,理解他……”   霍伯清回身倚着书桌边缘,打断他:“那他呢,他理解我们吗?他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做,会不会伤害到我们呢?他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这根本不是他做事的风格!我不相信,他会为了……”他潜意识里差点脱口出的“女人”二字被生生压回去,别扭地改口。“一个他爱的人,而落得个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下场!”   “伯清,熙诺离开M&B,并不会变得一无所有,相反,他拥有了他认为最宝贵最值得去珍惜最想要的一个人和一份感情。钱,对于人来讲,很重要。情,对于人来讲,更重要。情能换来更多的财富,而钱换不来任何真挚的感情。熙诺作出这样的决定,我相信,他一定经过深思熟虑,并且对于未来的生活有详细的规划,这是他的个性使然。至于对我们嘛,他肯定是怀着深深的歉疚,辜负了我们的一番期望,所以他才会和你实话实说,他留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转变方略。伯清,其实你并没有把全部的筹码都压在他身上,你还藏着一张牌,你还有另一套方案,做事谨慎小心,有备无患,这也是你的性格使然。伯清,我们半辈子都在M&B,可能对于有些做事的方法和方式已经习惯,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不太适合熙诺。你我今日将他推上去,你能保证依他的性格会像你一样如鱼得水吗?到时候,熙诺陷在一个爬不出的泥淖里,一点点地被黑暗所吸食,你忍心看到这样的结局吗?当然,这是我的假设。熙诺或许会做得很好,比你还成功。可他过的不快乐,每天生活得无比压抑,你希望他煎熬般地度日如年吗?熙诺是自由的,我们没有权利以任何理由干涉他的自由,更不能把他拴在身边。伯清,你好好想想吧。我想,你会明白的。因为,你是个聪明人。”   郝世杰到底年长几岁,考虑问题的角度和深度要比霍伯清和胡楠强上百倍,他深深地叹口气,走到门口,留下一句。   “我觉得,曹哲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霍伯清反复回味着郝世杰透彻的分析,虽不会一时之间豁然开朗,火气慢慢地消去,吐口气,转向胡楠:“曹哲,下周去新加坡报道。”   霍伯清拉回思绪,睁眼看着窗外朵朵漂浮的白云,说出登机以来的第一句话:“还要多久?”   “大概上午八点回到,还有不到七个小时。”特助凑近回答。“霍先生,要不要吃点东西?”问的小心。   霍伯清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再次闭上眼睛。   特助不敢在他身边逗留,跟在霍伯清身边将近十年怎会不知上司心急时会闭目的习惯?   霍伯清从未觉得飞行的速度竟如此之慢,他牵挂龚熙诺的病情,轻易不被察觉的鱼尾纹里布满担忧。   “原先生,原先生,醒醒!”不到七点钟,王玉忠提早来到病房,见原璟坤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握着龚熙诺的手,胳膊肘搭着床柜,支撑着脑袋,昏昏欲睡。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压到最低,唤醒原璟坤。   原璟坤迷糊中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还以为是龚熙诺转醒,抖然而起,映入眼帘的是王玉忠一张放大的脸,失望地泄气,一股莫名的恶心感袭来,强压下去堵在喉间的涌出,理理头发,松开龚熙诺的手。   王玉忠清清嗓子,拐弯抹角地提醒他:“原先生,等下恐怕有人会来探望龚总,您看,您是不是……”先回去。   原璟坤怎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盯着仍在昏睡的龚熙诺小坐片刻才站起来,他害怕猛然起身,会抑制不住呕吐出来。   王玉忠避开原璟坤恋恋不舍储满担忧的眼神,送他至门口:“您晚些还可以过来的。”   “谢谢你。”原璟坤感激一笑,现在唯一可以帮助他守在龚熙诺身边的人只有王玉忠。   病房的门关闭后,原璟坤失神地站在原地,迟迟未动。直到耳边响起护士走路发出的特有的轻微脚步声,他才慢慢地转身走远。   身后传来房门一开一合的动静,原璟坤步履极慢,注意力全部集中于那间小小的房间。   不多时再一次听到门锁触碰的声音,护士未做过长停留,看来龚熙诺的情况比较稳定。   原璟坤向右转,坐到长椅上。   身心俱疲的他低着头,长长的走廊里,除了他还有个清洁工,显得空旷而安静。   现在的情况,使原璟坤不得不去客观地反省他的所作所为。   暂且不提龚熙诺放弃前途,这是大环境所逼,不是他以个人能力可以控制的。   单讲井建业的事情,他必须承认在处理这件事时,他有些自私,有些任性,有些霸道,他越俎代庖地收留井建业,独断专行地将自己摆错了位置。   没错,他是龚熙诺的爱人,但井建业毕竟不是他的父亲,他这么做,于情于理,确实有点说不太通。   原璟坤开始反思他的做法和想法,井建业的确是给予龚熙诺生命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没有他,便没有龚熙诺,这是无可抹煞的事实;可井建业无情无义不择手段地抛弃妻子一样是实实在在无法改变的事实。   两相矛盾,甚是难做。   孤儿寡母的凄惨生活,衣食无忧父母双全的原璟坤根本无从想象。   他们相识时,龚熙诺已功成名就,一路摸爬滚打的孤独和艰难都成过去,没有亲身经历的原璟坤不能深刻体会。   此刻,原璟坤才真的明白出海那天龚熙诺的那段话,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同,他们的性格南辕北辙相差太多。   当然,原璟坤也有他的想法。   他骨子里坚信龚熙诺对井建业还是有感情的,爱之深恨之切。   龚熙诺所表现出来的怨恨与气愤,完全是因为当初被抛弃的失望以及期望破裂所带来的绝望所致。   爱情和友情禁不起任何伤害争吵和误会摩擦,即使和好如初,照旧会留下细微的抹不掉的痕迹;亲情恰恰相反,任何伤害背叛最终都能得到无条件的原谅和宽恕,血脉相连是最好的理由。   一个人会失去朋友,会失去爱人,但绝对不会失去亲人。   一个人会埋怨朋友,会嫉恨爱人,但绝对不会苛责亲人。   厮守终身白头偕老是爱情与亲情的完美结合。   井建业和龚熙诺他们父子俩一定会冰释前嫌。   不过,原璟坤觉得他似乎应该换个方式。   龚熙诺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不能再继续和他对着干,否则情况会越来越糟。   最令他担心的还是龚熙诺的身体,当务之急,是让龚熙诺安心养病。   剩下的事情,不急在一时半刻。   原璟坤想到这里,振作一下精神。   他绝对不能在关键时刻倒下去,井建业需要他的安慰,龚熙诺需要他的照顾,还有龚玺需要他的陪伴。   他必须要坚强,必须要有信心能够圆满地解决这些困难。   手机滴滴作响,原璟坤掏出来一看,是郭新发来的消息:喂!还不来上班,老头敲锣打鼓地找你呢!哥们快遮不住了,赶紧来!   原璟坤收起手机,站起来时感到一阵眩晕,赶忙扶住椅背,甩甩头,以为是昨晚没睡好而导致头昏,没在意,感觉好些,朝大门走去。   原璟坤走出医院,没注意停在门前的豪华商务轿车,旋转门里,霍伯清与他擦身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59章 Chapter 59   特助任睿和杰克跟随在疾步而行的霍伯清身后来到病房,霍伯清走近病床,见龚熙诺脸色青白,呼吸微弱,不由得紧锁眉头,诧异他怎会病得如此严重。   王玉忠低目垂手默立一旁,霍伯清没问他,他也没主动汇报龚熙诺的病情。   开门声打破房内的沉静,龚熙诺的主治医生——上次为他做例行体检的中年女医师罗美静推门进来,与霍伯清四目相对,均是一愣,眼光里全是外人看不出读不懂的交流。   罗美静径自走来,为龚熙诺做例行查体,盯着生命体征监视器,有意躲避霍伯清的目光似的:“一直没醒吗?”   王玉忠回答:“没有。”   “如果熙诺今天还没醒的话,我们会把他接回去。”霍伯清站在她身后,这句话不知是和王玉忠说的,还是和罗美静说的。   罗美静侧目,极为不屑地瞪了霍伯清一眼,语气生硬地丢下两个字:“随便。”   霍伯清紧随罗美静出了病房,出于对同行的尊重,杰克没有主动去了解龚熙诺的病情,他还不清楚霍伯清到底如何安排;任睿与王玉忠对视一眼,作为特助洞察内情的能力破强,两人待在病房里,没跟出去。   霍伯清一把拉住越走越快想要摆脱他的罗美静:“我要和你谈谈。”   罗美静停下脚步,回头瞟一眼锢在小臂上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手指:“这里是公共场合,拉拉扯扯不太好吧,霍先生。”最后三个字故意咬得很重。   霍伯清松手,罗美静没动,挑眉问他:“和我谈什么?”   “谈谈熙诺的病情。”霍伯清心里苦笑,多年过去,你我都近半百,我有妻你有夫,有儿有女,还能谈什么?还有什么可谈的?   “跟我来。”罗美静察觉到霍伯清情绪的变化,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是感慨万千,语气变得柔和。   两人站在相对僻静的化验科走廊,年轻时点点滴滴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在他们脑中,不约而同地想起那段令他们终身难忘的美好岁月,如同飘向外空的脱线风筝若隐若现,却又栩栩如生历历在目。   罗美静的视线渐渐地模糊不清,她使劲地眨眨眼,不再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何必非要弄得如此伤感。   “熙诺的情况不是太好,其实他的病情并不严重,但他积郁太深,换句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药物只能暂时缓解,不能彻底根治。”   “你的意思是熙诺根本没病,他现在这样,其实是选择了一种方式去逃避现实。”霍伯清收起对过去的伤怀,按照他的理解,分析道。   “也不是。熙诺近来身体不太好,上次体检的时候已有表象。这次受点打击导致爆发出来。这算是好事,省得憋出大病来。你的想法也有道理,可惜我不是心理医生,只能缓解他身体的不适,剩下的嘛,无能为力。”罗美静推了推眼镜,不无歉意。   “好的,我明白了。对了,杰克会留下来,算是帮你吧。”霍伯清自觉亏欠罗美静,说话用词颇为小心谨慎,生怕惹她不快。   “随便,这是你们的医院,熙诺是你的下属,怎么治,听你们的。”罗美静落落大方,丝毫不介意。   她的潇洒在霍伯清看来,很大成分都是装出来的。   “只是为何当初你是不听所有纷纷扰扰流言之中漫天风雨你会选择了我,只是为何如今我们不顾一切追求真爱坚持底下苦尽甘来你会放弃了我……”   是霍伯清的手机铃声,和他们当年的情况很是应景。   罗美静望着霍伯清与当年相似却又不同的背影,差点掉下泪来,错过即一生。   原来,这么多年,你我都不曾忘记。足矣。   霍伯清接完电话,重新回到她身边,没头没脑突然来一句:“幸好当年你没跟我走,其实,真的很难!”   杰克留在医院,张均培守在龚熙诺身边。   霍伯清在任睿和王玉忠的陪同下来到位于市中心的一座高档公寓。   这座公寓是分公司的职员宿舍,公司内部人员及外调人员均可以申请宿舍。   三人乘电梯来到二十八层,顶层的豪华套间是总部为负责人安排的官方住处,出于保护个人隐私和不受记者干扰的考虑,会在近郊另租一套别墅,负责人有选择住处的自由。   每个城市的分公司都是如此。   龚熙诺从来没有在这座公寓留过宿,在王玉忠的印象里,龚熙诺只在上任当天来过一次,此后再没来过。   房间布置豪华不失简约,霍伯清环视四周,一看便知长久无人居住,缺乏生气,修长的手指划过檀木材质的陈列架,一尘不染,比较满意。   “这里,龚总从来没住过,不过每天还是会有人打扫卫生。”王玉忠解释,如果外出的话,司机把龚熙诺送回公寓,龚熙诺再驾驶私人座驾回别墅。   霍伯清没说其他的话,对他说:“去民俗展览馆的工地。”   王玉忠当下愣住,没想到霍伯清已然知晓原璟坤的存在,以他的资质根本猜不透霍伯清的想法,心里难免慌乱,不知他究竟有何用意,为什么要去找原璟坤?   难道他准备充当他们爱情的绊脚石吗?重要的是霍伯清会不会伤害龚熙诺,这是他最为关心和紧张的。   “是。”王玉忠懵懵地应着。   霍伯清没有白跑一趟,如愿以偿地见到素未谋面的原璟坤。   由于设计院工作调动,原璟坤从民俗展览馆工程建设部抽离,负责其他工程的设计。   原璟坤这次来处理交接工作时出现的小问题,顺利解决后,没敢逗留,担心遇到靳克军,又得没完没了地纠缠一通。   原璟坤出了小楼,碰到迎面走来的霍伯清,四周无人,他下意识地明白这位面容清隽,气质不俗的陌生男子是专门来找他。   霍伯清快步上前,礼貌地伸出右手,微笑地自我介绍:“原先生,您好,我是熙诺的上司,我叫霍伯清。”   “您好。”虽已料到来者的身份,碍于他和龚熙诺的关系,原璟坤有些拘谨地握住他的手,嘴角应景地咧一下,算是笑。   两人都没有过分的客套。   霍伯清收回手,目视原璟坤,他眼里的原璟坤是个赏心悦目的男人,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孔在阳光的照耀下,眉宇间顾盼生烟,脸色略微苍白,惹人怜惜,清高淡雅的气质给人难以靠近不好接触的感觉,可又不愿离他太远。   原璟坤被他长久地注视,不自在地低下头避开类似审视的目光,局促地问了句:“您找我有事吗?”   霍伯清心里一动,面色如初,温和一笑:“这里不方便说话,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招待我一顿晚餐?”   “可以。”原璟坤犹豫片刻,答应他的请求。   直觉告诉他,霍伯清与胡楠不同。   “谢谢。”霍伯清目送他离开,终于决定放下心中无谓的执着。   他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别人的生活呢?他有什么权利去安排别人的人生呢?   晚上七点钟,霍伯清独自一人准时来到别墅。   原璟坤特意提前通知芹嫂准备饭菜,家里来要客人。   霍伯清尚未进门,注意到半躲半藏在原璟坤身后的龚玺,小姑娘怯生生地盯着他,大眼睛一闪一闪,好奇又害怕。   霍伯清蹲在她面前,怕吓着小孩,保持半臂的距离,笑呵呵地和她套近乎:“你是媛媛吗?”   龚玺拽着原璟坤的衣角,提高语调,好像给自己壮胆似的答他:“我是媛媛,我也是龚玺!”   “龚玺……”霍伯清默念一遍。“好名字!媛媛真是个好漂亮的小姑娘。”   龚玺被夸得咯咯笑起来:“呵呵,我和爸爸一样好看,爸爸也觉得我长得好看。”指代不清的‘爸爸’,让霍伯清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霍伯清举起手里的洋娃娃,在她面前摆动:“这个是伯伯是送你的见面礼。”   洋娃娃是限量珍藏版,他特意托朋友从英国捎回来的。   不管他们之间存在什么问题,有什么矛盾,孩子是无辜的。   何况,霍伯清非常喜欢小孩。   龚玺像个小馋猫似的盯着漂亮的洋娃娃,不敢随便接受别人送的东西,仰起头期待地看着原璟坤。   原璟坤点头默许,龚玺兴奋地抱着盒子,笑得灿烂,甜甜地感谢霍伯清:“谢谢伯伯。”   霍伯清对乖巧的龚玺喜爱不已,一把抱起她,又问了问你多大了,上幼儿园了吗之类的话,一大一小相谈甚欢。   有龚玺的存在,气氛活跃许多,使原璟坤和霍伯清不至于太尴尬。   吃完丰盛的晚饭,龚玺兴致勃勃地向霍伯清展示她的画,小手拉大手,一件件地给他讲解当初的创作灵感,霍伯清饶有兴致地听着,十分耐心,还不停地夸奖她,很是投缘。   霍伯清临走时,龚玺不舍地朝他摆手:“伯伯,下次还要来噢!我请你吃好吃的。”   “好。有机会,伯伯还会再来看你的!”霍伯清亲了亲龚玺粉嘟嘟的小脸蛋,举起手来保证。   原璟坤送他出门,霍伯清的车停在别墅外面,正好,两个人边走边聊。   “你爱龚熙诺吗?”霍伯清没有铺垫,没有拐弯抹角,突然直接问道。   原璟坤显然是被他过于直白的问题吓着,他停下脚步,同样毫无避讳地做出回答:“爱。”   霍伯清从他不算大的声音中听清楚这个字,这个在他胸腔和喉咙间停顿片刻才发出的字,他仿佛依稀还听到了回音。   “那他呢,他爱你吗?”   “爱。”原璟坤一如刚才那般坚定。   霍伯清后面的话被他的坚定生生顶回去,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是感动,是震惊,还是愤怒。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来,熙诺一直是一个人,我的意思是在认识你之前。熙诺能够走到这一步,非常不容易,他最困难的那段日子,你不在他身边,或许我再怎么和你描述,可能你都没办法感同身受。其实关于他的身世和成长经历,我们都不是很清楚,他从来没提及过。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是孤独的。没有亲人在身边的那种无助感是很磨人的。熙诺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可我知道他心里挺脆弱的,他需要爱。所以……”霍伯清转过身,异常认真的神情。“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爱他。”   原璟坤能够感受到他的动情,甚至从他微微潮湿的眼睛里看得出这种饱含着长辈嘱托似的深情是绝对做作不出来的。   原璟坤低沉的声音穿过哽咽:“我会的。”   从别墅回酒店的路上,霍伯清接到任睿的电话,得知龚熙诺已经醒来的消息,当即掉转车头,赶赴医院。   龚熙诺脸色极差地靠着床背,匆匆而来的霍伯清拉过椅子落座,尚未消除的担忧和紧张让他竟想不到该说的话。   “胡总监本打算是过来的,但他在日本处理中村的事情,实在抽不开身,他很担心你。”霍伯清半天才想起来该把胡楠的担心转告他。   龚熙诺没说话,他没问中村的事情,没问曹哲的事情,连原璟坤都没问,就一直这么呆呆地坐着,好像这些都与他无关一般。   龚熙诺的冷漠让霍伯清有点不知所措,不清楚他到底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好受才这样的,也许是兼而有之。   护士进来换药,霍伯清出了病房,王玉忠和任睿立即站起来,一天奔波下来,疲惫挂在脸上,“龚先生醒来后没说什么吗?”   王玉忠摇头:“什么都没说。”   霍伯清又问:“也没问什么吗?”   王玉忠还是摇头:“什么都没问。”   霍伯清最害怕的事情无可避免地发生了,照常理,龚熙诺醒来应该问他中村的车祸,应该问他曹哲的升迁,就算这些他都不关心,总该问问原璟坤吧,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住院的事,问问他现在是不是挺好的。   结果,该问的不该问的,他都没问。   他觉得这不是好兆头,这已经和清心寡欲不沾边了,而是绝望和心死。   霍伯清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龚熙诺被失落、烦恼、气愤、怨恨煎迫着,很多无形的压力几乎要把他压垮。   他本以为原璟坤会了解他,能体会到他的情绪,结果却事与愿违。   晕倒的瞬间,龚熙诺觉得很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   醒来后,他不知不觉地想要抵触现实,逃避现实,远离现实。   最直接的表现是他拒绝和任何人交流,自我封闭,醒来的几个小时里,除却用力的呼吸,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还吃吗?”原璟坤见龚熙诺吃了几小口便停下来,轻声询问。   金属勺把软软地搭在龚熙诺的拇指和食指间,和他人一样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放下勺子,摆摆手,表示不想再吃。   原璟坤扶着他半躺下,调整好床铺的高度,龚熙诺闭上眼睛,费劲地喘口气。   一连三天,龚熙诺都是这样的状态,呼吸困难,精神萎靡,情绪消极,寡语少食。   药吃了,针打了,液输了,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霍伯清着急,罗美静着急,王玉忠着急,原璟坤都快急疯了。   龚熙诺不抗拒治疗,也不积极配合。   每次罗美静和杰克来查房,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不咸不淡的问答。   后来,杰克干脆连问都不问,他指着自己的心脏部位用极不熟练的中文说,他,这里有病!然后又换英文,咱们治不了。   面对耸肩的杰克,罗美静只剩下无奈地叹气。   霍伯清提议请心理医生为龚熙诺做心理疏导,遭到罗美静和杰克的否定,他们一致认为龚熙诺现在的身体还没恢复,根本不能进行长时间的谈话,万一适得其反,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原璟坤更是强烈反对,谁都不知道井建业的存在,他绝对不能忍受别人无情地撕开龚熙诺心里的伤口,甚至还往上面再撒把盐;绝对不能接受龚熙诺再一次提起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这太折磨人。   原璟坤默默地收拾餐具,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怕吵到他休息。   龚熙诺醒来后,不主动和他说话,往往他问几句,龚熙诺才回一句,还是很少的几个字。   原璟坤不与他计较,他耐着性子陪伴他,和他说话,尽管龚熙诺不理他,可他还说,有时候跟自言自语似的。   有一次,原璟坤实在受不了,他跪在病床前,拉着龚熙诺的手,几乎是哀求:“熙诺,你别这样好不好?你生气的话,你可以骂我,打我也行,但是,你别这样行不行?我知道,你生我气了,我知道,我做错了……”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因为他的眼圈红了。   龚熙诺不为所动,手掌摊在原璟坤的手下,没有回应他有力的一握。   好半天,好像足有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龚熙诺都没反应,在原璟坤将要放弃的时候,凝固的空气中传来龚熙诺飘远的声音:“我一闭上眼睛,都是我妈和我妹的影子。”   原璟坤的手弹跳地松开,眼里闪起泪光,晶莹的泪滴在他眼里抖抖的,没有落下。   刹那间变得筋疲力尽,似乎没了再坚持下去的力气。   自那以后,原璟坤除了必要的关于吃喝拉撒的话以外,再没劝过龚熙诺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60章 Chapter 60   原璟坤向单位请事假,正值院内业务忙时,领导没同意。   原璟坤退一步表示可以按时交稿,但不能坐班,领导没辙,只好答应他。   他白天陪着龚熙诺,他的病需要静养,极少有来探病的人。   晚上还得去看望井建业,他抽空带井建业去医院做检查,结果和初诊一样——胃癌晚期,他没和井建业说,井建业心里明白,医生给开点药,没说其他的。   龚熙诺生病住院的事一直没敢告诉井建业。   龚玺知道龚熙诺生病住院后,变得更加乖巧听话,不再缠着原璟坤。   以往只要原璟坤在家,她肯定是寸步不离跟在他屁股后面,像个尾巴。   现在芹嫂照顾她,每天都乖乖地去幼儿园,乖乖地吃饭,乖乖地画画儿,不让原璟坤多操一点心。   龚玺也成为原璟坤最大的安慰。   原璟坤要是去公寓,一定会和井建业吃晚饭。   吃过饭,两人坐在沙发上,井建业有预感地问起龚熙诺:“小原,你和晨晨是不是吵架了?”他能感觉出来原璟坤不同以往的情绪。   “没有。”原璟坤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井建业不相信,没接苹果,又问:“那是不是晨晨出了什么事?”   “没有。熙诺挺好的。您别多想。”原璟坤怕他刨根问底,把苹果塞到他手里,站起来往厨房走。“齐姨,给你下礼拜的菜钱。”   井建业举着苹果,没吃,他隐隐地觉得龚熙诺肯定出了什么事,原璟坤分明是在敷衍他,骗他。   原璟坤离开公寓,天色已晚。   初冬寒意袭人,他竖起棉服的领子,将拉锁拉直顶端,用衣服包裹住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心凉而瑟瑟发抖的身体。   天气阴郁,好像要下雪。   小区外通往汽车公交站的小道路灯坏掉,郊区的夜晚似乎格外黑暗,或许是原璟坤心情不佳的缘故,他仿佛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楚,快一步慢一步地走着。   原璟坤边走边想,在与井建业相处的这一小段日子里,他觉得龚熙诺和井建业其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不仅仅是长相,更多的是脾气秉性。   井建业虽然年轻时曾做出令人唾弃的卑鄙之事,但他毕竟接受过高等教育见过世面,天然而成和后天培养出不俗的气质和风范,原璟坤见过他床头柜的专业书籍,龚熙诺天生而来的风度和勤于学习不断深造绝对是遗传于他父亲。   井建业的话也不多,脾气也挺倔强,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不愿去麻烦别人;喜怒不形于色这点他们父子俩最相像。   比如齐姨做饭的口味合不合他的胃口,比如公寓住不住的习惯,比如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等等,井建业不说的话,原璟坤根本感觉不出来,那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让人永远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许多细节之处,井建业和龚熙诺在举手投足间都神情相似。   会不会是因为原璟坤知道他们是父子,所以产生这样的错觉呢?   他难以判断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到底对他们父子相认有没有帮助。   想着想着,原璟坤突然想吐。   压不下去的恶心,抑制不住的上涌,原璟坤停下脚步,弯腰使劲地干呕几下,吐不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又呕了几次,地上除了几滴酸水没其他的东西,不过觉得胃里舒服不少。   原璟坤直起腰,长吐一口气,顺顺起伏的胸口,脑中刷地闪过一丝念头。   难道,难道真是……有了?   原璟坤不肯定。   可是他这样子和当初怀龚玺时候的反应一模一样啊。   原璟坤快速回想近几日来的不适,种种迹象表明,他可能真的要再次孕育出新的生命。   想到这里,原璟坤心中欣喜,却短暂而过。   浅浅的笑容僵在脸上,他隔着厚实的棉服摸了摸小腹,那里也许正住着他和龚熙诺的孩子,一定要尽快找个时间去确认。   原璟坤又前行了几步,忽然累得不想再走,蹲下来。   如果他真的怀孕了,那么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现在如此繁杂混乱的局面让原璟坤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苍白无力的坚持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原璟坤一下子委屈起来,他有很多话不知该对谁说,该怎么说。   他需要发泄,需要倾诉,可没有对象。   这些话他不能和龚熙诺说,不能和井建业说,更加不能和不相干的外人说。   但再不说的话,他会憋死的,他心里的难受,他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谁了解呢。   原璟坤这会儿莫名地想妈妈,他想靠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大哭一场,他想妈妈轻抚着他的头对他絮絮爱语。   这世上,母爱是化解一切伤痛的良药,无可替代。   可惜他的妈妈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他连唯一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悲凉的心境让原璟坤欲哭无泪,他长久地蹲着,像在和妈妈撒娇的孩子,赖在原地不走。   车灯发出的一道刺眼亮光打在原璟坤的后背,淹没在夜色里的黑色轿车徐徐停在他身边,宋叶阳从车里下来,弯腰看清是原璟坤,拍拍他的肩:“璟坤,真的是你呀,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原璟坤慢慢地抬起头,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宋叶阳,声音发虚地回:“嗯,我来办点事。”   宋叶阳见他眼神迷离,没精打采地独自蹲在路边,不知究竟发生何事,担心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蹲这儿干嘛呢?冷不冷,上车再说吧。熙诺呢,你这么晚不回去,他该担心了。”   原璟坤蹲得太久,双腿发麻,宋叶阳搀他起来,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跟着上了车。   两人一路无话,宋叶阳从反光镜里观察着原璟坤,发白的脸毫无表情,他惯性地猜测,可能龚熙诺和他吵架了,要不原璟坤能三更半夜的不知所谓的在马路边蹲着吗。   车子开进市区,原璟坤的目光从窗外的风景移到宋叶阳身上,来了句:“我不想回家,能去你那儿吗?”   “能。”宋叶阳痛快地答应道,没细问原因,想等到家再说,现在问他,他也未必肯实话实说。   宋叶阳进了别墅,把钥匙随手扔在鞋架上的小篮里,换好鞋,走进客厅:“都怪英俊,非要把开关装在角落的墙线下面,说什么影响美观,每次都得摸黑找半天。”   原璟坤站在原地没动,在想为什么非要跟着宋叶阳到他家来,他这是在换种方式逃离吗。   宋叶阳见他失神的样子,笑道:“站在门口干嘛,你又不是找不到你的拖鞋。快换鞋进来,英俊出差了,正好你来陪我,省得我寂寞。”   原璟坤换了鞋,坐在沙发里,没脱外套,别墅暖气很足,但他还是感觉冷,心里冷。   宋叶阳给他倒杯温度适中的白水,递到他手里,拿起茶几上的信,漫不经心地翻看:“怎么了?和熙诺吵架了?不应该啊,熙诺可是标准的模范丈夫啊!他到底怎么惹你了,严重到要离家出走的地步……”他想有没有必要给龚熙诺打个电话,告诉他原璟坤在这里,省得他着急。“两个人相处差不多得了,太较真的话,谁都累,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熙诺病了。”原璟坤手握玻璃杯取暖,热腾腾的雾气嘘着他通红的鼻头,打断喋喋不休的宋叶阳。   “病了?”宋叶阳放下手里的东西,诧异地坐到他身边。“怎么好好的会生病?严重吗?现在他人呢?”   原璟坤把玻璃杯握得更紧,像是要捏碎它,咬咬嘴唇,宋叶阳是他唯一值得信赖的朋友。他迟疑一下,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道出。   他在陈述事实的同时,还夹杂着个人感情的宣泄,主观的客观的,对的错的都有。   宋叶阳耐心地听完他有些语无伦次的叙述,沉默片刻,皱着眉头,以旁观者的身份发表他的看法:“怎么说呢,任何一件事都有因有果,有对有错,以偏概全一概而论对谁都不公平。你有你的想法,熙诺有他的想法,包括熙诺的父亲,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你们的经历、身份和位置不同,所以看问题的角度有差异,这很正常。我觉得熙诺已经表现的非常冷静了,起码他没有报复性的去主动伤害他父亲,这很不容易。我想外人无法给你们很实用的建议,还是要你们多多沟通。人身体不好的时候想问题难免悲观,等熙诺身体好些,你们再好好谈谈,你尝试换种他比较能接受的方法,可能会好点。”   原璟坤把压抑在心里的话说出来,顿时有种轻松的感觉。抑郁的心情得到缓解,自然要感谢宋叶阳:“谢谢。”   “傻子,和我还客气什么啊!”宋叶阳笑笑,他很希望这样的笑容能够感染到原璟坤。“洗个澡,早点睡,明天打起精神来,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不能解决的事儿!心态最重要!你可以心情不好,但绝对不能心态不好。”   “嗯。”原璟坤重重地点下头。   临睡前,宋叶阳敲敲客房的门,周到地给原璟坤送来一杯温热的牛奶:“希望它可以帮你睡个好觉。”   或许是牛奶的催眠,或许是倾诉的畅快,自和龚熙诺分居以来,原璟坤极为难得睡个踏实觉,一睁眼天已大亮。   懒懒地伸出胳膊,拿过闹表,时间尚早,原璟坤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来到窗边,拉开窗帘,竟然发现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原来夜里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小雪,地面积起一层薄薄的白雪,被雪覆盖的房子和树木显得很漂亮。   美丽的风景可以改善心情,原璟坤仰望远处,朵朵煞白的云衬着湛蓝的天空,露出疏朗的笑。   是啊,只要他和熙诺在一起,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呢。他要有信心,对自己,对熙诺,还有不知是不是存在的孩子。   原璟坤洗漱完毕,来到楼下,餐桌上面是宋叶阳为他准备的早点—煎鸡蛋、面包和牛奶。   原璟坤拿起压在杯子下的纸条:吃完早点,快回去陪老公,别赖在娘家,知道不?   没抬头没落款,他笑着把字条折好,坐下来享用美味的早餐。   原璟坤在去医院的路上盘算一天的行程安排,先去看望龚熙诺,然后要去设计院交稿子,下午去找夏乐凡确认是否怀孕,不管是真是假,这件事绝对不能大意。   原璟坤到达医院的时候,龚熙诺早已起床,做完例行检查,正在闭目休息。   他照顾龚熙诺吃了点东西,为他调整舒适的姿势躺好,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龚熙诺还是老样子,拒绝和人交流。   原璟坤目不转睛地看着龚熙诺,孩子的事一旦确定下来,他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龚熙诺,他想这件事或许能够起到纾解他心郁的作用,就算不能根治,起码对他能有所触动。   王玉忠自觉地退出病房,不妨碍他们,其实他在不在,两人的状态都一样。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多余,待着也别扭。   王玉忠带上房门,一转身差点与章甫撞个满怀,皱着眉不快道:“你怎么来了?”   章甫眼眉一挑,不悦地回他:“我怎么不能来?我有重要的事要和龚总汇报,你让开,我要进去!”   王玉忠挡在门前:“谁让你来的?龚总在养病,你不知道啊?!工作的事儿去和霍先生汇报去!”   现在公司的事务全都暂由霍伯清负责。   “这事不能和霍先生说,我一定要和龚总说!再说,我要见龚总,作为他的下属,我有权利知道我的领导到底生了什么病!”   章甫坚持要进去,态度决绝,不容劝说,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均培气喘吁吁地小跑跟来,直解释:“和我无关,他非得要来,我拦不住。”   王玉忠白他一眼:“你干什么行!”   三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突然出现的原璟坤让他们戛然而止,目光不约而同地聚在他身上。   原璟坤没想到外面还有其他人,张均培和章甫他都认识,他们也认识他,他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龚熙诺的病房里,等于昭示于天下,他和龚熙诺的关系不一般,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王玉忠没法解释,原璟坤和他们不相识般地极为镇定地从他们中间穿过去,他微乱的步伐揭露出他的心虚,他的镇定是装出来的。   背后传来章甫满是疑惑的发问:“他怎么会在这儿?”   原璟坤在院里和郭新商讨设计方案时接到齐姨的电话,和郭新道声抱歉稍等,来到走廊里接起电话:“怎么了?”纳闷齐姨怎么会给他打电话,琢磨是不是井建业身体出了问题。   “原先生,井先生是不是和您在一起?”齐姨拎着菜篮子站在公寓门口,大门紧锁,进不去。   齐姨每天早晨过来,负责午饭和晚饭,吃过饭再回家,不住在公寓,井建业基本不出门,所以没给她配钥匙。   “没有啊。”原璟坤没明白齐姨的意思,旋即反应过来。“伯父不在吗?”   “好像不在,我敲了半天的门,没人答应,我想是不是您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去了呢,可是您提前也没和我说啊。”齐姨知道井建业身体有病,害怕他出事,不敢耽误,赶紧通知原璟坤。   “您别着急,我马上过去。”原璟坤听齐姨语气焦灼,安慰她,其实心里比她还急。   原璟坤草草结束和郭新的讨论,另约时间再谈,马不停蹄地赶到公寓。   齐姨提着菜还在门口,等着他。   原璟坤掏出钥匙打开门,两人进屋后一上一下挨个房间都找了一遍,没发现井建业的身影,连张字条都没有。   原璟坤站在客厅中央,意识到井建业肯定凭借着蛛丝马迹察觉出龚熙诺出了事,他急于了解内情,而原璟坤又不肯告诉他,他只好自己出去找寻答案。   当务之急是必须找到井建业,毕竟他是重病患者,万一在路上出现意外,后果无法想象。   原璟坤锁好门,对齐姨说:“您先回去吧,菜您带回去吧,白跑一趟,不好意思。什么时候再来,听我电话吧。”   “没事,没事。您也别着急,说不定他闷得慌,出去溜溜,一会儿就回来了。”齐姨不忍见他过于担忧,往好的方向引导他的思维。   原璟坤明白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不过还是面带微笑:“嗯,谢谢您。”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61章 Chapter 61   原璟坤再次回到医院,如果井建业想知道龚熙诺究竟发生什么事的话,肯定会跟踪他的,那么他最近常来的只有医院,在这里找到井建业的概率比较大。   原璟坤在医院附近转悠,大门、花坛、草坪,里里外外找遍了,都没发现井建业。   一转身,不巧地碰见王玉忠和几个他不认识的人,原璟坤躲闪不及,快速地蹲下来,用手挡住脸,感觉他们走后,才起身,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井建业。   原璟坤匆匆忙忙打车回到别墅,在周围来来回回地找着,边边角角都没放过,仍没发现井建业。   刚好遇到修剪花草的物业人员,原璟坤上前去和人家打听:“师傅,您有没有见到一位挺高的,身材挺拔的老人来过?嗯,大概六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件褐色的羽绒服,精神不太好。”   物业人员听完他的描述,停下动作,仔细回忆,和旁边的同事对视一眼,摇头:“没有,一上午,都没见到有老人进出。大雪天的,地这么滑,谁家的老人还出来啊,安全要紧啊。”   原璟坤失望地和物业人员道了谢,停滞的思维再也想不出井建业还会去哪里。   别墅,公寓和医院,能想到的地方,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他还能去哪儿呢?他这样的身体,能走到哪儿去呢?   辗转三个地方都没找到人,原璟坤不禁沮丧,耐心和信心都大减,绝望之际,他又想起一个地方——龚熙诺的公司。   井建业跟着龚熙诺那么久,肯定知道公司的地址。   说不定,他这会儿正徘徊在门口呢。   原璟坤来不及多想,打辆车又直奔龚熙诺的公司。   天气不好,司机把车停在天桥边,不打算掉头开过去,这样可以顺路回家,和原璟坤商量,得到他善解人意的同意。   正值下班高峰,天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原璟坤一抬脚跨过两个台阶,蹭蹭地迈步前进,小腹处传来一阵刺痛使他不由得放慢脚步,越来越重的疼痛让他停下来,不敢再移动脚步。   原璟坤的手紧紧地抓着衣摆,手腕抵住下腹,止不住的疼痛绵延不绝地传遍全身。额上瞬间冒出冷汗,他一动不敢动,身体僵硬地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害怕会伤到孩子。   疼痛似乎有所好转,原璟坤死死地抓着布满细微雪花的栏杆,如同抓着救命稻草般,不敢轻易松手。   身边嗖地窜出的人不经意间推搡了原璟坤一下,力度不算大。   不过原璟坤正迈开脚步要上台阶,被他一撞,脚下不稳,重重地摔跪在湿滑的台阶上。   小腹部传来的猛烈坠痛让他意识到孩子,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原璟坤咬紧嘴唇,环视四周嘈杂的环境,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   他大口地喘着气,企图减轻些痛楚,手扶栏杆,费力地站起来。   起身的刹那,□□迅速地流出粘稠的液体,是血。   原璟坤夹紧双腿,害怕液体会顺着裤子流出来。   忍着巨大的痛意,艰难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无人的桥柱旁,无力地倚着冰凉的水泥柱子,疼痛越来越强烈,他的意识越来越微弱。   原璟坤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滑着,瘫坐在地上,他的手用力地按住小腹,毫无效果地抵御着似乎没完没了的疼痛。   大颗大颗的汗滴在地上,和化为水的雪混合在一起。   还好,原璟坤尚存理智,他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地调出夏乐凡的电话号码,被疼痛折磨到连触碰的力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攒足劲儿按下通话键,电话那边传来夏乐凡爽朗的声音:“原先生,你好,有事吗?”   “夏医生,我……我在风华桥……我,我……孩子好像保不住了……你能……能过来吗?”原璟坤疼得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的情况。   等不及夏乐凡回话,猛然而至的巨大疼痛让他禁不住□□出声,仍在通话的手机滑落到地上:“啊……”   原璟坤最后的一点意识是透过模糊的视线,依稀见到有两个人急急地向他走来,好像在叫他的名字,然后陷入一片到漆黑里。   夏乐凡和耿鑫超乎寻常地迅速赶到风华桥,他们恰巧在附近办事。   办好事,两人边往停车场走边商量去哪里解决晚饭,一个想吃烤鸭,一个要涮羊肉,正肆无忌惮地吵得火热朝天,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回荡着清亮的声音,充满浓浓爱意的拌嘴斗气是每时每刻必定上演的戏码。   “帅哥,来电话啦……帅哥,来电话啦……”直到夏乐凡的手机响起好玩的铃声,俩人才闭嘴,暂时告一段落,并没有结束的打算,权当是中场休息。   “原先生,原先生,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喂,喂,喂……原……”在这么深的钢筋水泥铸成的地下室里,手机的信号相当不稳定,夏乐凡听不清原璟坤说话,加之他本身的声音便很低弱。   夏乐凡竖起耳朵,从原璟坤时断时续的话语里吃透他的意思,他以吼叫的嗓音连连呼唤着原璟坤的名字,结果听筒里传来啪地一声响动,继而是嘟嘟的忙音。   夏乐凡预感到大事不妙,拉起耿鑫的手跑向停车位,来不及做过多的解释:“快点去风华桥!”   耿鑫莫名其妙地被他拉着跑,奇怪地咕噜一句:“怎么了这是?”   夏乐凡和耿鑫在风华桥下的柱子旁找到原璟坤,他被噬骨的疼痛折磨得苦不堪言,倚着桥柱蹲坐在湿凉的地上,双膝紧闭,公文包挡在小腿前,头抵着膝盖,双臂环绕,两手叠加护着小腹。   夏乐凡箭步来到他身边,抬起他的胳膊,待看清他如雪一般白的脸色和挂在额上的滴滴汗水时,倒吸一口凉气,使劲地咽下唾液,声音发颤:“原先生,原先生……”   原璟坤神情恍惚,意识不清,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想要回答,可是眼皮沉重地睁不开,嗓子眼被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   夏乐凡微微用力地拍拍他的脸颊,希望可以唤起他的意识,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镇定许多:“原先生,原先生……”   原璟坤吃力地抬头,对上夏乐凡焦灼的目光,眼中镀上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里面隐隐地透出丝丝希冀,沾血的手抓住夏乐凡的衣服,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孩子……”   “乐凡,你看,好多血!”耿鑫被从原璟坤身下源源不断地渗出的鲜血吓得慌张,抖抖地指着一滩仿佛流动的血,叫着。   夏乐凡到底是医者,这会儿渐渐地冷静下来,他稳住情绪,飞快地转动脑筋,想着应对的方法。   时间紧迫,容不得夏乐凡过多考虑,他脱下外套裹在原璟坤寒气逼人的身上,打横抱起他,突然的移动带来更为剧烈的痛楚,原璟坤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偏过头。   夏乐凡手下尽湿,血的腥味儿遮不住地窜入鼻中,胳膊的异样触感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旋即凉透。   耿鑫提着公文包紧随他身后,又忍不住地回头望去,淡灰色的水泥柱底部被血浸泡,淡红色的血慢慢地渗入柱缝里,染红的雪花逐渐地化为血水,顺着纹络流进泥砖里。   他咬咬嘴唇,很害怕还很担心。   夏乐凡小心翼翼地把原璟坤放在后座上,白色的毛衣染上点点褐红的血迹,分外扎眼。   耿鑫驾车,他打开副驾驶座一边的车门:“去别墅。”   原璟坤的情况不能去医院大张旗鼓地救治,他坐稳后掏出手机,思索片刻,拨通宋叶阳的电话,没时间细谈,说个大概其的意思,主要是想让他去接龚玺,并且代为照顾一晚。   宋叶阳二话没说痛快地答应下来,并且三言两语极其简单地告诉夏乐凡最近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不放心地再三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原璟坤。   夏乐凡没废话,匆匆挂掉电话,没心思消化那些事。   后面传来原璟坤低低的呻|吟声,夏乐凡扭过身体,血越流越多,再不止血,恐怕连大人的生命都难保。   下班高峰时段,又是繁华地带,遇到堵车如同家常便饭。   夏乐凡心急如焚,不断地催促耿鑫快点。   心烦意乱的耿鑫噘嘴:“你没看见堵车么,我倒想快,怎么快?!”   车子缓慢地移动,在耿鑫努力并道下,终于以最短的时间突出重围,一路飞奔至别墅。   夏乐凡抱着原璟坤下车几步来到门前,耿鑫慌慌张张地在公文包里摸索钥匙,好不容易找到钥匙,一紧张,掉在地上,暗骂自己笨,赶紧捡起来打开房门。   夏乐凡直奔二楼的卧室,将几近晕厥的原璟坤放在床上,吩咐耿鑫:“去烧点热水来,拿毛巾,越大的越好,把车里的急救箱拿过来,快点。”   “噢噢噢噢!”耿鑫一叠声地应着,扔下钥匙,按照夏乐凡的要求去准备。   疼痛不断,血流不止,原璟坤蜷缩着身体,头埋在胸前,拉住夏乐凡的手,喃喃:“伯父,伯父在哪里……找他……找他……”   夏乐凡重重地叹气,由外到里脱掉原璟坤的衣服,贴身的保暖内衣都被血浸透,湿漉漉地与肌肤相粘。   耿鑫把急救箱送进来便被夏乐凡轰出房间,他不愿耿鑫目睹如此血腥的场面,怕他留下阴影。   血染的条条毛巾和件件衣服凌乱地堆积在床边,跪在原璟坤下|体面前的夏乐凡身体缓缓地瘫软下去,衣袖抹掉额头的汗水,长吐口气,还好,血能止住。   双手全是血,夏乐凡用胳膊肘撑着床垫站起来,两腿发软,端起盛满分不清是血还是水的液体,倒进马桶,拧开水龙头,清水洗刷着双手,血顺着手缝流进水盆,直至不见。   夏乐凡的心怦怦跳不停,捧起清澈的凉水打湿脸庞,平复心情,一连串的问题浮上心头:   原璟坤怎么会独自一人去风华桥?   他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   龚熙诺怎么会生病住院?   他也不知道原璟坤已经怀孕了吗?   突然出现的井建业竟然会是龚熙诺的父亲!   那他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夏乐凡拿起仅剩的一条毛巾擦干脸,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昏睡的原璟坤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出奇得白,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夏乐凡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最清楚原璟坤对孩子的期盼。   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和耿鑫的感情日益加深,他更加能有理解原璟坤的心理。   两个相爱的人,两个历尽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的人,需要一种见证他们爱情的方式。   夏乐凡想象得到原璟坤醒来后得知孩子没保住会是怎样的难过,怎样的失落,怎样的伤心。他不忍心再想下去,揉揉酸酸的鼻尖,弯腰捡起衣服和毛巾,统统塞进一个大布袋里,预备丢到外面去。   夏乐凡脱下沾染着干涸血渍的毛衣,在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的毛衣套在身上,凭大小他猜测应该是原璟坤的衣服。   夏乐凡拎着沉重的布袋走下楼,耿鑫从沙发上弹起来,迎上他:“怎么样?原先生他还好吗?孩子……”孩子保住了吗?   后面的话他没问出口,自己都觉得是傻话,那么明显的景象,结果还需要问么。   夏乐凡不无遗憾地摇头,手机铃声响起,他把布袋扔到门口处,接通电话:“叔父。”   傍晚时分,宋叶阳接到夏乐凡的电话后,连忙处理好手头的事务,去幼儿园接龚玺放学。芹嫂比他早一步到达幼儿园,夏乐凡认为有必要支走芹嫂,省得她和原璟坤都尴尬。   宋叶阳把她们俩带回家,龚玺见过他几次,还算比较熟悉。   周英俊和宋叶阳都十分喜爱这个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小姑娘。   龚玺在芹嫂的陪伴下,并没有因为换个环境而表现异常,就在两个一直提着心的大人松口气时,默默在旁画画儿的龚玺忽然抬头问:“芹婶,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媛媛,今天你和芹嫂不回家了,住在伯伯这儿,好不好?”宋叶阳抱起她,坐到沙发上,柔声细气地和她商量。   龚玺皱眉,她的惯性思维是天黑了,该回家去了,不然爸爸看不到她,会着急会生气。她歪着头,搞不懂宋叶阳的意思:“为什么住这儿?我要回家去,我要爸爸。”   见龚玺咧嘴要哭,宋叶阳赶紧起身,抱着她走近露台,隔着玻璃门,指着外面飘飘洒洒的小雪,循循善诱:“媛媛,看,看,外面是什么?雪,是不是?小雪花吧,什么颜色的?白色的吧。”借此转移小孩子的注意力。   龚玺根本不买账,她由小声哼唧发展到嚎啕大哭,宋叶阳的讨好一点不起作用,芹嫂哄半天都不管用。   龚玺一直嚷嚷找龚熙诺,找原璟坤,还要找余季阳,可怜兮兮地叫爸爸喊妈妈。   面对哭闹不止的龚玺,宋叶阳毫无办法,抱着她走遍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拿起各种周英俊出海带回来的有意思的玩意儿逗弄她,直到龚玺哭得嗓子哑了,哭得没了精神,哭得个大花脸,才渐渐地停止,最后伴着芹嫂的摇篮曲睡去。   龚玺熟睡后,宋叶阳给夏乐凡打电话询问原璟坤的情况,当他得知孩子没保住的时,他的反应和夏乐凡一致,惋惜地深呼气。   他一一解答完夏乐凡的疑问,又重复一遍叮嘱过的话。   夏乐凡挂断电话,挂钟铛铛地连敲九下,回音荡漾在客厅上空。   他走到耿鑫面前,交代他:“今晚你别睡得太实,提着点精神,注意观察原璟坤的情况,明白不?”   “嗯。”耿鑫点头,见夏乐凡穿外套,不解地问。“那你呢,你要去哪儿?这么晚了。”   “老爷子不是还没找到了吗?我不得去找找啊。这天儿要是在外面待一夜,不冻死才怪!”夏乐凡系好纽扣,琢磨着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井建业。   耿鑫拉住他的胳膊,神情犹豫,和他商量:“你说,孩子的事,要不要告诉龚总呢?”   夏乐凡翻翻白眼,对他的智商和情商都表示无奈:“对对对!现在告诉他。爸爸要死了,孩子流产了,前途没亮了,你说他还活得了吗?你还不如给他来一针,安乐死得了!”   耿鑫撇嘴,尽管夏乐凡的话有道理,可他还是觉得应该第一时间让龚熙诺知道原璟坤流产,毕竟是他的孩子,他有知情权。   其实,他主要是怕这事对原璟坤打击太大,他会瞒着正在生病的龚熙诺,到时候生出误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夏乐凡临出门再次嘱咐他:“有事儿的话赶紧给我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62章 Chapter 62   急救室上方的红灯高亮,在被白色包围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扎眼,双门严闭,在外等候的人能够轻易地感受到从里面传来的紧张感。   “上午原先生过来的时候,龚总的精神还挺好。下午感觉不太好,不过也没事。临近傍晚的时候,龚总突然呼吸困难起来,输氧也不能缓解。到了晚上,情况更严重了,所以才……”送来急救的。   王玉忠站在霍伯清面前如实汇报,声音越来越低,好像龚熙诺病情加重是他的责任。   霍伯清的眉头越皱越紧,听完王玉忠的话,一言不发地坐在长椅上等着。   直觉告诉他龚熙诺此番生病绝对不单单是因为事业失意这件事,肯定还有其他的因素。   不过他猜不到究竟是什么事,他此时没有分析推断的心情和能力,他的心思都在需要急救的龚熙诺身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地响在耳边,霍伯清没想到来者居然是胡楠,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迎上去:“你怎么过来了?中村的事情解决完了?”   胡楠到达日本后才发现中村治也的事情远比他收到的汇报材料里面描述的要复杂。   交通部门和保险公司勘察现场后得出的结论不甚一致,在到底是人为操作不当还是刹车装置本身存在质量问题的说法上有分歧,由于遭遇车祸的当事人全部死亡,导致死无对证。   中村治也的父母对于两方的结论都存有质疑。   僵持的局面令胡楠焦头烂额,中村的去世对分公司的影响颇大,几个一直对他不满的大客户趁机提出解约,分公司面临着创建以来最大的危机。   胡楠一边处理中村的事一边安抚客户一边维持分公司的正常运作,还要挂心龚熙诺的病情,分丨身无术。   中村的事情恐怕是个长期抗战,他本打算等分公司恢复正轨后再来看望龚熙诺。   可是,胡楠昨晚做了个梦。   他醒后反复琢磨着梦中出现的景象,偌大的操场,龚熙诺对着树干默默地背书,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龚熙诺。   那一眼,胡楠觉得他的背影好孤单,他说不清楚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梦中的他朝着龚熙诺走去,等他走到树下时,龚熙诺的身影却不见了,他到处张望,空无一人。   等他回过头来,连眼前的盘根错节的大树都消失不见。   这是个预示着不详的梦。   到了胡楠这岁数的传统中国人多少都有些迷信,对于解梦托梦这类事是宁可信其有。   他必须立刻见到龚熙诺,不然胡思乱想到会影响他的心情和工作。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与梦境相应,胡楠一赶来便撞见抢救一幕。   “到底是怎么回事?熙诺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胡楠避开他的问题,生硬的语气像是在质问他。   霍伯清找不出可以回答他的理由,重新坐下来,选择沉默以对。   胡楠高大的身躯挡在霍伯清面前,阴影投在他身上,放缓语气:“熙诺到底怎么样了?”   容不得霍伯清说话,全副武装的护士推开门,摘掉口罩,扬一扬手里的薄纸:“家属,谁是家属?把病危通知书签一下。”   胡楠和霍伯清同时望向护士,同时愣住,同时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护士对他们的反应见怪不怪,催促:“谁能签一下?”   “家属?”胡楠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止不住地血气上涌,火气腾地迸发出来,他动作粗鲁地从护士手里夺过那张纸,冲着霍伯清几乎是在怒吼:“原璟坤呢?他人呢?这个时候他在哪里?”   护士被他突然的叫喊吓一跳,瞪圆眼睛看着眼前快要发疯的男人,不知所措。   霍伯清站起来,拍拍他的上臂:“胡楠,你累了,先回去好不好?这里交给我。熙诺会没事的。”   胡楠发狠般地将手里的纸撕得粉碎,飘飘洒洒扬在空中,眼里冒火:“我问你,原璟坤人呢?在熙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儿?他去哪儿了?”   霍伯清没办法使胡楠平静下来,转头见任睿带着一位满头银丝气度不凡的老者朝他们匆匆走来,他几步上前,兴奋地握住老人的手:“邵伯伯,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搅您,可是……”   老人是研究心肺疾病领域的权威专家,从医五十余年,碰到无数疑难杂症,医术精湛,治愈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在医学界享有盛名,各大医院的主任级别以上的医师均是他的得意门生。   老人与霍伯清的父亲是中学同学,私交甚好,两家来往密切。   老人早已退居二线,在家颐养天年,霍伯清这次迫于无奈,只好请他老人家再度出山。   老人虽年事已高,但精神尚好,医者风范不减当年,他摆摆手打断霍伯清:“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看病人要紧。”   目送老人进入急救室,霍伯清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定,他拉过稍稍平复的胡楠,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彼此无话,静静地等着。   夏乐凡离开别墅,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有些后悔他的安排。   他不会开车,耿鑫辞职开店后,上班时间有很强的弹性,每天都能接送他上下班,他也就没学车的打算。   不过好在时间不算太晚,他在别墅区门口顺利地打了辆车。   上了车,司机照例问他去哪儿。   夏乐凡关车门的动作停下来,下意识地要说出公寓的地址。   转念又一想,井建业这会儿未必在公寓,他出走的目的在于去找龚熙诺,没见到龚熙诺,他是不会回到公寓的。   龚熙诺现在的情况,想见他是很难的,所以,井建业说不定还徘徊在医院门口。   夏乐凡砰地关上车门,和司机说了医院的地址。   司机发动车子,他调整一下坐姿,把皱巴巴的衣服拉直,目视前方,往常若是打车,他肯定会和司机天南山北地胡侃,今儿却是一路无话,他没心情和司机攀谈,而是一个劲儿地催促司机快点开。   到达医院,夏乐凡掏出二百元给司机,私立医院门口没有等候载客的出租车,若是把这辆车放走,很难再打到车。   北风漫卷,打在他的脸上生疼;雪花飘舞,淅淅沥沥地模糊他的视线。   夏乐凡顶着风在医院附近来回找寻井建业,又进到医院里面,大厅小屋都找个遍,连卫生间都没放过,可却没找到人。   夏乐凡走出医院,冷风迎面扑来,惯性地缩肩打个寒战。找了半天都不见人,夏乐凡准备放弃,说不定井建业已经回到公寓。   夏乐凡快步走过花坛,朵朵鲜花的花瓣落满白雪,别有一番景象。他无暇欣赏,在走过花坛的瞬间,他停下脚步,他感觉到好像有人在花坛后面,他不能肯定。   夏乐凡转身走回去,绕过花坛,小心翼翼地探过身体。   果然在花坛和围墙形成的角落发现有人影,他凑过去,看清楚一位老人蜷着身子蹲靠着墙面。   夏乐凡没见过井建业,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如此晚的时间,谁会平白无故地守在这里?除了井建业,绝对没别人。   井建业蹲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他的头发和衣服落上一层不薄的雪,耳朵和鼻尖被冻得通红,双手抱着胳膊,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闭着眼睛,发紫的嘴唇不停地蠕动。   夏乐凡轻轻地走到他面前,怕突然出现会吓着他,咽咽口水,小声地问他:“您是井建业伯父吗?”   井建业大概没发觉有人走来,他费力地睁开双眼,睫毛抖动着,眯着眼睛抬头,费了半天劲,还是说不出话来,喉咙仿佛被冻住。他微微地点下头,表示他是井建业。   井建业抬起头来,夏乐凡才看清他病态的容颜,惨白的脸,乌青的印堂,红肿的眼睛,他赶紧脱下外套抱住他的身体,边扶起他边解释:“伯父,您好。我叫夏乐凡,我是龚先生和原先生的朋友。您别害怕,我是来接您回去的。”   井建业蹲得太久,双腿麻痹,夏乐凡好不容易才托着他站起来。   井建业一直盯着灯火通明的医院,缓缓地抬起胳膊,指着大厅,大口地喘气:“晨……”   夏乐凡明白他的意思,他还来不及说些宽慰的话,手下一重,井建业的身体瘫倒在他怀里,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井建业的确是个病重的人。   冬季昼短夜长,原璟坤恢复丝微意识已是清晨时分,天未大亮,厚重的褐色窗帘将房间与外界隔开,屋内漆黑一片,如同深夜。   昏睡的原璟坤梦中不断地闪烁各种片段:   他梦到妈妈,不知怎地,妈妈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温和的笑让他觉得温暖和依恋;他梦到爸爸,在修车店里挥汗如雨地干活,摘掉帽子在胸前扇风,冲他慈爱地笑;他梦到龚熙诺穿着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件衬衫和西裤,脸上挂着一贯清淡的笑,来接他;他居然还梦到杨艺清,杨艺清抱着龚玺有说有笑地站在远处;还有靳克军、宋叶阳、周英俊、余季阳、胡楠、霍伯清以及他的朋友、同学、同事等等,大概他把所有他认识的人都梦到了。   在这样交错无序的梦境中,原璟坤渐渐转醒,他异常缓慢地抬起沉重不堪的眼皮,眼睛适应黑暗后,环视一遍周围的环境,看清房间内熟悉的摆设,他意识到他已经回到别墅,躺在属于他和龚熙诺的床上。   原璟坤的身体略微一动,牵扯着小腹和□□的疼痛。   轻微的抽痛使他猛然记起几乎快要忘记的所发生的一切,孩子,他和龚熙诺的孩子没了,永远的没了。   原璟坤的手毫无力气,却仍紧紧地抓着小腹处的被子。   他的预感是对的,他的确再次怀孕了。   可惜,他的反应太晚了,想必孩子也在怪他,怨他的粗心大意,怨他的忽略迟钝,所以选择用一种最残忍的方法来惩罚他。   原璟坤想起前段时间的种种迹象,感冒、胃痛还有头晕嗜睡,这些症状都是在提示他孩子的存在,却被他一一误解。   龚玺不是自然受孕,因此他不清楚孩子到来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难过、伤心、悲痛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的胸口已经乱得难以正常呼吸,微张的嘴唇不断地吸气呼气,如同一条即将溺死的鱼。   原璟坤憋着没哭,憋得额头冒汗,他不想哭,不愿哭,他怕他一哭起来会止不住。   他不想表现得太脆弱,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尽管是在黑暗的房间里,尽管只有他一个人,可他仍然克制着,跟自己较劲。   牙齿用力地咬着白如纸的嘴唇,直到咬出血,还是玩命地咬着,牙齿和嘴唇都被血涂抹上一层红色的薄膜,他却不肯松口。   泪,还是从眼角滑出来。   由一滴一滴变成一串一串,由嘤嘤啜泣到呜咽出声,压在他心里的莫大委屈,强烈悲恸毫无保留地发泄出来。   原璟坤的头埋在枕头里,泪如雨下,枕头阻碍他的呼吸,哭到最后,只剩下吭哧的哽咽。他被呛得狂咳几声,再次换来小腹处的疼痛,被子被他抓得更加褶皱。   哭到筋疲力尽,原璟坤翻过身,蜷缩着,深吸一口气,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的手伸进被里,停在曾经孕育过孩子的地方。   他是多么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完全属于他和龚熙诺的孩子,那种急切盼望的心情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根本无法理解。   他那么爱龚熙诺,爱得无法自拔,爱得刻骨铭心,爱到最深处,他觉得除却为他留下一个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之外,已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表达出他如此深切的爱意。   也许恰恰因为太爱的缘故,所以他才会这般如此无力。   他可以忍受龚熙诺不喜欢孩子,可以忍受他不主动要孩子,但绝对不能忍受龚熙诺现在这样对他,他有什么话完全可以说出来,他可以打他,可以骂他,但怎么可以不理他?!怎么可以冷落他?!怎么可以逃避他?!   “小宝贝,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他不爱我们了?所以才选择离开的?其实这样也好。小宝贝,对不起,原谅爸爸。”原璟坤默念着,之前又是吃药又是……说不定会对孩子产生影响。   原璟坤越这么想心越痛,孩子的出现或许是他们改善关系的契机;而孩子的流掉或许也会成为他们需要改变的理由。   夏乐凡天亮时回到别墅,正在客厅打盹的耿鑫顶着两个黑眼圈给他开门,揉着眼睛问他:“你找到伯父了吗?”   “找到了!”夏乐凡一进门直奔厨房,倒杯温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那他人呢?送回公寓去了?还是接家去了?”耿鑫奇怪他怎么独自回来,怎么没把井建业接回来。   “送医院去了。”夏乐凡不见外地从冰箱翻出面包片,就着水干啃。“别提了,我找到他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待多久了,冻得跟个雪人似的。就他那身体能禁冻吗?直接晕倒了,我送到我们医院了。原先生呢,醒了吗?”   “没有。”耿鑫摇头,他一夜进去三次,原璟坤都在昏睡。   “我在这儿看着,你去买点吃的来。”夏乐凡把最后一片面包塞进嘴里,送进去一口水才没噎着。   “好。”耿鑫数数钱包里的现金,总算还够他们仨吃饭的。   刚打开大门,与准备开门的芹嫂碰个迎面,还有芹嫂身后拎着菜的宋叶阳,惊讶不已。“叔父?!”   宋叶阳早晨连哄带骗地把龚玺送到幼儿园,连连跟她保证,晚上一定会见到原璟坤或龚熙诺,小姑娘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去幼儿园。   然后又和芹嫂去附近的菜市场买只活鸡,还有各种补身体的食材,来到别墅接替忙碌一夜的耿鑫和夏乐凡。   夏乐凡和宋叶阳简单地说了说原璟坤现在的身体状况,末了加一句:“这次流产对他身体造成的创伤很严重,以后再怀孕的几率可能会比较低。”   宋叶阳一声不响地听他说,等他说完,没说其他的,交代芹嫂把鸡炖成汤,又叮嘱耿鑫和夏乐凡回去的路上当心,地面湿滑,慢点开车。   临走的时候,耿鑫坚持认为应当尽快告知龚熙诺,又征询宋叶阳的意见:“叔父,您说,要不要告诉龚总呢?”   “暂时不要告诉熙诺。”宋叶阳出于对龚熙诺病情的考虑,假如现在告诉他这个噩耗,引起较大的心情波动,不利于他的治疗。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63章 Chapter 63   送走耿鑫和夏乐凡,宋叶阳端着一杯温水来到楼上,慢慢地推开卧室的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特意用手垫着杯底,尽量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他不确定原璟坤是醒着还是睡着。   宋叶阳搬过一把椅子,坐稳后才能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亮光端详原璟坤。   煞白的脸,残留血渍的唇,还有显而易见的泪痕,这一切表明他曾经醒来过,大概伤心过度体力不支再次睡过去。   直到杯里的水凉透,宋叶阳见原璟坤的睫毛抖动几下,继而睁开仍然发红的眼睛,略微吃惊地盯着宋叶阳,可能没想到他会出现,嘶哑的声音几不可闻:“你怎么来了?”   宋叶阳站起来扶住想坐起来却力不从心的原璟坤:“媛媛在我那儿挺好的,你放心。昨儿没见到你,闹点小脾气,不过今早还是乖乖地上幼儿园去了。我答应她,晚上回来一定会看见你。还有,伯父也找到了,在乐凡的医院里,你别担心了。”   关于流产的事,宋叶阳一个字都没提,话题始终围绕着龚玺。   提又能如何,除了让原璟坤再次伤心以外,毫无意义可言。   他经历过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他明白,这时候,任何好言相慰都没效果,没作用。   原璟坤的眼窝又涌起些泪,他仰起脸,没让泪水流出来。   现在对他来说,龚玺是他唯一支持下去的理由,他心里难受得想死,但他知道他还有龚玺。为了龚玺,他必须要坚强起来,点头:“谢谢你。”   宋叶阳扶住他的胳膊,顺势将他一把拉入怀中,原璟坤需要这样有所依靠的安慰,这是他能给予的。   宋叶阳柔情地抚顺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像是在梳理他的心绪,他感觉到原璟坤在哭。   无声无息地流泪有时比撕心裂肺的嚎叫要更加让人心酸,让人恻隐。   宋叶阳没说孩子还会再有之类的常规劝慰之语,一个人的痛苦,一个人的处境,别人永远无法代替,也不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可以缓解和改变的。   唯一能使之消磨平复的,或许只有时间。   “宋先生,汤炖好了,现在要不要喝?”芹嫂不知原璟坤究竟怎么了,以为他因为最近太累,所以病倒了,并没往其他的方面去想,她敲了敲门,在外面喊道。   情绪好转的原璟坤离开宋叶阳的怀抱,宋叶阳不去看他,怕他会尴尬,把枕头立在他身后,扶着他倚着半躺下。   “吃点东西吧。”宋叶阳拿起冰凉的水杯,转身离开卧室。   龚玺放学后被宋叶阳接回别墅,如愿以偿地见到原璟坤。   在回家的路上,宋叶阳提前和小姑娘打好预防针,原璟坤照顾龚熙诺累的身体不好,不能缠着他。   龚玺瞪着眼睛,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不过为了能够见到原璟坤,还是保证似的重重点头答应。   懂事的龚玺瞧出来原璟坤不似以往那般有精神,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吃过饭,和原璟坤在床上闲聊幼儿园的趣事,说了大半天想起来之前答应宋叶阳的事,马上跳下床,让爸爸赶紧好好休息。   龚玺的体贴让原璟坤很是窝心,在和龚玺的聊天中,他的精神和情绪都恢复些生机。   原璟坤每日必去医院报道,今天突然没去,他担心龚熙诺会有所怀疑,还担心耿鑫和夏乐凡会把孩子流产的事告诉他,加重他的病情。   宋叶阳怎会不知他的心思:“熙诺的情况还是那样,你放心,这件事我们暂时不会告诉他的。”   宋叶阳根本没时间去医院,一下子没想起来让耿鑫和夏乐凡去医院看望龚熙诺,再说碍于龚熙诺的身份,他也不知道耿鑫和夏乐凡能不能去,去的话合适不合适。   所以,宋叶阳极为聪明地没说龚熙诺的病情大有起色或者精神稍有振奋的话,原璟坤最了解龚熙诺的状况,那么说,肯定会被拆穿。撒谎同样需要技巧。   急救后转危为安的龚熙诺整整昏迷四天之久,参与抢救的老专家奋战三个小时,疲惫地走出抢救室,来到霍伯清面前,摘掉口罩,露出藏在里面的疑惑表情,连声叹息:“哎,这么年轻的小伙子病得这么严重真的不多见,我不知道他究竟受了什么打击。不过,他真的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谢谢您,让您费心了!”霍伯清感激地握住老专家的手。“我明白您的意思。”   “他的家属呢?父母在外地?还是在国外?妻子不在这里吗?我认为由最亲近的人来照顾他,会比较有利于他的治疗和恢复。”老专家临走的时候建议道。   老专家的话让霍伯清无法回应,让胡楠脸色极为难看地别过头,王玉忠低头摸鼻子,任睿见状赶紧扶着老专家去休息室。   霍伯清和胡楠跟着被推出来的病床去加护病房,罗美静和杰克跟在他们后面并肩而行,都很疲乏。   “那个人一定出了事。”杰克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英文。   罗美静不理解他的意思:“哪个人?”   其实他们都见过原璟坤,都知道龚熙诺和他的关系。   杰克停下脚步,面朝罗美静,极其严肃认真地说:“他爱的那个人。他一定出了问题,所以他才会这样的!”   罗美静听完轻笑:“你们外国人也相信心电感应这种事儿吗?”   “当然!”杰克重重地点下头。“尤其是相爱的人,他们会产生一种磁场,彼此吸引,感应对方,你们中国人不是说……”又秀说不利索的中文。“心有灵犀。”   罗美静收起笑容:“你觉得,他们很相爱吗?”   “当然!他拒绝和任何人交流,也不和那个人说话,可是,他看那个人的眼神是和看其他人的时候不一样。他看那个人的时候眼睛会动……嗯,怎么说呢……”杰克找不到能够确切表达他意思的词语。   “像是一滩死水起了波澜!”罗美静帮他找到合适的词语。   “对!”杰克兴奋地叫道。“那个人可以治他的病,比咱们管用,你要相信我。我的直觉很准,他是为那个人生病的,所以那个人才是他的最好医生。”   罗美静觉得杰克的话非常有道理,用中文告诉他:“杰克,在中国也有一句俗语可以概括你的意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   与他们距离不远的王玉忠一字不落地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他同样赞同杰克的分析,掏出手机,拨通原璟坤的电话,里面却传来甜蜜的提示语: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英文提示没完,王玉忠便挂断电话,不死心地一连重拨五六次,结果都是关机提示语,心里着急:这个时候原璟坤怎么关机呢?!   关于龚熙诺病危的事,霍伯清以为王玉忠会告诉原璟坤,王玉忠以为胡楠会和原璟坤提及,胡楠以为霍伯清会通知原璟坤,结果彼此误会,原璟坤毫不知情蒙在鼓里。   王玉忠天天守在医院,霍伯清除了暂时负责分公司的事务,此外需要协助新任的曹哲。   曹哲虽已接替郝世杰的职务,可仍旧留任在新加坡,在如此敏感的时期,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影响大局,牵动霍伯清和胡楠的心,绝对不能出半点差池。   曹哲的情商虽比龚熙诺高,但智商远不及他,业务能力都无从谈及,所以霍伯清不敢马虎半分,凡事必定亲自把关。   胡楠远程遥控日本分公司的事务,清查账务的时候发现日本分公司居然出现赤字亏损现象,外债累累,令他吃惊不已的同时更加头疼,好一个烂摊子!   分公司以伊藤为首的几个中层管理者还不断地给他施加压力,既要尽快地选出新任领导者又要妥善处理好中村的事情。   伊藤的野心胡楠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一向不大欣赏诡计多端疑心颇重的伊藤,他尽量拖延,问题是距离任命限期不剩下几天功夫,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胡楠心急如焚。   这么一来,他俩都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医院,王玉忠纳闷,为什么这么久原璟坤都不露面呢?他去哪里了?继而胡乱猜测,难道他们分手了?   在龚熙诺醒来的当天,原璟坤不顾宋叶阳的劝阻,坚持要拖着仍然虚弱不堪的身体去医院。他这么长时间没去,龚熙诺肯定会怀疑的。   他不想让龚熙诺担心,不论如何,不管龚熙诺怎样对他,他都不会怪他怨他恨他,丝毫都没有。   原璟坤到目前为止,都深深地坚信,龚熙诺迟早会振作起来,他和井建业早晚会和好,他们父子血浓于水,情大于恨,他们一定会化解所有的前嫌旧隙。   原璟坤到达医院已近中午,龚熙诺早晨悠悠转醒,睁开眼后,目光在房间里搜寻一圈,像是在找些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   王玉忠知道他在找谁,他实在是想不出理由来解释原璟坤为何没出现。   龚熙诺吃过药,稍微打起精神来,把王玉忠遣出病房,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去思考。   一个成功的人总是善于反思,龚熙诺也不例外。   过去也好现在也罢,每次处理好一件事或是做出一个决定,他往往会进行深刻的反思,站在另一个角度重新考量一番。   龚熙诺的性格有缺陷,这是他清楚并且承认的事实。   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生活,所以没有遇事与人商量的习惯。   这么多年来,在求学、工作、生活、感情中所碰到的问题或是困难,他从来不会主动与他人提及,独自承担和处理。   如果说无父无母没有亲人的龚熙诺最初是因为身边无人而导致无人可以商量的话,那么后来的他基本算是刻意把内心封闭起来,拒绝其他人的帮助和关怀。   父亲的抛弃让他产生一种警惕的心理,任何人都是不能去相信的,不能吐露心声的,具备很高的自我保护意识;母亲的去世则让他锻炼出超强的独立性,即使他不能做到的事情,他都会想尽办法付出超乎寻常的努力办到。   他活得很累,活得刻板,活得器械,活得只剩下履行责任。   龚熙诺对杨艺清的感情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并不是深深的爱意,他有意无意地虚化了杨艺清的形象,不知不觉地把当做年轻时候的父亲,是他感情的一种寄托。   或许现实中的杨艺清与他想象的并不一样,较远的距离模糊了真实情况,让他一路错觉到底。   龚熙诺身为公司的领导者,他早已习惯别人对他的绝对服从。   尽管他也会征求别人的意见,会和下属们就某一事件进行商讨,但最终的决策权还是在他手里。   那些话他可以选择听取,也可以选择无视。   他习惯别人凡事请示他,习惯别人对他的顺从。   龚熙诺浑身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他的平和带着冷漠,他的谦恭带着距离。他的倔强和高傲筑起一道与人隔绝的墙,任何人都无法真正地走进他的世界,他存在于仅仅属于他的空间。   因此,在与原璟坤的相处中,表面上绝大多数情况下好像是他对原璟坤百依百顺,服服帖帖。   很多时候并非如此,一般的小事他不与之计较,随原璟坤而去,有些事却坚持己见,绝对不让步。   比如生活习惯,他明明知道原璟坤在别墅住的不习惯,可他却从没想过换个住处,而是一味地要求原璟坤尽快去适应他的生活节奏;比如做|爱,在他没兴趣没心情或者身体疲劳的时候,他都会很无情地拒绝原璟坤的要求,任由原璟坤怎么挑|逗,他都坚决不从,从来没顾及过原璟坤心理或是生理的需要;这类的事情枚不胜举,每次发生口角或是矛盾,不管谁的错,他都很少主动道歉,每次都要原璟坤先来哄他,他这才会说上几句软话。   这次发生的事情,龚熙诺不单单生气原璟坤擅自做主收留井建业,关键在于他不能接受原璟坤对他公然的对抗和叛逆。   他要原璟坤对他绝对的服从,他要原璟坤处处听从他的安排,他要原璟坤成为一个听他话,事事按照他的想法去做的伴侣!   在这之前,他从未意识到他的做法有多霸道和自私,他自以为他爱原璟坤,给他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所以不管他怎么做都是为他好,为他考虑。   可他恰恰忽略掉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原璟坤的想法。   悲剧的产生是因为他们从未真正地走进对方的内心。   龚熙诺想到这些,长舒一口气,他的确需要改变,不仅仅是他的工作,不仅仅是他们的生活环境,还有他过于自我的做事风格。   隔了几日再相见,彼此都发现对方的细微变化。   尤其是龚熙诺,他感到原璟坤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哪里有问题,他又从神情一如往常的原璟坤身上找不出答案。   原璟坤则是觉得龚熙诺大有好转,起码呼吸较之以前有很大的改善,精神也不像过去那么萎靡不振。   原璟坤唯一略有介怀的是,为什么龚熙诺没问他怎么四天都没有来看他?他真的一点都不愿关心自己了吗?   龚熙诺只看了原璟坤一眼,就这一眼便让他心疼不已,原璟坤快速地消瘦,站在床侧收拾餐具,留给他一个单薄的身形。   龚熙诺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中,原璟坤这些日子想必很是辛苦,身体和心理一定都已达到极限。此时的他,万分后悔当初对原璟坤的态度,他怎么可以选择逃避呢?他怎么能够冷落原璟坤呢?   他是他最爱的人啊!   “这世上,我最亲最爱的人都不在了,你……”龚熙诺倚着枕头,望着窗外午后的阳光,缓缓开口说道。   龚熙诺的话说到一半被一声突然响起来的“哐当”打断,原璟坤手下一松,金属勺子掉进不锈钢的保温壶。   这是一句完整的话,却被原璟坤拆开理解。   他最亲的人是他的母亲和他的妹妹,他最爱的人是谁?不在这世上的会是谁?除了杨艺清还能有谁?   原璟坤心里苦笑,到头来,自己还是输给了一个已不在人。   在龚熙诺的心里,杨艺清占据着不可撼动的牢不可破的位置,谁都无法替代。   多么讽刺啊,他再怎么付出,他再怎么深爱,到底敌不过杨艺清。   注定,他得不到龚熙诺,他的心他的人,都得不到。   原璟坤显然误解了龚熙诺的意思,他甚至来不及仔细掂量他说话时的语气,他匆匆收拾好东西,逃似的走出病房。   龚熙诺后面的话完全没机会说出来,他莫名其妙地目睹原璟坤离开,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愈发觉得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原璟坤一定在瞒着他一件不想不愿告诉他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64章 Chapter 64   原璟坤刚走出病房,抬头看到迎面走来的胡楠,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可惜原璟坤晚一步,胡楠已经看到他,大声地叫住他:“原璟坤。”   原璟坤无可奈何地停下脚步,却没转身。   原璟坤还记得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不愉快,所以他每次对胡楠都有所回避,龚熙诺照顾他的感受,很少在他面前提及胡楠。   胡楠几步走来,站在他身边,不客气地质问他:“我问你,熙诺怎么会生病的?你这几天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看熙诺?”   原璟坤讨厌他咄咄逼人的语气,讨厌他居高临下的责难,讨厌他自以为是的态度,皱起眉,不去看他,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   “我问你话呢!回答我!熙诺为什么会病得这么严重,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胡楠被他不以为意的态度激怒,拔高音调。   原璟坤侧目不屑地看他一眼,他凭什么对自己发火?他有什么资格追问他的行踪?   胡楠拽住拔腿要走的原璟坤,咬着牙:“你要去哪儿?熙诺因为你才生病的,你应该陪在他身边!要不是因为你,熙诺不会这样的!”   “胡楠,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熙诺的学长和上司,你没有权利干涉他的生活,你也没有权利要求我去怎么做!我和熙诺的事,与你无关!”原璟坤终于忍受不了地回击他,态度生硬。“你最好不要再干涉我们之间的事,不然的话,我只能对不起了。我再说一遍,你听好,我和熙诺的事,与你无关!”他加重语气强调最后四个字。   胡楠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气势强硬的原璟坤,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以为不管他怎么说,原璟坤都会默默地接受,哪里想到他居然还会威胁他。   震惊之下,一向能言善辩的胡楠词穷语迟起来。   原璟坤用尽力气甩开胡楠的手,有失礼貌和素质。现在的他连失去龚熙诺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这些没用的东西吗。   原璟坤用力过度,反弹回来的力量让他撞到身后坚实的墙壁。流产后的身体禁不住任何磕碰,下腹当即传来阵阵撕裂的痛,他按住肚子,顺着墙蹲下去。   胡楠瞧出他难受,犹豫片刻,凑到跟前,见他额头布满细汗,伸出手要拉他起来:“你怎么了?”   疼痛渐弱,原璟坤垂着眼皮,对他的帮助视而不见,背部靠墙借力站起来,一手按着小腹,一手扶着墙面,一步一挪地朝着医院大门走去。   胡楠收回手臂,看着原璟坤脚步不稳地走出医院,直到背影消失不见,隐隐觉出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原璟坤凭借顽强的毅力支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脚步沉重地走出医院,累得双腿发软,额头又布上一层薄汗,他泄气般地一屁股坐到花池边冰凉的大理石上。   这是一个异常晴朗的午后,太阳的光线白得刺眼,原璟坤的心里却是一片黑暗。   他疲软地瘫下身子,突然发现他远不及想象中的那般绝望伤心,被伤到麻木的心此刻竟超乎寻常地平静。   好吧。既然你已把话说得如此明白,那么再彼此纠缠还有何意义?!   不如放手。   腹部的疼痛隐约又起,原璟坤的手隔着外套覆在上面,在心里默道:宝贝,幸好你选择离开,不然……   原璟坤休息片刻,恢复大半体力,慢慢地站起来,准备打车去医院探望井建业。   不管他和龚熙诺今后将如何,他都不能扔下井建业不闻不问。   井建业自从被送进医院,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年老病重的他在冰天雪地里整整冻了一天,简直是在挑战他的生理极限。   夏乐凡安排他住进紧俏的单人病房,一来他的病情比较严重,条件相对好些的环境对他的治疗有好处;二来普通病房的病人都有家属陪同,形单影只的他看到后心里肯定不舒服,出于多方面考虑,夏乐凡和主任撒谎,说这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前来投奔亲人,结果亲人没找到,自己却病倒了。   主任听完觉得老人挺可怜,同意特殊照顾。   原璟坤站在病床前,井建业戴着呼吸罩,脸色蜡黄,双颊消瘦,颧骨高凸,眼窝深陷,整个人一点生气都没有,干瘪瘪地躺在床上。   原璟坤拉起井建业枯瘦的手,不知他何时醒来,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醒来问起龚熙诺的话。   原璟坤觉得井建业和他一样,他们都守在龚熙诺身边,关心他,爱他,却得不到他的回应,甚至连他是否接受都无从考证。   原璟坤把他的手放回被里,苦恼地皱眉,接下来该怎么办?   耿鑫抿着红唇,低头盯着脚尖,绞尽脑汁地思索该怎么回答龚熙诺提出的问题。   这时他心里好像出现两个自己,一个说不能告诉龚总,他的病还没好,受不了打击;另一个却说应该告诉龚总,毕竟他是孩子的爸爸,是原璟坤的爱人,他有权力知道所发生的一切,说不定这会是改善他们关系的大好契机。   耿鑫默默地碎碎念,斗争来斗争去还是拿不定主意,不确定能不能说,不知道该怎么说。   “耿鑫,原先生到底怎么了?”龚熙诺又重复一遍他的问题,是耿鑫无比熟悉的一贯轻淡的语气。   耿鑫不敢抬头看他,犹豫不定,最后一咬牙一跺脚一横心,闭着眼一口气说道:“原先生五天前流产了,在风华桥找您父亲的时候,被撞了一下,孩子撞没了。他不让我们告诉您,您身体不好,他怕影响您的病,所以……”   耿鑫停下絮絮叨叨,小心翼翼地睁开眼观察龚熙诺的表情,龚熙诺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没有表情,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耿鑫后面的话全部噎在嗓子里说不出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龚熙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让他误以为刚才的话全是心语,压根没说出来。   半响,龚熙诺探出身体,用不相信的语气又问一遍:“你说原先生怎么了?”   “原先生,他……他……”耿鑫结巴起来,他挠挠头,后悔刚才的莽撞,可惜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只好硬着头皮回他。“原先生他流产了……”无意地停顿,他留给龚熙诺做出反应的时间,需要根据他的表现来决定后面的话还要不要继续说。   龚熙诺刚刚回落下来的心跳,被他的确认重新拉到喉间。   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龚熙诺的脑中快速地回忆起过去的点滴景象,恍然大悟,原来前段时间原璟坤身体总是不舒服,小病小痛不断,开始还以为是体质变弱,或是心理原因,没想到竟会是怀孕了,他的粗心大意忽视了孩子的存在。   如果他知道原璟坤怀孕的话,怎么可能会那么对他呢?怎么忍心那么对他呢?   可惜,为时已晚,孩子没了,这对于他们来讲是多么大的一个打击!   龚熙诺内心翻涌,面色如常,他重新靠回枕头,对耿鑫说:“你先回去吧。”   耿鑫奇怪他的毫无反应,本来还担心他会犯病,结果却是相当的冷静。他连安慰的话都没说,便乖乖地退出病房。   龚熙诺强迫自己的情绪快速地平稳下来,掀开被子,黑色的衣裤换下淡蓝色的病号服,宽大的墨镜换下银边眼镜,低着头避开所有医生护士的视线,快步走出医院。   午后的街道熙熙攘攘,龚熙诺伸出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拉开后门:“师傅,去豪景别墅!”   雪后天晴云淡,蔚蓝的高空无限开阔,呼吸清新,暖暖的阳光洒满周身,让人心情自然而然地疏朗明快。   小花园里,原璟坤坐在秋千上,龚玺倚在他怀中,身前立着画架,小手握着画笔在画板上描绘着被雪覆盖的花园景色,态度认真,神情专注。   龚玺没去过医院看望生病的龚熙诺,小姑娘曾经提及一次,被原璟坤拒绝后,再没说过。   原璟坤是怕龚熙诺当时的情况吓着龚玺,或龚玺会影响龚熙诺休息。   原璟坤歪着头侧过脸仔细地注视着和自己相像的龚玺,良久问了一句:“媛媛,要是我和爸爸分开了……”   原璟坤后面要问的话还没说出来,龚玺极快地回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爸爸,你要去哪儿?”   原璟坤的嘴半张着,小孩子发自肺腑的真言让他万分寒心。他本来想问,假如他和龚熙诺分开的话,龚玺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结果不言而喻,龚玺毕竟和龚熙诺在一起生活三年多,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感情,绝对不是和她仅仅相处半年左右的原璟坤可比拟的。   龚玺的确非常喜欢原璟坤,但她骨子里仍旧依赖龚熙诺,龚熙诺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可替代,不可动摇。   龚玺的回答让原璟坤意识到一个一直被他有意或是无意忽视掉的现实。   龚玺不是他的孩子,是杨艺清的骨肉,是龚熙诺唯一深爱的他的生亲骨肉!   原璟坤苦笑,他怎么这么傻呢,他怎么这么天真呢,龚熙诺或许会痛快地答应分手,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他带走龚玺的!   因为她与杨艺清有着无法阻断的血缘关系!   即使原璟坤对龚玺付出再多的爱,都无法改变这一现实。   他不忍心面对龚玺天真疑惑的表情,紧紧地搂着她,把视线转移到远处的枯树:“爸爸哪儿不会去,就守着媛媛。”   一路上,龚熙诺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他急于见到原璟坤。   莫名的心慌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害怕三年前的分离会再次上演,他害怕会再一次失去原璟坤。   龚熙诺下车后长驱直入,芹嫂出去采买,别墅里除了他疾行的脚步之外,四周听不到一点动静。   二楼的卧室房门紧闭,龚熙诺握住门把,轻轻地转动一下,门“吱”地一声裂开一条缝隙,慢慢地推开,干净整齐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龚熙诺的心瞬间沉下去,这般景象更加验证他的猜想,他下意识地转过身,正碰上对于他意外出现而感到惊讶的原璟坤。   正午的阳光在房间里收缩得只剩下窗台上一条细细的亮条,整个屋子反而显得暗淡无光,把背光而站的龚熙诺衬得眉目不清,原璟坤还是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焦灼和急躁。   他们之间的距离,长短不过数尺;他们之间的空气,已被暖日凝结;他们之间的目光,经过了短促的交流,很快地激起彼此心中压抑的喘息。   如此近的距离,对方眼角眉梢的憔悴一览无余,令他们为彼此心疼和自责不已。   龚熙诺长舒一口始终憋着的气,上前一步,首先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我?”声音空洞得似乎远离了躯壳,缺乏生命力的脸色愈发地显示出他的病弱不堪。   原璟坤刹那间明白龚熙诺出现的原因,他知道了孩子没了的事,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地跑来质问。   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吗?   你不是最爱杨艺清吗?   原璟坤恨恨地盯着他,倔强地选择沉默相对。   龚熙诺见他不回答,怔怔地注视他,这种对持的局面,使龚熙诺更为不安。他靠近原璟坤,呼吸拂面而过,压制着喘息:“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璟坤不知该如何解释孩子的事,事到如今,他仍然固执地认为这件事全是他的错。   歉疚、愤怒、伤怀齐齐涌上心头,除了茫然无措,他找不到合适的话语,甚至连表情都变得僵硬。   “为什么不告诉我?”龚熙诺的声音有点变调,变了调的声音让原璟坤听出来什么是男人的哭泣。   原璟坤没等龚熙诺的话全部说完便转过头朝大门口走去,但他还是从龚熙诺将落未落的话音中,听出竭力遮掩却掩不住的哽咽。   龚熙诺见他要走,拽住他的胳膊,本打算就势拉他入怀。谁料想,原璟坤非要挣脱掉他的手,使劲地抽出胳膊。   龚熙诺禁锢在他小臂的手添上几分力道,转到他身前,顺手关上房门,锁住唯一的出口。   原璟坤的另一只手玩命地掰开钳住他的手,绕过他的身体,伸手去开门。   两人现在的身体都不是处于最佳的状态,可毕竟有底子,互不相让。   打架这种事,不怕你强我弱,或是我强你弱,就怕势均力敌,那必定要一番纠缠。   龚熙诺揽住他的腰,强行扭过他的身体,抵住房门,抓住他的手腕,左脚与他的右脚相依,左腿与他的右腿贴在一起,企图固定住他。   龚熙诺的强势恰巧是他魅力的表现,这是一种主动的占有。   比如他们在茶室的初次见面,第一次亲密的接触;再如他与发放高利贷的人发生冲突时,龚熙诺为他解围,当时的龚熙诺无心恋战,护着他进退自如;其实自那次事件后,原璟坤已经对龚熙诺产生了微妙的感情,不过种种繁杂的事情让他忽略掉内心的变化。   短暂的停歇,龚熙诺皱着眉,眼神发出疑问:你要去哪儿?   原璟坤避开他的目光,用可以自由活动的手推开龚熙诺,右脚却被他的左脚绊住,掌握不好重心,身体前倾,朝着地板扑过去。   龚熙诺见他要摔倒,眼疾手快地拖住他的腰,可惜他的力气有限,不但没扶住原璟坤,相反却被他带倒。   两人一前一后重重地摔在地板上,这一下都摔得不轻。   原璟坤按住因震动而引起疼痛的小腹;龚熙诺怕砸着他,可又来不及用手一撑,只好翻过身体,狠狠地仰躺下去,心肺受到极大的冲击,止不住地狂咳。   两人耳尖地听到对方细碎的极力遏制的呻|吟声,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彼此,眼神中的关心和担忧超出任何话语。   龚熙诺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撑着地板,侧过身位于原璟坤之上,哑着声音,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在乎!”原璟坤瞪着他,艰难地开启双唇,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像是强调给龚熙诺听,又像是提醒他自己。   雾一般的阳光投射在两人之间,散漫成一道朦胧的屏障,发亮的雾状使他们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为什么不告诉我?”龚熙诺在原璟坤说话时垂下眼睑,盯着他一张一阖的嘴唇,薄薄的白色覆盖一向红润的唇瓣,他的声音略微发抖。   “你不在乎!”一样的答案,一样的语气,不同的是原璟坤的目光移到龚熙诺脸上时吓了一大跳,因为他无比清楚地看到有两行夺眶而出的热泪顺着龚熙诺的脸扑簌簌地滚下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句话问得不像前几次那么流畅,断断续续中夹着呜咽的杂音,此刻的龚熙诺除却机械地重复发问,空白的大脑想不出任何话语。   “你不在乎!”原璟坤的泪水轰地一声奔涌而出,软下来的语气令这句话丧失原本应有的态度和意义。   龚熙诺一连问了六遍“为什么不告诉我”,事实上他在心里反复问了无数遍。   假如当初他稍微细心一些,稍微在意一些,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他这么爱原璟坤,爱到都不知该怎么去爱才算爱,怎么到头来让他变得遍体鳞伤呢?   怎么让他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呢?   怎么让他可以独自承受悲伤难过呢?   怎么能够瞒着他这么大的事呢?   龚熙诺拿开原璟坤放在小腹处的手,头贴在曾经孕育过孩子的地方,封锁不住的泪水浸湿原璟坤的毛衫,此时此刻的他无法控制情绪,毫无生息的哭泣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久违的痛彻心扉再一次袭上心间,与多年前失去至亲有所不同,这一次龚熙诺觉得自己太过于残忍,他差不多可以算是间接地害死他的亲生骨肉。   这份自责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一生铭记,如同烙印,难以抹去。   原璟坤,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这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我怎么会不期盼呢?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想要孩子的心情,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你再受苦和冒险了。   我不能自私的仅为血脉相承而不顾你的安危。   原璟坤,你明白我的心吗?   龚熙诺的心里默念着,从通红的双眼里涌出的滴滴泪水打湿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地抖动着,他亲吻了一下原璟坤的小腹,咸涩的味道顺着嘴角滑到喉关,淌进心里。   宝贝,不管你在哪里,记住,爸爸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65章 Chapter 65   出海归来正巧赶上事情圆满解决的周英俊带着宋叶阳交代的任务前来探望龚熙诺,进了病房一点都不客气地拉过椅子,屁股重重地砸在上面,坐到他身边。   “哎,我这才出去几天啊,想我想的都想病了啊,至于吗?”周英俊的脸堆满他自以为正经的笑调侃道,每当有人说他这是坏笑时,他都告诉人家他笑起来就这样,天生的。   龚熙诺早已习惯他爱开玩笑的个性,礼尚往来地揶揄他:“看病人也不带束花,你这是什么态度?”   “哟,还敢挑我的理!你算哪门子的病人啊!你们怎么回事啊,闹得这么僵,这么凶,这么严重!”周英俊挑眉,言归正传,进入主题。“得了,什么孩子还会有的,病总会好的,这废话我就不说了!道理你都明白,不用我教!”   提起孩子,龚熙诺的神情掠过一抹暗淡,但他很快恢复常态。   “有一点,我必须得说!这可是我们家领导特地吩咐我,务必转达给你的!不要认为璟坤娘家没人,不许再欺负人家了,再发现你对人家不好,可随时把人带走啊!”   周英俊把宋叶阳颇为委婉的原话进行提炼加工成现在具有恐吓的威胁,他和龚熙诺多年的交情,不必刻意强调语气措辞。   周英俊絮絮叨叨这么多话,龚熙诺都没回应,甚为无奈地长嚎:“祖宗,您能说句话吗,给个反应!”接着总结。“真的,除了原璟坤,真的,没人能跟你过到一块儿去。”   龚熙诺刚要说话,原璟坤提着保温壶推门进来,见到周英俊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宋怎么没来?”   周英俊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昨天回来的。叶阳在公司呢。”   周英俊和原璟坤之间的客气如同龚熙诺和宋叶阳之间的客气。   原璟坤把保温壶放在支在病床尾部的架子上,笑笑:“你们这夫妻店开得不错嘛。”   “羡慕啊,你和熙诺也开个呗!听熙诺说你画画儿挺好的,不如就开个画廊!”周英俊半真半假地提议道。   “算了吧,我可没那商业头脑,到时候肯定赔钱。”原璟坤低着头应道,把保温壶盖打开,摆好瓷碗和小勺。   周英俊闻着香味儿凑过来,不锈钢的壶里装满浓稠的白汤,色彩诱人,卖相挺好:“哟,是璟坤做的吧,手艺不错啊!有排骨,莲藕,这是什么,枸杞吧,啧啧,爱心汤!这汤肯定大补,是吧,熙诺?”说着望向龚熙诺,挤眉弄眼。   龚熙诺手扶额,表情不算自然地点下头:“你尝尝吧。”   周英俊好似就等这句话,自己动手盛满一碗,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小口,汤汁滑过辨别味觉的舌头,流进胃腔。   周英俊使劲地咽下这口味道奇特的大补汤,终于明白龚熙诺的表情为什么古怪了。   望着满满一碗的汤,周英俊真想抽自己个嘴巴,干嘛非要盛这么多?   “不好喝吗?”原璟坤见周英俊微微皱眉,迟迟没再继续喝汤,征求他的意见。   龚熙诺每次可都是喝光所有的汤,味道不会太差吧。   “不是,不是,挺好的,太烫,凉凉,凉凉再喝!”周英俊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他,不敢说实话,转脸求助于龚熙诺,毕竟这汤太难以下咽。   龚熙诺一副你自作自受我爱莫能助的神情,恨得周英俊直磨牙,最后一扬脖强喝下去,他以他四十几年的人格担保,这是他有生以来喝过的最难喝的汤。   原璟坤熬粥煲汤都严格按照书上的步骤去做,心血来潮的话还会自行篡改其中的小内容,添加或者删减一些食材,不过每次他做完,都不先尝尝味道,自信十足地直接拿来给龚熙诺喝。   周英俊觉得龚熙诺真可怜,临走时趁原璟坤不注意,俯在他耳边,感叹:“受苦了!”   等周英俊走后,龚熙诺照例喝光汤,原璟坤还是问好喝吗,他还是答好喝。   船运公司的事务不能无人照看,再说自打周英俊和宋叶阳在一起后,公司的大部分业务都由宋叶阳负责,周英俊最多做些跑跑道的工作。   周末,原璟坤会带龚玺来医院,宋叶阳过来的时候,父女俩正坐在花园里,龚熙诺握着龚玺的小手在画板上有一笔没一笔地涂鸦,不像和原璟坤在一起那么认真。   “我看熙诺好很多了啊,气色不错,是不是快出院了?”宋叶阳在病房里遇到原璟坤,两人来到花园,没打搅他们,站在远处交谈。   “凑合吧,精神好很多,但是胃口不好,吃得很少。”龚熙诺的胃口问题困扰着原璟坤。“再住几天吧,不着急出院。”   “那他问他父亲的事儿了吗?”宋叶阳望着龚熙诺的身影,忍不住地问起这件事,不知原璟坤打算如何解决。   “没。”原璟坤烦恼地踢了踢脚下的假草。“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说,我怕他又生气。”   “是啊!”宋叶阳也觉得这件事很难办,尤其是原璟坤夹在中间得有多难做。“你先别着急和他说,等他身体再好些的时候,找个适当的机会再说。说的时候别那么冲,他急你不能急,知道吗?”   “嗯。”原璟坤点下头,长叹一口气。“哎。”   龚玺转头望见宋叶阳,兴奋地举起手摇摆着:“宋伯伯!”   龚熙诺的目光朝他们这边看来,宋叶阳和原璟坤一前一后走过去,龚熙诺把龚玺手里的画板抽出来,放到一边,站起来:“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和璟坤说了会儿话。”宋叶阳抱起龚玺,掂掂小姑娘的重量。“媛媛是不是又胖了啊?”   “才没!”不到四岁的龚玺已经开始懂得爱漂亮,最讨厌别人说她胖说她不好看,不满地噘起嘴高声地反驳他。   “哈哈。媛媛,这样,你别叫我宋伯伯了,给我和周伯伯当干女儿好不好?”宋叶阳和周英俊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孩子,他们早有这番心思,不过一直没好意思和龚熙诺提。“那样的话,你就有四个疼你的爸爸啦。行不行?”   “啊,这事儿啊,那你得和我爸爸谈。”龚玺一脸思索的表情,认真地说。   “哎哟,你还有经纪人啊,我还得找你的经纪人谈啊!”宋叶阳逗弄她,亲了亲她的小脸。“媛媛,伯伯有礼物送你哦!走,咱们去看礼物!”   龚玺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周英俊给她从国外带回来的各种小玩意儿还有衣服,乐颠颠地被宋叶阳抱走,撇下龚熙诺和原璟坤。   原璟坤左手握着红透的苹果,右手举着水果刀,自上而下地把皮削成一小片一小片,而不像常人那般顺时针旋转转着圈削皮,削一下停一下,每次刀口都顶住拇指。   龚熙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没敢和他说话,怕他一分神划伤手指。   “别看着我,有压力!”原璟坤背过身,艰难地重复手里的动作,没好气地嘟囔。“这是谁送来的,这么难削皮!肯定不是什么好品种。”   龚熙诺失笑,明明是他的技术不好,还非得强调客观理由。   在原璟坤准备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儿前龚熙诺抢先一步接过表面坑洼得如同月球的苹果,他可不想再提醒吊胆地观摩原璟坤用刀。   “甜吗?”原璟坤收拾着苹果皮,把精致小巧的折叠刀擦干净,漫不经心地问道。   龚熙诺把苹果举到他嘴边,原璟坤象征性地咬了一小口,边嚼边点头:“真甜。”   原璟坤把托盘放到一边,转过脸见龚熙诺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简单又迷人的目光让原璟坤脸色发烫,故意避开似的将视线移到苹果上面:“看什么呢?”   “宝宝,你真好看!”龚熙诺用未曾有过的柔软语气道出从未说过的甜言蜜语,极轻的声调,令人如觉回音。   气氛忽然变得暧昧,原璟坤羞涩地低下头,搭在额间的头发恰到好处地遮住微红的脸。   龚熙诺扳起他的下巴,扭过他的脸,眼神交汇,原璟坤还没来得及看清龚熙诺眼中的光芒,他的唇便凑了过来。   这一瞬间,原璟坤差点窒息过去。   龚熙诺的动作并不疯狂热烈,如同以往为数不多的接吻,那么温情有度,那么缠绵悱恻,那么柔和似水。   双方都有意克制似的,吻得很轻,点到即止。   结束轻柔而节制的亲吻,阻不断热血沸腾的悸动,龚熙诺把原璟坤拥尽怀里,他知道原璟坤喜欢这样,喜欢被他抱着,他像个孩子似的,被大人无微不至地呵护和爱抚。   龚熙诺的身体渐渐好转,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再对工作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   霍伯清名义上暂时代为处理公司事务,日理万机的他做不到面面俱到,难免顾此失彼。   何况M&B集团有个不成文但人人都自觉遵守的规矩,尽量避免隔级汇报工作,杜绝此因产生的工作失误和人员矛盾。   所以,上次不明内情的章甫才火急火燎地追到医院,他既不愿又不想和霍伯清汇报,在他心里,龚熙诺才是他的上司,他的话必须和龚熙诺才能说!   病房里,龚熙诺和章甫面对面地坐着,章甫为公事而来,龚熙诺不能躺着接见他。   龚熙诺在病服外面套上一件灰色的毛衫,章甫是他的下属,他没必要太正式。   “我认为这么做是不对的!因为对于一个建筑物来说,最重要的是它的质量和耐用性,它建好后不是给人们观赏的,是被当作办公大楼使用的。这样为了竞标成功而一味地降低成本,不顾后果,是非常愚蠢的想法。”章甫越说越激动,控制不住地抬高嗓音。“再说,韩国人最重视品质,当然他们对于造价也很在乎,可是物有所值的道理全世界的人都明白吧。总不能为了完成指标和任务,到头来砸了M&B的牌子吧!”   在章甫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的观点时,龚熙诺以最快的速度浏览一遍招标计划书,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毫无变化,仅在章甫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点下头,表示赞同他的观点。   龚熙诺默默地看着最后一页纸上的内容,合起文件夹,置于身前的桌上,转向章甫:“我知道了,这样,我想想,你先回去,好吧?”   “是。”章甫知道龚熙诺肯定能想到圆满解决问题的办法,再棘手的事情拿到龚熙诺面前,都能顺利地化险为夷,他对他的龚总一向信心十足。   章甫收拾好作为证明他观点正确的佐证,刚要离开病房,被龚熙诺叫住:“叫玉忠过来。”   三分钟后,王玉忠站在龚熙诺的面前,捧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摆出秘书特有的标准的记录姿势,听候他的指示。   龚熙诺的胳膊搭在扶手上,竖起小臂,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擦,思考时必带的小动作。   隔了一会儿,龚熙诺长呼一口气道:“找医院借个会议室,下午两点,除了人事部和宣传部,我要见所有部门的部长。”   “是。”王玉忠在本子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草书,黑色的笔杆夹在笔记本中间,一刻不敢耽误地去处理龚熙诺交代的事宜。   医院的会议室比公司的会议室小了几近一倍,工程造价预算部、工程设计部、工程竞标部、工程建设部、市场开发部、行政管理部、国际业务洽谈部和财务部的部长,还有三位副总齐齐提前到场。   在龚熙诺未到前,个个面色紧张,谁都知道龚熙诺此番带病开会的目的所在,这会儿全体脑子高速飞转,搜肠刮肚地想推卸责任的最合理的借口。   两点,龚熙诺准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不仔细观察,龚熙诺和以前没区别,依旧神采飞扬,出类拔萃,还是那副不怒自威的气势。   龚熙诺落座于最正中的位置,将手里的灰色文件夹放在桌上,右手的食指在上面轻轻一抹,文件夹展开匀速旋转,稳稳地停在中间。   “我还没死呢。”龚熙诺的声音和过去一样,依然那么平和,可是在场的人都十分敏锐地察觉,那平和里其实透着一丝不曾有过的严肃。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甚至没人敢抬头看一眼孤零零躺在桌子中央的文件夹,摒住呼吸的结果使会议室显得更加静谧,龚熙诺的那句话甚至出现回音,荡在耳边。   “把我的工资加进去,就会赔钱了,你们算过吗?”没人找得到能回答龚熙诺提出的问题的答案,视线垂得更低。   狭小的会议室里的气氛愈发压抑,压得众人抬不起头,喘不上气,说不出话。   龚熙诺如此严厉地对待下属,极为少见。   韩国ATS株氏会的总部决定在中国地区发展业务,选定在龚熙诺负责的分公司所在的城市开设首个分社。   ATS株氏会在韩国属于相当大型的民营企业,会长曾经受到韩国总统的接见,并且在设立于中国的韩国商会的担任名誉会长,个人声望颇高,各方面的影响力也不小。   ATS株氏会的会长洪闵起曾经与龚熙诺有过一面之缘,交情虽浅,但关系良好。   因此,洪闵起便打算将这枚鲜嫩的橄榄枝抛给龚熙诺。   可惜,他一家之言难以服众。经过召开多次董事会最终做出决定,按照惯例,采取公开竞标的方式。   龚熙诺倒从未想过凭借私交得到这个工程,可他也不能接受为了竞标成功而主动降低标价的做法。   M&B早已不是需要靠赔本赚名声的阶段,他们早已摸索出一套成熟的经营模式,清楚他们应该针对哪个层次的客户,他们的建筑品质,他们的优良服务,他们的独特设计,都值得对方为此付出不菲的费用。   工程竞标部急于求胜,一再逼迫工程预算部降低成本;工程预算部没办法,硬着头皮去和工程设计部商量,能不能降低设计标准和材质标准;工程设计部力求完美自然不肯让步,跑到副总面前抗议,只具备商业头脑不具备专业知识的副总支持工程竞标部的想法,于是闹得互不妥协,章甫觉得事态越来越严重,有必要请示龚熙诺。其实他也不忍心打扰正在养病的龚熙诺。   这次竞标的做法一来违背公司以往的经营原则,即便最后竞标成功,耗时耗物耗力的结局得不到相应的利润,等于白干一场;二来在霍伯清亲自坐镇时期出现这样的事情,不等于将无能直接展示给上司看吗?   霍伯清该怎么想,能怎么想,不管你之前多么努力,多么辛苦,一个小的纰漏都能抹杀这一切,得不偿失!   龚熙诺能不生气吗?能不着急吗?能不发火吗?   “两天时间,我要看到一份新的竞标书。”龚熙诺语气见缓,没再说其他的,站起来离开会议室。   此时此刻,所有人才得以放心地把积压于胸的气吐出来,纷纷地收拾起没记一个字的稿纸,彼此不轻松地对视一眼,鱼贯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66章 Chapter 66   原璟坤上午陪伴井建业,他病情稳定,加之护工的精心照顾,身体和精神都大为好转。   他的情绪不好,不好的原因不言而喻——想儿子。   原璟坤好几次过来都碰见他在睡梦中呓语着龚熙诺的小名“晨晨”,原璟坤很想把这一切告诉龚熙诺,苦于找不到适合的机会。   井建业问过龚熙诺,他的关心表现在提及龚熙诺时他一向无神的眼里会泛起一些亮光。   原璟坤半隐瞒半诚实地大致和他说了说龚熙诺的病情,他再三强调龚熙诺之所以住院完全是因为之前工作繁忙不注意休息造成的,与他的关系不大。   他没说毫无关系,井建业又不是傻子,不会识不破这么幼稚的谎言。   井建业心里清楚原璟坤顾忌他的身体肯定会报喜不报忧,绝对不会和他实话实说。   从原璟坤近些日子憔悴的程度来判断,井建业认定龚熙诺病得不轻。   他还不知道,由于他不辞而别的离家出走,导致失去了他的亲孙儿。   井建业黯然地沉默,坐在他身边的原璟坤清晰地听到一声重重地叹息:“哎,他一定恨死我了!”   原璟坤心里一沉,鼻尖一酸,调整输液点滴速度的手一抖,带动瓶子晃动起来,他握住瓶子,害怕会牵扯到插在手背里的针头。   “他会想明白的。”除此之外,原璟坤再也想不出能够安慰他的话。话说得勉强,心却是充满希冀。   原璟坤下午回到家,把龚玺给周英俊他们送去。   周英俊和宋叶阳打算利用周末去附近的海边小镇游玩,周英俊惦记着带上龚玺一起去,正好小姑娘还没欣赏过纯天然的海景。   宋叶阳觉得原璟坤照顾一家老小委实辛苦,所以趁机减轻点他的负担,有时间好好歇歇。   结束一整天的奔波,原璟坤傍晚时分来到医院。   龚熙诺抓住机会,和他打个时间差,刻意等他不在的时候才召集开会,不然原璟坤是不会同意他在没完全康复的情况下操心工作。   原璟坤没煮粥没煲汤,在医院的食堂买了两份标准餐。   把可以前后移动的桌子推到中间,两人盘着腿面对面地吃饭。   家熬小鱼,红烧茄子,番茄菜花,肉末雪菜,虎皮鸡蛋和醋椒汤,医院的伙食相当不错,当然价格也挺不错。   原璟坤不吃鱼,不是不爱吃,主要是嫌择刺麻烦,而且他不会择,择不干净,小时候挨过卡,挺严重,自后极少吃鱼。   和龚熙诺在一起后,家里平时很少做鱼。原璟坤不主动提出来想吃的东西,芹嫂都不会主动去做。   龚熙诺把他盘子的鱼夹到自己盘里,极为认真仔细地把鱼刺挑出去,连细微的毛刺都没放过。龚熙诺把择净鱼刺的白嫩鱼肉递到原璟坤的嘴边,等他张开嘴巴,一口吞下去。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吃得满足,一个择得快乐。   红烧的茄子没削皮,原璟坤一筷子都没动;鸡蛋的虎皮被他剥下去,只把里面的鸡蛋吃掉;肉末雪菜里的肉末全被他挑去,剩下干巴巴的雪菜,原璟坤唯一觉得好吃仅有番茄菜花。   龚熙诺每样吃了几口,比往日的饭量略有增加,原璟坤已经挺知足,毕竟需要时间慢慢地恢复。   原璟坤擦净桌面,出去倒掉残羹剩饭,再坐回来时,见龚熙诺给一个通红的苹果削皮,动作娴熟,在他双手的操控下,苹果和刀子配合默契,一圈一圈的苹果皮螺旋状地落在盘里。   原璟坤拉起盘子里的苹果皮,一个完整的中间没有间断的长条,由衷地崇拜道:“熙诺,你太聪明了!”   “是你太笨了。”龚熙诺对于他的夸张一向表现得很冷静,这次也不例外,淡淡地回应。   龚熙诺左手的中指和拇指掐着苹果的一头一尾,使着巧劲,把苹果切成大小相似形状不一的小块儿,透明的小碟里堆起个苹果小山。   原璟坤把牙签插进苹果里,送进龚熙诺的嘴里,然后自己再吃一块,一来二去,碟子里的苹果被消灭大半下去。   龚熙诺专心地看平铺在桌面上的报纸,对面的原璟坤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报纸,一会儿喂他吃个苹果,一会儿又看看他……他喜欢这样静静地守着龚熙诺。   龚熙诺可以什么事都不对他做,可以什么话都不对他说,只要感受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便已足够。   原璟坤的目光被报纸缝隙里的一句广告词吸引住:你喜欢我哪里?突然来了兴致,脑袋凑近龚熙诺,问他:“熙诺,你喜欢我什么?”   龚熙诺抬头看了他一眼,显然惊讶于他无预兆的提问,复将视线移回未看完的新闻,像是没听见他的问题,若无其事地继续浏览报纸。其实在思索到底该怎么回答,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还串了行。   原璟坤已经适应他反应太慢的毛病,知道不会太快有答复。于是,不疾不徐地耐着性子期待着他的回答。   龚熙诺忽地笑了一下,一字一顿揭晓答案:“傻、傻、的!”   原璟坤大失所望地瘪嘴,这分明是在敷衍他!   超级不满意他的态度和回话,原璟坤要报复他。   啪地一掌拍在龚熙诺前面,遮住他正在阅读的油墨文字,逼迫他:“你也该问问我,问我喜欢你什么!”   龚熙诺对于原璟坤的招数和拿手好戏一清二楚,他唯有完全配合这一条路可选,他挪开原璟坤的手,把报纸翻过去,顺从他的旨意,问:“那你喜欢我什么啊?”   “呆、呆、的!”原璟坤把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以此来发泄心中不满。   龚熙诺笑望着他,在他的唇上点了两次,在第三次落下后,便被深深地吸附住。   结束下午的临时例会,龚熙诺把章甫单独留下,商讨细节问题。   章甫见时间不早,索性和王玉忠还有张均培在医院吃晚饭,值班的罗美静和杰克作陪。   已过就餐时间,盒饭早已售空,五个人只能吃面。   食堂用餐人员稀少,断断续续有病人家属或是医护工作者过来买饭,他们挑了张中间的大桌子,凑到一起热闹地吃饭。   面还没入口,霍伯清独自一人出现在食堂,不见任睿身影。   王玉忠不知道他怎么到这里找他们,领导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   罗美静视他为透明人,当着众多下属,霍伯清碍于脸面,不方便和她说话,两人连招呼都没打。   “龚先生一个人在病房吗?”霍伯清见他和张均培都在,想必龚熙诺不需要他们陪护。   “不是,原先生在。”王玉忠就实回答,霍伯清知道龚熙诺和原璟坤的关系,没必要和他撒谎。   霍伯清皱一下眉,又快速地舒展开,点下头:“噢。”他先来找王玉忠就是想问问原璟坤是不是陪着龚熙诺。如果原璟坤在的话,那么他不想去打搅他们。   “霍先生,您尝尝这个吧,很有名的,味道相当不错。”张均培夹起一块儿酱牛肉放在小碟子里,递给霍伯清一双干净的筷子。   酱牛肉是他来医院的路上顺道在一家网红店里买的,这家店几乎天天排队,许多人因它独特的味道慕名而来。   霍伯清夹起牛肉,咬下一角,放下碟子和筷子,仔细地咀嚼,感受其中的味道,赞道:“嗯,味道很不错。”   “您已经很少能吃到这么地道的中式菜了吧?”王玉忠觉得霍伯清留美多年,恐怕已经很少能够有机会吃到正宗的中餐。   霍伯清性格温良,私下喜欢和下属们不分话题地聊聊天,偶尔还会打打趣开开小玩笑,借此来了解员工的内心想法。   所以工作以外的时间,若是和霍伯清在一起,大家会相对放松。   霍伯清是公认的最易相处的上司。   “怎么会?”霍伯清挑眉微笑。“我太太做菜的手艺非常棒,她最拿手的就是红烧狮子头,有机会的话,我可以请你们去我家尝尝。”   霍伯清虽在外多年,却仍然保持中国人的饮食生活习惯。   但凡在家吃饭,必是中餐;家人之间必用中文交流,他的子女都会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太太”两个字穿过罗美静的耳膜,令她心里一动,吃面的动作僵住。   霍伯清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接下来的话没再说出来,匆匆离去。   几个人吃得正带劲,龚熙诺穿着粉衬衣,外面套一件灰色的毛衫,下面是黑色的西裤,朝他们款款走来。   眼尖的王玉忠看他走来,首先站起来,张均培和章甫随后跟着起来。   罗美静叹气:“要了命了,吃个饭都这么难,可见你们M&B多剥削人啊!”   龚熙诺停在桌边,抬手示意他们坐下继续吃饭,三个人没动,照旧站着,听候指示。   “吃了饭回去吧,好好休息,这些日子辛苦了。”原璟坤天天过来看他,但没留宿过,张均培和王玉忠一人一天在医院过夜,当然不是在龚熙诺的病房里。龚熙诺觉得他的身体已然恢复,不需要在有人日夜守护,再说,今晚原璟坤会留下。“今晚,有人在。”   王玉忠明白‘有人在’的意思:“是。”   龚熙诺对于他和原璟坤的关系,采取不刻意隐瞒,也不故意宣扬的态度。既不怕人知道又不主动告诉别人,顺其自然,能够接触到他的人毕竟有限。   王玉忠猛然想起来似的:“霍先生刚才来过。”   龚熙诺低下头,皱起眉,手撑着桌面,一贯令人猜不透的深邃目光。   其实霍伯清来找他的目的,龚熙诺一清二楚,不过他们需要找个时间单独深谈。   龚熙诺抬起头,面朝张均培:“通知池颖,明天,视频会议,做准备。”   “是。”张均培又和龚熙诺炫耀他买来的美食,特意挑了一块儿最好的酱牛肉递给他。   龚熙诺咬了一点,把筷子架在碟边,喝口水:“挺好。”转身离开几步,又折回来,嘱咐王玉忠。“让倪师傅把我的车清洗保养一下。”   “是。”王玉忠等龚熙诺走远后才坐下,挑了挑成坨的面。   “你们M&B领导都这毛病的?”罗美静指着剩在两个碟子里的酱肉牛,奇怪地问。   张均培点头:“嗯,他们好像觉得都吃了是不礼貌的。就这样,没辙。”   “我觉得他说话很怪,但是哪里怪,我又说不出来。”杰克吃完面,一边擦嘴,一边苦恼地思索到底哪里不对劲。   “嗯,龚总说话没语气没语调,而且还特别慢。”张均培轻而易举地帮他找到问题所在之处,几乎每个和龚熙诺接触不深的人都不适应他超级缓慢的语速。   杰克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这样。那他要是生气呢?”   “那脸就红了。”张均培把碗推到一边,把剩下的几块牛肉都吃掉,免得浪费。   “那再生气呢?”杰克追着问。   “那就不说话了。”王玉忠替满嘴牛肉说不出话的张均培回答。   杰克的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哪有人生气的时候不说话呢?人不是越生气话越多吗?   “真的。”张均培见杰克不相信的样子,认真地强调。“那是最慢的极致了,不说话了!”   “那他生活中呢?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呢?”杰克忍不住八卦。   张均培摇头:“那不知道,反正工作的时候就这样。龚总习惯挺多的,比如上下班肯定得换衣服,他要是找谁的话,他从来不用电话把他要找的人叫过来,也不用秘书通知,他都是亲自过去,人要在话,再把人带回他的办公室,人要是不在的话,就把事儿写在便利贴上,贴在电脑上,反正不打电话,龚总字写得很漂亮,而且速度很快,和他说话的速度正好相反。他很少用司机,都自己开车,但是他不会修车,每次车有问题,早晨一进大楼,一楼就是司机室,肯定过去来一句,‘倪师傅,刹车灯又不亮了’。”   张均培学龚熙诺说话学得惟妙惟肖,语速和语气都拿捏得很好,王玉忠和章甫憋不住地笑出声来。   “我记得那会儿龚总刚过来,然后有个应酬,他和寇副总去的。在车里,他坐后面,啊对,龚总坐车从来都坐后面,和寇副总说,‘我今儿就不说话了,有什么事你和他们谈吧,有疑问的话,再问我’,一顿应酬饭才吃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不喝酒,也不怎么吃东西,气氛有点严肃和沉闷,转天,寇副总倍儿无奈,直接跟他说,以后有什么应酬您不用列席参加了,等我们回来汇报就行了。打那儿以后,一般的应酬龚总都不去。有事和他说的话,他一般都是,‘你给玉忠打电话吧’或者‘你发给玉忠吧’,他的意思就是不要直接和他说,非得绕个王玉忠。”张均培说着转过头,冲王玉忠别有深意地笑。“是吧,玉忠,你是龚总最得力的助手。”   王玉忠斜眼瞥他:“你嫉妒啊!龚总挺喜欢池颖的,我觉得。”   “对。”章甫附和。“龚总喜欢那种活泼开朗,大大方方的女孩儿,说话做事特别干脆利索的,不喜欢太妩媚太娇柔的女人。他每次路过国际部,都会去对韩办公室,和她说几句话。池颖结婚的时候他还亲自去了呢,别人不都是给个红包不露面。池颖生孩子的时候,他还特意过去问了问生的是男孩女孩。”   “M&B的高管们都有自己的习惯,可以理解。霍先生也是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问一天的安排,心情好的时候从来不问。”杰克比较了解霍伯清。   “正好相反,龚总心情好的时候会问问,‘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心情一般或不好的时候从来不问。他大部分时间心情都一般,他今年下半年有一阵心情挺好的,三年多前吧,有很长一段时间心情也挺好的。”张均培所概述的时间段恰是原璟坤在龚熙诺身边的日子,他的心情能不好吗?   “胡总监的习惯是凡事一定要落到书面上,跟他汇报任何事情都必须有相应的文字材料,要不然他根本不听。他一年四季都是西服衬衫,夏天开车从来不开空调,开窗户,他觉得把窗户关上憋气,冬天也不关窗户,胡总监耐热又耐寒,我们很佩服啊。”章甫和胡楠常打交道,有一次三伏天坐胡楠的车,冒出的汗比蒸桑拿时出的汗还多,差点没中暑。   “哎,物以群分人以类聚,可见,奇奇怪怪的人都跑到你们M&B去了,我估计稍微正常点都不去。正常人去了也得近墨者黑变得不正常了!”罗美静最后总结道。   大家又说了几句闲话,杰克最近学中文学上瘾,每天缠着罗美静教他,还非得学口语方言,罗美静的儿子正值高三关键时期需要她的辅导和照顾,医院的病患因为天气变化而增多,忙得四脚朝天,哪里有时间应付他,正好把他这个大麻烦推给张均培。   张均培乐呵呵地接收过来,找个人做伴儿也不错,何况是这么搞笑的杰克,权当解闷。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67章 Chapter 67   龚熙诺和原璟坤挤在一张比普通病床略宽的床上,原璟坤整个人蜷缩在龚熙诺怀里,龚熙诺抱着他。   他们同床而枕的大部分日子里,原璟坤都必须抱着龚熙诺,或者被龚熙诺抱着才能安稳地睡觉。   冷战的那段时间,原璟坤差不多夜夜无眠,翻来覆去地折腾,心理和身体都不舒服,最后为了能睡会儿觉,干脆抱着龚熙诺的枕头,寻找一丝安慰。   原璟坤每天都脸色青灰,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状态极差。   晨曦微亮,原璟坤换了床,睡得不踏实,若不是龚熙诺在身边,他保证不能习惯新的环境。眼睛努力地睁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粉乎乎地一片重影,是枕头的颜色。不知何时,他的睡姿由侧卧变成趴着。   原璟坤睡觉不老实,虽不至于每早醒来发现头脚倒位这么严重,但也是动来动去,不停地变换姿势。   龚熙诺觉轻,原璟坤一动,准会醒来,怕他着凉,给他盖好被子,再把他重新拥进怀里。   原璟坤嘟嘟嘴,迷迷瞪瞪地翻过身,往龚熙诺的怀里拱了拱,骚扰还在熟睡的他。   龚熙诺两条漂亮的眉毛往中间拢了拢,喉结上下动了动,正困着,没理他。   原璟坤同样还没完全醒来,半闭着眼,手脚并用像藤蔓似的缠住他的身体,脑袋埋在他胸前,左右蹭了蹭。反正他觉得他睡不着了,龚熙诺也不能再睡了。   龚熙诺这次彻底甭打算睡了,顺着他的姿势抱住他,睁不开眼睛,声音慵懒:“宝宝,醒了?”   原璟坤没说话,脑袋在他胸前又上下蹭了蹭,表示醒了,弄得龚熙诺心里痒痒的。   龚熙诺拉过原璟坤身后的被子裹住他,担心冷风钻进被窝吹散热气,原璟坤现在的身体最受不得凉。   他垂下头,贴近原璟坤的脸,亲了亲他的鼻尖,在他耳边细声细语:“睡不着了?”他知道原璟坤换了个新的环境肯定睡不好。   原璟坤稍稍地扬起脸,眯着眼,弯起嘴角,很享受龚熙诺的亲吻,点了点头,又微微地噘起嘴,意思是再亲亲。   “贪心!”龚熙诺捏了捏他的鼻子,为了迎合原璟坤的位置,他的身体下滑一点高度,吻住他的唇。   在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有所升高时,两人默契地停止亲吻。   龚熙诺的病尚未痊愈,原璟坤怕累着他;原璟坤小产还没恢复,龚熙诺怕伤着他,都没敢放肆。   “还是再睡会儿吧。”原璟坤被龚熙诺揽着肩膀,他的手搭在龚熙诺身上,打个哈欠,惬意地闭上眼睛。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洗漱完毕,叠好被子,原璟坤坐在床上,胳膊支着桌面,等着龚熙诺给他做早餐。   医院的条件有限,只能吃现成的,龚熙诺把面包递给他,又沏了一碗芝麻糊。   原璟坤接过龚熙诺手里的芝麻糊,热乎乎香喷喷,深吸一口气:“真好闻,我记得高考的时候总喝,后来喝的少了。”   龚熙诺盘着腿坐到他身后,双臂环抱着他,端起碗,舀了半勺,吹了吹了表面的雾气,喂到原璟坤嘴里:“宝宝,一会儿去买个鸡蛋吃啊。”   原璟坤小产后都没好好补身体,也没好好休息,龚熙诺抱着他感到他瘦了不少,需要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   “你吃吗?你吃我就买,你不吃我也不吃了。”原璟坤撕块面包送到他嘴边。   “嗯,我吃。”龚熙诺搅动着碗里的芝麻糊,有点烫嘴。   “这是谁买的面包?真好吃。”原璟坤把透明的面包袋翻过来调过去地找牌子,可惜没找到,只有生产日期的标签。   “是吗?玉忠拿过来的。”龚熙诺没觉出有多好吃,味道一般。   提到王玉忠,原璟坤侧过脸,盯着龚熙诺,冒出来一句令他意外的话:“我知道,他喜欢你。”   龚熙诺没急着解释,他知道原璟坤后面肯定还有话要说。   原璟坤这么爱龚熙诺,怎么能不敏感地察觉到王玉忠对龚熙诺超乎下属对上司应有的感情。“你让他买很多很多面包吧。”   “干嘛?”龚熙诺奇怪地问。   原璟坤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我用面包吃穷他!”   “坏宝宝。”龚熙诺笑他幼稚的想法。   原璟坤不高兴龚熙诺对他的评价,满嘴面包,含糊不清地挑衅:“他那么听你的话,我看你也喜欢他!”   “你说什么?”龚熙诺抢过他手里的面包,原璟坤伸手想要夺过来,龚熙诺一只胳膊紧紧地圈住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别动,不许动!”   原璟坤象征性地挣扎几下,然后乖乖地不动,像是等着被宰割,装出可怜委屈的样子。   “张嘴。”龚熙诺掰下一块儿面包,举到他嘴边,逗他玩。   原璟坤张开嘴,龚熙诺把面包放进去,快速地抽出手指,提防被咬,原璟坤不好好吃,跟磨牙似的,声音不大不小,故意嘀咕给龚熙诺听:“喂猴呢。”   “对!还是只小懒猴,小笨猴!”龚熙诺一勺接着一勺地喂他喝芝麻糊。   原璟坤一口跟着一口地把芝麻糊咽下去,龚熙诺根本不给他还击的机会。   吃完早餐,不急于收拾,龚熙诺的病号服和原璟坤的睡衣都是淡蓝色,配上粉色的床单被子,整个房间的气氛显得很温馨。   “宝宝,回家好好歇两天,好不好?”龚熙诺早觉得原璟坤每天跑来跑去太辛苦,虽然他没问,原璟坤没说,但他清楚原璟坤还在照顾井建业,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   “怎么了?烦我了?”原璟坤握着龚熙诺的手腕,把手掌贴过去,和龚熙诺的手比大小,结果手掌没人家宽,手指没人家长。   “对,烦死了!”龚熙诺在他的脸颊落下一个吻。   原璟坤转动着龚熙诺的食指上面套着的戒指,不动的话戒指都会晃动,证明龚熙诺的手指比以前细了一圈,他没答应,再辛苦再累,他都愿意,他只想天天陪在龚熙诺身边。   龚熙诺扳过他的身体,和自己面对面,少见地哄他:“宝宝,乖,听话,好不好?”   原璟坤勾住他的脖子,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不想他生气,答应下来。   额头相抵,阳光照耀着两个完美的弧度。   温情一幕持续不久,被咚咚的敲门声打断。   原璟坤反射性地扭头看门,挑眉瞪眼地弹起身体跪在龚熙诺怀里,突如其来的响动吓着了他。   原璟坤本不打算留下过夜,医院人多嘴杂,加之龚熙诺特殊的身份,他这般公然地进进出出已经够惹眼,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撞见,怕会因此给龚熙诺造成不好的影响,到时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龚熙诺揽住他僵直的身体,表现得比他镇静许多,冲他笑了笑。他既不担心别人不管有意还是无心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和想法。   他的私事,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任何人都无法左右。   龚熙诺朝门的方向问了句:“谁?”   “是我。”门外传来周英俊的声音。龚熙诺想原璟坤肯定得去他们家接龚玺,不如干脆让周英俊带龚玺来医院,再把他们送回去,省得原璟坤来回跑,图个现成的方便。   原璟坤撑着龚熙诺肩膀的胳膊软下来,吐口气,噌地抱起衣服跑到卫生间。   龚熙诺下床给他开门:“这么早。”   “你不是说早点过来吗?”周英俊手里提着一个保温壶,还有个塑料袋,给他们带的早餐,稀饭和包子。   “那也太早了点。”龚熙诺抬头看表,不到八点。   “早点好呀,过来监督监督你,这身体才好,得悠着点,我怕你过力受风!”周英俊嘴角上翘,一脸坏笑,把早餐放到桌子上。   龚熙诺没理他的话茬,坐回去:“我们吃过了。媛媛呢?”   “行啊,你们俩现在好的成一人儿了啊!”周英俊瞥见唯一的一副餐具。“才几点啊,孩子还没起呢。再说,叶阳想让璟坤在我们家吃午饭,用带回来的海鲜做海鲜饼。”   龚熙诺点下头,没说话。   “真的,熙诺。你们再生一个吧,把媛媛给我们吧。”周英俊拉过椅子,坐下拿出包子开吃。“两人过日子就得有孩子,起码他的注意力大半都转移到了孩子身上,有利于解放我。”   龚熙诺笑笑,未作声。   周英俊见他不言语,不耐烦地拍拍桌子:“说话啊!”   “我不说话,就是不想打击你。”周英俊的提议和龚熙诺说过多次,次次都被他断然拒绝。   周英俊把包子掰开泡在稀饭里,龚熙诺轻皱眉宇,奇怪这是哪里的吃法,他跟着解释:“叶阳说盐吃多了不好,要定量,于是,在他掌勺多日后,我现在的口味极淡,这包子有点咸。那你们不打算要孩子了?”   “如果你见过老宋生孩子,那么你就会明白的。”龚熙诺沉默半响,用一句深有体会的话间接地回答周英俊的问题。   周英俊停止咀嚼,转头看他,爱因何伟大?因相互不计回报的付出。   “别和原璟坤提这事儿。”龚熙诺叮嘱他。“我们宝宝哪儿都好,就是想得太多。”   “明白!”周英俊边答应边咽下包子,他又不是耿鑫,肯定不会在原璟坤面前提及这些事的。   顺着香味一路寻来的杰克敲门进来,凑到周英俊身边,弯下腰,指着包子,吞着口水:“这是什么?”   杰克很少有机会来中国,对于中国的传统食物了解不多,吃过的更少,所以最近这段时间跟在张均培身边,尝到不少新鲜吃食,但是包子还没来得及提到日程上来。   两个自来熟的人不需要别人介绍,自然而然地坐到一起,三人份的早餐足够两个人享用。   周英俊边吃边给杰克普及有关包子的知识,包括制作方法和品种等等。   两人又吃又聊,不亦乐乎。   龚熙诺感叹,果然是人以群分。   原璟坤换好衣服走出卫生间,见到如此热闹的场面,甚为诧异。   吃过早餐,杰克意犹未尽,周英俊答应有时间带他去吃正宗的小笼包。   杰克吃饱喝足离开病房,周英俊收拾好东西,善解人意举起巴掌:“怎么着,给你们五分钟,够了吧?”   总得留个时间让人家两人说个再见,万一人家要来个吻别,他来场多不合适。   周英俊玩笑的语调让原璟坤有点抹不开面子,装着翻抽屉找钥匙。   “不需要。”龚熙诺侧目看原璟坤,眉目含笑,他喜欢看原璟坤不好意思的样子,脸有点红,耳垂有点红,眨眨眼睛,咬咬嘴唇,这些小表现和小动作都很吸引龚熙诺。   九点半准时召开视频会议。   洗脸、刮胡子、换衣服,一切收拾妥当,龚熙诺坐到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调整一下摄像头的位置,避开病房的门,以白色的墙壁为背景。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龚熙诺抓紧时间,浏览章甫通过邮件发来的各种资料。   公司设有视频会议室,会议管理和网络管理部的工作人员紧锣密鼓地布置会场。   列席会议的人员陆续地进来,在各自固定的位置上坐好,准备需要的文字资料,同事之间不时地闲聊。   会议管理部的廉旭怀里抱着一摞会议记录专用纸张,手里攥着一把中性笔,每个座位一叠纸外加一支笔,挨着发放,转到韩卫身边。   “哎,韩工,你还在你丈母家住着呢?”   “嗯。”韩卫从三年前的助理工程师已提升为工程师,成功地抹掉助理两字。他的性格和龚熙诺相似,少言寡语,总是默默地干活,不喜欢出风头,但是脾气急,不够沉稳。半年前和交往六年的女朋友登记结婚,龚熙诺还亲自参加了他们不算豪华气派可很热闹喜庆的婚礼。“住这儿比较方便,离得近。”   “你不是有驾照吗?怎么不买个车呢?那多方便。”翟旭已移到他对面,问道。   “我媳妇,我妈,我岳母都不放心我开车,说现在马路杀手太多,你是不招惹别人,保不齐别人招惹你吧。”韩卫拧开笔帽,在纸上随便划拉几笔,笔水不畅通,时断时续。“换一支,你们下次买东西能别光图便宜吗?”   翟旭双手夹住迎面飞来的笔,拿起一支笔扔给他:“你人品不行,回回到你这儿不出水,邪门了,可见你这人多矫情。”   会议管理部的翟珊拉着小推车往桌上摆矿泉水,叹息:“哎,内部会议需要这么正式吗?还得发水,你们一人带个杯子不得了!韩工,我觉得你这日子过得太幸福了。媳妇怀孕了吧,不用你操心,有她妈照顾她,住丈母娘家,买菜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啥事都不用管,每天回去准吃现成的,多好,公司离家还近,不用起早贪黑,还省钱。人家就那么一个闺女,肯定把姑爷当儿子看,得多疼你啊!你这媳妇娶的啊,太值了!干脆你们把新房租出去得了,我估计一时半会儿你们也搬不走,还多份收入。”   韩卫笑笑,被人当作羡慕的对象,总是值得高兴的,转向章甫:“对了,我还一直想问问你呢,龚总喜欢什么啊,我打算去看看他呢,打他住院,我还没去呢,怎么着我也得在人家出院之前,买点东西去看看吧。”   章甫停止整理资料,抬头看他:“你一说喜欢什么,我想起来了。早晨池颖,我,寇副总一起坐电梯,上到一半,寇副总突然问池颖,这个韩国会长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池颖想半天,可能没想到,有点为难,然后特温柔地回答他,洪会长和龚总一样,好像没什么特殊的爱好。我就一直憋着没乐。”   “寇副总挺不易的,天天陪吃陪喝陪玩的,整个一‘三陪’!”工程预算部的崔晗把一个文件夹飞至韩卫面前。“龚总每次见着他,就那两句话,‘昨晚喝到几点啊?’‘最近辛苦了。’要么,‘少喝点,对身体不好,点到为止。’”   公司的四位副总,各负其责。   一位主管行政管理,一位主管工程预算,一位主管工程设计和品质,头脑灵活、口齿伶俐、八面玲珑的寇副总主要负责对外事务,参加各种应酬,左右逢源能力极佳,上下黑白都被他打点妥善,不可多得的公关人才。   “我发现你们学龚总说话都学得很像。”韩卫又把文件夹给他飞回去。“你看好了是谁的,再给我。”   “啊啊啊啊……来晚了,不好意思各位!”网络管理部的廖来斌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摘掉斜跨的包,随手扔在椅子上,连连道歉。   “好么,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密码还在你那儿呢,你不来,我们也甭开会了。”章甫看眼挂表。“靳工怎么回事啊,还不来,打个电话催催吧。”   廖来斌是网络管理部的负责人,连网的密码只有他自己知道,连龚熙诺都不能告诉。他蹲在总机前,调试机器:“堵车啊堵车啊,我车不是保养呢吗,哎,难得周末加班啊,我还差点迟到。”   “你怎么不叫池颖把你捎过来呢,你们不是住得挺近吗?”崔晗一口吞掉手里剩下不多的汉堡,把纸盒揉成一团,来了个远投,直中垃圾箱。   “得了吧,池姑奶奶的车技啊,真是不敢恭维。韩工结婚的时候不是她顺路捎我过去吗,还美名其曰为我着想,怕我开车没法喝酒。走高速,前面的牌子明明写着未开通,我说不能走,肯定路没通,而且根本没车走这条道。她不信,死活不绕远,非走,开到一半,果不其然,路被堵死了。我啊以为她得倒回去呢,结果姑奶奶按着喇叭,打着双闪,逆行就下来了,我都服了真的。上次,我和龚总,我们仨一块儿坐车。池颖一拐弯,就看玻璃前面的那香水瓶哗倒那边去了,然后哗又倒这边来了,为了抢在绿灯变红之前过去,那一脚油门啊,龚总坐后面,脸色都不对了,提醒她,‘不着急,慢点开’。下了车,龚总直问我,‘她这样开车,她老公能放心吗’。我坐车从来不晕车,一坐她车,我保证晕。”廖来斌卷起网线,打开电脑,做个OK的姿势。“好了。”   池颖和对韩部的几位同事最后进入会议室,池颖和他们全部用韩语交流,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在座的都没听懂。   每个分公司涉及海外事务的部门员工都必须是本土人,这样有效地避免因地域差异造成的矛盾,尤其针对一些民族意识比较强的国家。   靳克军感叹:“说的真好,多流利,就是一个字都没听懂。来,章工,跟他们PK西班牙语。谁怕谁,咱也有会小语种的人。”   “你当初怎么想起来要学西班牙语了呢?”韩卫自打得知章甫当年学的外语语种是西班牙语就纳闷,公司从来都没有西班牙的业务。   “其实我最心仪的专业是斗牛。”章甫有意开玩笑,缓解越来越严肃和紧张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68章 Chapter 68   会议准时召开,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如往常一般,言简意赅地向龚熙诺汇报各项事宜的计划与进展。   工程设计方案不存在任何问题,办公的用途对于设计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想必其他竞争对手的设计理念都大同小异,谁在这方面都不会有太大的优势。   不过,章甫的方案仍有过人之处,按照他的设计理念,大楼在日落后会自动开启通体照明功能,到时候,整个大楼璀璨生辉,如同闪烁在夜间的一颗明星。   采用最新的环保节能设计,白日储存能量以供夜晚的照明。   工程预算部重新进行造价预算,与龚熙诺估算的相差不多。   唯一棘手的问题是如何取得ATS株氏会会长及其他董事的信任,洪闵起会长下周会前来中国,考察几家参与竞标的公司,根据各家的实力,决定到底将工程交付哪家公司。   会议结束,龚熙诺又和池颖单独谈了半天,确定下来该如何接待洪闵起会长,池颖会将撰写好的接洽流程尽快发给龚熙诺,供他参考。   处理好公事,龚熙诺关掉电脑,转动僵直的颈部,在王玉忠的提醒下,才发现不知不觉已到中午,吃过饭,一觉睡到晚八点。   龚熙诺醒来后拿起手机,既无短信又没未接电话记录,原璟坤不可能会这么听话,不骚扰他,肯定有问题。   在周英俊家吃过午饭,原璟坤和龚玺没久留,回到家后,龚玺一个人在房间里跳舞画画儿,自娱自乐,不需要原璟坤陪着。   原璟坤一直摆弄着手机,斗争要不要给龚熙诺打电话。   凭什么每次都是他主动打电话,不行,这次说什么都得让龚熙诺先给他打电话,他得摆次高姿态。   原璟坤隔一会儿按一下手机,手机的屏幕闪亮,显示时间。   整个下午悄无声息地过去,手机毫无反应。   龚熙诺的电话号码他烂熟于心,来来回回输了几次数字,犹豫要不要按通话键,每次又直接退出去,绝对不能心软。   天黑后,吃了晚饭,原璟坤绷不住了,举着手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用家里的电话往手机上打,又用手机打家里的电话,证明手机接听都没问题。怎么还不来电话呢?   原璟坤有点心急。   在原璟坤准备投降认输时,不甘心地按着号码,输到一半,手机提示来电,这下,原璟坤开心了。   刚想接听,眼珠一转,手指离开绿键,故意多响几声。   着急吧,谁叫你现在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单调的铃声接连响了几遍,在原璟坤觉得再不接龚熙诺会挂掉时按下接听键,不出他所料,龚熙诺的声音透着一丝焦急:“宝宝,怎么不接电话呢?”   原璟坤捂着嘴狂笑,憋得锁骨都凸出来,使劲忍着笑,装出爱答不理的语气:“干嘛?”   龚熙诺一愣,原璟坤声音冷淡,态度不好,很少有。难道还生气不许他过来吗?于是,语气愈加轻柔:“吃饭了吗?”   原璟坤喜欢龚熙诺哄他,喜欢龚熙诺这样的态度对他,喜欢龚熙诺紧张他照顾他,机会难得,怎么能不充分利用呢。憋着肆无忌惮的笑,语气照旧不冷不热:“吃了。”   龚熙诺很快反应过来,他这么了解原璟坤,还能猜不透他的心思吗?他的一举一动,龚熙诺都清楚他的目的和意图。   龚熙诺根本不需费脑子想办法应付他,一句话就能戳中原璟坤的软肋:“噢,没事,我挂了啊。”   “啊……别啊……”原璟坤腾地坐起来,害怕龚熙诺真的挂掉电话,那样的话,他再打过去,岂不是由主动变被动了?   “不是没什么话和我说吗?”这下换龚熙诺笑。   又上当了!原璟坤懊恼地扯着被角,为什么要怕他呀!真是的,挂电话就挂电话呗,谁不会啊!大不了再打过去,真讨厌,又被他笑话。   “哼!”原璟坤吭哧半天,又羞又怒,想不到要反驳的话,从鼻子里发泄怨气。   “宝宝,我想你了。”龚熙诺说这类话的时候语气和平时无异,可是原璟坤能听出来里面的不同,大概只有他,才能如此细致地看出听出观察出龚熙诺微小的情感流露。   原璟坤又展开笑容,他每次和龚熙诺闹脾气,持续的时间都很短,三分钟过后心就软了,五分钟的热气都坚持不住,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主动和好认错。   在这方面,龚熙诺显得心眼比较小,他不生气则已,一旦生气便不理睬原璟坤,一天两天算短的,最开始彼此不了解时,一个礼拜都不算长。   不过每次和好后,龚熙诺对原璟坤的态度都比原来更加温柔,更加体贴,更加关怀备至。   周一,倪鹏驾车准点停在医院门口。   十分钟后,身着黑色风衣的龚熙诺朝车子走来,神色如常,步履不疾不徐,除却明显的消瘦,不见半分大病初愈的弱势。   到了公司,出了电梯,龚熙诺直奔位于最里面的办公室,王玉忠左拐行政管理部。   “龚总,早!”外间的秘书站得笔直,娇柔的嗓音,甜美的微笑,礼貌的问好。   “早。”龚熙诺刷了卡,进入办公室,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   王玉忠正在给新入职的人员布置工作,龚熙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打扰一下。”   王玉忠坐着没动,转过椅子注视着他,新员工不明就里,紧张地站起来,声音发抖:“龚总……”后面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龚熙诺手里拿着一个断裂的衣架,面朝王玉忠:“这是怎么回事?”   王玉忠好笑:“断了呗。天气太冷,您这个用的时间又太长了,塑料的容易裂。”   “都第三个了。”龚熙诺说着,把剩下的部分折成一小段一小段。   “那您还有用的吗?要不我先给您一个。”王玉忠心想,这和第几个有什么关系。   “有,还有两个。”龚熙诺把手里的塑料扔到脚边的垃圾箱里。“这是你什么时候买的?”   “这是您买的。”王玉忠提醒他。   “噢,是么。”龚熙诺显然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买的了,没说其他的,转身离开了。   王玉忠没送他,接着整理手头资料,新职员拍拍胸口,放松地坐下,盯着垃圾桶里的衣架残骸,不解:“已经都裂了,龚总干嘛非要折成一段一段的才扔了?”   “生气了呗。”王玉忠最清楚龚熙诺的脾气。   “啊,是吗?那怎么办?”新职员从龚熙诺平静的脸色和语气里没看出来他生气的迹象,不禁疑惑。   “甭害怕,没事。”王玉忠拍拍新职员的肩膀安慰他,继续交代他今日应完成的工作。   龚熙诺换上只在接待重要贵宾时才穿的一套量身定做价值不菲的西装,愈发衬得气质高贵俊朗不凡。   池颖和章甫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池颖担任翻译职能,其实龚熙诺对韩语并非一窍不通,具有一般的听说读写能力,不过未达精通水平。   龚熙诺原来有个上司是韩国人,他坚持只用母语与人交流,拒绝使用英文或其他语种。   而翻译人员在翻译过程中难免有所疏漏,为避免因此产生的问题,龚熙诺刻苦地自学韩语,短短三个月时间,基本掌握他们之间常用的词汇,听说凑合,读写一般,反正能和他进行正常的交流,不至于鸡同鸭讲。   龚熙诺在香港工作期间,对于学习粤语似乎天生无能,听得懂,怎么都学不会,好在他的上司能够听得懂普通话,最后他说他的普通话,上司说上司的粤语,不影响彼此交流。   几个副总和各部门负责人一字排开,迎接ATS株氏会的洪闵起会长及其他董事的到来。   洪闵起会长身材匀称,黄白相间的衬衫与灰色西服搭配,倍显年轻,充满活力,根本不像年近半百的人。   满头银丝,方脸宽额,皮肤白皙,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亲切地握住龚熙诺的手,他们相识多年,称得上是老朋友。   两人分别用对方国家的语言问好,向彼此介绍身后工作人员的身份。   结束寒暄,龚熙诺带路,洪闵起一行人朝里面走去,他们前来的目的是考察M&B分公司的实力,参观他们的工作状态和环境。   尊重韩国人的习惯,在进入每个部门前,全体人员都换一次性拖鞋。细节往往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绝不能犯因小失大的错误。   龚熙诺亲自为他介绍M&B集团的企业发展历程和企业文化等,转到哪个部门,便由哪个部门的负责人为其讲解他们的工作内容,他们更多地停留在工程设计部和品质部。   在工程设计部的会议室,章甫为他们讲解整个设计方案及施工流程,通过三维技术展示建成后的办公楼实体效果,模拟整个建筑过程,利用动画技术展现使用情况;在工程预算部,崔晗通过表格对比图,充分说明预算的精准度及合理性;在工程品质部,负责人将所有需要用到的建筑材料一一展示出来,包括各种权威部门出具的具有法律效应的质检报告书……   洪闵起不时地和龚熙诺低声交流,几位董事时不时地提出各种问题,涉及到的部门负责人都滴水不漏地给出完美答案,他们早已料到各种突发情况,准备出多套应对方案。   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对于他们来讲,根本没当回事,难不倒他们。   洪闵起和几位董事在贵宾接待室略做调休,龚熙诺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一个上午不停地动脑子,不停地走动,不停地说话,实在耗费体力,有些支撑不住,趁着间隙,在卫生间整理仪表。   “洪会长对于咱们比较满意,几位董事好像也没什么异议,不出意外,这个工程肯定是咱们的。”龚熙诺抽出纸巾,擦干额上的细汗,声音发虚。“负责这边事务的崔理事会中文,全总务也会中文,你们交流应该不成问题。”   章甫盯着镜子,他知道龚熙诺的意思,这或许是龚熙诺在任的最后一个项目。   对于龚熙诺的交代,他没像以往那样说是,说知道了。   如果龚熙诺不再是他的上司,他觉得他可能会丧失设计的热情。他抽出纸巾递给龚熙诺,点头表示明白。   龚熙诺擦擦手,把纸巾扔进垃圾箱,双手撑住大理石的台面,低着头,喘息微微急促:“给我五分钟。”他需要休息和调整。   按照原计划,在公司餐厅解决午饭。   正宗的韩餐招待他们,洪闵起品尝完,挑起大拇指,赞道:“这是我在中国吃的最地道的韩餐。”   池颖笑着解释:“这是正宗的韩国厨师的作品。”   “噢,原来如此。”洪闵起跟着笑起来,给龚熙诺倒满一小杯烧酒。   章甫不动声色地打算替他喝,龚熙诺使了不必的眼色,和洪闵起饮尽杯内的烧酒。   洪闵起放下酒杯:“嗯,咱们的这个举动,中文怎么说来着?”   龚熙诺思索一会儿,欲言又止,一时没想起来合适的词语,池颖从旁圆场:“龚总光和您说韩语,他已经想不起中文该怎么说了。”   洪闵起哈哈大笑:“没关系,我也经常这样。有时候英文说多了,会记不起韩语。”   说笑间,带过一段小插曲。   参观结束,龚熙诺婉拒洪闵起以私人名义共进晚餐的邀请,答应他改日约在高球夫球场,一比球技。   洪闵起是高尔夫球高手,在龚熙诺所在的城市有一个高尔夫球场,龚熙诺是钻石级会员,偶尔光顾。   开完临时会议,已近傍晚。   王玉忠陪龚熙诺回医院,其他人收拾着东西,商量去哪儿大吃一顿,以缓解精神高度紧张所带来的疲劳。   章甫没心情,拿接儿子下辅导班为借口不参加聚会,目送龚熙诺的车开出视线,才朝相反的方向发动车子。   王玉忠透过反光镜注意到龚熙诺的脸色不好,紧锁眉头闭着眼睛,好半天才大喘一口气,不由得忧心忡忡,小声提醒倪鹏放慢车速,减少颠簸带来的不适。   车停在医院门口,龚熙诺没有要下去的意思,保持一成未变的坐姿。   倪鹏把他这侧的车窗玻璃打开一丝缝隙,空气流通有助于龚熙诺呼吸顺畅,还能减少车内车外的温差。   车内安静,龚熙诺费力的一呼一吸听得格外明显,王玉忠眼珠不错地盯着反光镜,眉头拧到一起,连他自己的呼吸都觉得困难。   龚熙诺的右小臂挡在司机座背上,额头被手臂垫着,左手按着胸口,抵御着强烈的疼痛,一动不动,一声未出,不到万不得已,龚熙诺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有这般表现。   如此僵持半个小时,车内的温度变得与外界无异,倪鹏关闭窗户,和王玉忠对个眼色。   两人都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万一由于时间的拖延,对龚熙诺的病情造成不良影响怎么办?谁都负不了责。   王玉忠扭过身体,焦急到直白地询问:“龚总,您还能走吗?”他估计龚熙诺够呛能走回病房,恐怕需要轮椅。   “能。”龚熙诺长出一口气,直起身体,灰白到发青的脸色吓了他们俩一跳。“倪师傅开车回去吧,辛苦了。”   王玉忠为他打开车门,龚熙诺发现他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撑着面前的椅背,勉强走下车。   在原地停顿片刻,龚熙诺和王玉忠一前一后走向医院,倪鹏直到目睹他们进入医院才开车离开。   龚熙诺视线模糊,脚步发飘,精神不济,快走到病房时,碰到迎面而来的杰克,他下意识地站住。   杰克快步走来,耸肩:“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的那个他来了,发现你不在,你知道的,我们不能撒谎,于是……”   事情仿佛在龚熙诺的预料之内,他并未表现得多么惊讶和慌张,他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急着进去,而是回头对王玉忠说:“有口香糖吗?”   “有。”王玉忠在随身的包里翻出瓶装薄荷味的口香糖,倒出一粒递给龚熙诺。   龚熙诺刚才喝了烧酒,口腔肯定会残留酒的味道,他不想被原璟坤闻见,欲用口香糖的味道遮掩。   他快速地咀嚼几下,吐到王玉忠适时送到眼前的餐巾纸里,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整理好衣服,强打起精神才走进病房。   王玉忠自然被留在门外,落寞又羡慕。   杰克抱着胳膊,一脸苦恼烦忧:“你说,我要不要给他送个……”又蹦中文。“……搓衣板?”   王玉忠无奈地笑:“张均培尽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哪里乱了?在中国,丈夫做错事,不是都要跪……”杰克坚持用中文说那三个字。“……搓衣板?这次绝对是龚的错!”   王玉忠嗤笑:“现在都用洗衣机了,哪儿找搓衣板去呀!走吧,一会儿张均培来接你吃饭,咱一起,反正我晚上没事,正好陪陪你们。”   “是我们陪你吧。还有,你是……”杰克撇嘴,又冒出一个新学的词。“……电灯泡!”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69章 Chapter 69   说一点都不心慌,那是不可能的。   龚熙诺在门外调整着状态,努力呈现出一副轻松的神情和良好的精神面貌。   假如他知道他此刻的面色有多么的难看,他就应该明白他的刻意掩盖有多么的明显,令人一眼便能看穿的假装。   龚熙诺推开门,加快语速企图掩饰无力的声音:“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又过来了?”   原璟坤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过椅子,默默地注视着他把风衣挂到衣架上的动作,他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的一声不吭说明他在生气,而且非常生气。   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原璟坤今天是不应该出现在医院里。   他上午去看井建业,他的病情有所好转,起码比前些日子有精神,治疗总算不再是徒劳,对抑制癌细胞的扩散起到一定的效果,原璟坤听完医生的介绍,既欣慰又高兴。   下午顺路来陪龚熙诺,尽管答应他好好休息两天不再过来,可终究放不下心,龚熙诺一个人在医院,多寂寞多无聊,他要是在的话,龚熙诺还能多吃些东西。   哪知道,他满心欢喜过来,迎接他的是空荡荡的病房。   平整的床单,叠好的被子,不像是出去散步的样子。   原璟坤来到医生办公室,找杰克问龚熙诺的下落。   面对态度坚决非要得到实话的原璟坤,杰克不好意思撒谎,一五一十地对他和盘托出,没一点隐瞒。   原璟坤深吸一口气,他再生气再恼怒,都不能把气撒到杰克身上,这点理智他还有。   龚熙诺的倔脾气,他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这点他最清楚。所以怪不着杰克把人放走。   原璟坤一直坐在病房里等着龚熙诺,他没主动给龚熙诺打电话,他知道龚熙诺带病回公司肯定有特别重要的事等着处理,这个时候,他不能打搅他,什么事什么话都得等他回来再一并算总账。   原璟坤愤愤地磨牙,越想越生气,他难道真的不打算要命了吗?还想不想出院了啊?他不在乎他的身体,也不在乎自己的想法吗?   他不是不知道他若是有个什么,自己得多难过多担心,自己这么依赖他,这么离不开他,他怎么就不能为了自己好好保重身体呢?   到底是生命重要,还是他的地位金钱成就重要啊?   原璟坤早想好等龚熙诺回来他要质问的话,他甚至都做好两人会为此吵架的心理准备。   龚熙诺见他没答话,走近他,蹲在他面前,拉起他的手,露出暖人的笑:“宝宝,怎么了?谁惹我们宝宝生气了?”   事实上,当原璟坤面对龚熙诺青白土灰的面色时,那些怨气怒气自动消失不见,直到无影无踪。他怎么忍心怪他呢,怎么舍得责问他呢,怎么可能和他吵架呢?   原璟坤心疼万分地摸摸他的脸,责问刹那间变成满满的自责,若不是因为他,龚熙诺怎么会成现在这样呢?   那么高傲的人,那么自信的人,那么成功的人,为了他,不得不放弃唾手可得的职位,放弃辛苦打拼的事业,放弃无限光明的前途。   换做谁都会不甘和不舍,长期压抑在心的积郁,无处发泄,他的病多半因此而生。   每次想到这些,原璟坤便心如刀绞,难受不已。   龚熙诺握住他的手,顺着脸颊移到嘴边,亲了亲他修长的手指,撑着椅子两边的扶手站起来,就势坐到床边,他真的没力气去哄原璟坤,眼皮沉重,只想好好睡一觉。   原璟坤帮他脱掉西服,解开衬衫的衣扣,换上舒服的棉质睡衣,盖好被子。   手里攥着残留龚熙诺体温的衬衫,原璟坤的泪差点掉下来,他俯身亲吻龚熙诺光洁的额头,心里默念:熙诺,我爱你。   原璟坤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直守着似睡非睡的龚熙诺。   龚熙诺睡觉时一般情况下都保持一个姿势不变,很少侧卧和翻身。   但今天不同往日,不仅频繁地翻身,还蜷缩着身体,头埋在被子里。这是只有在胃痛和身体不适时才会有的表现。   原璟坤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凑过去掀开被子,龚熙诺的手紧紧地揪着胸前的衣服,眉头深锁,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原璟坤的手搭在他的额上,滚烫的触感使他一下子变白了脸色,再摸摸他的身体,感觉比额头的温度还高。   原璟坤急得连续不断地按着电铃,护士小姐进来见状,一路小跑地去找医生。   恰在一起值班的罗美静和杰克疾步而来,原璟坤向后退几步,让出地方,方便医生为他做检查。   “胸口疼?”罗美静松开他抓着衣服的手,解开前两个扣子,在手心来回搓了两下听诊器,检查他的心肺功能。   杰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种热度根本不需要试表便知是发高烧。   罗美静检查完毕,示意他再检查一遍,杰克戴好听诊器,检查的时候不由得皱起眉。   罗美静和杰克的诊断结果一模一样:胸膜炎。   罗美静边填写病历夹边对护士下医嘱,原璟坤等不及,只好问杰克:“为什么会这样?严重吗?”   杰克收起听诊器,放入医袍的口袋:“累的。嗯,怎么说呢,不很严重,但……也要多注意。不要累着,不要生气。”   “他现在这样的身体根本不应该工作,何况还喝酒,以后必须戒烟戒酒!他的心理压力太大,你好好劝劝他,公司离开他,一样会运转,干嘛非要这么拼命?身体是自己的,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健康。要是再这么下去,离英年早逝可不远了,我可不是吓唬你们!”   罗美静得知龚熙诺居然私自出院,带病工作,医生最生气病人不配合治疗。   这下好,累得病情加重,她能有好态度好语气吗?   原璟坤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地面,罗美静的话说得他心里更不是滋味,更自责不已,尤其是最后一句半是提醒半是威胁的话,更是加剧他的担心。   杰克瞧着他的脸由白变青,再到后来的面如土色,有点不忍心,来到他身边,宽慰他:“其实没那么严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他不能累着,就得累死别人!他不能生气,就得气死别人!”罗美静看了一眼没再说话的原璟坤,确认输液的药物无误后,对龚熙诺是疼惜又生气。   医生和护士离开病房后,原璟坤靠床而坐,托起龚熙诺插着输液管的手,手背的血管因为总是扎针的缘故出现微小的肿胀,手指小心翼翼地滑过鼓起的部位,一颗泪滴在指甲表面,凸起的血管阻止顺流而下的态势。   罗美静的话深深地刺痛原璟坤的心,话音未落的瞬间,原璟坤甚至冒出放弃的念头。   现在退出,为时不晚。   冷静下来,又为慌乱中产生的冲动想法而后悔。   事已至此,他怎么还能随便动摇呢?怎么还能轻易退缩呢?   不管今后如何,不管他们将来过上怎样的生活,不管贫穷或富有,不管健康或疾病,他们都一定不离不弃,相依相守。   这是一辈子的承诺,原璟坤的一辈子,龚熙诺的一辈子,他们的一辈子。   龚熙诺的病情好转,身体恢复后,原璟坤始终没再提及这件事。   事情已然过去,质问和责备都毫无意义。   龚熙诺自知理亏,出奇地配合治疗,凡事不再逞强,积极喝药打针。   即便没有食欲,也尽量多吃饭;即便不想睡觉,也尽量多休息,不出几日,精神状态大见起色。   龚熙诺盘腿坐在桌前,保温壶里盛满鸡肉面汤,面软汤浓,香味扑鼻,红白黄绿色泽诱人,令人食欲大开。   龚熙诺把香菜择出去,挑起面,热气发散的功夫,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正在直播的足球比赛。   坐在他对面的原璟坤显得有点无聊,手里玩弄从床单上扯下来的线头,敲着桌面,提醒他:“面凉了,快吃。”   “噢。”龚熙诺正看得带劲,视线舍不得离开屏幕,凭感觉把面条送到嘴里。   原璟坤扭头瞥一眼热火朝天进行中的球赛,都要恨死它了!   龚熙诺的全部心思都在球赛上,隔了好一会儿,才又挑起一筷子面。   原璟坤把线头团起来又拉直,拉直又团起来,反反复复地折腾无辜的线头,手托下巴,没话找话:“本来是我煮面来着。”   到底是芹嫂的厨艺精湛,鸡肉面汤可谓称得上色香味俱全,比原璟坤中看不中吃的手艺强上百倍。   “嗯。”龚熙诺心不在焉地应着。“然后呢?”   “然后……煮烂了!”原璟坤本打算亲自煮面的,结果不知是一不小心还是过于小心,把面煮得极烂,用筷子根本挑不起来。他还自我安慰,面汤嘛,煮得烂点没关系,吃着方便,不用费劲嚼。   芹嫂及时地拦住他把不成条的面汤倒进保温壶,这要是等到了医院,还不得成一坨浆糊,完全没法吃。-   龚熙诺听着原璟坤缺乏底气带着挫败感的语气,笑了一下,挑出一块鸡肉里的小碎骨,夹起鸡块直送到原璟坤的嘴边。   原璟坤嚼着软嫩的鸡肉,欲言又止:“熙诺……”   “嗯?”龚熙诺放下筷子,面剩半碗,无心吃饭,专注于形势越来越激烈的赛况。   原璟坤其实一直想和他谈关于井建业该如何安排的事,苦于总也找不到适当的机会。   龚熙诺的身体一天天地恢复,康复在即,现在是最佳时机。   可是,原璟坤想不出要怎么说才能恰到好处地表达他的想法,万一龚熙诺不同意他的提议,或是龚熙诺再为此生病,到时该怎么办?   原璟坤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说,不停地做思想斗争,内心犹豫不止。   “眼镜脏了。”原璟坤想着,还是先别说,不如等到龚熙诺出院后再谈,省得节外生枝,事倍功半。   龚熙诺偏过头,躲开原璟坤伸过来要摘眼镜的手,马上中场休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等下。”   临近新年,龚熙诺已近痊愈,霍伯清和从日本抽身而来的胡楠来医院探望他,三个人进行一番深入的长谈,双方协商后,对于龚熙诺的工作问题做出如下处理:   龚熙诺以身体健康状况欠佳,需要长期休养为由,无法继续胜任该职位,集团及本人均同意提前解除合同,按照集团相关规定,该级别的人员应提前两个月递交辞职请求,因此龚熙诺的任期至2月28日结束。   在M&B集团,不论员工辞职还是解聘员工,除却人事部门的负责人会约其谈话外,所在部门的高管也会与员工有所交流。   按照惯例,霍伯清例行公事般地将需要告知龚熙诺的内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字不差地说给他听。   龚熙诺坐在他俩对面,室内温度不低,一件蓝色衬衫并不觉得冷,黑色的西裤和皮鞋。表情淡然,静静地倾听,直到霍伯清说完,自始至终,不曾开口。   霍伯清将中英文一式两份的合约摊开平放在玻璃桌上,递给他一只签字笔。   龚熙诺没接悬在空中的签字笔,掏出随身携带多年的钢笔,拔下笔帽,插在笔尾,站起来,俯身快速地浏览一遍合约内容,手搭纸面,准备签字。   一直沉默不语的胡楠忽地握住龚熙诺的手,潮湿的眼角流露出极大的不舍之情,在最后时刻,他仍旧不甘,垂死一搏:“熙诺……”   笔尖轻点纸面,留下一个小小的圆圆的墨迹,停滞不前。   龚熙诺没看胡楠,他一直在回避霍伯清和胡楠的目光,他无法面对他们充满失望的神色,愧疚沾满心扉,他没说抱歉对不起之类空洞的话,这份错爱,岂是一句对不起可以化解的?!   胡楠紧紧地盯着他,尽管龚熙诺没做出任何回应,但他从龚熙诺五官不易察觉的变化中感受到他内心的动容,为难?不舍?不甘?失落?   熙诺,何苦非要如此?   难道他对于你来讲,真的如此重要吗?重要到你不惜放弃一切,冒险从头再来?   事到如今,胡楠还是无法彻底理解他和原璟坤之间的感情。   僵持片刻,胡楠主动松开手,龚熙诺心意已决,绝对不是他一句话可以改变的。   他再怎么劝说,再怎么挽留,都已无用。   大局已定,这天早晚要来,或许早些离开对于龚熙诺是好事,他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安排以后的事。   龚熙诺在四份文件的右下角分别签署中英文名字,收起钢笔,坐回去,还是无话。   霍伯清确认签署无误,把文件排列整齐,收进文件包。   气氛一时沉闷,三人均是无话可说。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霍伯清对他说了几句好好休息保重身体这类关切的话,和胡楠对视一眼,胡楠什么都没说,站起来要走。   龚熙诺送他们至病房门口,霍伯清离开之际,突然抱住龚熙诺,像长辈似的拍了拍他的脊背,给予他力量一般,为他鼓劲:“保重!”   龚熙诺目送他们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回到病房。默立于窗前,冬日的阳光洒遍全身,金灿灿地发亮。   龚熙诺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拉过纱窗,阵阵微弱的寒风吹进来,额前的细发飘起又落下,夹杂着阳光味道的花香传入鼻内,龚熙诺深深地吸一口气,沁人心肺。   龚熙诺实在没想过会在病房结束他在M&B集团的职业生涯,其实这一幕他早已反复预想过多次,甚至想过他应该有怎样的表现和怎样的心情,当这天真正来临时,他反而比想象中镇静和淡然。   大概这天来得太早,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抑或他早已接受现实,做好思想准备,所以,他才会这么冷静平和,这么泰然自若。   也许还有一层关系,他没意识到,他不想在霍伯清和胡楠前面表现得太不舍太失落,毕竟是他主动选择离开,为了维护自尊和面子,他都不可能有任何失态的表现。   龚熙诺仰望蓝天,在M&B集团任职期间的一幕幕重现眼前。   犹记当初,Clarence打算安排他接手中国分公司,在与他谈话时,明确地表示:   现在中国分公司是赔钱的,所以,你没有薪水。   如果你能在短时间内扭亏为盈,那么你的奖励是分公司的股份,但是,你只有六个月的时间。当然,如果你没能做到,那么很遗憾,你必须引咎辞职。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   龚熙诺转天便签下军令状,他没作保证,没说大话,没信誓旦旦地表决心,一刻不误地走马上任。   一个星期内,理清分公司目前的运转情况;分析了近半年来的财务报表,找出亏损的根本原因;重新整合部门,调配人员分工;改革公司现有的制度,取其长避其短;亲自拜访与之保持合作关系或曾经有过合作的客户,凡事必定身体力行。   在龚熙诺的带领下,公司下上员工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充满干劲,誓要做出一番辉煌的成绩。   在全体人员废寝忘食的共同努力下,历尽千辛万苦,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的奋斗,竞标成功一项国家级重点工程,不但顺利完成年度指标,还有助于提升公司的形象和名气。   工程到手后,龚熙诺事必躬亲,整整四个月在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和衣而睡,整整四个月顿顿错过吃饭时间,顿顿馒头和白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他和章甫一人一张单人床,常常谈论至半夜才睡,清晨又不得不醒来继续。   在此期间,分公司又陆陆续续地接到大大小小不少工程,名声渐起,业务量迅速增长。   一年后,当龚熙诺和章甫站在新建的完全属于他们的高层办公大楼前,章甫第一次见到龚熙诺的笑容,那笑容很迷人,很温暖。   Clarence履行他的承诺,给予龚熙诺10%的分公司股份作为奖励,此后每年增长1%,平级人员中龚熙诺的薪资水平最高,没人敢有任何异议,当初谁都没有签署“生死状”的魄力,谁都没有接受不成功便成仁的差事的勇气。   龚熙诺之所以带病坚持参与ATS株氏会的竞标工作,原因在于他需要一个完美的落幕,善始必须善终。   这些值得骄傲的成就已是过去,合约一签,意味着两个月后他这辈子都不会再与M&B集团有任何瓜葛;意味着他今生再不会从事关于建筑行业的任何工作;意味着他需要在另外一个陌生的行业重新开始;意味着他可能成功可能失败……   龚熙诺并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原璟坤对于他来说,重如生命,纵使得到一切,没有他在身边,都毫无意义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70章 Chapter 70   霍伯清和胡楠并肩走出电梯,在大厅遇到迎面而来的原璟坤。他们和原璟坤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彼此间留有数米的距离。   胡楠的脸色非常不好,在见到原璟坤后,更加难看。   归根到底,一切皆由他而起。   古语言,红颜祸水,一点不假。   胡楠毫不掩饰他眼里的怨气和愤怒,狠狠地瞪着原璟坤,长运一口气,转身向侧门走去。   霍伯清尴尬一笑,礼貌地点头:“不好意思。”   “没关系。”原璟坤不计较胡楠的恶劣态度,客气地笑。   两人擦身而过,原璟坤等电梯的时候,侧过脸看着霍伯清离开,直觉告诉他,他们和龚熙诺之间应该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他一时没想到会是龚熙诺的离职。   病房的门虚掩着,原璟坤轻轻地推开进去,龚熙诺双臂环抱胸前,面窗而立,不管何时,龚熙诺总是站得笔挺,这会儿却微微驼起背,颓废和疲惫的标志。   原璟坤脚步极轻地走近他,龚熙诺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侧过身,原璟坤已站在他面前,歪着头看他,洁净透澈的目光充满疑问,嘴角略弯,好奇或困惑时下嘴唇一定会翘起来。   龚熙诺眼眉挂笑地瞧着他,直到原璟坤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腼腆一笑,猛然拉他入怀,双手环抱住他的腰,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毫无预兆的拥抱使原璟坤的身体刹那变得僵直,龚熙诺从来没有这么用力地抱过他,从来没有。   彼此的胸膛紧贴在一起,他能够感受到龚熙诺混乱的心跳,甚至隐隐地觉出深藏其中的一丝呜咽。   额头相抵,他的面庞似真似幻,他的神色似梦似醒,原璟坤的脸涨得通红。   不管对彼此的身体如何熟悉,每一次龚熙诺的每一个亲密的小动作都会让早已过青涩年纪的原璟坤害羞,每一次都是这样。   龚熙诺连着亲吻了两次他的唇,原璟坤的头搭在他肩上,在他的耳边,深情一语:“熙诺,我是你的……”   仅此一句,即便付出全部,都值得!   龚熙诺这时候才刻骨铭心地意识到,他爱死他了!   “你不能出去!没有罗医生的允许,你不能随便离开医院!”医院大厅中央,杰克挡在龚熙诺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龚熙诺平视他,不知他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他要出门的消息,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冷不丁地冒出来阻止他离开医院。龚熙诺清冷的眼神十分明确地告诉他:我要出去。   毕竟杰克不是他的下属,对他毫不畏惧,态度坚决:“作为你的医生,我们要对你的身体健康负责,要对你的生命负责,所以,我们是不会同意你在出院之前再离开医院的,尤其是你要一个人离开!”   龚熙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绕过他,仍然坚持要出去。   杰克大跨一步追至他身前,伸开双臂,形同墙壁,截住他:“你不能出去!我是不会让你出去的,万一出现问题,我们怎么和他交代?”   龚熙诺皱下眉,显出他的不耐和生气,他明白杰克出于好意才这么做,所以他没说任何话,返身要走回病房。   “怎么了?”原璟坤刚进来,便见到呈大字型站立的杰克,还有穿戴整齐朝电梯走去的龚熙诺,问杰克到底出了什么事。   杰克垂下手臂,解释:“他要出去,我没同意。罗医生特意交代,出院前不允许他随便离开医院,何况他还要一个人出去。”   “出去?”原璟坤奇怪,难道公司又出现问题了?“他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   “你知道的,他和我们的话很少,没说。”杰克摇头。   “谢谢你。”原璟坤目送杰克走远,三步两步地去追刚进入电梯的龚熙诺,谁知,晚了一步,等他到跟前时,电梯门已经闭合,不知龚熙诺有没有看到他。   原璟坤无奈地叹口气,重新按亮向上的箭头,手指才离开按键,电梯门竟意外地开启。   其实原璟坤还没进来的时候,龚熙诺已经看到他,不过当时正在气头上,没和他打招呼。电梯门关闭的瞬间,从缝隙里看到他,才又把门打开。   原璟坤快步进去,主动按键关门,侧目观察龚熙诺的表情。   龚熙诺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表情,一直盯着电梯门,沉默无语。   原璟坤越来越熟悉龚熙诺的性格脾气,现在绝对不是询问的时机,索性也不说话。   进了病房,原璟坤把龚熙诺脱下的外衣挂在衣架上,龚熙诺生起气来,总是一副酷酷的表情,说话瓮声瓮气:“我要出院。”停了一会儿,又补充时间。“明天!”不容拒绝不容置疑的态度。   原璟坤想,出院没有问题。按照龚熙诺的恢复情况,已然可以办理出院,保险起见,多住几天。   他想知道龚熙诺到底为何非要出去,公司有事的理由被他断然否定,若是公事,司机必定来接他,他来的时候没在门前见到他的专属车。   私事的话,目前为止,只有一件,那就是关于井建业的事。   原璟坤猛然想起,前几天他在病房里接听井建业的主治医生打来的电话,一般来讲,接这种电话他肯定出去,避开龚熙诺,不然有些话没法说。   可是当时他腾不开手,于是,龚熙诺听见全部内容。   挂断电话,原璟坤别过头见龚熙诺仍旧专注地看着报纸,他知道,龚熙诺的注意力已从新闻转到电话内容,尽管事后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但原璟坤断言,他肯定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井建业在哪家医院的,或许他今天本打算去看望井建业的,所以他才想要一个人出去。   想到这里,原璟坤不禁在心里笑起来,如果事实正如他所猜想一般,那么意味着龚熙诺有要接受他父亲的想法,他们父子的关系有缓和的希望。   原璟坤没问他的想法,问了龚熙诺也不见得会说。   病房门前,龚熙诺站了将近两个小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躺在里面的井建业。   插在裤袋里的双手渐渐地紧握,憔悴的脸色,发黑的印堂,苍白的嘴唇,枯黄的皮肤,消瘦的身形,使他无法将病重中的老人与印象里的父亲联系到一起。   六岁之前的龚熙诺对父亲充满崇拜,充满信任,稚幼的思维认定,父亲是世上最强大最了不起的人,当然,也是最疼爱最喜欢他和妈妈的人。   井建业无情无义几近丧失良心道德的做法打碎龚熙诺的想法,龚熙诺曾经那么爱他的父亲,结果却换来被抛弃的下场,这种滋味儿,那种难过与绝望,无法言表。   若非亲身经历,即便再善解人意的人都不会感同身受。   世事无常,龚熙诺认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与井建业相见。   却不曾想,竟会再次重逢。   多年过去,他们的境遇大相径庭,上天是公平的。   每当有人问起龚熙诺家境的问题,尽管他总是以父母早逝回答,但在他内心深处,却从未真的有过父亲已不在人世的想法。   他甚至有时候会想起井建业,想他到底在哪里,想他过得好不好,想他是否还记得他还有个儿子……   母亲和妹妹的离去确实给他造成很大的打击,这一切都是井建业间接造成的,不能否认的事实让他不可能不对井建业产生恨意,他在心里诅咒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承认井建业是他的父亲。   他只发誓过一次,就一次。   时隔多年,当井建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龚熙诺过激的表现昭示出他多年来的委屈。   那些往事再次浮现,抑制不住地怨恨和气恼,他怎么都不会一下子接受井建业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小男孩儿跨坐在高大父亲的脖间,父亲宽厚的双手紧握着儿子瘦细的小腿,在草坪追逐着随风飘荡的风筝,伴着咯咯的笑声,爽朗的叫喊。   这幅画面,龚熙诺分不清究竟是曾经存在的记忆,还是他幻想出来的梦境。   这是他的责任!   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是他不可逃脱的责任!   不论井建业之前对他造成多么深的伤害,不管龚熙诺现在对于他是何种感情,他都必须接管井建业,从此后,收留他,照顾他。   龚熙诺感到有人走近,原璟坤在距离数步的地方停下,正如他所想,龚熙诺是个责任感极强的男人,他做不出对井建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事。他需要的是时间。   彼此凝望,就算生活,给予再大的风浪,再大的挫折,再大的变故,有爱在,有你在,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   原璟坤第一时间把龚熙诺愿意重新接纳父亲的好消息转告给井建业,井建业的表现与他想象中的如出一辙。   先是不敢相信的惊讶,继而热泪盈眶的欣喜,当着原璟坤的面,老人含蓄地喜极而泣。他紧紧地拉着原璟坤的手,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原璟坤的一再坚持,悉心照顾,精神安慰,他恐怕撑不到云开见月明的这天。   说不尽的感激,井建业久久不肯松开手。   龚熙诺出院的转天,和原璟坤来到环海医院,在夏乐凡的帮助下给井建业办理出院手续。   龚熙诺觉得有必要把井建业转到专科医院,这样有利于治疗,夏乐凡同意他的做法。   夏乐凡把各种单据交给原璟坤,跟随导师观摩一个临时的紧急手术。   龚熙诺和原璟坤收拾东西,井建业手足无措地坐在沙发里,目光凝固在龚熙诺身上。   被他抛弃多年的儿子,经历过他无从想象的苦难的儿子,竟然还愿意再次接纳他,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个奇迹般的惊喜。   他对上苍充满感激,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展露出求生的欲望。   因此,井建业的精神明显要比前些日子好。   原璟坤把需要带走的衣物递给龚熙诺,龚熙诺把衣服叠成方块儿形状,放进旅行袋的底层,在上面垫上一块布,挑选还可以用的物品。   原璟坤掏空抽屉和箱子,站起来:“你先收拾,我去把护工的工资结了。”   “有钱吗?”龚熙诺手伸进口袋,要拿钱包。   “有。”原璟坤早准备好信封,还多给护工五百块钱,没白天没黑夜地陪着,喂饭擦身,盯着换药,确实辛苦。   房间只剩下龚熙诺和井建业两个人,气氛顿时变得尴尬,井建业更紧张更拘谨,双脚往后缩了缩,双手在腿上蹭了蹭,搁哪儿都不合适的样子,嗓子发干,咽了咽唾沫,也不敢随便和龚熙诺说话。   龚熙诺继续整理,在他看来,能带走的物品并不算多,大部分东西都可以转到专科医院的时候再买,实在是没必要费劲占地地带走。   原璟坤回到病房,龚熙诺提起不大不重的旅行袋,率先向门口走去:“走吧。”   原璟坤搀起井建业跟在他身后,龚熙诺故意放慢脚步,怕他们落在后面。   出了医院,龚熙诺快走几步取车,原璟坤和井建业站在原地等他。   龚熙诺的车停在门口,把旅行袋放进后备箱,绕过来给他们打开后车门,问一句:“冷不冷?”他谁都没看,这句话不知到底问谁。   原璟坤明白他问的是谁,掖紧井建业的围脖,替发愣的他回答:“应该不冷吧。”   三个人上了车坐稳,龚熙诺把暖风打开,手在出风口试了试温度和风速,把前后车门和窗户都锁住,等车内温度升高,才开动车子。   专科医院的治疗条件和内部环境都相当不错,接诊的主任级医师沈恒是夏乐凡的研究生导师,在攻克癌症方面有着不凡的成就,尤其难得,他现如今专门研究如何治疗胃癌,想必对井建业的病情会有很大的帮助。   沈恒教授年过半百,乌黑的头发夹杂不少银丝,一副无框的眼镜显出学者风范,对待病患态度随和,对待各种病例态度谨慎,孜孜不倦地求学毕生,成就不凡。   各种常规检查花费整个上午的功夫,等待化验结果时,井建业被安排在诊疗室休息。   龚熙诺和原璟坤并排坐在沈恒对面,沈恒把最新的化验结果与原始的化验结果进行一番对比,换了副眼镜,把两组淡绿色的化验单平铺在眼前,不知病患与他们二位的关系,问道:“病人是你的……?”   原璟坤侧脸看眼龚熙诺,龚熙诺低垂目光,顿了顿要说出的话,回答:“我父亲。”三个字说得又缓慢又磕绊。   “噢。”沈恒了解地点下头,又扫了一遍各在左右的化验单。“是这样,病人现在的病情我算基本清楚。按照以往的经验,有两种治疗方案。一是保守治疗,也就是说通过药物来控制癌细胞的生长和扩散,如果有效果,并且有明显的好转迹象,那么,再加大药量和增加其他药物,扼杀癌细胞。当然,实话实说,能控制生长和扩散已经非常不易,恐怕很难有效地彻底杀死癌细胞,再者,所用药物的副作用都非常大,一般人的身体都难以承受,长期用药,自然会产生抗体,到时候癌细胞迅速大面积地生长和扩散,无力回天。采取保守治疗的话,最多九个月到十二个月。二是手术治疗,根据你父亲的情况,我们会切除他的四分之一的胃,也就是癌细胞的发源地,清除周围怀疑的细胞生长点,术后用放疗和化疗来进一步辅助治疗,抑制癌细胞的再次萌发。手术成功,恢复好的话,对延长生命非常有效,起码三至五年不会复发,甚至有的人会出现痊愈的现象。当然,手术的风险很大,放化疗也是把双刃剑,比如所怀疑的细胞生长点并未清除干净,那么会很快复发;比如放化疗的副作用过大,导致免疫力降低,产生各种并发症,可能过不去三个月、半年,甚至更短的时间……”   沈恒坦言两种治疗方案的利弊。   “至于采取哪种治疗方案,我们完全尊重家属和病人的意见,怎么说呢,可能作为一名医生,不该说这样泄气的话,但是,到目前为止,癌症仍旧是人类无法彻底攻克的疑难杂症之一,对于有些癌症,都没有特效药。一旦不幸患上,那么,除了尽力延长生命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不管采取哪种治疗方案,你们也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龚熙诺和原璟坤都没说话,觉得沈恒的话还没说完,从医半生的沈恒自然清楚他们此刻的无措和内心的矛盾,这种情况他见得太多,给出建议:“我的意见呢,还是觉得你父亲应该接受手术。你看啊,首先,我分析了他这几次检查化验的结果,从确诊到现在,他的病情得到很好的控制,并没有恶化的趋势,这是个很难得很好的现象;其次,你父亲的健康情况并不像我想得那么糟糕,他的血压正常,他的心脏也没问题,他的年纪不大,而且不存在任何重大的慢性疾病,这也有利于降低手术的难度和以后的恢复;最后,虽然病情的确诊程度是中晚期,但距离晚后期还差很远,没有严重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这些条件加在一起,适于手术。保守估计,手术的成功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甚至更高。”   龚熙诺听得异常认真,沈恒尽量采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使他能够充分理解和消化他表达出来的意思。   “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述的很明白了吧,你们也应该理解了。剩下的呢,就是看你们打算怎么办,回去仔细想想,商量一下,好像病人也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吧,可以问问他自己的意思,究竟是愿意手术还是愿意保守治疗,不要勉强他,好吧。”   沈恒主动结束谈话,清楚他们不会当场给出答案。需要时间考虑和商议。   沈恒把龚熙诺和原璟坤送至门口,安排住院事宜的护士走过来:“沈主任,高级病房没有空房,普通的也都满了,就剩特级病房和干部病房了。”   “要不你们等两天,高级病房应该有两个要出院的,也就这一两天吧。”挂号单上面显示全额自费,不知内情的沈恒好心地帮他们省钱,毕竟这种病,大把花钱的地方还在后面。   “不等。”龚熙诺拒绝沈恒的好意,冒然中断治疗,怕会加重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病情。   龚熙诺的语气略显生硬,原璟坤赶紧接过话,补充:“那就安排特级病房吧,没关系的,治病要紧。”   “那也行,去安排一间特级病房吧。”既然家属不在乎多花钱,沈恒没必要坚持。   “沈教授…”龚熙诺面朝沈恒,坚定的语气。“请您不要顾忌费用,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延长他的生命,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   一句话重重地砸在被原璟坤扶着走出诊疗室的井建业的心里,两行抑制不住的滚滚热泪扑簌而下,滑过苍老的面庞,顺着脸颊渗入嘴角,苦涩的味道充满口腔。   即便下一刻死去,这辈子,也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71章 Chapter 71   龚熙诺在医务人员的指点和陪同下跑前跑后上来下去好几趟,总算办齐住院需要的各种手续,井建业被安排住进走廊尽头的特级病房,龚熙诺故意挑选位置相对靠后的病房,远离出入不断的电梯和隔断门,可以减少噪音带来的吵闹。   独立的卫生间,必备的沙发、电视、微波炉、空调,还人性化地多出一个床位,用于解决陪护人员的休息问题。   护士站推荐一位受过专业培训有过照顾此类病患经验的二十四小时陪护。   龚熙诺又和沈恒关于今后的治疗谈了谈,折回病房,井建业已换好病号服,没精打采地躺着,他现在的身体禁不住折腾,护士把输液瓶挂在架杆上,正准备消毒扎针。   原璟坤站在床尾,环视四周,手里握着笔,架台上摆着纸,把需要采买的东西列个清单。   龚熙诺在病房里走一圈,对病房的布置和条件还算满意。   下午他要回公司上班,不能久留,原璟坤送他至医院门口,龚熙诺想了想:“你问问他的想法,不要说太多。”   原璟坤自有分寸,领会他的意思,明白里面的利害轻重,当然不能把沈恒和他们话完全转述给井建业,点头:“我知道了,你开车慢点。”   晚间,原璟坤把询问井建业的结果告诉龚熙诺,身为当事人的井建业心里乱得很,因龚熙诺拒绝接受他而产生的一死了之的想法已不复存在,现在的他求生意识强烈,他甚至侥幸地幻想能够完全康复,他想为龚熙诺做些补偿,他需要时间,需要健康的身体。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愿龚熙诺再为他花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没资格接受龚熙诺对他的付出,情感也罢金钱也好,他都没脸接受,都受之有愧,都良心难安。   井建业沉默许久,笼统地给出一个含糊的回答:“我听你们的。”   “他就是不愿意你为他花钱,其实他挺想快点好起来的,真的,他挺想活下去的。”剩下的话原璟坤没说出口,他不必多说,父子连心,龚熙诺肯定能琢磨透井建业的心理。   井建业的回应等于是把最终的选择权完全交付给龚熙诺,是被动等死还是主动求生,全都要由龚熙诺去决策,龚熙诺成为主宰他命运的人。   龚熙诺心里也乱,乱了方寸!   龚熙诺彻底乱了,没了主张!   少顷,原璟坤站起来离开房间,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杯温热的白水,他轻轻地把透明的杯子放在玻璃台面上,尽力不发出一丝响动,怕影响龚熙诺的思绪。   尽管,他知道龚熙诺此时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毫无头绪。   原璟坤忐忑不安地看着龚熙诺的脸色,希望能够从他端正英俊却略显僵滞的五官中看出些许蛛丝马迹。   安静的房间,除了他们微乎其微的呼吸,仅剩下时钟发出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龚熙诺低沉的表情引起原璟坤的担忧,他害怕龚熙诺在最后时刻会放弃井建业,不知怎地,在这件事上,原璟坤对龚熙诺的信心不足,没有把握。   龚熙诺最不忍心见到原璟坤这样小心翼翼看他的眼神,那种讨好又不安的眼神让他心疼死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无条件地妥协,无条件地迁就,无条件地付出,客观地讲,井建业和龚玺跟他可以称得上毫无关联,是龚熙诺让他和他们之间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是他的父亲,因为是他曾经倾心的人的孩子,所以原璟坤把他们当做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孩子来照顾来爱护。   因为原璟坤深爱龚熙诺,所以他才能真正地做到爱屋及乌,所以龚熙诺即使做得再不对,原璟坤都不会怨他怪他责难他,因为他舍不得。   原璟坤对待感情单纯到一根筋儿,他要是认准谁,那他这辈子肯定会踏踏实实地守着谁,哪怕过着平淡无奇柴米油盐日复一日的普通生活,他保证不会觉得腻烦,不会觉得无聊,不会觉得没劲;相反,早晨送你上班,晚上等你回家,一起下厨,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哄孩子,一起聊天天,然后上床云雨恩爱……   给你穿衣,给你铺床叠被,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过日子嘛,不就这点事,还能过出什么新鲜的来?!   有这样的人陪在身边,龚熙诺能不知足吗。   龚熙诺暗暗地在心中发誓,他绝不能再让原璟坤受委屈,哪怕一星儿半点,都绝对不会!   夜半时分,龚熙诺猛地坐起来,克制不住地急促喘息,显然是被噩梦所惊醒,梦中景象模糊不清,醒来后已忘记大半。   身后的原璟坤被动静带醒,微微睁眼,满目是龚熙诺不甚清楚的脊背,他也坐起来,拉住龚熙诺的胳膊,他的身体轻微地颤抖,显然恐惧感尚未彻底消失。   “怎么了,熙诺?”原璟坤拧开床头灯,借助昏暗的橘色灯光,他才看清龚熙诺发白的脸色,还有额上的密密细汗。   原璟坤意识到龚熙诺做了噩梦,翻身下床,淘一条温湿的毛巾,与他对面而坐,为他擦净虚汗。   柔软的毛巾滑过额头、眉毛、鼻尖,把粘人的汗水全部吸收进去,擦着擦着,龚熙诺垂搭在膝盖上的手背有水滑过皮肤的感觉。   龚熙诺抬起眼皮看原璟坤,他不看不要紧,他一看他,原璟坤的泪水收不住似的,大颗大颗地滴下来,纷纷落落地撒在被面上和他手指缝隙里。   看得出来,原璟坤其实不想哭,起码不想像这般放肆地流泪,但他控制不住,越想收敛泪越汹涌。   为自己最亲的人做出生死攸关的抉择,这是多么残酷的事,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何况无论怎样选择,到头来都避免不了生命逝去的结果。   上天太不公平,龚熙诺受过的罪吃过的苦已经够多的了,原璟坤觉得人生之不幸几乎龚熙诺都已遭遇到,怎么能再让他承受更多的不幸呢?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能够再次享受失去多年的亲情,还非要逼他做出这么残忍的选择呢?   他的熙诺,多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得不到命运的善待呢?   他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啊!   原璟坤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减轻龚熙诺的痛苦,既然他们选择生活在一起,那么欢乐同享,伤悲也要共担。   “不要哭了,人都要经历这些的,很正常。”龚熙诺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他的心思,拿过毛巾,擦着他的泪水,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嗯。”本来龚熙诺已经够心烦意乱的,原璟坤不想加重他的心理负担,自己动手擦干泪水,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很难过,很伤心,真的,特别的难过……”   龚熙诺点了点他的鼻尖,笑着把他拥进怀里:“我的傻媳妇儿!”   相拥而睡,原璟坤翻个身,觉出枕边无人。披上睡衣在侧厅找到龚熙诺,位于角落的侧厅面积不大,房顶吊得很低,深蓝色的墙面,檀木的地板,三组褐色单人沙发,一套组合音响,一个日式地灯,旁边立着造型独特的CD架。   龚熙诺有时候喜欢独自在相对隐秘的侧厅欣赏音乐,他喜欢舒缓的乐曲,一杯白水或一杯红酒,能消磨一个晚上的时光。   原璟坤离开他的那段日子,他在这里用这种方式度过了无数个因思念而不成眠的夜晚。   地灯散发出微弱的光亮,照在龚熙诺身上,投射出一个耀眼的迷乱人心的光圈,多么完美的轮廓。   龚熙诺侧目望外,对面高层大厦顶端的避雷针闪着小红点,时亮时暗,时有时无。   他仰起头,漆黑的天空群星闪烁,像极母亲和妹妹的眼睛,她们在天上一定无时无刻地在看着他,保佑着他。   他的母亲,他的妹妹,都是善良的人,所以她们肯定能理解他的做法。   甚至,他敢肯定他的母亲对他的父亲还有感情,她从来没当着龚熙诺的面说过半句井建业的坏话,甚至埋怨他的话。   她一定不希望他去恨他的父亲,毕竟他是给予他生命的人,他的恩始终大于他的过。   龚熙诺想他的母亲,想问问她,到底该如何选择,想听听她的意见。   他努力地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梦里的内容。   他不确定到底有没有梦见妈妈,不确定他的妈妈到底帮没帮他出主意做决定。   龚熙诺拿不定主意的根由在于他不愿不想井建业承受太多因治疗而带来的不可避免的痛苦,保守治疗确实能够少受罪,但等于是被动地接受死亡的降临,生命悄无声息地流逝的过程;手术治疗的风险虽大,可延长生命的几率也大,按照沈恒的意见,接受手术,术后辅助放化疗和精心护理,痊愈的希望不是完全没有,他的话带给龚熙诺很大的信心。   龚熙诺不能忽视百分之三十的失败率,万一手术失败,或承受不住放化疗的副作用,那么结果要比保守治疗还糟糕。   十字路口,向左往右,龚熙诺失去方向感,甚至直觉都已失灵。   原璟坤默默地注视着他,很想上前抱住他,但他知道,龚熙诺需要一个人安静地不受打搅地思索,他把一杯热牛奶放到他身边,希望可以帮助他舒缓紧绷的神经。   经过彻夜不眠的深度考虑,龚熙诺决定让井建业接受手术治疗,哪怕有一线希望,他要与命运一搏,他要对井建业有信心,要对沈恒有信心,要对他自己有信心。   不管最后结果何如,是好是坏,他都做好心理准备,坦然面对,因为他已尽最大的努力,无怨无悔。   沈恒得知他们的决定后,着手准备手术。   春节临近,沈恒本打算安排节后手术,毕竟大多数家属都忌讳正月里往医院跑,但他又说最好尽快实施手术,防止病情产生不可预计的变化。   龚熙诺表示他们无所忌讳,越早手术越好,沈恒尊重他们的意见,手术定在一月中旬,留出两个星期的观察和准备时间。   原璟坤看着车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象,不禁疑惑地问开车的龚熙诺:“咱这要去哪儿?”   龚熙诺笑而不答,早晨带他出门时不是已经说明要给他个惊喜吗,怎么还问?问也白问。   原璟坤别过头:“你不是打算把我卖了吧?”   “卖你?你会干什么啊?倒贴钱都没人要。”龚熙诺打趣。   原璟坤哼一声,把目光移回窗外的风景,搞不懂龚熙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车开进幽静空旷的别墅区内,在一栋类似城堡造型的别墅前停下,熄火下车,弄不清楚状况的原璟坤跟着他,龚熙诺刷卡开门,拉起身后站着不动的原璟坤进去。   这栋别墅明显比他们现在居住的别墅的面积要大,大很多。   龚熙诺牵着原璟坤的手,从一楼开始参观整栋别墅的内部结构。   一楼除了客厅、厨房、餐厅、偏厅、储藏间外,还有三间面积相差不大的房间,上了旋转梯,二楼中央有个小厅,三个房间分布在两面,左面两间,右面一间,房间的面积都不小,主卧的衣帽间差不多是他们现在房子的两倍,三楼是个无顶露台。   两人转悠一圈回到客厅,龚熙诺化解原璟坤的疑惑:“这是我们的新家。”   三年多前,龚玺尚未出生,这片别墅区刚开盘时,龚熙诺一眼相中这栋别墅,当即贷款买下。   早在那时候,他已经开始有意识地筹划他和原璟坤未来的生活,谁知中间会发生意外的分离。   周英俊曾建议他,不如带原璟坤和龚玺离开这座城市,换个环境,或许比较容易开始新的生活。   龚熙诺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思虑后又否定,原璟坤自小生长在这里,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又得花费好久去适应新环境,能不能完全适应都难说。   再者,他的父母都葬在这里,他肯定舍不得离他们太远,想他们的时候还能常去看看。   出于多种顾虑,龚熙诺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他若像以前独身一人,在哪儿生活都无所谓,可是他现在做任何决定和改变都必须顾及到原璟坤和龚玺的想法和感受,他们对他来讲,很重要。   “新家?”原璟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不相信地问。“你的意思是……”   “这是我们的房子。”龚熙诺又强调一遍。“我们的房子。今后我们在这里生活。这里的装修归你负责,由你做主,你还有一个月多点的时间。”   龚熙诺有意让原璟坤负责新家的装修,一方面原璟坤已正式向设计院递交辞呈,交接完手头的工作,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井建业又不用他时时刻刻照顾,生活难免空虚,正好给他找点事做,省得他觉得不好打发空余时间;另一方面这么一来原璟坤等于一手建成这个家,装修过程相当于适应过程,住在具备他喜欢的风格和付出大把心血的家里,他能不满意吗,还能不适应吗。   两全其美的主意。   “那……装成什么样都行吗?我想怎么装就怎么装,行吗?”原璟坤站在完全属于他们的房子里,尤其了解到龚熙诺对他们的生活早有完善的安排后,又满足又兴奋。   “只要你不把房子拆了,随你便。”龚熙诺充满信任地把装修大权完全交予他,不管他最后把房子装成什么样,他都喜欢。   原璟坤又新鲜感十足地转了两圈,已经开始在心里算计哪间房谁来住,哪间房的用途,唯一有点小遗憾,便是离市区太远,没办法,龚熙诺就喜欢这种位于荒郊野外的房子,甭说晚上,白天都人烟稀少。   好在周围的配套设施齐全,超市、学校、医院、银行一应齐全,能满足基本生活所需。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72章 Chapter 72   搬新家需要解决的不止装修,还牵扯到龚玺换幼儿园的问题。   买房前,龚熙诺已对周围的环境进行过实地考察,这片别墅区的绝大多数入住者都是驻中办公的海外人士,具备很好的安全性和私密性,不像有的别墅区住着各流明星或各色大款,鱼龙混杂,没事门口尽蹲着硬充记者的八卦小青年儿。   对于居住的环境,龚熙诺一烦吵二烦乱,所以他选中海逸家园。   海逸家园附近有一所国际幼儿园和一所国际小学,看过新房,龚熙诺和原璟坤直奔幼儿园而去。   等进去打听该如何报名,才知道原来必须带着孩子来。   龚熙诺和原璟坤又折回去,把正在花园兴致勃勃地画画儿的龚玺拎上车,去的途中,原璟坤没敢和她说要换幼儿园的事,怕她哭闹,哄她说要去个从来没去过的好玩的地方。   龚熙诺和原璟坤一人一只手牵着龚玺,刚进大厅,好多的小朋友聚在一起在老师的指导下描绘壁画,龚玺面对吵杂的环境,马上不高兴了。她和龚熙诺一样,不喜欢热闹。   在填登记表的时候,一个老师负责誊抄基本资料,一个老师负责和小朋友对话。   老师们对于两个俊朗的男人带着个漂亮的小孩儿来报名的情况觉得挺奇怪,其中一个稍微年轻的老师领悟过来,和另一个老师心照不宣地笑,但没多问。   登记的老师注意到龚玺的出生日期,不住地感叹孩子看起来好显小,不高的个子,细弱的胳膊腿,一点不像其他的小朋友那般胖嘟嘟肉乎乎,哪像快四岁的孩子。   又注意到具体的日子——大年初三,笑问是不是剖腹产,弄得原璟坤红了脸,没回答。   负责和小朋友对话的年轻老师刚问第一句你叫什么名字,龚玺突然哇地一声哭起来,龚熙诺赶紧把她抱出去,又抹脸擦泪又指云指花,耐心地哄半天,龚玺的情绪才逐渐地好转。   年轻老师没为难抽噎不止的龚玺,那么小的孩子,不忍心,填好登记表,把一张印着花花绿绿图案的纸交到她手里,告诉家长,需要带着孩子去操场玩一圈,玩够三个游戏,集齐三个印章,再把表交回来,才算完成整个登记流程。   好在不是报名高峰期,游戏区域的小朋友不多,除了他们,还有两家,一家是男孩儿一家是女孩儿,看年纪也是插班生,不过人家已经结束游戏,正和老师道谢,准备回大厅。   龚玺对环境的认生程度比对人厉害,原璟坤担心她不肯配合,先是抱着她围着游戏场来来回回地转几圈,又放下她,牵着她的手走几遍。   龚玺的情绪开始放松,对没见过的玩具产生好奇的心理。   龚熙诺拉着她的手,刚要往里走,龚玺一把抱住他的腿,拒绝进去。   原璟坤蹲在她身边,温和地哄劝:“媛媛,进去看看啊,里面有好玩的东西呢。别怕,我和爸爸陪你一起去啊。”   龚玺听了他的话,有爸爸跟着,放下心来,紧紧地拉着龚熙诺的手,跟着原璟坤进到铺着各种形状地垫的游戏区。   首先是认知游戏。   龚玺见老师手里拿着熟悉的书籍,主动凑过去。   老师笑眯眯地指着印在书页上的小动物,她都一一做出正确回答,不过因为害羞,声音很小。   老师指猪她答猪八戒,老师指马她答白龙马,老师指猴她答孙悟空,逗得老师哈哈大笑,问她是不是喜欢看西游记啊。   难怪,原璟坤最近突发奇想要用四大名著来熏陶龚玺,培养她的文学水平,先从看动画版的《西游记》开始,龚熙诺对此没做任何评价,龚玺才多大,明白其中道理为时尚早,最多看个热闹。   识别数字和识别字母环节龚玺表现得很出色,她能够独立地从一到零排序,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能快速地正确排列二十六个字母,还能朗声诵读汉语拼音和英文字母。   最令老师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龚玺居然会熟练地背九九乘法表。   识别颜色的时候,老师拿起蓝色的积木,龚玺说blue,又换一块黄色的,龚玺接着用英文答yellow,老师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尝试用简单的英文和她交流,没想到,龚玺对答如流。   龚熙诺解释他们每年暑假会去国外住一阵,老师释然地点头。   以前每到暑假,余季阳会特意把龚玺接到国外待一段时间,龚玺受到语言环境的影响,不必刻意学习,也能掌握一些日常用语。   认知游戏的老师摸着龚玺的小脑袋,不住地夸奖小姑娘真聪明,将来肯定是个大才女。顺利地得到第一枚印章,两人带着龚玺奔赴下个考点。   接下来是运动游戏。   要求小朋友爬过两个网状桶,再从一个圈里跳到另一个圈里。   龚玺爬过网状桶,站在绿色的橡胶圈里,怎么都不肯跳到另一个黑色橡胶圈里。   原璟坤揽着她,鼓励她:“媛媛,别怕,跳一下就过去了啊。”   怎么说怎么劝龚玺都站着不动,小脸严肃地盯着距离不远的黑色橡胶圈,死活不跳过去。僵持片刻,老师过来和她商量:“要不你不用跳了,原地给老师跳一下好不好?”   龚玺在原地蹦了一下,冲老师不好意思地笑。   老师直夸她好可爱,在表格上盖个印章,总算过关。   最后是生活游戏,串积木和给熊宝宝喂饭。   龚熙诺坐在小板凳上,龚玺非要握着他的手指头,让他拿着绳子,把积木套上去。   老师对她说,你自己串啊。   龚玺不答应,没说话,还是要和龚熙诺一起玩。   龚玺还不愿意喂熊宝宝吃饭,原璟坤给他做示范,她也不学着做。   老师可能觉得她太小,没提更多的要求,笑着盖上第三枚印章。   原璟坤和龚熙诺把盖齐三个印章的表交给最初接待他们的那位老师,老师接过来和登记表订到一起,存档备案。   龚玺显然对画壁画有兴趣,拉着原璟坤的手非要去看。   原璟坤带着她来到跟前,老师给她一只画笔,允许她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画。   “龚先生,是这样,根据龚玺的成绩,她入园没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过来插班。我们幼儿园的收费是每月一万六,包括培育费,看护费,还有一天三顿饭的餐费,当然,早餐和晚餐可以选择在这吃,也可以不在这吃,但是不会退钱。至于其他兴趣班的费用,到时候根据孩子选择的课程来收取相应的费用,因为兴趣不同,收费标准不等。”老师带着龚熙诺参观一遍教学室、活动室、观影室、语音室、餐厅和休息室,介绍幼儿园的收费情况。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我们大概三月底或四月初过来吧。”龚熙诺和老师握手道谢,返回大厅。   原璟坤举着调色板蹲在龚玺身边,龚玺认真地给笔下栩栩如生的白雪公主上色,老师惊讶龚玺小小年纪的画工,原璟坤解释他们在少年宫专门学习绘画。   龚熙诺等龚玺画完,抱起她,和老师道别,龚玺礼貌地奶声奶气和老师说再见。   在回去的路上,原璟坤和龚玺说明他们今天过来的目的,龚玺不知到底听没听懂,搂着原璟坤的脖子,说想吃鸡蛋饼。   原璟坤觉得不必急着让龚玺接受现实,实在不行,先期只送半天,慢慢适应。   房屋的面积越大装修越简单,家装设计师都愿意设计大别墅,空间大房屋多,独立的各个功能区,可以尽情地发挥各种想象创意。不像狭窄的单元房,一间屋子要涵盖睡觉、吃饭、休息、储物、娱乐等诸多功能,设计起来需要煞费苦心,每平米都得算计着利用,生怕浪费零点一平米的空间。   周末,把龚玺送到少年宫,现在上课不需要家长陪伴。   龚熙诺载着原璟坤去了几家比较知名的家装公司,见了见几位上过电视比过大赛的著名设计师,想找他们担任设计师,还需要预约,据工作人员介绍,几位设计师的工作计划已排满,差不多得等到年后。   原璟坤咋舌,有钱人真多啊。   最后他们不得不放弃这几家公司,转向一家名为天意隆的装饰设计公司。   这家公司与M&B集团有合作关系,承接高楼大厦内部装修工程。   龚熙诺碍于情面本来不打算选择他们,无奈时间紧迫,没更好的选择。   果然,老总和龚熙诺免不了寒暄几句,得知龚熙诺的别墅需要装修,二话不说,当即派出镇店之宝——刚从意大利留学回来,在国际比赛中拿过金奖的年轻设计师刘龙全权负责这项设计。   实地考察过房型,测量过使用面积,设计师刘龙询问原璟坤关于设计的具体要求。   原璟坤心中早有安排,一楼的三个房间,居中的一间留给井建业,右边给龚玺当儿童房,左边是阿姨房,二楼的三个房间,主卧不变,它对面的那间给龚熙诺当书房,剩下的一间嘛,暂时不动,可以给以后的小宝宝留着,三楼的露台维持原状。   至于装修风格,自然以简洁大方为基调,龚熙诺不喜欢房间颜色太多,最好不超过三种,也不喜欢颜色过于艳丽,最好采用冷色调。龚玺的儿童房除外。   装修公司包工包料包出图包监工,龚熙诺不可能让原璟坤到处采买装修的材料,也不可能让他天天盯着施工现场,有空儿可以过来看看进度,或过来解决中间出现的状况,为缩短装修时间,一楼和二楼同时开工。   刘龙不愧为优秀设计师,三天过后,根据房屋的实际情况及原璟坤的要求,给出四种风格不同的设计方案。   原璟坤拿给龚熙诺过目,龚熙诺当即否定其中两种,嫌摆设太多,剩下的两种交给原璟坤做主。   原璟坤犹豫不定,两种风格他都挺喜欢,很难下定决心舍谁取谁。   原璟坤斗争整晚,都没结果。   烦躁地看表,已过十点,从床上爬起来,出了卧室,书房的门没关严,透过缝隙发现龚熙诺还在忙着翻阅各种文件。   龚熙诺复工后比往常更繁忙,除却准备交接工作的各类文字资料,还有关于创业的事情。   龚熙诺离开M&B集团,不再从事建筑行业,就不想去找新的工作,打算自主创业。   况且机会摆在面前,隶属德企的爱姆帕思集团董事长突患顽疾,需长期治疗,因而有撤回在中国内陆的全部投资的想法,包括旗下的网络科技、酒店旅游、电子工厂等产业,把重心全部转移至德国本部。   德企的董事长对龚熙诺早有耳闻,虽无缘合作,但对龚熙诺的印象甚佳,在一次私下聚餐中,董事长曾劝说他凭借他的学识和能力,应尽早辞职出来创业,创出一番事业不成难事。   龚熙诺当时不以为意,一笑了之,未做多想。   董事长身体抱恙后,主动约见龚熙诺,洽谈中希望他能接手这些产业,甚至不惜降低转让价格,可见对方的诚心诚意。   德企的董事长大概觉得除了龚熙诺,没人有接手的资格,谁接手他都不放心。   龚熙诺尽管略有心动,可顾虑到合约未满,连表言谢,婉拒其意。   现在龚熙诺的合约即将期满,难得德企的董事长尚未找到合适的买家,双方一拍即合,就有关收购计划展开具体的实质性的详谈。   龚熙诺在M&B集团中国分公司的17%的股份全部折合现金的话,刚巧够收购所需的资金,富裕出来的为数不多的钱勉强可以维持前三个月的正常运转,龚熙诺有足够的信心,只需一个月,甚至更短的时间,绝对见效益。   龚熙诺有个原则,不管创业是否成功,存款肯定分文不动,他们一家人要生活,房屋贷款、龚玺上学、井建业治病、日常开销,哪一项不需要钱?   龚熙诺这些年通过各种渠道攒下一大笔钱,M&B集团奉行高薪养廉的政策,平级的同事,有两三处房产的人不在少数,   其实龚熙诺不是爱财之人,他努力赚钱的目的源于他要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生活的责任。   一个男人,拼命工作,除了体现自我价值,剩下不就是为了让老婆孩子过得舒服,过得快乐。   龚熙诺再次回到许久前的忙碌中,每天回家,除了必说的话,越来越少开口。   每晚扎进书房,常常半夜三更才完事。   原璟坤天天等他,困到眼皮睁不开,还强撑着不肯先睡。   原璟坤把一杯参茶端到他面前,在他身边默立,好半天,都没引起龚熙诺的注意,悻悻然地离开书房。   电脑屏幕不停地闪动,龚熙诺拿起手机,果真是接收短信造成的信号干扰,信息来自原璟坤,他皱着眉,相隔两个门和一个走道,在同一个空间,有话直说,还需要发信息?   打开信息:我试试欠费没。   龚熙诺失笑,这又是打算玩什么花样。   没来得及往深里想,又一条短信顶进来:原来没。   龚熙诺站起来,刚走到卧室门口,手机又震动,还是原璟坤的信息:其实我是想你了。   龚熙诺倚在门边,原璟坤趴在床上,把两张设计图掀来掀去,枕边的手机滴滴作响,翻开一看,居然是龚熙诺回过来的信息,迫不及待地点击阅读: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呢?后面还有个小笑脸。   原璟坤感到后面有目光,转过头,见是龚熙诺,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把头埋在枕头里,憋不住地咯咯乐。   原璟坤闲着无聊,铅笔涂鸦两幅大作,是他和龚熙诺的卡通自画像。   一个身着西服革履的戴眼镜男孩儿,坐在转椅里举着报纸,旁边一行迷你小字介绍:主业——宝宝的老公,副业—伟大的企业家;一个身着休闲装的潇洒男孩儿,坐在屋檐处拿着模型,旁边也有一行迷小字介绍:主业——老公的宝宝,副业—伟大的建筑师。   画毕,甚是自我满意。   在MSN上发给龚熙诺,逼着他把头像换成他的画,还奚落他原来的头像不好看云云。   龚熙诺看完,问他:怎么把我画的没你好看。   原璟坤发个调皮的笑脸回他:画画要实事求是,不能弄虚作假!   最后,龚熙诺换了头像,原璟坤也换了头像,凑成一对情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73章 Chapter 73   “这次一走,恐怕再不回来了吧。我早说过,他那地位那身份,哪用得着你累死累活地上班挣钱,这下好,回家彻底享清福去啦!”郭新倚在原璟坤的办公桌边,看他整理东西,一副早有所料的语气,满脸挂着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的表情。   原璟坤慢吞吞地收拾私人物品,公事已和郭新交接完毕,正式离职。   舍不得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自毕业分配而来,断断续续也有七八年的光景,熟悉的同事,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工作,经过无数朝夕相处培养出来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   再说,原璟坤属于极为少数的幸运的人,能够把兴趣与工作完美地融合。   原璟坤的小学和初中都在所属片区的普通学校就读,成绩平平,和古灵精怪的同学比较,他小时候有些呆头呆脑,属于不算聪明的孩子,但认真刻苦。   初三那年,原璟坤的脑筋忽然开窍,学习成绩突飞猛进,连班主任都吃惊不已,私下和原璟坤的父母打听,是不是给孩子在外面报了哪位知名教师的补习班。   原璟坤的父母一头雾水,他们的文化水平一般,家里虽说经济条件不错,可也没想过花钱给还是初中生的原璟坤开小灶。   后来事实证明,男孩子确实比女孩子智力发育慢,女孩子普遍比男孩子容易早熟。   升入市重点的高中,原璟坤的学习成绩提高的愈发突出,高考填报志愿,毫不犹豫地选择位列全国排名前茅的院校的建筑系。   录取过程异常顺利,大学毕业保送研究生,读完研分配到建筑设计院。   上班不久,从天而降一个可以边工作边读博的好机会,在学历越高越吃香的社会,谁不愿多读书,读好书,关系到将来的前途命运。   原璟坤当时没想太多,他觉得只不过多个增长知识的渠道。   原璟坤因为从小无忧无虑的生活环境,比起那些从小面临生存竞争的人来说,他的个性要单纯得多,厚道得多。   比较善良,比富于爱心和同情心。   做人做事都直来直去,不善于钻营,不懂得迂回,不那么势利。   这些优点是好多事业心强的人所没有的。   这也是他在设计院工作多年,职位一直停留在首席工程师,没有晋升的主要原因。   凡事有利有弊,他的随和,他的谦让,他的不争不抢给他带来非常好的人缘。   原璟坤对能不能当官没兴趣,他工作的目的是自立,他工作的动力是喜爱。   他一贯认为,画好图比什么都重要。他爸打小教育他,说得好不如做得好。   他爸说的话,他都用心记住。   一个人的优点必然包含了一个人的缺点。   他的优点缘于良好优越的成长环境,他的缺点也来缘于此。   娇生惯养的孩子毛病都一样,任性和自我。   原璟坤的脾气倔强,谁都无法动摇他的想法,左右他的决定,谁都不能冲他大声嚷嚷冲他发脾气,包括父母。   他爸妈要是数落他,他保准生病。   想尽各种方法,最常用的一招,冲凉水澡,满身是汗吹电扇,紧接着发高烧,反正折腾的目的在于一定得生病。   原璟坤工作得到落实,父母亲戚顺理成章地开始张罗他的感情问题,尽早解决终身大事。   中学时,原璟坤是全学校公认的帅哥,自命不凡的校花追他无果,气得差点没转学;大学时,原璟坤是全院公认的英俊小生,四年里宿舍楼下的信箱里情书不断,都是各系的系花还有文艺社团的漂亮女孩儿,他对那些包裹着少女爱意的信封以及承载着绵绵情语的信纸统统视而不见。   期间也有男生跟他示爱,最执着的当属体育社团的社长,小伙子其实挺不错,要个头儿有个头儿,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要头脑有头脑,智商情商都不低,家境殷实,性格外向,爱玩爱说爱笑,阳光少年的典范。   学经济的人头脑都灵活,有事没事儿就自费组织聚会,年轻人在一起,无非吃吃饭唱唱歌,还总能找着理由捎上原璟坤。   原璟坤开始不好意思拒绝,参加几次觉得实在没劲,找借口推辞,什么晚自习必须参加,什么回家看爸妈等等。   社长同学何等聪明,猜到这招不对原璟坤的胃口,马上转变攻略方式。   青春偶像剧的俗套方法不管用,又改走台湾言情剧的抒情风格。   以送书为名,中间夹张最新上映的文艺小电影;在操场、在食堂、在图书馆、在教学楼、甚至在水房装作不经意遇见,再感叹声缘分啊,原璟坤心想一天遇到□□次,缘分有点泛滥得不值钱;每天早晨在宿舍楼下等原璟坤,C栋的同学们几乎天天都能在清晨见到体育社长和他的自行车,原璟坤不理他,自顾自地在前面走,他推着车跟在后面,直把送人到教学楼门口……   如此坚持一个学期,最后发现原璟坤是个泡不开喂不熟的主儿,知难而退。   工作后,光是原璟坤所在的科室,就有三个人或明或暗或当面或托人和原璟坤表过态了。还不包括家里为他物色的人选。   原璟坤架子端得老高,挑三拣四,高挑的嫌人看着傻,短小的嫌人看着矮,丰满的嫌人胖,骨感的嫌人瘦,外向的嫌人闹,内向的嫌人闷,总之不管多完美的人,到他这儿总能给人挑出毛病来。   过了二十八,此话题渐渐地不再被频繁提起,这也不行那也不好,谁都会烦,何况周围的适龄女孩儿都名花有主,一时间缺少合适的人选。   父母对他找女朋友的心理由急切转为随缘,省得到头来也是白操心瞎着急,选错对象还容易落埋怨。   冥冥之中,原璟坤一直在等龚熙诺。   龚熙诺在这方面显然逊色于原璟坤。   上学期间,龚熙诺保持又高又瘦的豆芽体型,男人的身段,瘦可以但必须精干有型。女孩儿总不希望自己的护花使者是个风一吹就倒地的弱才子。   再者,龚熙诺不爱说话,除了学习方面的事,与班里的同学基本无话,尤其是女同学。   在国内念大学时,上完整个学期,居然有同学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对他都没存在感。   出国就读的大学里全是富家子弟,谁的车最好意味着谁的女朋友肯定最漂亮。   当时的龚熙诺忙于学习和打工攒钱,哪儿有心思和精力交女朋友。   再说,他那会儿满心装着杨艺清,没空余的地方容纳别人。   不起眼的他压根吸引不了富家小姐的注意。   龚熙诺在此期间越长越好,身材虽然单薄,但身型逐渐靠近模特的标准。   龚熙诺在进入M&B集团的第二年,在能够独立完成大型的项目且取得成功后,整个集团的人似乎在一夜间都注意到这位才华横溢的青年。   龚熙诺经过一整年的磨练,见闻的增长和技能的增加,都令他优雅的气质和不俗的风度更为突出。   有意招他为婿的人越来越多,胡楠均以龚熙诺年纪尚轻,当以事业为重统统拒绝。他的本意等龚熙诺能够独当一面时再慎重考虑婚事,谁知,一拖再拖,最后竟成这般结局。   上天安排,龚熙诺等着原璟坤的出现。   缘分,需要等待,或许很长,或许很短。   原璟坤收拾完物品,需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抱着小小的纸箱,恋恋不舍地环顾四周,正如郭新所说,恐怕再不会回来了。   同事们把他送到门口,没再送,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低头无语,连送别的话都没人想起来说。   郭新拍了拍原璟坤的肩,不想气氛太沉重,弄得原璟坤更难过。   “行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就送到这儿啦。以后要是发财了,可别忘了大伙儿!”   原璟坤笑笑,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走向电梯,有几个女同事红了眼圈,男同事则快步回到办公室。   出了大厦,原璟坤回头仰望他们办公室所在的位置,心里不是滋味儿。抱着纸箱颓废地朝路口走,没走几步,听见后面有人按喇叭。   原璟坤转身,惊见龚熙诺的车缓慢地跟着他的脚步,赶紧往回走。   龚熙诺把车慢慢地靠边停下,打开车门,原璟坤上了车,问:“你怎么来了?”   龚熙诺接过他手里的小纸箱,放到后座,他知道原璟坤今天离职心情肯定不好,特意来接他,并且打算陪他散散心,缓解郁闷的情绪。   原璟坤系好安全带,瘫在车座里,精神不振:“咱们去哪儿啊?”   龚熙诺边开车边思索去哪儿好,实在想不到该去哪儿,最后灵机一动,带他回母校。   正值寒假,整个校园人烟稀少,空旷的操场偶尔有人经过。   龚熙诺牵着原璟坤的手在校园里溜达,偶尔停下来看留校的同学打篮球。   又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饭,转悠到一家装修独特的小店,买下一副灰白相间的手套和一条纯白色的围巾送给原璟坤,价格不贵,样式和质量都不错。   原璟坤的心情顿时好起来,走向停车场的时候,戴着新买的手套,拍了拍双手,眼睛笑得像弯月牙,拽着龚熙诺的胳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粘着他。   “我可不可以这样粘着你一辈子呀?”   龚熙诺笑,看他的眼神表达出的意思是,你说呢?   龚熙诺每日必去医院探望井建业,原璟坤有时在有时不在,在的话,吃过晚饭,一道回家;不在的话,护工也会在,极少出现父子俩独处的尴尬场面。   病房里属于龚熙诺的东西越来越多,他的水杯,他的拖鞋,他的衣服,他常看的报纸杂志,证明他来的次数愈发频繁,他逗留的时间愈发长久。   原璟坤有意地向龚玺渗透增加家庭成员的事,他告诉龚玺以后爷爷会和他们一起生活,征求她的意见,问她好不好,愿不愿意多个爷爷和她玩。   龚玺先炫耀她明白‘爷爷’的概念,说是爸爸的爸爸,对不对。   原璟坤说对,夸她聪明。龚玺嘻嘻笑,最喜欢得到表扬和夸奖。   继而对于这件事没表现不愿意或是不高兴,相反还好奇地问了关于爷爷的好多问题。   有的问题原璟坤详细地回答她,有的问题则糊弄过去。   龚玺摆弄着洋娃娃,和它说:“我也有爷爷了,刘盼盼和尚晓静的爷爷会来接她们,以后,我爷爷也会来接我的!”又强调般地重复一遍。“我也有爷爷来接我!”   这话原璟坤听得心酸,他对龚玺有太多太多的亏欠。   岂止一个完整的家庭,还有许多无法替代的爱。   每天放学,除了爸爸妈妈,其他的小朋友还会迎来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当看到小伙伴们扑到他们怀里撒娇,龚玺怎能不羡慕,哪个小孩儿不希望被更多的疼爱?   小孩子都爱炫耀和攀比,谁要是背个崭新的书包,吃个新鲜的零食,穿个漂亮的衣服,准得告诉大家是爷爷买的还是姥爷给的。   龚玺不缺吃穿用度,可她缺这份爱。   原璟坤想到这些,愧疚地搂着龚玺,亲了亲她的脸颊,向她保证:“等爷爷身体好了,一定会去接龚玺的!”   周末,结束少年宫的课程,原璟坤带龚玺来医院认识井建业。   刚进走廊,远处的病房里传来凄惨的哭叫,见怪不怪的护士们拉住扒着床边情绪失控的家属们,口罩遮面的护工把白布盖人的移动病床推往太平间。   前来专科医院治疗的病患十有八九的结果都是如此。   龚玺头一次遇到这种场景,被不正常的声音吓着,拽着原璟坤的衣领,咧嘴要哭。   原璟坤捂着她的眼睛把她抱到外面,在小卖部附近走了走,买了一袋果冻,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过了一会儿,里面恢复往日的安静,两人返回去。   原璟坤拉着龚玺来到病床前,输完液的井建业精神正好:“叫爷爷。”   龚玺盯着井建业,陌生的面孔,不敢靠前,怯怯地叫道:“爷爷。”   “你是媛媛么?”井建业之前听原璟坤提及过,不过原璟坤没告诉他实情,他认为龚玺就是龚熙诺的亲女儿,是他的亲孙女。如今得以相见,不免心情激动。   “嗯。”龚玺点头,走近一步,来到他跟前。   井建业眼里闪着泪花,费力地抬手摸了摸龚玺的脑袋:“媛媛长得真漂亮,和爸爸一样。”   龚玺拖住他无力的手,风马牛不相及地冒出一句:“爷爷,你能接我放学吗?”表情极为认真。   井建业愣住,稍后明白她的意思,拉着她的手,虚弱地笑:“当然能,等爷爷好了,天天接你放学,好不好?”   “好!”龚玺伸出小手指头勾住他的小手指头,嘴里念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原璟坤抱起龚玺,不想井建业的情绪起伏太大:“好了,爷爷要休息,媛媛先自己玩,等爷爷醒了,再陪媛媛玩。”   井建业睡觉时,坐在床边的龚玺乖乖地安静看书。   等井建业醒来,她主动给他讲故事,要井建业拿着书问她问题,然后反过来问井建业,他故意答错,龚玺便及时纠正他,给他分析错误的原因,讲解其中的道理,活脱脱一副小老师的做派。   孩子和老人最容易建立感情,不出半日,相处融洽的祖孙俩已彼此熟悉,龚玺高兴又多个可以陪她玩耍的人。   龚熙诺对原璟坤带龚玺来医院没太大的反应,但当他听到龚玺对井建业的称呼时,不满地皱起眉头。   趁原璟坤在洗手间淘毛巾时,跟进来不悦道:“我不喜欢媛媛叫他爷爷,他根本不是媛媛的爷爷。”   原璟坤早料到龚熙诺会这么说,抬头看镜子里的龚熙诺,心平气和地回他:“我也不是媛媛的爸爸。”   “这怎么一样?”龚熙诺挑眉,原璟坤分明在偷换他的概念。   原璟坤拧干毛巾,留下一句:“那你自己去和他说。”   龚熙诺被噎得无话可说,原璟坤明明知道他和井建业没有交流,这不是有意为难他吗?   龚熙诺生了一个晚上的闷气,最后不了了之,龚玺对井建业的称呼也没变。   龚熙诺破天荒的妥协,原璟坤对于他的胜利感到颇为得意。   大多数时候龚熙诺都是下班直接去医院,进了病房,把脱下的外衣挂进衣柜、换拖鞋、把包放入抽屉、打开加湿器、看看输液袋外贴着的标签和点滴的速度、最后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一连串的动作足以见得他的随便和放松,这种随便和放松只有在家里在亲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来。   原璟坤照旧倒杯温水递给他:“今儿怎么这么早?”   “嗯,没什么事。”龚熙诺喝完水,把水杯还给原璟坤,注意到茶几上的粗布和大颗的盐粒。“这是什么?”   “嗯?”原璟坤洗好杯子放回原处,拿起缝到一半的布袋。“把这种盐缝在这种布的袋子里,加热后敷在胃口上,养胃。”   原璟坤计划做两个,井建业和龚熙诺一人一个,他们俩的胃都不好。   “加热?是蒸是煮啊?”龚熙诺见他捏着针笨手笨脚地缝线,真怕他扎着手。   “在微波炉里转一下就行,很方便的。”面对龚熙诺不太相信的目光,原璟坤极力打消他的怀疑。“偏方治大病,懂吗?好多人都试过呢,效果特别好。”   “回来让芹嫂做吧。”原璟坤每缝一针,龚熙诺的心就猛跳一下,实在是不放心他动刀动针。   “不用,我能行!”原璟坤倔强地亲自缝制,这劲头谁都拦不住。   晚饭时,井建业输液扎针的右手使不上劲,握不住勺,颤巍巍地舀起一勺紫米粥,送到嘴边又洒回去一大半。   原璟坤装没注意,几次过后,龚熙诺看不下去,夺过井建业手里的勺,端起碗,把吹凉的粥送至他的嘴边。   井建业呆呆地看他,右手还保持着握勺的姿势,片刻恍然,慌张地张开嘴,吞下勺里温度适中的粥。   一勺接着一勺,细心地拿捏好间隔的时间,认真地掐算每勺的粥量,不时地拿起毛巾擦拭残留在嘴边的粥汤,尽管龚熙诺的动作不甚轻柔,但也尽心尽力。   龚熙诺的做事风格,不管他是否发自内心的情愿,不管他是否带有感情,一旦他决定要做的事,他定会全情投入,做到至善至美,不留遗憾。   这是他的优点,是最吸引人的魅力。   紫米粥里落入几滴泪,那一句‘对不起’,那一句‘原谅我’,在井建业的喉间上下翻动,终是鼓不起勇气说出口。   他知道,他的过错不是一句话可以抵消和补偿的。   现在的他,唯有祈求上苍,能够再给他些时间,他想以实际行动来弥补对龚熙诺的亏欠。   不知,是否还有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74章 Chapter 74   龚熙诺极少登陆私人的MSN,偶尔在线也必设置为离开或忙碌的状态。   遵照原璟坤的指示换过头像,龚熙诺无意中注意到原璟坤的MSN空间。   原璟坤的MSN账号已用多年,空间内容丰富,分类有生活日志、出游足迹、随便涂鸦、心情感悟等等,生活日志包括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也有不足为道的琐事;出游足迹都是自上班以来到处游玩的纪念照片;随笔涂鸦是他设计的各种各样建筑物草图,还有为数不多的人物和风景画;没几篇记录心情的文章。   在医院,井建业昏睡时,龚熙诺闲来无事挨篇翻看他的日志,或长篇大乱或寥寥数语,字数的多少完全随他的心情而定。   这是一个能够更加深入地了解原璟坤过去生活状况的好机会。   连贯的日志中间有停更,是原璟坤孕育龚玺和与他分离的那段日子,直到他们重逢,才恢复更新。   原璟坤默默地记录着他们的生活点滴,包括每个小细节,这些对他来说,是一笔珍贵的精神财富。   龚熙诺没想到原璟坤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记录下他们的生活,生动有趣,另类新奇,引人入胜,含蓄的表述又能很好地保护隐私。   透过原璟坤的文字,龚熙诺感受到淡淡的幸福。   没有最浪漫的背景,没有最动人的言语,但爱的魔力却能把一切都变美丽。   新房的装修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施工进度比他们预料要快,高档别墅的基体比普通民宅好,所以很多地方不需要大改造,等于又节省不少时间。   龚熙诺借着搬家的契机,亲自动手大规模地清理他的东西,主要是书籍和衣服。   龚熙诺站在书架前,把建筑类的书籍一本本地扔到脚边的纸箱里,包括当年念书需用的科教书,还有那些杨艺清推荐的书,以及印有他笔记的一直珍藏的论文手稿。   原璟坤蹲在纸箱旁边,一手扒着箱边,一手翻腾里面的东西,本本册册都是龚熙诺悉心保管的心爱之物,这些书对他来讲,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都不要了吗?”   “嗯。”龚熙诺认真地筛选能留下的书籍。“都没什么用了。”   “可是……”原璟坤怕他这会儿冲动之下,把它们当破烂扔掉,等冷静下来,后悔可来不及。“这些东西对你来说,都很重要。”   “曾经,曾经很重要。”龚熙诺停手,扭头俯视他,又望了望盛满旧物的箱子。   原璟坤目不交睫地看着龚熙诺动作潇洒地把杨艺清赠给他的钢笔丢进纸箱,他知道龚熙诺的内心肯定不像表现的这般潇洒。   龚熙诺用这种方法和熟悉的生活告别,迎接新生活。   他清除一切与过去有关的印记,此后在他的生活里,在他的心里,唯有原璟坤。   原璟坤摆弄被龚熙诺保管如新的钢笔,他当然不会把纸箱里的东西当作废品随便处理,他会暗中替龚熙诺保管,保管挥之不去的记忆,保管曾经存在的意义。   龚熙诺出了书房直奔衣帽间,原璟坤像个小奴隶似的跟在他身后。   龚熙诺拉开衣柜的推门,他的穿衣风格简洁单调,整排衣柜里都是他的衣服,春夏秋冬各占一间。   各种颜色各种花式的衬衫和毛衣,各种面料各种款式的西服和外套,见不到T恤和牛仔裤,龚熙诺拒绝休闲装,上衣必须有领子,裤子必须是长裤,即便在家,也是衬衫西裤。   衬衫的颜色都很纯正,剩下的衣服基本以黑色白色灰色蓝色为主,皮鞋一律黑色,每条领带都有固定相配的领带夹,永远不变。   不管穿哪种颜色的衬衫,到公司一定会换成白色的。   龚熙诺买衣服从来不参考不征求别人的建议,包括原璟坤。   每件衣服都不是常见的名牌货,有些品牌原璟坤在国内的市面上甚至都没见过。   每件衣服的正面都没有相应品牌的logo,尽显低调的奢华。   越是国际大品牌设计出来的衣服,款式越是普通,明明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但价格却贵的令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因为他们往往更重视细节之处的微小不同,所以内行人会轻而易举地一眼辨出真仿。   龚熙诺的衣服件件都要送去干洗,不管洗多洗少,每次洗染店都派车过来,衣服必须保持挂立的状态,防止褶皱。   龚熙诺把他认为过时的不会再穿的衣服拿出来放到中间的台面上,原璟坤抽出里面的衣架,把衣服叠好,按照以往的方式去处理。   自打他们在一起,这已是龚熙诺第三次清理他的衣柜。   原璟坤的穿衣风格比较随意,既有正装也有休闲装。   上班必着正装,平日里多以休闲装为主,在家一身运动服,穿着舒服,方便行动。   原璟坤虽然随意但不随便,他深知他适合的颜色和款式,经过巧妙的搭配,会出现不是衣服衬他而是他衬衣服的效果。   每次和龚熙诺出门,他都要晚一步打理仪表,根据龚熙诺的打扮来思索他该穿什么颜色和款式的衣服才和他相配。   原璟坤刻意的打理仪表,并不是为了向女孩招蜂引蝶,也不是为了和男孩争奇斗艳。   他的兴奋点在于和龚熙诺出双入对时引来无数的羡慕的、惊异的、甚至色迷迷的目光。   有一次,他俩乘坐电梯。   电梯里还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儿,女孩儿们一直盯着电梯门里映出来的他们的身影。   直到电梯停下,过于专注的两人差点忘了走出去。   每次遇到类似的情况,原璟坤都感到得意非凡,而龚熙诺则浑然不知。   原璟坤喜欢不动声色地出这种风头。   龚熙诺生日将至,原璟坤苦思冥想到底要送什么礼物。   龚熙诺最近的愿望是换辆车,原璟坤捧着车行附赠的宣传单,找到龚熙诺看中的那款车,数着标价后面到底有多少个零。   倒腾清楚到底价值几何后直叹息,掐着指头算计,他不吃不喝辛辛苦苦地工作三十年,差不多能买得起这辆车。   车送不起,改送点其他力所能及的东西。   生日前一晚,原璟坤洗完澡,早早爬上床,努力地回想着电影里女主角勾引男主角时摆出的姿势,打算效仿。   原璟坤低头瞧瞧系好的睡衣扣子,把第二个扣子解开,想想,又把第三个扣子也解开,再想想,觉得不好,不够含蓄,又系好第三个扣子,被子半盖半露,摆好自认为勾人魂魄的姿势,等着龚熙诺。   龚熙诺进门见原璟坤的样子,煞是无奈。走过去给他盖好被子,系好衣扣,没有要立即睡觉的意思:“早点睡。”不等原璟坤发问,离开卧室。   原璟坤郁闷地拿被子蒙住头,自打龚熙诺出院回家住,他们好久没做|爱了。   两人之间的亲密仅限于亲吻和拥抱。   龚熙诺故意回避似的,多次无视原璟坤的要求。   原璟坤猜不透的他的想法,究竟是精力不济还是身体原因,或者有其他的理由。   原璟坤不好意思当面直接问,迂回的引诱又不管用,很是羞恼。   每次原璟坤都困得不行,先行睡去,连龚熙诺几点完事回来睡觉都不知道。   转天一早,两人几乎同时醒来。   原璟坤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信封交给龚熙诺,他迷瞪着接过来,问:“是钱吗?”   “才不是!是封信。”原璟坤的头埋进他的颈里,手臂环住他的胸膛,红薄柔软的唇瓣贴近他的耳朵。“生日快乐。”   洗漱完,顾不得吃早餐,龚熙诺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小心地抽出淡蓝色的信纸,默念着一行行钢笔字:   啊,老公,今天是你生日   没有昂贵的礼物,没有意外的惊喜   但是暖暖的冬日阳光照耀着你我的幸福   啊,老公,今天是你的生日   没有昂贵的礼物,没有意外的惊喜   但是这集天地精华,日月璀璨的祝福   像花儿一样绽放在你面前   啊,老公,今天是你的生日   没有昂贵的礼物,没有意外的惊喜   但是时光流转,不变的是我们的心   啊,老公,今天是你的生日   没有昂贵的礼物,没有意外的惊喜   但是我知道,媛媛和我   是你此生最大的幸运   希望我和媛媛能永远带给你快乐和幸福   特附靓照一张   龚熙诺把照片倒出来,是原璟坤的满月纪念照,照片里的胖小孩儿乐得合不拢嘴,傻兮兮得尤显可爱。   龚熙诺把这张珍贵的照片放进钱包,折好信纸放回信封,锁在抽屉里,用心地妥善保管这份特别的生日礼物。   礼尚往来,龚熙诺送给原璟坤一个皮质钱包,附带一张银行信用卡。   原璟坤对金钱的意识淡薄,他自小到大从来没为缺钱发愁过。   当然花钱的欲望也不十分强烈,购物时虽谈不上货比三家,但也不会专挑贵的买,尽量做到物美价廉。   原璟坤的家境不错,大学期间一门心思地学习,压根没想过勤工俭学。   挣钱后,最初向家里每月上缴两千元,慢慢地随着工资的上调,由两千变为两千五,后来又涨到三千,这些钱他母亲都单独存在以他为名的折子里,留着给他娶媳妇儿用。   剩下的不管多少都算他的零花钱,归他自由支配。   原璟坤没什么消遣,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多,每月无非买书买衣服买画具,偶尔和同事们去聚餐。   最大的开支当属随份子,同事间的红白喜事,还有乔迁和升调,孩子出生和满月,哪一样都得有所表示。   原璟坤把卖掉房子的钱存进银行,没动过,以备不时之需。   他当时急于出手,价钱偏低,也没多少钱。   当老师的工资不如在设计院,除去房屋租金及煤水电的费用,还有七七八八的生活费,每个月存不下钱。   何况在设计院工作,收入的源头不止薪水,设计方案被采纳的话还有额外的奖金。   生活没压力的原璟坤不及其他同事勤奋积极,从不主动揽活,总大牌似的等着活找他。即便如此,还是有源源不断的设计项目找他,没办法,他的才能是他最大的资本。   后来再次回到设计院上班,好在未因编制不同而导致工资水平降低。   不过每个月都发现金,原璟坤通常把装钱的信封放在床头柜里,钱包的钱花得差不多时就拿,没有计划。   龚熙诺会悄悄地查看信封里还剩下多少钱,不够维持到月底的话,给他添点,反正原璟坤不会发现,具体的钱数他从来没认真地数过。   龚熙诺建议他办张信用卡,安全方便。   原璟坤觉得每月消费完还得去还款,太麻烦,固执地不肯办。   这次的信用卡是以龚熙诺的名义申请的,与他的一张□□相连,每月定日自动还款,无需再跑到银行排队还钱,也不用担心过了还款期。   一举两得。   原璟坤两天来莫名的腹痛,没规律的钝痛,开始以为吃坏东西造成,可又没泻肚的症状。   起初原璟坤没当回事,咨询药店的售货员,买来止痛药,按照说明书的指示,喝了药。   腹痛的现象不但没得到控制,反而越来越严重。   发作的次数愈加频繁,疼痛的程度愈加严重。   尤其在夜晚,原璟坤反反复复地来回折腾,疼得睡不着,几乎一夜无眠。   出现这种情况,龚熙诺觉得有去医院检查的必要。   考虑到原璟坤的特殊体质,先去找夏乐凡,龚熙诺估计是上次流产没休养好导致后遗症。   夏乐凡仔细检查完,得出正常的结论,建议他们去普通内科就诊,也许是一般的小毛病。   内科门诊处排长队,龚熙诺挂完号,把绿联交给护士,坐到原璟坤身边,等着叫名字。   原璟坤注意到身边的一对年过古稀的老夫妇,体弱的老太太坐在轮椅里,不眨眼地看着老先生。   老先生把口水巾围在老太太脖间,打开保温壶,拿出包子和稀饭。   老先生从中间撕开包子,放下一半,掰一小块儿沾着馅儿的包子皮小心地喂到老太太嘴里,然后舀点稀饭,吹吹热气,不放心地用唇试试温度,同样喂到老太太嘴里,又拿布巾擦掉嘴角溢出的汤汁。   老先生不厌其烦地重复这几个动作,半天过去,老太太连三分之一都没吃完。   老先生耐心地等着动作缓慢的老太太,脸上自始至终带着宠溺的微笑。   老太太在稀饭的帮助下咽掉嘴里的包子,说不出话的她拉了拉老先生的手,朝包子和稀饭扬起下巴,意思是要他一起吃。   老先生握紧老伴儿的手,半站起来,靠近老太太,在她耳边轻语:“我不饿,你多吃点。”   相濡以沫的守护令人为之动容。   原璟坤傻兮兮地盯着人家看,转过头,碰到龚熙诺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用眼神示意他往旁边看。   龚熙诺探出头,看了会儿,又望向原璟坤,理理他额前的头发,不解风情地蹦出一句:“想吃包子?”   原璟坤手扶额,遮住哭笑不得的表情,无奈地叹气,这人怎么这么……这么理性呢?他想不出能形容此时心情的词语。   多么难得遇到的感人场面,他本以为龚熙诺会像老先生那样握紧他的手,接着深情脉脉地表白等咱们老了以后,也会像他们这般,紧握彼此枯瘦的手,不离不弃。   结果,现实永远比想象残酷。   原璟坤满含深情地放了半天电,人家那边压根没信号,接收不到,简直浪费感情。   经过各项常规检查,医生分析检查结果显示的数据,同样得出一切正常的结论。   经验丰富的老医师摘掉老花镜,温和地看着原璟坤:“工作压力大吗?常常加班熬夜?”   原璟坤摇头:“不是。”   老医师给他开了几种常用药,指示护士带原璟坤去缴费取药,故意支开原璟坤的目的在于他有话要和龚熙诺单独说。   老医师根据多年的诊疗经验,认为病根应该出在心理。   换句话说,原璟坤的腹痛是心理疾病引起的不良生理反应,可以尝试和他谈谈心,如果不见效,需要考虑求助心理医生。   心理疾病?   龚熙诺没想到问题会这么复杂。   原璟坤这段时间来的表现没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难道他对于失去孩子的事还无法释怀?还是不适应没有工作的生活?   回家的路上,龚熙诺琢磨该如何调节原璟坤的情绪,他的首要任务是弄清楚具体原因。直截了当地问原璟坤,他肯定不会实话实说,还得靠他多加留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75章 Chapter 75   两天后的复诊,龚熙诺需要处理接手爱姆帕思集团的事情,实在抽不出时间陪原璟坤前往医院。   原璟坤表示不用人陪,他自己能行。   龚熙诺哪里放心,最后拜托宋叶阳帮忙跑一趟。   宋叶阳二话没说,痛快地答应龚熙诺,并且保证毫发无损地给他送回来。   复诊过程简单,结束后已近中午,原璟坤提议在餐馆解决午饭,宋叶阳犹豫,担心餐馆的食物不卫生,太油腻,原璟坤吃完不舒服,毅然决定去菜场买菜,不嫌麻烦,回家做饭。   菜场里,宋叶阳熟门熟路地采买需要的食材,原璟坤跟着他,帮忙拎东西。   宋叶阳借着这次机会,教他挑选各种食材的技巧。   “西红柿要挑这样的,大个儿的,饱满点的,上面红色的,尾巴这儿带点青黄色,肯定甜,白菜,买的时候使劲按按,越重的越好,证明里面实心。”“   “买肉,一定要买新鲜的,不要太瘦,也不能太肥,八分瘦二分肥,炖肉炒菜正好。”   “看见了没,鱼,不一定非得买鲜活的,活鱼营养价值最高的说法不科学,其实鱼死后七八个小时再吃,味道最好,营养价值最高,你看,这鱼的眼睛清澈透亮,鱼皮光滑完整,鱼身坚实有弹性,就证明是新鲜的,哎,我说……”   宋叶阳言之谆谆,原璟坤听之藐藐。   他回身发现,原璟坤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市场里其他摊位的热闹景象,不管以前和父母同住还是后来和杨瑞德合租,包括现在和龚熙诺生活,他都不会负责做饭,更极少来菜市场。即便逛超市,蔬菜区和生鲜区都不去。   原璟坤心不在焉地应和他,宋叶阳顿时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白说一通废话,其实根本多余说,人家压根没想听的意思。   回到位于市中心的别墅,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还没走。   平时,周英俊和宋叶阳都去公司上班,中午不会在家吃饭,晚间常有饭局,开火的机会不多。   因此,阿姨每天上午过来打扫卫生,大概十二点左右便可以回家。   周末是阿姨的休息日,一来他俩不会太早起来,二来偶尔也得体验在家一起做饭的乐趣,总出去吃饭,也会吃腻的。   阿姨接过他们手里大大小小的塑料袋,进厨房要做饭。   宋叶阳有意大展高超绝伦的厨艺,原璟坤劝阿姨吃完饭再走,阿姨不好意思留下,执意离开,原璟坤没再挽留。   宋叶阳在厨房忙活,原璟坤非要帮忙。   宋叶阳尽量给他找点力所能及的简单轻松活儿,万般不敢让他切菜炒菜,万一切着手指烫着胳膊,他可担待不起,到时候没法和龚熙诺交待。   原璟坤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龚熙诺对他的态度又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找人伺候他,都怕他享受得累着,哪能让他干活,何况还是他不擅长的活儿。   这要是出点小意外,受点小伤,龚熙诺还不得心疼死了。   宋叶阳动作麻利地洗菜切菜,准备需要的各种辅料。边切菜边洗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配好的材料都盛在盘子里,利索地收拾不再需要的东西,整齐干净的厨房一点不乱不脏。   “老宋,你真利索!”原璟坤由衷地赞道,隔会儿,又补充。“和熙诺一样。”   “你这是夸我呢吗?我怎么觉得你夸我就是个铺垫,主要还是夸熙诺。”宋叶阳把洗菜的锅盆擦干放入橱柜,不客气地揶揄他。   原璟坤笑笑:“主要是夸你呢!真的。捎带着夸他一下。”   说曹操曹操到,原璟坤的手机响,是龚熙诺打来的电话,肯定是问他复查的结果。   果不其然,龚熙诺先问了问复查时医生说了些什么话,又问了问现在在哪儿,吃没吃饭。   得知复查情况良好,现在在周英俊家里,龚熙诺放下心,听说宋叶阳给他做饭,问道:“那你没帮忙啊?”   “当然帮了啊。”原璟坤倚着橱柜,专心和龚熙诺讲电话。   “噢?都帮什么了啊?”龚熙诺心想,你不给人家添乱就算不错。   “把垃圾扔到垃圾袋里。“原璟坤说完,自己先噗嗤乐出声。   龚熙诺笑:“那你们吃什么?”在他的意料之中。   “番茄牛肉,红烧马鲛鱼,素炒白菜,肉笼,排骨玉米烫。”原璟坤数着盘里的半成品,和龚熙诺汇报。   宋叶阳知道原璟坤忌口,没做太辣太酸带刺激性口味儿的菜。   “还挺丰盛的。”龚熙诺此时在办公室,手里拿着笔在纸上乱写乱画,接打电话时的习惯。“一会儿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吧。噢,好吧。一会儿见。”原璟坤挂断电话,收起手机,掩不住地乐滋滋。   “行啊,跟热恋似的,真让人羡慕。”宋叶阳打开抽油烟机,往炒锅里倒油。   原璟坤把盘子递到他手里:“你和老周不好吗?”   “好什么好!他现在恨不得我赶紧离开他,省得控制他花钱。”宋叶阳用炒勺把菜慢慢地划拉到锅里,避免油花四溅。   “你们家你管钱啊。”原璟坤拿过空盘子,冲干净放回原处,等着继续盛菜。虽然大家相熟,但这种私事都没互相问起过。   “幸亏我管账,不然他不得赔死!现在赚钱多难,他倒好,花起钱来,从不算计。为这事,我们最近没少拌嘴。别看我们俩人过,家里花钱的地方一点不少,房子的贷款,两辆车的开销,阿姨的工资,买这买那,出去吃饭,每个月算下来,哪样都不少花。”宋叶阳越说越来气。   原璟坤动起脑筋,嗯,他们家也得他管钱才对,这样也可以控制龚熙诺胡乱花钱,好像谁掌握财政大权谁才是一家之主。   “来来来,干点你能干的事。”宋叶阳夹起一块牛肉,吹吹热气,举到原璟坤嘴边。“尝尝咸吗?”   原璟坤咬一口,细嚼慢咽地咂滋味:“不咸。”   “不咸?”宋叶阳又要放盐。“不会吧,我觉得盐够多了。”   “不是,是咸淡正好。”原璟坤阻止他想要拿调味盒的动作。   宋叶阳的厨艺确实出众,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令人食欲大增,两人大快朵颐一顿饭。   龚熙诺处理完公务,整理好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套上外衣,刷卡锁门,转身正见韩卫抱着文件夹迈进秘书室,站在原地看他问:“有事?”   “您要出去?”韩卫把文件夹交给秘书。“是博翔大厦的设计方案,您过下目。”   “着急吗?”龚熙诺打开文件,粗略地浏览。   “不着急。”韩卫摇头。   韩卫话音未落,工程预算部的崔晗来凑热闹:“龚总,您要出去啊?这是凯特威的预算,您看看。”   “嗯,都先给玉忠吧。”龚熙诺指着往这边走的王玉忠。   王玉忠接过两份文件,把一份合同交给龚熙诺:“得林步的合同。您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有其他的事?”龚熙诺走向门口,问道。   “没了,那您一会儿还办什么事?需不需要跟个人?”王玉忠紧随其后,履行秘书职责,事务性的关切询问。   “不用,接完夫人,直接回家。”龚熙诺说完,把合同放进公文包,朝电梯走去。   等龚熙诺进入电梯,红色的数字变成一,留在原地被龚熙诺的话惊得目瞪口呆的韩卫和崔晗才醒过闷来,韩卫疑惑:“没听说龚总结婚了啊?去哪儿接夫人啊?夫人是哪位啊?”   “两种可能。第一种,龚总的夫人是个很普通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也许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大家都知道龚总喜欢单纯乖巧可爱型的,家境一般,学历一般,没什么闪光点,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再说龚总一向为人低调,所以被大家忽视了。第二种,龚总的夫人很有名,家喻户晓的那种,上至八十下至八岁,是人吗,是人就认识她,为了保护隐私,为了夫人的安全,所以不能对外透露他们的事。”崔晗自鸣得意地分析,自认为道理十足。   “崔晗啊,你不去写电视剧,真是屈才了。”王玉忠满脸超级无语的表情,半讥半讽。   “我也这么觉得,天天算数,浪费我这么丰富的想象力,哎,此乃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崔晗性格随和幽默,同事们喜欢开他玩笑,即便有一两句无意的过分的话,他也不跟人家红脸动气,还经常顺着同事的话,将开玩笑进行到底。“你肯定知道,王特助。”   面对崔晗不怀好意的阴笑,王玉忠摊手:“我是龚总的特助,龚总的私人助理是耿鑫,耿鑫不做了,龚总也没再招私人助理,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问问耿鑫。”   “同志们在这儿开会呢?”池颖爽朗的声音响起,窜到他们中间,左右看看。“龚总呢?”   “去得林步签合同,接夫人回家了。”崔晗抢先回答她。   “啊?”池颖和他们的反应一致,又惊又疑。“接夫人?哪个夫人?”   “龚总还有几个夫人啊?”韩卫笑。   “给龚总当夫人可不容易啊,你想啊,龚总的脾气那么个性,高兴的时候理你两句,不高兴的时候连看你都不看,做事先斩后奏吧,他不乐意,凡事都问他吧,他又嫌烦,总之很不好伺候。反正找老公,坚决不能找这样的,容易被折磨神经了。”池颖一副十分同情‘龚夫人’的面相。   “你有事啊?”王玉忠截断她的杞人忧天,拉回主题。   “对。”池颖差点忘记前来的目的。“洪会长的秘书来电话,说洪会长想和龚总吃晚饭,不知道龚总有没有时间。”   “估计够呛。凡是想请龚总吃饭的,没一个直接打给龚总的,非要秘书先传达,他们自己联系呗,又不是公务聚餐,这个有意思。”王玉忠每次都得绞尽脑汁和对方解释龚熙诺不能出席的原因,想遍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头疼不已,免不了发牢骚。   “应该会去吧。龚总今儿心情还好。”   “心情一般般。上午刚来,寇副总告诉他,得林步的合同昨天没谈妥,寇副总昨晚喝到一点半,那边的部长故意刁难,龚总这不亲自拿着合同去找他们老总了吗。还让寇副总回去休息,眼睛通红,宿醉未醒。”   “是吗?发工资的时候还好吧,提前到财务部,还等了会儿呢。”   按照集团惯例,新进职员的首月薪资,都由执行总裁亲自发放,职员从执行总裁手中接过信封,确认工资明细条,当着财务人员的面点清钱数,最后签字,执行总裁道一句辛苦了,整个过程完满结束。   “昨晚半夜三更我手机响,吓我一跳,还以为临时加班呢,结果是工资到账。这惊喜实在是太突然!”   “嗯,昨天网不是时有时无吗,小罗害怕今儿又不行,晚上加班,把钱都打出去。用她的话说,发了工资,她的心也踏实了,要不屁股后面得有一群讨债的,小廖都揭不开锅了。”   “他除了发工资当天能揭开锅,剩下的日子那锅都盖着。”   几个人又闲话家常几句,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龚熙诺到达得林步,与总裁会面,顺利签订合同,处理完公事,直奔城中城别墅。   在别墅门口,迎面恰遇回家的周英俊。   周英俊认出龚熙诺的车,靠边停车,给他留出车位。   司机把车泊在旁边,没久留的意思,龚熙诺从后门下车,朝他走来。   “还真是你,我一看车牌号,特熟悉,你的车呢?怎么没开?又保养去了?”周英俊关闭车门,连着问。   “什么时候换的?”龚熙诺示意司机可以离开,指着周英俊的新车问。   “呵呵。上礼拜六。”周英俊眉开眼笑,换车心情大好。“你猜多钱?”   周英俊不等龚熙诺说话,手指比划数字九和八,炫耀:“够物美价廉吧!”   龚熙诺开着他的新车在别墅区内转一圈,试试车的性能和舒适度,直接停在地库,把钥匙还给周英俊,提起公文包:“挺好。同意了?”   “当然没同意。对我家叶阳,死皮赖脸,撒娇耍赖已经不管用了,甜言蜜语那更别提,早不管事了,怎么着他都不同意我换车。于是,我想到一个好办法,车行的老板不是我的朋友吗,我让他直接把车给我送到家里来,这次,不付钱是不行了,不买也得买,退不回去了。哎,我的智商怎么这么高呢,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我自己。”周英俊苦中作乐般地自我陶醉。   面对龚熙诺一副你怎么这样的表情,周英俊详细解释不得已的因由:“不是我非得先斩后奏,关键是我不这么做不行啊。自打我们在一起,我们家的钱和公司的账目就都归他管,没办法,谁叫人家专业干财务的呢。每个月月底给我张明细表,右边是他的支出,左边是我的支出,衣服啊吃饭啊买东西啊油费啊各算各的,阿姨的钱啊贷款啊物业费啊煤水电费啊这都分摊,他都花了什么钱,我都花了什么钱,最后有个总数,每次我都比他多。底下还给我写该怎么省钱,哪项该花,哪项不该花,注明要怎么改善。最近更过分,我要买东西的话,必须写申请,得他批准才行,申请倒没关系,问题是我申请十次,得驳回八次半,我这日子算是没法过了。我受不了了,就和他说,这个太过分。最近我俩光为这个吵架了。”   龚熙诺笑笑,别人的家务事,他不便干涉。   “不过,我俩这点好,有什么话就说出来,高兴的不高兴的都当面直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可能当时很生气,会吵架。但是把想说的都说了,发泄完了以后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对方好,就过去了,心平气和地商量解决的办法。其实吵架能增进了解感情,说的话别太过分,别动手,偶尔吵吵架也挺好。人一生气爱说实话,就知道他怎么想的了。你的毛病就是一生气就不理人家了,人家怎么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光让人家猜闷,人家的耐心也不是无休止的,有几个能做到璟坤这样的,你说不理人家就不理人家了,人家还死心踏地地守着你,要我早跟别人跑了,人家凭什么非得迁就你啊,欠你的该你的?在我们家,只有领导不理我,我敢随便不理他吗,他不理我,我还得上赶着讨好他。所以你这毛病必须得改!”周英俊借着话题教育龚熙诺。“不过话说回来,你和我情况还不完全一样,你在家说了算,我在家说了不算。真的,你知足吧,璟坤多听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没怨言,现在这样的人,哪儿找去。”   即使周英俊不提,龚熙诺也觉得他和原璟坤的确缺乏沟通,他并非不想和原璟坤谈心,不知怎地,就是开不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76章 Chapter 76   周英俊和龚熙诺同时进门,宋叶阳惊讶地问:“你俩约好的?”   “在门口碰上了。”周英俊换好鞋,直起身,拦住挂好外衣要往里走的龚熙诺。“等等,我看看,这是你们集团的工作服?”   银灰色的西服,袖口和衣领与普通西装略有差异,左侧手绣集团logo,纯白色的衬衫,浅银色的领带,相配同样刻有集团logo的领带夹,这身装扮符合龚熙诺低调的作风,自然而然地衬出他的高雅和淡然。   周英俊从来没见过龚熙诺穿工作服的样子,这次彻底地打量一番,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果然是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   窝在茶几侧面的球球听见门响,懒洋洋地站起来,见是龚熙诺,扭扭屁股,继续趴着。   原璟坤总和球球说龚熙诺是没爱心叔叔,再者他从来不和球球玩耍,因此,球球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   宋叶阳怕原璟坤无事可做,闲着无聊,和他在露台浇花。   龚熙诺站在客厅中央,与露台的距离不远不近。   直到原璟坤转身才看到他,龚熙诺的脸上终于难得地浮现淡淡的笑容,走向露台。   周英俊要跟进去,被宋叶阳拦住,白眼看他:“你跟着干嘛啊,别去碍事,进门洗手,快点,吃饭了吗?”   龚熙诺又当面问了问复诊的具体情况,原璟坤三言两语简单回答,两人没再说其他的,外面的温度不高,原璟坤仅着毛衣,龚熙诺把西服脱下,披他身上。   原璟坤怕他着凉,放下花洒,牵着他的手回客厅。   周英俊拉开推门,手里举着肉笼,掰开一半递给龚熙诺:“尝尝,叶阳特会做面食,挺好吃的,保证你吃完还想吃。”   “我七岁以后就没再吃过这个。”龚熙诺接过肉笼,觉得这是小孩子喜欢吃的食物。   “我就喜欢吃小孩儿爱吃的东西!”原璟坤朝他瞪眼,一副不许看不起人的架势。   “那正好,熙诺,交学费吧,我让叶阳教你怎么做,你可以回家做给璟坤吃。”周英俊就坡下驴,顺理成章地接茬。   “最好给你把车钱报了,是吧。”龚熙诺道出周英俊的心声,尝了一点,剩下的喂到原璟坤嘴里。   周英俊哈哈笑,瞧见冒出口袋的卡袋,好奇地抽出来,原来是龚熙诺随身携带的工作牌。制作精美的卡片用中英文注明任职部门、员工姓名、担任职位,照片等,照着念出声:“行政管理部,龚熙诺,执行总裁。这是考勤卡?”翻过来,背面还有一张磁卡。“这是什么?”   “饭卡。去餐厅吃饭要刷卡,如果忘记带卡,要去后勤部领餐票,在餐厅登记。我有一次,一连半个月都没带卡,登记薄里整整一页都是我的名字,每天去领餐票。最后,部长找我,要是您的卡丢了,我们可以给您补一张。”龚熙诺自曝糗事。“后来我就把两张卡放在一起,前面这个永远不会忘带,要不没法进办公室。”   “你居然还办过这种事,不是你的风格啊。”周英俊把卡牌还给龚熙诺。   “是你和小商说,我夫人喜欢狗的?”龚熙诺冷不丁地问他。   “什么?”周英俊发懵,继而醒悟。“噢噢噢。事情是这样的,人家小商找我,说你不同意和韩天合作,没有为什么,没有原因,孩子着急啊,病急乱投医,也不知是谁告诉他赶紧烧香拜佛。于是,他跑来直接问我,龚总的夫人喜欢什么,我不好意思骗人家吧,就实话实说,喜欢像花卷的狗。给你这个级别的人送礼,钱不能送,也不能直接送给你,只能从你身边的人下手。他给你送去了?真送狗了?小商办事还真够雷厉风行的。”   “送到办公室,沙发、地毯全是毛,都给换了。”龚熙诺提起就气,全怪到周英俊头上。   “你不掉毛啊?!”原璟坤正抱着球球给它梳毛,闻言,不高兴地抬头呛他。   周英俊起哄:“什么态度,怎么和龚总说话呢。”指着原璟坤,看着龚熙诺。“开除!”   龚熙诺无话可应,原璟坤是能随便想开除就开除的吗?   本来宋叶阳和周英俊想留他们吃晚饭,可他们要去接龚玺,时间来不及,急着要走。   “要不我送你们回去?”周英俊手握车钥匙,龚熙诺的司机没再把他的车开过来。   “我再送你回来?”龚熙诺皱眉。“你住在这么乱的环境里,天天堵车,不着急啊?”   他不能理解周英俊偏要住在市中心的想法,他在非下班高峰时段过来,还分别在几个要道遇到堵车。   “你住在那么远的地方,四周没人,不害怕啊?”周英俊反问他,同样无法理解龚熙诺非要住在郊区的想法。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龚熙诺和原璟坤乘坐地铁去接龚玺,之后一家三口打车回家。   晚间,龚熙诺端着药和水走进卧室,来到床边,趴着看书的原璟坤赶紧起来,跪在他面前,在他的监督下喝了药。   龚熙诺刚想转身,被原璟坤拉住胳膊,关切地问:“肚子疼?”   “不是。熙诺,以后咱家我来管钱行不行?我觉得我管钱的话,咱家肯定能省下不少钱啊。你看,咱家的花费越来越多,媛媛越来越大,花钱的地方还在后面,所以,我来管钱吧。虽然我没管过,但是我可以慢慢学啊。你把你每个月的工资统统交给我!”原璟坤兴高采烈地说着,伸出胳膊,手心朝上。   龚熙诺看他充满期待的眼神,哼笑一声,轻拍他的手心,等于拒绝他的要求。他不需要学习如何管账,能知道怎么花钱就可以了。   深夜寂寂,漆黑的卧室笼着暧|昧的气息,阵阵急促的呼吸声在房顶回旋。   这场情|事两人早有准备,洗完澡默契地都没穿内衣。   龚熙诺上床后,主动抱住他,体贴地帮他褪去衣裤,原璟坤故意回避他的目光。   长期不发生关系,两人对彼此的身体都有些陌生;许久未做,龚熙诺动作生疏,原璟坤神态羞涩。   事实上,龚熙诺真的没做好准备。   一来他担心原璟坤的身体承受不住;二来他害怕把持不住弄得原璟坤再次受孕,原璟坤现在的身体确实不适于孕育孩子。   说来说去,龚熙诺就是不愿意图一时之快而伤着原璟坤。   这种事,逃避不是办法。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早晚得面对。   龚熙诺跟完成任务似的,闭上眼,开始吻原璟坤。   龚熙诺的吻还是那么轻,那么柔,那么腻,薄薄的唇滑过额头、鼻尖、落在他的唇间,原璟坤迅速回应他,两条细长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触碰到他润|滑冰凉的皮肤,全身过电。   温润的亲吻,使龚熙诺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   他环住原璟坤柔若无骨的身体,他内心根本无法抵抗眼前爱人的浓情蜜意,无法抵抗毫无瑕疵几近完美的躯体,但他尚存的理智不断地冲击着他本能的欲|望,越紧张越不知所措,接吻的时间愈发漫长。   原璟坤觉得他快要融化在龚熙诺的舌尖下,他拉起龚熙诺的手,默默无声地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   龚熙诺的手往下探,迟疑片刻,照以往那般,这一切都伴着如痴如醉的热吻,不然龚熙诺恐怕很难坚持下去。   原璟坤满足又舒服地压抑低哼,许久不见龚熙诺将动作延伸下去,感受几颗汗水滴在脸上,微微睁眼,顿时被龚熙诺的状态吓得目瞪口呆。   龚熙诺的脸色呈现出不正常的红晕,额头布满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流到脸颊,沉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迷乱,大口大口地喘息。   “熙诺,你怎么了?”原璟坤边问边用手擦掉他的汗。   龚熙诺蓦然翻身,颓废地坐着,手在额头来回婆娑,他真的无法再继续下去,巨大的心理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双重夹击之下,有种要把他一分为二的撕裂感。   原璟坤刹那间明白过来,他稍作平定,给他披上睡衣,抱住他仍在颤抖的身体,双手紧紧地圈住他的胸膛。   原璟坤突然万般后悔今晚的行事,龚熙诺的工作繁忙,井建业的手术在即,新房的装修必须加快进度,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琐事。他已承受太多的压力,哪里还会有精力和心情和他做这种事,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休息。   原璟坤觉得他不懂事了,怎么这个时候还非得缠着他做些耗时耗力的事。   原璟坤匆忙穿好衣服,用温热的毛巾擦干他脸上的汗水,和声细语和他商量:“熙诺,要不我去书房睡,你……”他怕龚熙诺再面对他,会失眠。   龚熙诺拽住他:“不用。”   尽管没有开灯,尽管龚熙诺用手挡住脸,可原璟坤还是清楚地看到他脸上展现出的挫败感,他帮龚熙诺穿好衣服。   两人重新躺下,不自觉地在中间留出距离。   原璟坤用余光扫到龚熙诺起伏不定的胸膛,翻过身装睡。   夜过大半,原璟坤早已入睡,迷迷糊糊地翻身,习惯性地伸出胳膊想要揽住龚熙诺,却意外扑个空。   原璟坤揉着稀松睡眼坐起来,随手抓起睡袍裹住身体,趿拉着拖鞋,没在卫生间和书房找到龚熙诺。   最后,原璟坤在露台发现龚熙诺的身影,胳膊肘搭着护栏,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香烟,淡淡的烟雾在空气里盘旋,似皱非皱的眉心依旧惑人,红唇紧抿,炯炯的眼神遥望着远处,这个男人,总是令人难以捉摸。   龚熙诺只有在心情不佳时才会抽烟。   今夜,导致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不止‘半途而废’的亲密。在他将要入睡的时候,原璟坤突然蜷起身体,双手捂着小腹,紧皱眉宇,看样子肯定是肚子又开始痛。   龚熙诺支起胳膊,探过脑袋,正值此刻,他清楚无比地听见原璟坤如梦语般的喃喃:“小宝贝,我想你。”   刹那间,龚熙诺彻骨地体会到如锥穿心般的痛,他抱住原璟坤,轻轻地揉着他的小腹,亲吻着他的耳垂,渐渐地,原璟坤的眉宇舒展,身体伸直,往龚熙诺的怀里靠了靠,踏实地睡去。   龚熙诺望着原璟坤安然的睡容,眼圈微红,拢了拢对方又软又顺的黑发,长长的睫毛稍稍抖动,显示他仍然睡得不安稳。   等到原璟坤睡熟,龚熙诺小心地抽出被压得发麻的胳膊,戴上眼镜,轻手轻脚地来到露台,点燃香烟,猛吸一口,香草味道刺激着神经,令人愈加清醒。   龚熙诺心里的自责和愧疚难以言表,他带给原璟坤的伤害无法弥补,他怎么做,做什么,都没办法补偿他,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和好至今,孩子一直是他们之间禁忌的话题。   两人都不敢想,不愿提,彼此把忧伤与难过隐藏于心,并且努力尝试着遗忘。   结果,谁都忘不掉,放不下。   每每想到这些,龚熙诺都觉得四周的空气变得压抑,他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抚平原璟坤心中的伤痕,怎么做才能修复他们之间的裂痕,怎么做才能带给原璟坤真正的幸福。   我的宝宝,我只想你快乐,只想你幸福。   原璟坤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猛地从后面环抱住他,单薄的身体散发着阵阵寒意,他抱得很紧,很紧,仿佛如此,他们的心便可以贴在一起。   亲爱的,别怕,不管多远,我都会拼尽全力,握紧你的手,等候……跟随……   阳光普照大地的清晨,原璟坤推开卧室大门,龚熙诺蒙着棉被缩在靠里的床边,懒床的招牌表现。   “快起来吧,都几点了,再不起,要迟到了!”原璟坤凑上去,轻微地掀动棉被,知道龚熙诺其实已经醒来。   龚熙诺拽紧棉被,闷声道:“累死了。”   原璟坤翻白眼:昨晚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可累的,不是累死了,是懒死了!   原璟坤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揭开棉被的一角,讨好地笑:“嗯,要不你以后别上班了,在家好好歇着,我来养你啊!”   龚熙诺微微睁眼,用不屑的目光看他:“那还不得天天吃萝卜白菜!”   “怎么会?!”原璟坤抬高声调。“起码每周能吃顿肉!”   龚熙诺见他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扬起嘴角,弹起身体用棉被包住他翻身压住,点着他的鼻尖:“你,又不会做饭,又不会洗衣服,又不会收拾屋子,又不懂得挣钱,拿什么养我啊?怎么照顾我啊?”   “那……”面对龚熙诺句句在理可略似奚落的话,原璟坤明显气短半截。“那还是你养我吧,你照顾我吧。”   龚熙诺露出满意的笑容,在这段对话里,原璟坤没有据理力争地反驳他,非但没有,而且显然把他当作未来生活中唯一可以依靠和依赖的人。   原璟坤的最后一句话等于明确地表示,他需要龚熙诺,他离不开龚熙诺,哪怕一天都不行,甚至一小时一分一秒都不行!   龚熙诺喜欢这种感觉,喜欢他每次的无条件妥协,这让他觉得,原璟坤在乎他,不是一般的在乎,而是非常在乎。   龚熙诺的鼻尖扫过他的额头,原璟坤双手推他:“没锁门呢。”   龚玺已经起床,说进来就进来,大人们最尴尬的莫过于被孩子撞见正在亲热。   龚熙诺使劲捏了捏他挺翘的鼻子,一日之计在于晨,明媚的阳光,轻松的对话,令他的心情从早上开始便舒爽愉悦。   吃早餐时,龚熙诺尝了口煎糊的鸡蛋:“鸡蛋有点咸,有点老。”   对芹嫂的厨艺,龚熙诺很少挑剔,若不是今日的鸡蛋实在太难入口,他也不会明说出来。   “是,下次注意。”芹嫂虚心接受意见,起身给龚玺添粥。   “是我做的早饭。”一人做事一人当,原璟坤可不想芹嫂替他背黑锅,蒙受不白之冤。   龚熙诺没再说话,重新拿起筷子,把剩下的大半鸡蛋全部吃掉,不过比平日多喝半碗粥。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77章 Chapter 77   龚熙诺进入办公室,换衣服,然后启动电脑,登陆企业专用邮箱,点开由总部传送而来的未读邮件。   英日文一式两份的通函,大致内容为通知各国分支机构的负责人准时参加将于两天后在日本举行的中村治也一家四口人的葬礼。   下载的附件是Clarence亲笔函扫描件,务必参加。   龚熙诺还没来得及思索到底要不要参加葬礼,王玉忠进来汇报已预订完机票,作为龚熙诺的特助,他将陪同前往,红白喜丧之事无法推脱。   午饭期间,周英俊不请自到。   他最近有件特别烦心的事,货运公司的客户之一大信(中国)集团多次拖欠运费,按照双方签订的合同章程规定,本该每月月底结清上月账目,但不知是大信(中国)集团真的效益不佳导致资金短缺,还是故意赖账,多次迟迟不肯结账。   周英俊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催得太紧,同样害怕得罪大客户。   可负责物流的经理成心跟他过不去,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当然最常用的还是部长不批准之类的借口。   周英俊有次无意中和龚熙诺提及,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龚熙诺默默记在心里。   私下直接和大信(中国)集团的董事长对话,子承父业年过不惑的董事长与龚熙诺略有交情,他常年旅居国外打理总部事务,对国内具体经营状况的了解不甚清楚。   龚熙诺在电话里告诉董事长,与他们合作的这家货运公司是他哥哥开办的,拖欠大笔的运费会造成公司无法正常运转,而且哥哥也很生气,希望他能尽快解决。   在龚熙诺与董事长通完电话的第二天上午,负责物流的经理主动给周英俊打电话,态度客气,语调谦卑,殷勤地表示会派财务人员把支票送到周英俊的公司。   通话结束前,经理来了句如此小事何必麻烦龚总,改日请客吃饭等。   处于云里雾里的周英俊才纳过闷来,原来是龚熙诺暗中帮他要回外债,接到支票,直奔龚熙诺的公司,打算请他吃饭,作为答谢。   对于周英俊的盛情邀请,龚熙诺表示没必要。   一直以来,周英俊和宋叶阳对他们都挺关照,没少帮衬,龚熙诺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好好谢谢他们,正巧举手之劳帮他解决个大难题,龚熙诺心里稍作安慰。   不出去吃饭,周英俊干脆留下来和龚熙诺用工作餐。   龚熙诺每天的用餐时间是11点45分,比员工早十五分钟,避开略微嘈杂的集体就餐。   在餐厅的里面囊括着一个方方正正面积不大的小单间,这是龚熙诺单独用餐的地方,有个厨师专门负责烧制龚熙诺的饭菜,另外有个打杂的阿姨。   龚熙诺和周英俊准时出现在餐厅,龚熙诺刷卡,这点与其他员工无异。   餐厅的经营权外包给具备承包资质的餐饮公司,大厅内分为西式自助和中式盒饭,此外另设回民用餐区域,餐标成本二十五元,单独收取管理费。   龚熙诺正反面各刷一次卡,周英俊不解:“为什么刷两次?”   “你不算人啊?”龚熙诺拿他打趣,餐厅每月按吃饭人次结账。   “噢。”周英俊恍然明白,一般人少的公司按照吃饭顿数结算餐款,人多的公司按照吃饭人次结算餐款。   四个热菜,两个凉菜,小半锅汤,一碗米饭,一个馒头或一个花卷,主荤次荤,鸡蛋青菜,红绿青白,色香味俱全,迷你的菜量,龚熙诺的胃口不大,不至于浪费。   偶有客人,阿姨按照规矩,添加一副碗筷。   周英俊举着筷子,盯着小号五彩瓷盘中间的菜,歪头:“我是真不好意思下筷子。”他真的担心一筷子下去,瓷盘变空。   “我不饿。”龚熙诺打消他的顾虑,停顿片刻,缓缓开口。“我有点事要去日本,两天,所以……”   “所以,帮你照顾着点老婆孩子!”周英俊未卜先知地接过他的话茬。   龚熙诺淡然一笑,给他夹块肉:“受累,最多,两天。”   “这么不放心带着走呗,又不远!”周英俊不嫌麻烦,他倒恨不得把龚玺接到身边来,龚玺是转移宋叶阳注意力的法宝。   龚熙诺送他一个能方便带走还需要麻烦他吗的眼神。   “行啊。”周英俊哪能为难他,哪能拒绝他。“叶阳陪他两天呗,好久没带媛媛去玩了,正好,上次我还许诺带小丫头去翻斗乐呢。我觉得你越来越喜欢小原了,真的,我觉得你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没这么不放心,舍不得。”   “你看,我喜欢原璟坤。”龚熙诺放下筷子,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听话。我提任何要求都不反驳,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说不能做的事情肯定不做。从来不说不行,不问原因,不问为什么。他知道,没有原因,没有为什么。因为他觉得我比他聪明,我说的都是对的,都是有道理的,听我的没错。每周六中午我们出去吃饭,只有我们两个人,带他去餐馆,都要他平时不爱吃的东西,他不吃,看着我吃。”   周英俊吃得不亦乐乎,腾出功夫插话:“那拿菜谱点他爱吃的啊。”   “他不敢,我不说话,不会这么做。他就是不吃,不动筷子。”   “要是我,拍拍屁股走人,吃别的去!”周英俊吃饱,撂筷擦嘴,少而精的菜肴味道果真不同凡响。   “这个他绝对不敢,他知道后果。”龚熙诺摆摆手指。   “那小原不生气吗?你这么虐待人家!”周英俊疑惑。   “有些东西可以不常吃,但是一周起码要吃一次。肯定生气,一个小时不理我,这个最简单,我也不理他。一个小时过五分钟,和我说话。我觉得饿得差不多了,给他买一个汉堡。生气可以,饿肚子不好。慢慢的,他自己就觉得烦了,不吃的东西也会吃。”龚熙诺想出来的招数,原璟坤想不妥协都难。“他的同学,中学的,出国回来,和他见面,他请客吃饭,会打电话问我,‘我们去哪儿吃饭啊?’,他现在,已经养成习惯,不听我的,觉得会做错,这个很好。”   “我天啊,小原都让你给管服了,哎,这日子怎么过啊,吃个饭还得请示!”周英俊万般无奈的表情。   “第二,简单。他想问题不会绕弯子,直来直去,没有太多复杂的东西。第三,知足。从来不提很过分的要求,不会贪得无厌。”龚熙诺连着伸出三根手指。“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不可能毫无原因,肯定这个人身上有吸引对方的地方,这种吸引力独一无二,无可替代,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这个人。”   “有道理。”周英俊赞同。“不过我觉得,谁选择你谁比较倒霉,要求太高,哎,我看除了小原,够呛还有人能达标,你俩好好过吧。”   “怎么会?我也有优点。”龚熙诺勾起嘴角,虽是反驳,语调照旧不紧不慢,不高不低。   “真不好意思,可能我这心灵的窗户擦得不如小原亮,实在是没发现你的优点,藏着太深啊,不好挖掘!”周英俊开着玩笑起身,两人从后面穿过走廊回到办公大厅。   犹如风景园的公墓,苍松翠柏,亭台连陌,四季如春,寂静淡然。   公墓前广场中央停着一溜黑色的丰田高级商务车,驾驶座里的司机静待。   用于安葬中村一家的是块大墓,中村老夫妻特意请当地的仙人测算风水,千挑万选出来的。这块墓地究竟价值几许,常人根本无法想象。   中村家族的众多亲属聚于墓前,按照本土的风俗举行隆重庄严的骨灰安放仪式。   M&B集团以Clarence为首,三十一位高层管理人员,个个身着黑色西装,气宇轩昂,面目严肃,默然伫立,哀悼如仪。   日本的冬天显得格外潮湿,淅淅沥沥地下着连绵不断的小雨。   各自的助理撑伞为上司挡雨,壮观的景象不亚于电视剧中夸张的描写。   日本之行龚熙诺无需准备,碍于王玉忠随行,原璟坤没有为他送行。   龚熙诺早晨还去趟医院,之后直奔机场,飞机落地,提前来接机的驻日分公司工作人员接待他们。   仪式结束,M&B集团的人员按照级别及所在国家首字母的次序排队在墓前献花,龚熙诺的位置比较靠前,Clarence迈下台阶,停住脚步,回望墓地,似在等他。   Clarence和龚熙诺一左一右同时进入车内,两人的助理一左一右站在车外,司机自觉地退出来。   “我觉得非常遗憾。熙诺,不管因何理由,失去你,都是我无法弥补的损失。”Clarence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和惋惜。“你知道,不单霍先生和胡先生对你寄予莫大的期望,我也是如此。我想,不久的将来,你会是我最得力的干将,是我不可缺少的帮手。入股整个集团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可惜,你却要选择离开M&B,离开我,我真的不能很好地理解你的做法和想法。我认为,你的心情应该不会有解脱的喜悦,对吗?”   “非常抱歉。”龚熙诺清楚他固执地坚持离开M&B集团带给许多人困扰,工作往往并不是单独的个体,尤其是在规模庞大的集团,特别讲究团体精神及逐层培养。   龚熙诺一路走来,得到不少人的栽培和提点,而今,他们的心血付之东流,岂能不痛心不惋惜?   面对龚熙诺愧疚的表情和真挚的道歉,Clarence摇摇头:“你不需要道歉。这是你的自由,你的权利,无人可以干涉和阻止。霍先生和我说你是因为身体缘故才提出辞职的,然而我觉得这不是真相。也许你找到了你认为更为珍贵的东西,所以不得不放弃。熙诺,其实关于这件事,我佩服你的勇气,你知道,对于我们来说,有时候并不能按照真正的想法去做,这是很痛苦的。财富不一定能买来随心所欲的生活,并不能买来真诚纯洁的感情,可是,没有财富又无法更好地生存。人总体来讲,是个充满矛盾的生物。熙诺,关于你的未来,我想你没必要完全退出建筑行业,有个强劲的对手,会是件有趣的事。当然,你选择其他行业,凭你的才学和能力,也一定会成功。”   “谢谢。”Clarence毫无顾忌的内心剖析令龚熙诺为之动容,人活在世,任谁,都逃脱不掉各种各样的选择,孰轻孰重,唯有当事人自知,旁人永远不能体会。   “我的朋友,祝福你!”Clarence露出诚挚的微笑,侧身大力地抱住龚熙诺。   龚熙诺回以笑容,他会铭记在M&B集团的每一天,会铭记M&B集团的每个人。   离开Clarence的专车,龚熙诺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和胡楠目光相碰,胡楠和霍伯清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伊藤阴沉的眼瞳。   稍后,车门开合的声音此起彼伏,浩浩荡荡的车队鱼贯驶出庄重肃穆的陵园大门。   Clarence及大部分高管当日下午搭乘飞机返航,少部分与驻日分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分支机构负责人留下处理事务。   龚熙诺和曹哲难得碰面,借此机会,共进午餐。   距上次分别仅短短数月,再见已身份不同,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总难料。   环境优雅的日式餐厅,清淡可口的寿司小食,两人对面而坐,不知怎地,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曹哲把余季阳怀孕的好消息告诉龚熙诺,龚熙诺恭喜他的同时,有点小心痛和小酸楚。   新加坡四季如春的气候挺适合养胎,曹哲把父母接来一起住,方便照顾余季阳。   余季阳没选错人,曹哲是个既重事业又顾家的好男人,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以后也会是个疼爱孩子的好父亲。   余季阳过得幸福,龚熙诺感到莫大的欣慰。   前几天余季阳在邮件里问起他最近的情况,龚熙诺瞒住所有不愉快的事,如以往简单扼要地回她,他不想余季阳为这些与己无关的事烦恼。   “你会做得很成功。”龚熙诺举起酒杯,散发独特的清香。   “当然。”曹哲信心满满地和他碰杯。   双方一饮而尽。   曹哲对昔日情敌的感情相对复杂,他一直暗中使劲,努力地追赶甚至想要超过龚熙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龚熙诺有今天的成就,绝非三日两天便可达成的。   曹哲是个韧劲十足的人,他从没因为做不到而放弃,他的脚步变得更加匆匆,一刻不停地奔跑。   直到机会的降临,他心里清楚,假如不是龚熙诺的主动退出,他绝不会以如此年纪攀至高位。   但曹哲仍旧充满自信,如果他能力不足,那么即便龚熙诺让位,他也不会受此重用。   在M&B集团,不论处于哪个位置,不论负责哪项工作,最重要的是保持良好的心态和饱满的精神。   丰富的才学,过人的能力,敢于接受挑战和承担责任的勇气,非我莫属的自信对于一个人的成功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龚熙诺在曹哲的身上依稀可见当年自己的身影,那样的自命不凡,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胸怀大志,曹哲的前途不可限量。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78章 Chapter 78   日式餐厅距离龚熙诺居住的酒店不远,龚熙诺谢绝曹哲相送,沿着清冷的街边溜达回去。   雨已停,湿漉漉的路面,清新的空气,蓝蓝的天色,白白的云朵,令人身心倍感舒畅。   途径一家出售日式玩物的店铺,龚熙诺推门进去,店铺的面积不大,墙壁挂满各式造型独特的饰品,橱柜和柜台里摆着各样小玩意儿,让人目不暇接。   [我们买个风铃吧?]   [叮当乱响,烦人。]   龚熙诺在挂着日式风铃的墙前停下,相中一串玻璃材质的风铃,半透明的花朵图案仿佛浮在玻璃表面,随风抖动时若隐若现,时而立体时而静止,精美别致,素雅漂亮,赏心悦目。   结完帐,负责包装的店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齐齐的刘海遮住额头,柔顺的披肩长发,不施粉黛的清纯,动作麻利,即将完成时,抬头笑问:“请问,是送太太吗?”   龚熙诺稍愣,随后大方地承认:“是。”   小姑娘露出甜甜的笑容,将丝带系成蝴蝶结,下面额外贴个桃心,把风铃双手递给龚熙诺:“您的太太真幸福,您真有心。祝你们永远恩爱。”   “谢谢。”小姑娘的话使龚熙诺心情愉悦,微笑道谢。   龚熙诺拎着风铃,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龚熙诺转身,见一对来日本观光旅游的中国男女,看情形大概是蜜月度假。   女孩儿指着一个高高悬挂的招牌,拽着男孩儿的衣袖,喊道:“快看,快看!”   男孩儿一脸茫然地配合着女孩儿仰起头:“看什么?”   [快看,快看!]   [看什么?]   [没什么啊。]   [……]   [生气啦?不要啊。无聊嘛。]   [无聊就逗我玩儿啊?!]   [呵呵,那你也逗我玩吧。来来来,允许你咬我一口!]   龚熙诺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或许他不曾意识,这笑容里饱含着幸福与满足。   时间尚早,回到酒店照旧无所事事。   龚熙诺索性在咖啡馆打发时间,难得悠闲,竟不习惯。   龚熙诺选择角落位置,随手扯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看,看不懂日文,只能欣赏图片。   龚熙诺端起杯子,咖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合上杂志,停下动作,杯子悬在半空,不由得想到昔日的场景。   [这也太苦了吧,还这么贵,真不值!我要糖和牛奶。]   [这种咖啡不能加糖和牛奶,会改变原来独特的味道。]   龚熙诺把杯子放回杯垫,招呼服务员:“我需要糖和牛奶。”   服务员露出诧异的目光,训练有素的职业操守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转变成亲切的微笑,但还是再次确认:“糖和牛奶?”   龚熙诺点下头,表示无误。   “您稍等。”不管客人提出何种要求,是否合理,服务员的宗旨不变——尽力满足顾客。   龚熙诺撕开牛奶盒的封皮,把纯白色的奶液倒在咖啡里,混着牛奶和糖块咖啡瞬间变色,尝一口,别有一番滋味。   牛奶和咖啡勾兑出的小甜蜜。   咖啡屋的左边是邮局,龚熙诺弯腰挑选明信片,灵机闪现,想给原璟坤寄张明信片,算作不常有的小惊喜。   [星星真亮,咱们去看星星吧?]   [太晚了,早点睡。]   龚熙诺抽出一张印着璀璨星空景象的明信片,坐到填写台前,握着钢笔,想不到该写点什么内容。   思来想去,最终龚熙诺画了张大大的笑脸,代替一切语言。   原璟坤说过,喜欢见他笑。   龚熙诺傍晚时分回到酒店,非旅游高峰期,兼之高档的标准,入住酒店的客人稀少,唯有他一人等候电梯。   [我记得,我小时候,走进一间屋子,门自动就关上了,等门再打开的时候,已经不是刚才的景象了,很神奇吧,你猜猜我当时在哪里?]   [游乐场?]   [不是,是电梯啊!]   [……]   [不好笑么?多好笑啊,你怎么不笑呢,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呵呵。]   [好假!]   电梯的镜面映出龚熙诺的笑容。   龚熙诺平日极少上网,每日除却必要的浏览新闻和回复邮件,一般回到家很少开电脑。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温习功课准备各种考试,或看书看报看杂志。   独自在外,常看的书籍没随身携带,龚熙诺打开电脑,登陆私人MSN,原璟坤果然在线。他每天上线的时间基本固定,大多是晚上□□点钟,此时龚玺已经入睡,龚熙诺驻扎书房,没人理他,只好上网打发时间。偶尔和以前的同学同事聊聊天,更新日志,整理照片。   “在啦?”原璟坤发来消息,龚熙诺破天荒地设置为在线的状态。   龚熙诺还没来得及输入文字,原璟坤发来一张截图,是他用手机自拍的大头照,明显刚洗完澡的样子,额前的头发没完全吹干。   隔了会儿,原璟坤又发来信息:“啊,给你发照片,你怎么都没反应呢?”   龚熙诺一直盯着他的照片看,回他:“有啥反应?”   “你应该极尽赞美之词才对,懂不???”原璟坤连发三个问号,显示他的小脾气。   “哦。”龚熙诺绞尽脑汁想半天,霹雳啪啦地敲击键盘。“嗯,我的媳妇儿是世上最漂亮的大美人!”   如此露骨的赞扬由龚熙诺笔下发出来,着实不易。   原璟坤乐呵呵地回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哈哈,我也很帅!”龚熙诺后面的话紧跟而来。   原璟坤翻个白眼:“这句话完全可以省略!”   两人闲话几句,在龚熙诺的催促下,原璟坤早早休息。   龚熙诺关闭电脑,习惯性地拿出烟盒。   平时,龚熙诺极少吸烟,独处的时候,次数会比以往略有增加。   [熙诺,少抽烟,好不好?]   龚熙诺把烟盒放在电脑旁,倒了杯有助于安神助眠的牛奶。   原来你曾说过的话我都清楚地记着。   原来你能左右我的情绪,改变我的习惯。   原来,你对我,如此重要。   伊藤本泽仰望着公司直属医院大楼,他今早得知龚熙诺因身体不适半夜紧急入院的消息,作为东道主的他,义不容辞地第一时间赶来医院探望。   伊藤本泽在病房外整理好仪表,轻轻地扣门,用极为熟练的中文回答里面传来的问话:“我是伊藤本泽,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病房里很快再次传出回音,是胡楠的嗓音:“请进。”   伊藤本泽轻推开门,缝隙不过够他进去,随手关门,向里走去。   龚熙诺面庞苍白,唇无血色,精神不济,病态的衰弱,显而易见。倚着身后竖起的被褥,手背的输液管里缓缓地流淌着药液。   病床边端坐着一名容貌出众,才情不凡的年轻女孩,见有人进来,停下削苹果的动作,起身鞠躬,带着礼貌的笑容,用不算熟练的日语和伊藤本泽打招呼:“您好。”   “这位是熙诺的未婚妻,秦小姐。”胡楠向充满疑惑神色的伊藤本泽介绍道。   伊藤本泽弯腰:“您好。”转向龚熙诺,关切之意甚浓。“水土不服造成的吗?还是天气不佳?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提出来,您在日本生病,令我非常不安。”   字字句句,态度焦灼且诚恳。   龚熙诺摇头,力气不足,怠于开口,只道一句:“谢谢。”   “医生说熙诺需要静养。”胡楠婉转地下逐客令。   伊藤本泽知趣地告辞:“多有打搅。希望您早日康复。”   胡楠和女孩送伊藤本泽到门口,伊藤本泽冲着女孩点头,略带歉疚:“不好意思,让您费心了!”   伊藤本泽在走廊尽头拐弯,站在自动售卖机旁边的男人回过头,在他的示意下,男人朝着僻静的地方走,他紧跟其后。   “他是真的病了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是旅途疲劳,他心肺功能不好,受不得累。”   “看来,龚熙诺,他真的废了!”   “应该真的是因为身体不适,快要结婚才离开的,没其他的□□。”   “那咱们也必须小心,不要小看龚熙诺,他在M&B这么多年稳坐业绩头把交椅,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谨慎为上,明白吗?”   这场由胡楠一手导演操纵的戏完美地落下帷幕,到达预期的效果。   当日下午,经过医生的同意,龚熙诺办理出院手续,回国继续调养。   龚熙诺回国的准确时间并不确定,所以当他出现在新家的装修施工现场时,给了原璟坤一个大惊喜。   龚熙诺和王玉忠已经在客厅默立良久,别墅的装修进度如预期一般,进展十分顺利,龚玺和井建业的房间初具规模,剩下些许小细节。   客厅稍微复杂,至于主卧和书房,由于龚熙诺的要求颇高,不断地修改,总有停顿,影响速度。   在国外订做的家具陆陆续续地到货,龚玺和井建业房间的家具需要单独购买。   原璟坤站在二楼的小厅,正和负责装修的工程师协调小厅的改造问题,专心致志地讨论,没注意到龚熙诺进来。   王玉忠主动和工程师打招呼:“高工。”   “你怎么来了?”原璟坤顺着声音望下瞧,惊讶地瞪大眼睛问道。   王玉忠冲着工程师招手:“今儿早点收工吧,龚总请大家吃饭。”   “好。”工程师把图纸收好,组织其他人停工。“谢谢龚总。”   “大家辛苦了。”龚熙诺又和王玉忠简单地交代几句话,等他们走后,上到二楼,原璟坤在原地等他。   龚熙诺拉起原璟坤的手,脸上浮着浅浅的笑容,饱含着深深的挂念。   原璟坤主动地亲了下他的脸颊,笑道:“我也辛苦,不犒劳我啊?”   龚熙诺抱过他,在他耳边轻声问:“你想我怎么犒劳你?”   “你说呢?”原璟坤的头搭在他肩膀上,反问他。   龚熙诺挑起他的下巴:“你想我吗?”   原璟坤违心地摇摇头,对龚熙诺怀疑加威胁的眼神,不到十秒钟,便缴械投降地点头。   龚熙诺捏了捏他的鼻子:“乖宝宝是不许随便撒谎的,记住了吗?”   原璟坤轻哼一声,迫不及待地展示在他亲自监督下,装修完成的房间效果。   在外面的餐厅吃过饭,龚熙诺带原璟坤去听汇集各国知名钢琴家的演奏会。   原璟坤的音乐天赋几近为零,唱歌跑五音走六调,更不具备欣赏钢琴曲的能力。   在整个演奏期间,原璟坤大部分时间都侧目盯着龚熙诺。   龚熙诺还是那副一贯不变的表情,认真地聆听钢琴曲,平稳的情绪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听懂曲子所表达出的感情。   好不容易挨到演奏会结束,龚熙诺上车后把门票随意地扔到手抽里,原璟坤随手拿过来,被上面的标价惊得倒吸口冷气。   “三千六一张?是人民币吗?”原璟坤觉得根本不值,不过几个人轮着弹钢琴,凭什么门票卖这么贵?   “都是名家。”龚熙诺是一家国际知名钢琴网站的会员,不管在哪个国家举办演奏会,网站都会提前为会员预留出门票,会员有权决定是否购买。   “那也太贵了吧,不就是弹钢琴吗?手指动动而已!三千六,三千六,七千二,相当于媛媛半个月的幼儿园费用,房子还款的三分之一,我一个月的工资呢!七千二,我们能买多少东西啊,咱家的地灯能买俩呢!你想听的话,可以买盘啊,七千二呢,能买多少张盘啊,够你下半辈子听的了……”原璟坤的喋喋不休在他注意到龚熙诺迟迟没发动车,盯着他的时候戛然而止。   龚熙诺手握方向盘,叹口气,好心好意地带他来欣赏高雅艺术,增添生活情趣。   结果,事与愿违,换来一顿不满的啰嗦。   原璟坤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夸张和过分,可是对于花七千二看场钢琴演奏会,还是心有不甘,话说得太急,憋着气,小小地打个嗝,自言自语般地嘀嘀咕咕:“呃……本来就贵,还不许说。”   龚熙诺既无奈又好笑地用余光瞟他一眼,早知道还不如不让他知道价格来得省心。   原璟坤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软椅里,嘴里叼着面包片,在外面的餐厅吃饭总有吃不饱的感觉,惬意地观看动画片,最近在重温《猫和老鼠》。   龚熙诺从书房回到卧室,目睹这一幕,坐到他身边,问:“我不在家,你几点睡觉啊?”   “嗯?”原璟坤快速地扫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停止咀嚼,转动着眼珠,撒谎必带的小动作。“九点多吧。”   龚熙诺盯着他,原璟坤心虚地支支吾吾:“十点……多吧。”   龚熙诺的神色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最好实话实说。   原璟坤底气不足地耍赖:“反正十二点之前肯定睡觉。”   “我们规定几点睡觉的?”龚熙诺要求原璟坤十点之前必须睡觉,不准熬夜。   原璟坤狡辩:“我这不是为了等你吗?要不我早睡觉了!”   龚熙诺把笔记本电脑拿开,拽他来到墙前,原璟坤指着贴纸问:“这是什么?”   “这是你的作息时间表。”龚熙诺根据原璟坤目前的生活状态,费尽心思为他专门设计一份科学又健康的作息时间表。   原璟坤指指点点,嘟嘟囔囔:“有这个必要吗?”   作息时间表安排得比较合理,挑不出问题,原璟坤失望地吞掉剩余的面包。   “严格遵守,违反必罚!”龚熙诺抹掉残留在他嘴边的面包渣,警告他。   原璟坤刷好牙,龚熙诺把在日本特意为他挑选的礼物——风铃送给他。   原璟坤拆开包装,难掩惊喜,举着欣赏半天,怕打搅龚熙诺休息,最后决定挂在偏厅。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微博相册:一只包包儿 第79章 Chapter 79   清晨特有的微亮晨曦富有极强的穿透力,隔着厚重的窗帘淡淡地洒进室内,照着仍在熟睡的原璟坤的面庞。   龚熙诺坐在床边,原璟坤蜷缩成虾米状,长俏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印出浅浅的阴影,匀速的鼻息,睡得正酣甜。   龚熙诺默默地注视着他,良久,拿起摆在床头柜的台历,用桃心圈住昨天的日子。   昨晚,原璟坤睡着后,龚熙诺猛然想到原璟坤的体质问题,着实后悔没采取措施,担心因此会令他怀孕,暗暗记下日期。   原璟坤翻身,习惯性地伸出手扑向身边的位置。   龚熙诺眼疾手快地搭住他的小臂,害怕他扑空后会惊醒。   原璟坤睡眼朦胧,轻如梦语:“几点了?”   “还早。”龚熙诺给他把被子盖严实,亲了亲他的额头。   原璟坤放心地重新闭眼,翻个身变换成趴着的睡姿,胳膊弯曲,手掌握拳,放在枕边,招财猫的姿势。   龚熙诺好笑地摇摇头,把台历放回原处,起身去冲澡换衣服。   一家三口商量好一起去医院探望井建业。   原璟坤抱着龚玺站在车库,龚熙诺连着发动汽车,汽车都没反应,无奈之下,打开前盖检查究竟是哪里出现问题。   龚熙诺俯身探头研究许久,都没得出结论,最后大力地合上车盖,丢出一句:“打车吧。”   龚玺提出要坐公交车,龚熙诺和原璟坤没异议。   仨人步行至离家不近的公交总站,周末时分,时间尚早,乘客不多,留出大部分的空座。   原璟坤抱着龚玺选择坐到后面靠窗的位置,龚熙诺坐在他们旁边。   龚熙诺极少乘坐公交车,到站必停弄得他有点不耐烦。   龚玺横窝在原璟坤的怀里,乖巧安静地欣赏窗外的风景,路过大半,突然嚷嚷肚子饿,想吃饼干。   原璟坤知道她多半因为无聊,想用吃饼干来打发时间。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两片装的小袋饼干,撕开包装,递到龚玺手里。   龚玺捏着包装袋,噘着小嘴用整齐洁白的小牙齿去叼饼干,认真的表情逗得原璟坤发笑。   “不给老爸吃啊?”原璟坤往上揽着龚玺。   “老爸,你也吃点呗。”前段时间,龚玺在没人教导的情况下忽地改口叫龚熙诺为‘老爸’,叫原璟坤‘爸爸’,以此区分。   原璟坤见龚玺把饼干整个吞到嘴里,冲龚熙诺笑道:“你看她让得多假啊!”   龚熙诺浅笑,掏出纸巾擦掉龚玺嘴边的饼干渣,拉起龚玺的手,按了按她的指甲,龚玺一直有缺钙的毛病,经过吃钙片和晒太阳后,指甲不似以往那么软。   龚玺把饼干袋举到原璟坤的嘴边,非要他尝尝。   原璟坤象征性地咬一点儿,龚玺露出满意的笑容,把剩下的吃完,还把包装袋叠好,指挥龚熙诺扔到车内配备的垃圾桶。   邻座也是带着小闺女儿出门玩的一家三口,目测应该比龚玺稍微年长的小女孩儿活泼好动,在座位上不停地扭来扭去,一会儿跟爸爸坐,一会儿又换和妈妈坐,嘴里嘟嘟囔囔。   年轻的妈妈最终忍无可忍地抱住她,朝旁边望着说:“你看看人家小妹妹,多乖!”   小女孩儿盯着龚玺瞧,把龚玺看得不好意思,头埋进原璟坤的怀里。   原璟坤抬起她的脸:“怎么了,媛媛?是漂亮的小姐姐呀,你看小姐姐是不是和你一样有个好看的发夹?”   龚玺的性格与龚熙诺极为相似,不爱多言多语,据幼儿园的老师和原璟坤反映,龚玺和其他小朋友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有时候不太合群,不愿意主动和其他小朋友交流。   虽然随和,可不够开朗。虽然乖巧,可不够积极。在团体活动中,表现得有些被动。   此后,原璟坤常常带龚玺去热闹的社区玩,有很多年纪相近的小朋友。   龚玺最开始不适应,抱着她的娃娃默默地站在原璟坤身边,有小朋友要她的娃娃,她不说话,光仰着头看原璟坤。渐渐地和小朋友们熟悉,龚玺由被动变主动,愿意和其他的小朋友交换玩具,愿意和其他的小朋友玩游戏。   龚玺转过头,看了看对面的小姐姐,又撇过脸,双手抱住原璟坤。   小女孩儿探过身体,像要跳下座位来找龚玺玩,被年轻的妈妈拦住,怕吓着龚玺。   公交车到站,龚玺迷迷糊糊地睡着,龚熙诺抱起她,把外套的小帽子给她戴好,车内外的温差容易造成感冒。   下了车,龚熙诺有点转向,原璟坤要过马路,扭头见他抱着龚玺朝反方向走,叫住他:“哎,你要去哪儿,这边。”   龚熙诺来到他跟前,原璟坤笑道:“迷糊了?”   龚熙诺撇嘴,他每次都是开车直接从前门进,哪知道还有个侧门。   井建业的身体和精神都挺好,病情得到很好的控制,保持平稳状态,术前的一系列检查表明手术的成功率有望提升。   进了病房,老规矩,龚熙诺牵着龚玺去洗手,原璟坤把东西放好。   井建业见龚熙诺脸色和平常不太相同,小心翼翼地问原璟坤:“怎么了?”   “没事,车坏了,心情不好。”原璟坤已经相当了解龚熙诺。   手术前一天,龚熙诺和原璟坤来到隐于市中心的普乐寺,为井建业的手术祈福。   普乐寺藏在市区最热闹的商业街后面,被高楼大厦包围着,仿佛与世隔绝,完全感受不到前面的喧闹。   龚熙诺的车没修好,两人乘坐地铁,出了地铁口,转弯便到普乐寺的大门处,翻修一新的寺庙门前矗立着两只石兽。   两人买好门票进去发现寺庙里香火鼎盛,前来祈福的人不算少。   每个菩萨和佛,龚熙诺和原璟坤都虔诚地一一拜过。   出了佛殿,原璟坤突发奇想,要和龚熙诺在此合影留念。   他把手机交给路过的一个单身女孩儿,教会她该如何使用照相功能,返回到龚熙诺身边,和他一上一下站在台阶处。   “好了,准备照了,笑一个。”女孩儿举着手机,调整位置。   在她按下确定键的瞬间,原璟坤忽地揽住龚熙诺的胳膊,做出个胜利的姿势。   女孩儿微微吃惊,把手机还给原璟坤,原璟坤倒是大方地和她道谢告别,女孩儿频频回头用好奇的眼神望向他们。   原璟坤边看照片边笑,这算是他们第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合影,很珍贵很难得。   龚熙诺有些愧疚,连在一起照相都是件奢侈的事。   在寺庙的大院,龚熙诺和原璟坤请了两把香,学着别人的样子朝四面拜了拜,放进一个大香炉里。   原璟坤见有人向香炉的上方投硬币,据说投进硬币可以实现愿望。   他和龚熙诺翻遍衣袋钱包,好不容易找到几个硬币,难度颇高兼之技术不佳,原璟坤一连几次都没投进去。   龚熙诺实在是找不出硬币,勉强翻出几个一角钱的硬币,递到原璟坤手里。   “怎么能糊弄佛祖呢?”原璟坤把硬币还给他,不高兴道。   龚熙诺没办法,只好花一百块找寺庙附近的人换来二十个一元钱硬币。在他的指点下,原璟坤总算是顺利地把硬币投进去。   龚熙诺之前在专售佛珠的店里为原璟坤请了一串绿檀佛珠,拿到寺里来请大师过了香火,祈求佛祖保佑他健康平安。   心满意足地离开普乐寺,穿过热闹非凡的商业区,龚熙诺牵着原璟坤的手,说带他去一家面馆吃面,保证能让他改变对面条的旧观念。   面馆的营业面积不大,龚熙诺要了两碗镇店之宝——牛肉拉面,还有一盘水煎饺,和几盘小凉菜。   龚熙诺把他那碗面里的牛肉全部挑到原璟坤的碗里,或许这家店的面真的与众不同,或许是原璟坤太饿,连面带汤吃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吃完面,龚熙诺告诉他,这家面馆已经经营几十年,我爸和我妈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里,听我妈说,我爸当时把他碗里的肉都给了我妈,我妈觉得我爸这人挺会疼人,才义无反顾地选择和他在一起。   我妈和我说,将来一定要带喜欢的人来这里吃面。   井建业术前禁食,龚熙诺和原璟坤在外吃完晚饭才前往医院。   平时,龚熙诺虽然日日必到,但从不留宿。   今晚不同以往,井建业在术前肯定万分紧张,他需要亲人的陪伴,哪怕龚熙诺不会出言安慰他,只要龚熙诺在他身边,他便觉得安心。   原璟坤在天色完全变暗前离开,龚熙诺帮他戴好围巾,嘱咐他到家务必给他打个电话。   原璟坤点头,转身开门要走,被龚熙诺拽住胳膊,诧异地扭头:“还有事?”   “就这么走了?”龚熙诺别有用意地问道。   原璟坤了然一笑,亲吻下他的侧脸,龚熙诺满足地扬起嘴角。   原璟坤走后,病房里剩下睡着的井建业和龚熙诺。   龚熙诺走到病床前,仔细地凝望着陌生又熟悉的父亲,儿时深埋于心底的场景断断续续地浮现在眼前。   父亲,他真的苍老许多!   他的身体那么瘦弱,他的皱纹那么深刻,他的头发那么灰白,而且粗糙凌乱,整个身架已不像龚熙诺印象里的那般挺拔魁梧,好像肌骨里的水分已被岁月风干,微薄的生命力快要消耗殆尽。   龚熙诺把井建业额前的头发捋顺,把齐胸的棉被拉至脖颈,想要握住井建业的手,井建业的眉宇微动,龚熙诺快速收回胳膊。   井建业没有醒,大概胃口难受,喉结艰难地上下摆动,再次陷入沉睡。   龚熙诺睡得不踏实,一夜醒来多次,次次都要拧开橘色的床头灯,来到井建业的病床前,观察他的情况。   最后醒来时已无半点睡意,对于几个小时后即将到来的手术,他不可能不担心,不可能不紧张。   龚熙诺在黑暗的病房里,坐在沙发里直到天色大亮,直到原璟坤过来。   原璟坤见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便知他昨晚肯定无眠,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龚熙诺已开始慢慢地接受井建业,忧的是井建业的手术不知是否会成功。   护士们进进出出为术前做准备工作,龚熙诺亲自为井建业换好手术服,原璟坤从旁轻声细语地安慰他,表示他们会在外面等着,一定会没事的。   龚熙诺和护工把井建业推向手术室,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地关闭,龚熙诺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亮起。   长达七个小时的手术,龚熙诺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地坐在等候区,始终保持手托腮的姿势。   原璟坤拿着水杯递到他面前,龚熙诺没看没接没说话,他也没勉强,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他知道,此时的龚熙诺内心繁杂,需要一个清静的环境。   等候区的时钟滴滴答答作响,在寂静的气氛里显得格外清晰。   等待永远是漫长的,等待永远伴着焦虑,等待永远是种折磨。   时钟咣咣咣地敲响三下,手术室上方映出的红色瞬间熄灭。   龚熙诺弹起身,三步两步走到手术室门前,既盼着这扇门快点开启,又害怕这扇门背后所隐藏的东西,矛盾中咬紧嘴唇。   原璟坤跟在他身后,捏瘪手里的纸杯,溢出的清水洒在地面,凝成一汪水潭,微起波澜,如同他们此刻的心情。   首先推出病床,井建业挂着点滴,脸色虽苍白,但轻微的呼吸令龚熙诺和原璟坤略微放心。   全副武装的沈恒随后出来,摘掉口罩,面色平静,却道出喜讯:“手术成功。怀疑的肿瘤和淋巴都已摘除,不过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还要送去化验。等病理分析一样不太好过。但,根据我的经验,你们应该也会得到好消息。”   “谢谢您。”龚熙诺向医生道谢,不易察觉的颤音。   原璟坤注意到镜片后面微红的双目,湿润的眼眶,心里装满感动,亲情,不论发生何种变故,都是斩不断的,他的坚持,是正确的!   井建业术后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天一宿。   龚熙诺抱着双臂站在外面,透过玻璃望向里面。   原璟坤在远处驻足,令他似曾相识的一幕。   人生啊,有时候真奇怪。   有些事,无关乎你是谁,无关乎你的成就,无关乎你的背景,总要经历,总会遇到,逃不掉避不开。   龚熙诺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放下悬着的心。   其实在手术进行时,他想过很多种结果,比如成功,比如失败,甚至想到万一手术出现意外,井建业丧命在手术台,他会怎样。   无数种的想法在脑中反反复复地重叠交错,心慌意乱,直至脑中变得空白。   龚熙诺才发觉,他比想象得要在乎井建业,要关心井建业。   也许,原璟坤说得对,不管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多么不愉快的事,他始终是你的父亲,你始终是他的儿子,你们在这世上的关系,无可替代,无可磨灭。   假使原璟坤不这般坚持,现在的井建业或许已经病逝在街头,或者在他不知的角落里苦苦挣扎。如果将来他有机会了解到这一切,那么他必定会后悔。   龚熙诺察觉到原璟坤的脚步声,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原璟坤翘起嘴角,慢慢地走过去:“我是不是会打扰你?”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你,是不是你对每件事都会这么执着和坚持?”龚熙诺把目光重新投向病房。   “可能有些事情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但我却觉得非常重要。因为这些事情和我在乎的人有关,即便是很小的一件事,我都会很认真地对待。因为人生太短暂,太多的事情我们都只能经历一次,唯一,是很珍贵的。”原璟坤看着玻璃里面映出的龚熙诺的身影。   “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还会经历很多事情,是不是每一次你都会像现在这样站在我身边?”龚熙诺侧目看他,问道。   “熙诺,请你记住,不管我们会经历怎样的事情,不管我们会有怎样的误会,我,从来没想过要逃避,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原璟坤的语气平淡,隐隐透着一份不容小觑的坚定。   龚熙诺的笑由小变大,由衷地道:“谢谢你。”   “和我需要这么客气吗?这个给你,可以缓解心情的!”原璟坤把一块德芙巧克力塞到龚熙诺的手里。   玻璃浮现着对视,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80章 Chapter 80   在重症监护室平稳度过危险期,转天中午井建业移回特级病房。   当天出现发烧及心跳过快的症状,好在并不严重。   接下来的日子,需要格外小心,千万注意不能有任何并发症。   胃切除手术后,病人应禁饮禁食,术后48小时是最为关键的时期。   龚熙诺不眠不休地陪着井建业,三天下来,整整瘦了一圈。   井建业身体的情况良好,沈恒经过连续几天的观察和诊疗,加之病理分析报告令人欣喜的结果,认为井建业不仅手术效果显著,今后配合化疗和放疗,积极治疗,健康水平有望恢复到正常人的百分之八十。   井建业在肠道蠕动功能复苏,□□排气后,龚熙诺举着小勺,喂他少量的温水和糖水。拔出胃管,每两个小时喂一次水,每次四到五小勺。   浑身插满软管的井建业十分虚弱,不过精神尚好,尽管刀口疼痛,仍表现得特别坚强。   服用少量水制品,井建业没有不适,在医生和营养师的建议下,次日龚熙诺给他换了稀藕粉和薏米汤,井建业的食物都是龚熙诺亲手熬制。   在龚熙诺的精心照顾下,井建业在一天天地慢慢恢复,每一天不仅身体还有精神都有很大的气色,虽然龚熙诺仍然不会和他说话,但他心里满满的感动和满足。   龚熙诺不分黑白地陪护一个礼拜,他不能完全置工作于不顾,他每天早早起床,把井建业特殊的吃食做好,由原璟坤带到医院,他下班回到家,做好饭再去医院替换原璟坤。   井建业宜吃易消化的食物,按照一日五餐的规律饮食。   龚熙诺换着花样给他安排食谱,肉沫番茄豆腐、菜汁挂面,小馄饨、山药蘑菇粟米粥等软烂饭菜,忌烹炸腌熏等刺激性较大的食品。   沈恒鉴于井建业的恢复情况和春节临近考虑,提出合理的出院时间应在三个星期后。   对此,龚熙诺和原璟坤都没意见。   夏乐凡和耿鑫在术后不久来探望井建业,临近年底,周英俊和宋叶阳稍微繁忙,龚熙诺没把井建业手术的事告诉他们,他们过来的时候井建业已经准备出院。   周英俊和宋叶阳怕影响井建业休养,没在病房久留,把营养品交给原璟坤,安慰井建业几句常用慰问语,便起身要走。   龚熙诺和原璟坤送他们出来,龚熙诺和周英俊走在前面,周英俊埋怨他:“你也是的,早不说话,和我还客气什么!”   “又不缺人,没事。”不论公事还是私事,龚熙诺都不愿麻烦别人。   “你也别太担心,你看我三姨,也是这毛病,多少年了,不也没事吗?现在那精神头儿,比我都足!”周英俊举出实际例子希望能够有效地安慰龚熙诺。   龚熙诺点头,没说其他的。   宋叶阳和原璟坤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宋叶阳看眼龚熙诺:“熙诺脸色不好,够他累的!”   “嗯。现在越来越不爱说话,天天就那两句,‘为什么?’‘怎么回事?’”原璟坤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无不心疼地说。   宋叶阳叹口气:“熙诺这个年纪是最累的,上有老下有小,还得忙事业。有几个和周英俊似的,那么没心没肺!”   “又怎么了?”原璟坤听他后面的语调带着气,好奇地问。   “别提了,一提我就一肚子的火!我们家电饭煲坏了,前一天用还没事,转天一用,发现饭还没熟,它就自动跳档。换别人,人家肯定要不去修修,要不买个新的。他倒好,就这么给我按着,自动变手动。按着你就专心点按着呗,还不,非得一边看球一边按着,结果米饭都糊了!”宋叶阳越说越来气,夹杂着深深的无奈。“我真得好好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和他结婚。”   原璟坤笑,继而诧异:“你们要结婚吗?老周和你求婚了吗?”   “嗯。熙诺没和你求过婚吗?”宋叶阳以为龚熙诺早已和原璟坤求过婚。   原璟坤摇头,要不是宋叶阳提起,他压根就没往结婚这方面想过。   宋叶阳宽慰他:“别着急,情人节不是快到了吗,说不定到时候,熙诺会给你个大惊喜。”   周英俊瞅瞅宋叶阳,压低声音和龚熙诺诉苦:“哎,我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啊。没事就挨领导数落,三句得有两句半是教育我,最后那半句还是‘知道错了吗’!所以说,熙诺,你是令人羡慕的。”   龚熙诺拍拍他的肩:“说明你还有待进步!”   送走周英俊和宋叶阳,龚熙诺和原璟坤回到病房,龚玺正捧着故事书给井建业讲故事,祖孙其乐融融。   年关将至,龚熙诺的工作异常繁忙,一边是离开M&B集团的交接收尾工作,一边是接手爱姆帕斯集团的前期筹备工作,每天都处于两边跑的状态。   车内,龚熙诺掏出手机,拨通原璟坤的电话,里面传来提示语: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龚熙诺有点烦躁,整个上午,一连七次拨打原璟坤的电话,都是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龚熙诺不确定究竟是他的手机出现问题,还是原璟坤的手机有毛病。拨打周英俊的电话,接通后说句没事又挂断。   周英俊放下电话,宋叶阳正巧抱着财务账册进来,见他满脸的莫名其妙,问谁的电话,什么事。   周英俊歪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少爷这又犯什么病了。”   隔了一会儿,龚熙诺再次拨通原璟坤的电话,终于不再有提示音,原璟坤刚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龚熙诺阴阳怪气地来了句:“你是不是故意设置成暂时无法接通,烦我啊?”   原璟坤没明白他的意思,稍后反应过来,笑道:“没有啊,可能是信号不好吧。你不会打家里的电话啊,笨!”   龚熙诺愣住,情急之下怎么会忘记家中的座机,碍于面子不承认他的疏忽,反倒说:“以后,你每天十点,两点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吗?”   “哦。”原璟坤答应。   副驾驶的王玉忠和司机对视偷笑,肯定是给夫人打电话。   王玉忠内心感叹:给龚总当夫人有点累,这么多规矩!   龚熙诺缓和语气:“今天太冷,别出去了。”   “哦。下班买点核桃酥吧,我想吃。”原璟坤随手翻杂志,核桃酥的照片勾起他的馋虫。   “好。再见。”龚熙诺挂断电话,安下心。   二月初,得到沈恒的允许,井建业办理出院手续,每周三次定期复查,至于何时开始放化疗,需要根据他身体的恢复情况而定。   龚玺的幼儿园正式放寒假,家中有一老一小,变得热闹。   井建业成为龚玺的玩伴,每天早晨,龚玺都牵着井建业的手去别墅区的花园散步。   龚玺的脚步越来越快,不自觉地想跑。   原璟坤告诉她,爷爷身体不好,不能跑,要慢慢地走。   龚玺立即放慢脚步,仰着头问井建业,爷爷,你累吗,累了咱们就歇会儿。还指着公园的长椅,意思是可以坐。   有时候龚玺伸开双臂想要井建业抱,井建业弯着腰跟她说,爷爷现在抱不动呀。   龚玺眨眨眼,拽紧井建业的手,左摇摇右晃晃,意思是不能抱,那就拉手。   又年长一岁的龚玺愈发的调皮,吵吵着要喝水,井建业把斟满水的杯子递给她,她趁着井建业不注意,把水倒在地板上,把空杯子还给井建业,还晃悠几下,示意里面变空了。   原璟坤指着地板的水问她,谁干的?龚玺噘嘴笑大声喊,老爸干的!   龚熙诺把剥好皮的香蕉递到龚玺手里,趁着龚熙诺去厨房扔垃圾,抛弃手里吃了两口的香蕉,又拿起一根香蕉,学着龚熙诺的样子剥开皮,被龚熙诺发现也照吃不误。   本来和龚熙诺在客厅玩游戏的龚玺,在龚熙诺接电话分神的时候,飞快地冲进厨房,踮着脚,小手伸向粘糊糊的牛排,等原璟坤发现时,她已满手油腻,被抱起来去洗手。   去花园散步时,井建业给龚玺买个气球。   龚玺把气球尾巴处防止气体外泄的卡子拔掉,气球一下子瘪了。   龚熙诺问,这怎么办。原璟坤说,得吹呢。   龚玺兴奋地附和,得吹呢,得吹呢。把气球扔给龚熙诺,老爸,你吹吧,送给你的礼物。   原璟坤和龚熙诺说,咱家小宝贝儿现在处于好奇叛逆期,对一切事物都会默默地靠近之,默默地玩耍之,并且默默地破坏之。   井建业陪龚玺看动画片,井建业给她换成《樱桃小丸子》,她又要看《葫芦娃》,井建业刚给她换成《葫芦娃》,她又非得看《樱桃小丸子》,如此折腾几次,井建业佯装生气,不理她。   龚玺赖皮地趴在井建业身上,双手撑着他的眼皮,甜甜的笑,讨好地说:“爷爷,爷爷,媛媛是爷爷的小宝贝儿,快看,媛媛的双眼皮,和爷爷一样。”   龚玺趁龚熙诺去卫生间的功夫,跑到书房,把插在电脑主机上的U盘拔掉,动作迅速地把《天线宝宝》的盘放进去。   等龚熙诺进来发现,她还冲龚熙诺展露出得意的笑容,龚熙诺把她拎到原璟坤面前。   结果,存有重要文件的U盘不翼而飞。   翻遍书房的每个角落都不见U盘的踪影,诱导龚玺,她仔细回忆都想不起究竟随手把U盘扔到哪里,龚熙诺还想接着问,被原璟坤拦住,多大的事,至于弄得跟逼供似的吗。   没办法,龚熙诺转天上班和下属实话实说,他家女儿把U盘弄丢了,麻烦再重新拷一份。   不过,关于‘他家女儿’引起一阵小小的猜测和议论。   龚熙诺前往远郊区视察工程进展情况,本不打算回家。晚间临近十点,原璟坤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还没吃晚饭的龚熙诺正准备告诉他不回去,原璟坤抢先说媛媛生病了。   于是,龚熙诺半夜三更开着车不远万里地回到家,进门,座钟敲响十二声的最后一响。   龚熙诺直奔龚玺的房间,井建业本来和龚玺同住,龚熙诺和原璟坤都觉得龚玺会影响井建业休息,把书房腾出来给井建业,书柜和写字台挪到卧室。   原璟坤抱着龚玺坐在床边,龚玺的小手背贴着白色的药用胶布,看来输过液,小脸发白,精神萎靡,赖在原璟坤的怀里。   “怎么了?”龚熙诺的头抵着龚玺的小脑门,热度已退去。   “是我的疏忽。”原璟坤略略道,示意他把寒气逼人的外套脱掉。   快吃午饭的时候,龚玺缠着井建业,嚷嚷着想喝酸奶,井建业不同意。   井建业敌不过她的软磨硬泡,从冰箱拿出酸奶,本欲在外面放置除去凉意。   龚玺等不及,喝完冰冷的酸奶,又喝了热汤。   吃完饭,午觉醒来,又和井建业去花园跑跑跳跳。   吃晚饭时,原璟坤觉得龚玺不太对劲,脑门发热,小脸通红,捂着肚子,哼哼唧唧地喊难受。   原璟坤不敢耽误带她去儿童医院,医生诊断因着凉导致的急性肠胃炎,需要输液。   留观室里,原璟坤陪着龚玺输液,打蔫的小姑娘惨兮兮地躺在病床上,揪着原璟坤的衣角,眼角还残留着小泪珠,弄得原璟坤心里直自责,真不该出门。   本想给龚熙诺打电话,谁知,八点多他发来短信说不回去吃饭,想必有要紧的事,原璟坤不愿打搅他。   若不是龚玺怎么都不肯吃药吃粥,原璟坤也不会那么晚给龚熙诺打电话。   龚熙诺摸了摸凉透的粥碗,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肉松,每次龚玺生病,龚熙诺都会亲自熬龚玺最喜欢吃的肉松稀饭。   龚熙诺掀开锅盖,冒出徐徐蒸汽,往里面均匀地洒肉松,背后传来井建业充满愧疚的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龚熙诺没回应,把稀饭和肉松搅匀,倒进令人食欲倍增的瓷碗,端起托盘走到楼梯口,脚步微停,仍旧无语。   龚熙诺推开门,把托盘放到抽屉柜上,抱过龚玺:“你叫他去睡觉吧。”   “伯父还没睡吗?”原璟坤光顾忙乎龚玺,一时疏忽井建业,恍然想起他来,果不其然,他在内疚。   原璟坤劝慰井建业,龚玺的事与他无关,小孩子生病很正常,还可以提高免疫力。   井建业主要是怕龚熙诺会怪罪他,原璟坤让他放宽心,龚熙诺没半点怪他的意思。   井建业和龚熙诺生活,说话和行动多少都有点拘谨,对龚熙诺的态度甚至有点害怕。   原璟坤回到小房间,龚熙诺喂龚玺喝下小半碗稀饭,两人把昏昏欲睡的龚玺抱到卧室,放在大床的中间。   原璟坤和龚玺合盖一床棉被,龚熙诺又拿出一床棉被。   按照医嘱,龚玺半夜需要再喝一次药。不需要闹表,龚熙诺准时醒来。   不想惊动原璟坤,拍了拍龚玺的小手,原璟坤还是困意浓浓地起身,抱起龚玺。   原璟坤不停地哄她,龚熙诺小心翼翼地把药水倒在瓶盖里,趁着龚玺不注意,灌进嘴里。   嘴巴里充满苦涩的味道,龚玺当即皱起眉头,作势要哭。   龚熙诺让原璟坤睡觉,接过龚玺,轻轻地拍着,哄着,在房间里不停地溜达着。   整个后半夜直到天明,龚熙诺都保持着抱着龚玺的姿势在卧室来回走动,龚玺趴在龚熙诺的肩头熟睡,龚熙诺怕放下她,她会哭闹,影响原璟坤休息。   小孩病得快好得也快,转过天,又喝了一次药,午睡醒来,恢复生龙活虎的精神。   有了这次的教训,不等原璟坤教育她,龚玺拍着小胸脯表示再不喝凉凉的酸奶。   午饭过后,原璟坤给龚熙诺发信息,表扬他昨晚辛苦。   下午龚熙诺才回他信息,就一个字——困!   原璟坤挖苦他:体力不行啊,加强锻炼!   龚熙诺破天荒地很快回他:我已年老,要敬老啊!   原璟坤效仿他回复:我还年轻,要爱幼啊!   龚熙诺无声地笑:哈哈,乖,给你买糖吃!   下班回家,龚熙诺给龚玺买来她最爱吃的草莓蛋糕,还有个新版的洋娃娃。   小姑娘抱着漂亮的娃娃不再抗拒喝药。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81章 Chapter 81   春节前夕,芹嫂准备回老家。芹嫂见龚熙诺家中有老有小,表示可以不回家过节。   龚熙诺和原璟坤一致答应芹嫂可以回家,在外辛苦一年,好不容易可以与家人团聚,没理由不给人家放假。   芹嫂走后,原璟坤主动承担起家务事,不包括做饭。   原璟坤每天买好菜,等龚熙诺晚上回来下厨,每次都会多做些,留到转天他们中午吃。   井建业身体恢复的情况不如预期想象般良好,尽管他们非常注重饮食搭配,从来不曾停药,仍旧虚弱不堪,气血不调。   原璟坤跟以前的同事打听到两个偏方,生黄芪和枸杞各三克泡水喝,或各六可煮水喝,可以减轻呕吐,开胃健脾;五红水则是枸杞、红枣、小赤豆、红皮花生、红糖放入适量的清水煮半个小时,放到微凉时当茶饮用,有助于提高免疫力,增加白细胞数量。   原璟坤得到偏方当日便把所需的材料置备齐全,转天上午付诸于实际行动。   过程还算顺利,等水煮好,原璟坤想像倒汤药那般,把杂质过滤出去。   过滤网放在玻璃杯口处,右手拿着筷子,左手端起小锅。   本来左手就不如右手顺手,加之热气熏得眼前雾气腾腾,视线模糊,手一抖,红色的汤水没进玻璃杯,全泼到右手背上。   原璟坤下意识地扔掉汤锅,把烫得通红的手背放到水池里,拧开水龙头,被冰凉的水冲洗,灼烧的感觉似乎有所减轻。   井建业听到动静,赶忙跑进来,拿出酱油,抹到他手上,防止起水泡。   原璟坤烫得不轻,井建业要给龚熙诺打电话,保险起见,最好去医院。   原璟坤不想惊动龚熙诺,观察片刻,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井建业这次不再听他的,直接给龚熙诺拨电话。   正在开会的龚熙诺感受到手机的震动,离开会议室接电话。得知原璟坤烫伤手的消息,和王玉忠简单地交代剩余事宜,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龚熙诺急匆匆地把车停在家门口,一路小跑进了门,来不及细问,拉着手背烫得红里发紫的原璟坤前往烧伤医院。   原璟坤从未见过龚熙诺如此这般焦急和紧张,一路无话狂奔至医院。   挂急诊号,其实原璟坤烫伤的程度和其他前来就诊的人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慈眉善目的老医生仔细地检查烫伤的手背,边开药边安慰原璟坤:“没事,勤换药,有个三五天就能好,放心,不会留疤的。”   龚熙诺阴霾的脸色稍微缓和,拿着单据出去缴费取药。   老医生见原璟坤十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问起闲话:“你是弹钢琴的?”   原璟坤托着受伤的手摇头:“不是啊。”   老医生了然地点头:“我以为你是靠手谋生的,不然你的那位朋友怎么这么紧张呢。”   原璟坤低头笑,有点高兴,有点尴尬,有点不好意思。   龚熙诺取回药,原璟坤被护士带到包扎室,涂药包扎,处理好伤手,天色已全黑。   俩人在回家的路上买了点吃食,井建业和龚玺还等着他们回来吃饭。   井建业的食物不容马虎,龚熙诺为他照旧不嫌麻烦地熬粥煮水热药,安顿好井建业和龚玺,龚熙诺和原璟坤随便吃几口,原璟坤手疼没胃口,龚熙诺心疼没食欲。   原璟坤伤的右手,自理成问题,给日常生活活动造成极大的不便,吃饭、洗澡、脱衣、穿衣都需要费一番周折,因此,龚熙诺全部一一代劳。   原璟坤躺在充满白色气泡的浴缸里,十分惬意地享受类似温泉浴的舒适。   龚熙诺用塑料袋套住他受伤的右手,防止沾水感染。   龚熙诺拿着浴花自上而下地为他清洗身体,原璟坤脸皮极厚,面不红心不跳,悠然自得地接受龚熙诺的服务,相反,龚熙诺倒有些羞涩和别扭,毕竟交往至今,还从未做过这类事。   “哎,其实应该有蜡烛才对,那种五颜六色的,点燃放在四周,还有……对,还有花瓣,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原璟坤睁开眼,受言情剧的影响想象着浪漫的沐浴氛围。   龚熙诺拍下他的小腹,手都伤了还有精力胡思乱想。   龚熙诺的沉默令原璟坤心有愧疚,虽然他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多着急多难过呢。   想到这里,原璟坤左手托起一个透着五彩的小气泡,吹向龚熙诺:“别生气了,我下次一定小心!”   龚熙诺抓住他的手,发现手腕处有个不太明显的小伤痕,红红的细长条,当家不过才两天而已,就弄得伤痕累累。   龚熙诺坚决不会再允许原璟坤做家务,所以哪还会有下次,一次足够!   洗完澡,龚熙诺用大浴巾包住原璟坤,出了浴室直接扔到床上。   原璟坤在被窝里扭动,龚熙诺帮他穿睡衣,系好上衣的纽扣,原璟坤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龚熙诺顺势抱住他。   “熙诺,我觉得我有点笨。”原璟坤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龚熙诺紧紧地抱着他,安慰地轻拍两下他的后背,心道:是我不好。   头抵头,龚熙诺吻了吻他的鼻尖。   龚熙诺转天没去上班,需要陪原璟坤去医院换药。   安排好龚玺和井建业的早饭,龚熙诺回到卧室叫醒仍在睡熟的原璟坤,昨晚手疼半宿,没睡好。   卫生间里,龚熙诺单手环抱着原璟坤的腰,右手举着牙刷,帮他刷牙。   原璟坤满嘴牙膏沫,冲着镜子里的龚熙诺笑。   洗漱完,龚熙诺帮他穿好衬衫毛衣裤子,系好皮带,拿着病历,准备出门。   原璟坤叮嘱龚玺,少看电视,别总缠着爷爷。   医院的病人不多,排队挂号,无需等待。   这次换了位年轻的医生,查看以往病历后,见伤口无渗药无肿胀的现象,直接开换药的处方单。   原璟坤还是被护士领到包扎室,龚熙诺面朝里站在门口等着。   年轻的护士动作生硬地抬起原璟坤的伤手,解开纱布扣,粗鲁地大力地掀开紧贴在手背的纱布,全然不顾病患的感受。   用药包扎的缘故,纱布与手背几乎粘黏相连,被毫无缓和的用力一扯,捎带下来一大块儿粉红色的肉皮,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原璟坤倒吸口冷气,禁不住咬紧牙关,轻微地嘶气。   “你能轻点吗?”从外面传来龚熙诺满是怒气的声音,他还从未在公众场合如此失态地高嗓门指责过别人,可见护士的恶劣态度令他多么生气,以至于连形象都不顾。   医生和护士,原璟坤及包扎室里的其他两位病人,包括外面等待的家属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龚熙诺,这位护士尽管戴着口罩,仍旧可以看得出来脸腾地变红,把旧的纱布扔到垃圾桶的动作停滞不前。   年纪稍大的护士长急忙过来,接手给原璟坤换药的工作,把小护士遣出包扎室。   龚熙诺走进包扎室,蹲在原璟坤身边,握着他的手,掏出纸巾擦干他额上的细汗,紧皱眉头。   经验老道的护士长手法娴熟,夹起沾满酒精的棉花给伤口消毒:“可能有点沙,有点疼,忍忍。”   原璟坤毕竟是个男人,不想表现得太娇气,尽管钻心的疼,坚持不出声,额上不断地冒出汗珠。   换好药,包扎完,护士长收拾药品器具:“不算严重,我看再换一次药差不多就能好。”   “谢谢。”原璟坤礼貌地道谢,托着刚换完药的手,疼劲儿还没过去。   临出门时,又遇到之前的小护士,龚熙诺走到她面前:“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着急。”   小护士自知理亏,含羞地绕过他,没作出回应。   出了医院,龚熙诺想着该如何补偿原璟坤,最后,两人来到电器城,打算给原璟坤买个新手机。   转悠一大圈,在每个柜台都驻足询问,原璟坤纳闷:“售货员为什么都强调自己的手机摔了无数次还能用呢?难道只是为了证明他们的质量好?”   挑来选去,相中一款知名品牌最新推出的产品,价格稍微昂贵。   结账时,龚熙诺把卡递给收银员,原璟坤抖抖□□:“好像有点奢侈。”   午饭在原璟坤喜爱的餐馆解决,这家店的蛋炒饭非常出名,许多食客慕名而来。   两人选择角落的隔断双排座,龚熙诺一勺接着一勺地喂他,原璟坤左手不太灵巧地摆弄着新手机,其实他并不热衷于电子产品,手机平日只是用来打电话发信息上网浏览新闻,剩下的功能基本不用。   “受伤其实挺好的,能享受到你这五星级的服务,还有礼物,当个残疾人也不错……”原璟坤的话没说完,被一勺炒饭堵住嘴。   “我说的实话,下次争取把脚弄伤了,这样你还得背着我,还能买……”原璟坤含糊不清道。   这次,原璟坤后面的话则是被龚熙诺的唇封死,很轻的很暖的很软的小吻。   原璟坤脸红地拍龚熙诺的小臂:“在外面呢!”   家里没有阿姨根本不行,周英俊了解到此事,推荐一位曾经在他家帮佣的阿姨,新阿姨岁数不大,手脚勤快,不善言语,做饭的口味清淡可口,挺符合龚熙诺的要求。   最为难得,新阿姨过年可以不回家。   新阿姨姓廉,到岗当天。   原璟坤带她熟悉家里的情况,龚熙诺特意嘱咐她,不许原璟坤靠近灶台,不许原璟坤接触菜刀剪子这类危险品,最好别让他进厨房。   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春节如期而至。   张灯结彩的大街小巷到处洋溢着喜庆祥和的气氛,挂满各种传统代表吉祥如意的饰品,彰显出浓浓的年味儿。   家里人口不多,井建业身体不好,不适宜大操大办。   年三十上午龚熙诺睡到自然醒,原璟坤陪着井建业和龚玺去花园呼吸新鲜空气,两人去超市和菜市场采办年货;中午午睡起来,龚熙诺带着原璟坤和龚玺去逛庙会,给龚玺买了一个灯笼,人太多,龚玺半路犯困,匆匆打道回府;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包饺子,丢给龚玺一个面团,小姑娘玩得不亦乐乎,原璟坤决定以后不给她混有不明添加物的橡皮泥玩,改玩环保卫生又安全无毒的面团。   煮了锅饺子,炒了几个菜,有鱼有肉有青菜,吃完称得上丰盛的年夜饭,例行公事般地欣赏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   一家人都不爱吃零食,水晶盘里的瓜子蜜饯无人问津,龚熙诺给井建业削个苹果,原璟坤给龚玺剥个橘子。   晚会演到一半,井建业每晚必须按时休息,龚玺趴在原璟坤身上昏昏欲睡,龚熙诺转天还要参加公司的联谊活动,不等敲钟放炮,纷纷起身洗漱,准备睡觉,没人守岁。   新年过得简单、平淡,却温暖、安心。   大年初一,M&B集团驻中国及韩国分公司的老规矩,邀请全体员工参加一年一办的迎新酒会,分公司的执行董事必须到场,各界著名人士也会莅临,是集团重要活动的一项。   龚熙诺先行来到公司处理事务,邮箱里来自原璟坤的邮件引起他的注意,点击阅读:   【新年之际,借佳节之名,诚祝新年愉快之时,另有如下新年寄语:   1、希望龚总在拓展兴趣爱好的同时,能够保持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作风,例如每月一次的音乐会可以改成半年一次;每三个月换一次手机的频率可以调整为半年一次;每年换次车的作风可以变为汽车报废时再买;适当放慢更换手表、电脑等物品的速度,这对于咱家的财政状况有百利而无一害。   2、希望龚总减少忧患意识,尽管当今社会竞争激烈,压力巨大,但毕竟国家处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大势,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啊。适当放慢脚步,放松神经,多多欣赏周围常被忽视的美丽风景,切勿以工作繁忙为由吸烟喝酒熬夜,这对于你的身体健康有百利而无一害。   3、希望龚总努力提高自身修养,尤其是保持平和的心态,这一点,与君共勉。这对于心理健康有百利而无一害。   4、希望龚总每天不断地打击媳妇儿的文化素养同时,也请注意自我的知识积累,请勿再犯把‘涮涮坊’念成‘刷刷坊’的乌龙事件,尽管霓虹灯的局部损坏给你的视线造成困扰,但也应具备基本常识,这对于今后辅导孩子学习有百利而无一害。   5、希望龚总在提高生活水平的同时,也多多关注生活常识,请勿出现对公交车内的安全锤产生莫大好奇及非得研究该如何使用的丢人事件,这对于今后的生活有百利而无一害。   6、希望龚总在每每自夸的同时,给予媳妇儿多点鼓励,违心的话不妨多讲讲,我喜欢听,这对于增加咱们之间的感情有百利而无一害。   7、希望龚总在回复邮件时尽量使用中文,这对于避免交流时产生歧义有百利而无一害。   最后,在新的一年里,真心的希望你能健康的、快乐的、可持续的发展。】   龚熙诺默默地念完全部内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对原璟坤的用心良苦感到莫大的幸福。   晚八点整,龚熙诺准时抵达酒店,酒会正式开始。   照惯例,龚熙诺上台发言,仍旧老生常谈的寥寥数语,但龚熙诺这次说得格外缓慢,说得格外深沉。   酒会结束,在套间里,齐聚分公司的高层人士,其中不乏章甫这样元老级的管理者,龚熙诺在任期间,人事极少出现重大变故。   龚熙诺立于长桌主座位置,举着酒杯环视两旁的同事,酝酿着语气和措辞,深吸口气,继而缓缓开口:“首先,非常感谢在座的各位同仁在我任职期间给予我的配合和鼓励,非常感谢大家多年来对于公司的付出,公司的发展和进步与大家不懈的努力息息相关,这使我感到自豪和幸运。谢谢大家。”   龚熙诺深鞠了一躬。   “我想大家都已知道我将要离职的消息,我希望大家对新的接班人能一如既往的支持和配合,朝着我们的目标不断地进取。祝福大家生活美好,家庭幸福,新年愉快。”龚熙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略表心意。   沉默的气氛令人觉得压抑,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为数不多的几位干练女强人忍不住地红了眼眶,共事多年,龚熙诺的人品、能力、作风都令大家佩服和敬仰,尽管属于上下级的关系,相处许久,怎会毫无感情?他的突然卸任离去,怎能不令人感伤。   王玉忠率先举起酒杯,调节沉闷的气场:“我代表全体员工也祝龚总新春愉快,生活越来越好。”   由王玉忠领头,其他人纷纷碰杯,可还是没人说话。   龚熙诺勾起嘴唇,发自内心的满含祝福的微笑,那么迷人,却那么悲凉。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82章 Chapter 82   龚熙诺和章甫单独相聚在休息室,面朝窗户并排而坐,夜色将天空衬得深邃广远,星星羞答答地躲着,不肯现身,因此夜更黑,更暗,犹如此刻他们的心境。   “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目标吗?”龚熙诺望着窗外单调的景色,淡淡地问起昔日往事,像是不经意间想到。   章甫眼眶湿润,双目通红,尽力地压抑着颤抖的嗓音,只道两字:“记得。”   “是什么?”龚熙诺故意考他似的。   “二十年后,立于这座城市的最高峰俯瞰,所有的经典建筑必将都是我们的杰作!”最后几个字章甫几乎说不出口,哽咽在喉间。   是啊,当年站在新楼前,曾经豪情万丈地发过这般誓言,雄心万丈,不论遇到何种困难,不论碰到多大的挫折,从未放弃,从未退缩,一路走来,勇往直前。   为理想而不懈奋斗,一刻不停。   恐怕,龚熙诺再无机会实现曾经的豪言壮语。   “一定,要做到啊!”如今,龚熙诺只能把所有的希冀寄予章甫身上,这一句,道出多少无奈,道出多少心酸。   章甫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滑落,鼻腔深吸口气:“是!”说得磕磕绊绊,说得异常艰难。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将是他最后一次以下属的身份服从龚熙诺的指令。   章甫起身快步走出休息室,他不愿在龚熙诺面前哀伤,不愿徒增龚熙诺的难过。   龚熙诺随后出来,章甫双手撑着走廊的护栏,大颗大颗的泪水滴在栏杆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过往的种种重新历历在目,那些艰难的岁月,互相扶持,互相鼓励,埋藏于心的感情早已超出他们的想象。   龚熙诺在他背后停住,此时的他,已找不到该如何安慰别人的方式,或许,章甫此刻正需要发泄,或许,他也应该找个宣泄情感的方式。   龚熙诺再次迈开腿,脚步极轻,直至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一切,真的已然结束。   龚熙诺回到家,井建业和龚玺已经入睡。   借着客厅电视屏幕发出的微弱亮光,发现原璟坤躺在沙发里,手中的遥控器摇摇欲坠,褐色的毛毯盖在腰间。   龚熙诺拿出遥控器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瞥见几张薄荷糖的包装纸,他不许原璟坤熬夜,更不允许他喝咖啡,想必原璟坤等他等得犯困,用薄荷糖来提神。   龚熙诺拍了拍他的手,柔声唤道:“宝宝,宝宝。”   原璟坤皱皱眉,动动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龚熙诺关掉电视,弯腰抱起他,刚走到楼梯口,原璟坤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嘴角上扬,头靠近他的胸膛。在龚熙诺进门的时候,他已经醒来,不过故意装睡。   龚熙诺笑笑,把他放到床上,原璟坤趁着他俯身,就势亲了亲他的嘴唇,自始至终都没睁开眼。   龚熙诺坐在他身边,给他盖好被。   在回到家,在见到原璟坤,此景此幕,龚熙诺心里沉重的那份失落,芜杂的那份心绪,虽不像变魔术般地消失,却意外地减弱,变淡,化为一阵薄薄的轻雾,随时拨云见晴。   望着原璟坤清秀的面庞,桩桩件件的往事涌上心头,他们的爱情,平平淡淡里的聚聚散散,伤痛中含着淡淡的甜蜜,忧愁里含着浓浓的希冀。   生生世世的约定,与你白头到老,朝朝夕夕的相伴,与你面对风雨。   初二,周英俊约龚熙诺去给龚玺订生日蛋糕。   往年龚玺生日都是余季阳张罗安排,今年余季阳有孕在身,情况特殊没法回国给龚玺庆祝生日,给小姑娘寄来一辆高级“座驾”——儿童四轮脚踏车。   收到礼物,龚玺因为余季阳不能回来闹小情绪,不过很快被新玩具吸引,心情好转。   龚玺开始不敢独自“驾驶”,一定要原璟坤或龚熙诺扶着车,拉着她往前走。   慢慢地,龚玺骑得越来越熟练,不需要有人保护。   外面天气冷,不能出去玩。   好在客厅面积大,龚玺不厌其烦地骑着小车托着大熊转圈圈;井建业戴着花镜坐在阳光能够照到的落地窗旁边,桌上摆着一张木板,手里拿着红色的碳素笔,用尺比着画直线,准备做个象棋棋盘,教龚玺下棋,娱乐解闷又增加特长;廉阿姨在厨房做饭;原璟坤抱着龚熙诺新给他买的笔记本电脑,忙着安装各种常用软件。   龚玺骑到井建业身边,挂钟下的玻璃镜透着她的模样,盯着镜面自言自语:“哟,媛媛真漂亮啊!”   井建业把眼镜往下拉,逗她:“你哪儿漂亮啊?”   龚玺摸了摸头,认真地回答井建业:“两个小辫儿漂亮!”   龚熙诺和周英俊在蛋糕店的柜台前挑选蛋糕,花样繁杂主题各异的蛋糕令人眼花。   周英俊翻看宣传画册,龚熙诺指着一款名为爱丽丝仙境的蛋糕,下意识地张口:“宝宝,你看这个行吗?”   周英俊的目光从画册移向柜台,旋即反应过来,笑得极为暧昧,拍拍他的肩,提醒他:“哎,叫错人了吧?!”   龚熙诺扭头,认清眼前的人是谁,瞬间脸红,低头无语,心里懊恼,怎么会脱口而出呢?   周英俊对龚熙诺的选择无异议,订好蛋糕,开车回去,周英俊一路憋笑,忍得相当辛苦,又不好当面发作。   龚熙诺黑着脸:“差不多了。”   周英俊噗地笑出声,还不忘开解他:“没事,没事,这才说明小原在你心里的地位啊,那什么,回来我一定转告他,让他也感动感动。”   果然,当晚宋叶阳便打电话将此事转达给原璟坤,龚熙诺洗完澡,见原璟坤笑得不似寻常,当即明白肯定是宋叶阳的电话,肯定把这件糗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原璟坤。   原璟坤看龚熙诺不自在的表情,笑道:“嗯,他老了,才会这样的。在呢,在跟前呢,生气了呗。好,我知道了,那明儿见。拜拜。”   原璟坤放下电话,抱住躺在身边的龚熙诺,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会叫错人呢?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龚熙诺随手拿过书,辩解:“除了你,我又不常和别人出去。”   “明儿媛媛生日,咱们带她去翻斗乐吧,很长时间没去了,好久没给她买玩具和衣服了。”原璟坤和龚熙诺商量行程安排。   “嗯。”龚熙诺没意见。   “还有你……”原璟坤话没说完,敲门声响起。   “爸爸,爸爸!”是龚玺的声音。   原璟坤赶紧起身,打开门,抱起手里捧着故事书的龚玺:“怎么了,宝贝?”   龚玺晃晃书:“爸爸,你还没给我讲故事呢!”   原璟坤把龚玺抱上床,盖好被,接过书:“媛媛,今天和爸爸睡好不好?”   龚玺转转眼珠,点点头:“嗯,可是,这可是你们要和我一起睡的,不是我赖着不走噢!”   原璟坤亲了亲龚玺的脑门:“小鬼头!明儿老爸带咱们去翻斗乐,买玩具玩游戏好不好?”   “好!”龚玺高兴地咧嘴笑。“可是,这可是你们要带我去的,不是我吵着要去的噢!”   原璟坤感叹小姑娘的心眼越来越灵活,小脑袋越转越快。   龚玺入睡快,原璟坤伸手碰了碰龚熙诺的肩,示意他早点睡。   “还有两页。”龚熙诺回头见龚玺已睡着,原璟坤的手挡在龚玺面前,遮住台灯的光亮,不再继续看,合上书,关上灯,拉过被,躺下睡觉。   小孩子心里搁不住事,兴奋地早早醒来,抓着原璟坤的睡衣,小声地喊:“爸爸,爸爸。”   原璟坤迷糊地睁开眼,拦着龚玺,食指搭在唇间:“嘘,别吵老爸睡觉。”   龚玺噤了声,改唇语:“老爸是大懒蛋!”   原璟坤笑着和龚玺起床,洗漱完毕,龚玺跑回卧室,拽着龚熙诺的被角:“老爸,老爸,起床啦,屁股会被太阳晒坏的!”   龚熙诺不情不愿地睁眼,扶住龚玺:“宝贝儿,起这么早啊。”   “行了,赶紧起吧,我看你天天不干什么,还这么累,至于吗?”原璟坤不客气地拉开窗帘。   龚玺拿过龚熙诺的眼镜,给他戴上:“老爸是脑力劳动者,脑袋累,所以脑袋得睡懒觉。”   龚熙诺使劲地亲了龚玺的脸颊一口:“宝贝儿,你说得太对了,你比爸爸聪明!”   厨房,龚玺倚着橱柜,和廉阿姨说:“您知道,为什么老爸今天起晚了吗?”   “为什么啊?”廉阿姨耐心地陪她说话,把煎鸡蛋平稳地摊到盘子里。   “因为我逗他们玩呢!”龚玺嘻嘻地笑,得意的样子。   正逢春节,翻斗乐儿童游戏场热闹非凡,大多数都是父母利用难得假期陪孩子过来玩耍。   原璟坤抱着龚玺跟在龚熙诺身后,龚熙诺拿着龚玺的外套四处张望,想找个稍微清静点的地方先休息。   龚玺眼尖地发现挂在角落的投篮机器前面的大熊娃娃:“爸爸,爸爸,我要那个。”   原璟坤和龚熙诺过去,询问工作人员得知,想要大熊必须参加投篮游戏,在五分钟之内连续不间断地投篮二十次才达标。   龚熙诺把五个硬币投进机器,机器吐出四个篮球,游戏正式开始,龚熙诺煞有其事地脱掉外套,有大显身手的架势。   结果,原璟坤牵着龚玺观看了龚熙诺相当一般的投篮水平,游戏快结束时,龚熙诺才投进去四次,龚玺揽着原璟坤的腿,失望地瘪嘴:“肯定没戏。”   原璟坤看着龚熙诺愈发红晕的脸颊,无奈地叹息,抱起龚玺,安慰她:“没事,咱一会儿问问阿姨,能不能卖给咱们一个。”   游戏结束,龚熙诺主动去问工作人员能不能花钱买个大熊,工作人员遗憾地表示此物品不在出售范围之内。   为了满足龚玺的愿望,原璟坤把龚玺交给龚熙诺,亲自上阵,原璟坤的投篮水平令龚熙诺和龚玺刮目相看,不仅百发百中,而且动作潇洒,颇有篮球运动员的姿态。   “17、18、19、20!噢耶!爸爸,你太棒了!”龚玺在龚熙诺怀里给原璟坤数数儿,不到五分钟,已经达到游戏规则的要求,高兴地拍手。   原璟坤投进去最后一球,朝龚熙诺和龚玺父女俩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取走机器打印出来的领奖卷。   在奖品兑换处,原璟坤把换来的大熊递给龚玺,龚玺接过心爱的大熊,狠狠地亲了原璟坤一口,还不忘拍他的马屁:“爸爸,你是超人!”   原璟坤得意地斜睨龚熙诺,龚熙诺干咳:“这机器设计有问题,间距太短,我胳膊长,所以每次都打在板上!”   “啊呸!”原璟坤没出音地不屑道,明明技术不佳,还狡辩。   龚熙诺转移龚玺的注意力:“媛媛,看,那边是什么,咱们去玩那个!”   三个人围着拍虫子游戏机,龚熙诺仔细研读游戏说明:“好像虫子出现使劲拍它,把它拍死。”   没有回应,龚熙诺别过头,原璟坤和龚玺已经玩得热火朝天,龚玺的力气小,她拍完,还得需要原璟坤和龚熙诺再拍一次,虫子才会消失,三人轮番拍打,机器差点没报废。   原璟坤对这些的兴趣不大,倒是龚熙诺越玩越来劲,恨不得和龚玺玩遍所有的游戏。   后来,原璟坤干脆坐在边上,看他们父女俩玩得不亦乐乎。   龚玺玩旋转木马,原璟坤抱着大熊等在外面,龚熙诺兴致勃勃地看着旁边的架子鼓,等木马停止,两人带着心满意足的龚玺离开吵闹的游戏场,前往楼上的玩具大厅。   比起游戏场,龚玺更喜欢玩具大厅。   玩具大厅的玩具都可以试玩,龚玺拽着原璟坤的手,到处看到处玩。   龚玺钟情于一把古色古香的小雨伞,看中一套木制的拼图,龚熙诺都买给她,龚玺拎着放满玩具的塑料袋,兴高采烈地离开玩具大厅。   三人又来到儿童服装区,原璟坤给龚玺挑选春天穿的衬衫和裙子,龚玺拉着龚熙诺的手在一排排衣架前转悠,指着一条裤子说:“老爸,我要这个。”   龚熙诺顺着龚玺的小手看去,一条挑染得极具朋克风格的适于七八岁孩子穿的黑色白花短裤,无语之下,喊原璟坤:“你看看你女儿的品味。”   原璟坤凑过来,其实同样无语,可嘴上却说:“你懂什么,艺术家的品味都独具一格!”转向龚玺。“媛媛,这个得等长高高才能穿。”   折腾一个上午,原璟坤脸色不好,大概累得,上次小产完,身体一直不太好,感冒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动不动就觉得体乏。   龚熙诺抱着龚玺,手里拎着东西,在附近的肯德基喝饮料,顺便休息。   龚玺想吃薯条,一般情况,龚熙诺肯定不给她买,但考虑到今天是小姑娘的生日,特事特办,买了一小包。   龚玺想坐到原璟坤的怀里,原璟坤明显体力不支,龚熙诺揽过龚玺,原璟坤拿根薯条蘸着番茄酱,喂到龚玺嘴里,龚熙诺也张开嘴,原璟坤只好又拿起一根没蘸酱的喂到他嘴里。   龚玺尝了尝原璟坤的朱古力,又品了品龚熙诺的橙汁,觉得朱古力比橙汁好喝,于是指着朱古力的杯子说:“这个媛媛喝。”再指着橙汁的杯子。“这个爸爸喝。”   “那老爸喝什么啊?”龚熙诺抬起龚玺的小下巴,问她。   龚玺想了想,说:“老爸,你喝水呗,车里有,我请你!”   等原璟坤恢复些体力,取消去超市的原定计划,准备打道回府。   出了肯德基,龚熙诺见马路对面有家卖栗子的小店,原璟坤和龚玺在车里等他,他走到对面给井建业买了些。   路中,龚玺找原璟坤要手机,想给井建业打电话。   原璟坤掏出手机,要给她拨号码,龚玺抢过来非要自己动手。   电话接通,龚玺甜甜地叫:“爷爷,你猜我是谁?”   原璟坤和龚熙诺失笑,小孩子的思维简单,她以为她拿原璟坤的手机给井建业打电话,井建业会不知道她是谁。   龚玺举着电话:“呵呵,我想喝面糊糊的汤,有绿绿的菜,嗯,我们马上回去,是啊,好玩……”   所谓面糊糊的汤是指井建业给她曾经做过一次的疙瘩汤,井建业手艺精湛,汤汁浓郁,味道清香,面疙瘩不大不小,菜叶不软不硬,龚玺喜欢吃,连喝两大碗。   原璟坤和龚玺咬耳朵,龚玺和原璟坤对视,明白爸爸的意思,接着说:“爷爷,老爸给你买栗子啦!好,拜拜,拜拜。”   龚玺把手机还给原璟坤,立即困得迷糊,原璟坤观察龚熙诺,略微的动容令他欣慰。   回到家,吃了午饭——长寿面,龚玺还喝了碗疙瘩汤。   龚熙诺在客厅摆弄剥栗子的工具,空气中弥漫着栗子的香气,不一会儿,剥了一小碟饱满的栗子,想让龚玺给井建业端到房间去。   “媛媛,过来吃橙子,很甜。”原璟坤阻止廉阿姨把橙子端到客厅,故意把龚玺叫过来。   “好!”龚玺放下拼图,蹦蹦跳跳地往厨房走。   龚熙诺没办法,栗子凉了不好吃,只能硬着头皮把小碟端到井建业的屋里。   井建业正要午睡,面对龚熙诺和碟子里的栗子,一时无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龚熙诺把碟子放在床柜,没说话,走出房间带上门。   多日来的朝夕相处,父子俩的内心世似乎都有些微小的变化,尤其是他们在看对方时的眼神,尽管他们不曾正面交流,但血脉里深埋的情感任何原因都无法抹杀。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83章 Chapter 83   龚熙诺在颐和养生馆订好单间,打算借龚玺生日之名宴请周英俊宋叶阳和夏乐凡耿鑫,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答谢他们之前的尽心帮忙。   原璟坤和龚玺睡午觉,为晚间的聚会养精蓄锐,龚熙诺临时前往爱姆帕思解决出现的棘手情况,耽搁之下来不及返回去接原璟坤和龚玺,约好直接在餐馆碰面。   龚熙诺紧赶慢赶仍旧不可避免地因假日高峰时段的拥堵交通导致迟到,推开包间的门,龚玺兴奋地喊:“老爸来啦!”   原璟坤迎过去,龚熙诺把公文包交给他,脱掉外套,刚要张嘴解释,周英俊抢先一步,模仿他的语气:“不好意思,堵车!”   龚熙诺不好意思地笑着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这么了解我。”坐定,面对空无一菜的餐桌,纳闷。“怎么没点菜?”   “点完你没来,谁结账?”周英俊底气十足地实话实说。   龚熙诺皱起眉,一副‘你怎么这样?’的表情看他:“我的财务和我说,龚总,您最近开销有点大,不要总请别人吃饭,可以让别人请您。”   “你的财务还给你钱呢,我的‘财务’都不给我钱。”周英俊嘴里的‘财务’指代宋叶阳,自打他先斩后奏地换了车,可控制的消费水准直线下降。   龚熙诺无奈地笑,服务生抱着菜谱敲门进来,把菜谱分发给在座的客人,默立在旁,静候吩咐。   这间养生馆周英俊他们是首次光顾,龚熙诺却是这里的VIP至尊会员,常年为其预留专属包间。   龚熙诺征询他们的意见,周英俊浏览一遍令人眼花缭乱馋涎欲滴的菜谱,把决定权抛给龚熙诺:“你看着点吧,我对这儿也不太熟。”   龚熙诺思索片刻:“那,老样子吧。”   龚玺粘在原璟坤怀里,若是原璟坤在身边,她一般都不要其他人抱。   白色的打底衫,粉色灰格的长款毛衣,黑色的靴子,披肩垂直的柔顺长发,嵌着淡粉色的蝴蝶结发饰,打扮得像个高贵的小公主。   原璟坤举着厚重的菜谱,龚玺一页页地翻看,不认得字,看得懂图。   龚熙诺凑近她:“媛媛想吃什么?”   “这个。”龚玺指着总厨推荐的一款极具滋补壮阳功效的汤。   “这个是大人吃的,小孩子不能吃。”原璟坤翻过这页,担心龚玺刨根问底。   果然,龚玺仰起脸,颇为认真道:“那,大人多吃,小孩子少吃呗,对吧,爸爸。”   原璟坤瞟了龚熙诺一眼,那意思是你接着解释啊,你选的餐馆。   龚熙诺收回菜谱,还给服务员:“那,就这样。”   菜品上齐,龚熙诺一手拿起酒瓶,一手挡在衣前,挨个斟酒,以表谢意。   轮到宋叶阳,龚熙诺倒了不足半杯,停在半空,眼神询问周英俊能不能倒满。   “你看错人了,我们家和你们家正好相反,给我倒的时候你应该看他。”周英俊一语道破在家中的地位。   龚熙诺给宋叶阳续满,到原璟坤这儿换成果汁,龚玺要用吸管喝奶,周英俊为龚熙诺斟满酒杯,宋叶阳的胳膊肘碰他,示意少倒,毕竟龚熙诺身体不太好。   起身碰杯,一饮而尽,大家纷纷落座。   蛋糕摆在圆桌的中央,鹅黄色的蛋糕上插着四根五颜六色的蜡烛,夏乐凡点燃蜡烛,耿鑫适时关灯,黑暗的房间摇曳着点点烛光,衬出温馨的气氛。   原璟坤和龚熙诺分别托着龚玺,龚玺闭上眼许愿,睁开眼使劲吹灭蜡烛。   房间瞬间恢复光亮,龚玺亲了一口原璟坤,又亲了一口龚熙诺。   周英俊把蜡烛拔掉,原璟坤握着龚玺拿刀的手,把蛋糕平均切成八块,龚玺想吃蛋糕,原璟坤拿小叉子叉了一小块儿喂她,哄她先吃饭。   龚熙诺和周英俊相聚,话题多少难免会涉及工作,周英俊旧事重提:“小寇上次提到的达源你还记得吧,这个电子厂的订单不少。但是管理体制有问题,所以出现亏损。如果你接手,稍加改革,我认为肯定会创效益。”   “这个,我没兴趣。”龚熙诺再次直截了当地拒绝他的提议,把剥好皮的虾放到原璟坤的菜碟里,抽出纸巾擦手。   耿鑫咬着筷子,羡慕原璟坤的特殊待遇,握拳撞了撞夏乐凡的手,说:“我想吃鱼。”   “夹啊。”夏乐凡把鱼转到他面前。   耿鑫没抬手,继续启发他:“有刺。”   “择啊。”夏乐凡不解其意地两字完事。   耿鑫赌气地大力转动玻璃台面,弄得夏乐凡夹到一半的菜全部稀稀拉拉地散落在桌上。   “龚总,您有兴趣的您已经干不了了,您现在得干点有钱途的。”周英俊爽口直言,不怕得罪龚熙诺。   “刺激我。”龚熙诺略微抬高语调,并未真怒。   龚玺喝了几口奶,吃了几口西芹,原璟坤再喂其他的,龚玺摇头表示不要吃。   龚熙诺抱过龚玺,故意背朝原璟坤,分撒她的注意力,原璟坤趁机快速地把肉和鸡蛋埋在饭里,在表面放了蔬菜。   龚玺和一般的小朋友不同,不喜欢吃肉,喜欢吃菜,幼儿园的老师和原璟坤反映过多次,龚玺的身体不如同龄小孩强壮,显得瘦小,多半因此。   龚熙诺换个方向抱着龚玺:“看爸爸拌的猫咪饭。”   原璟坤争取每勺都有肉和蛋,混合在饭和菜里,龚玺稀里糊涂地嚼了咽了,不会抗拒。   吃了两三勺,龚玺不愿再吃,扭动身体,翻身要往原璟坤怀里钻,嘴角的油全抹在龚熙诺衬衣上。   原璟坤放下碗和勺,接过龚玺,拿纸巾给龚熙诺擦衬衫:“媛媛看,老爸的衬衫被你弄脏了,老爸生气了,怎么办啊?”   “让芹婶洗干净。”龚玺双手摽着原璟坤,做错事心虚地小声说。   “芹婶现在不在啊,这样吧,让老爸喂你吃饭饭,这样,老爸就不生气了,好不好?”原璟坤和她商量。   龚玺没说话等于默许,龚熙诺丢掉纸巾,喂龚玺又吃了两小勺,龚玺嘟着嘴说不要吃,没再逼她,在原来的碗里吃光女儿的剩饭,惹得周英俊嘲笑他沦落到吃剩饭的悲惨地步。   吃过饭,大家象征性地品尝蛋糕,余下的大部分给龚玺留着。   龚熙诺签完令人咋舌的账单,换得周英俊的六个字:量太小,真不值!   打车回家的途中,龚玺主动要抱着蛋糕盒,拍了拍纸盒,扭头和龚熙诺说:“谢谢老爸。”又转头对原璟坤。“谢谢爸爸。”   三口人回到家,井建业已经睡着,没惊动廉阿姨。   龚玺午觉睡得多,精神头十足,洗完澡对着镜子吹头发时还不停地和原璟坤念叨,“媛媛四岁了。”“媛媛是大孩子了。”“老爸给媛媛买蛋糕了。”“媛媛谢谢老爸和爸爸了。”   ……原璟坤连连应和她,是啊是啊。   龚熙诺和龚玺躺在主卧的大床上,龚熙诺难得主动地给龚玺讲故事,讲着讲着,龚玺突然仰起脸盯着龚熙诺,纠正他:“老爸,白雪公主说话是柔柔的,不是你这样的。”   龚熙诺模仿不出录音带里专业讲故事人的语调,灵机一动,想出个自认为的好办法:“那这样吧,媛媛你当白雪公主,老爸当七个小矮人好不好?”   “好!”龚玺拍手赞同。   原璟坤收拾好龚玺的房间,来到主卧,见父女俩演戏似的对台词,从龚熙诺手里抽出故事书,扔到他胸前,抱起龚玺:“谁给谁讲故事呢!”   “爸爸,今天我不和你们睡了吗?”龚玺歪头恋恋不舍地问。   “嗯,乖乖的大孩子都是自己睡的。”原璟坤把龚玺抱回小屋,盖好被,等龚玺入睡才返回卧室。   龚熙诺在装饰架前捣鼓东西,原璟坤把散落在外的书整理好放回抽屉里:“还不去洗澡?早点休息吧。”   “您看书没关系,别随手到处丢,看看,你这儿比媛媛那儿还乱。”房间的灯忽地熄灭,陷入到一片黑暗中,原璟坤吓一跳。“怎么了?又跳闸了?”   回过身,见龚熙诺所站的位置发出微亮的淡橘色的光芒,还伴着轻轻的音乐声。   装饰架的隔断不知何时多出个做工精美细致,造型别具一格的八音盒。   原璟坤奇怪地走近他,看清楚八音盒的样式,想起来这是他前几天随便翻杂志相中的。当时他没说他喜欢,也没说他想要,压根没和龚熙诺提过,大概是无意翻到这页随手放置的杂志引起龚熙诺的注意。   这对于原璟坤来说,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龚熙诺揽过原璟坤,眼神里充满感激:“谢谢你。”   谢谢你带给我这么可爱的龚玺,谢谢你带给我这么幸福的生活,谢谢你……   原璟坤的眼眶有些湿润,他紧紧地拥抱了一下龚熙诺,曾经的种种过往浮现在眼前,不离不弃,你是我坚持的唯一理由。   龚熙诺吻住他的眼睛,我只希望,你能快乐和幸福。   夹杂在柴米油盐中的脉脉温情,更令人为之感动与珍惜。   未来的许多年,我们携手度过,一如当今。   尽管托春节假期的福,龚熙诺能有大把的空闲时间陪伴原璟坤和龚玺,但这对于他们却是件喜忧参半的事。   大年初四,龚熙诺为培养龚玺的音乐细胞,带原璟坤和龚玺去国际大剧场观看国际著名大型歌剧,结果,睡得迷迷糊糊的龚玺几次被高亢的演唱惊醒,原璟坤若不是顾念票价不菲,早离席而去。   除了龚熙诺津津有味地看完全场。   大年初五,龚熙诺一大早非得带领全家不远万里地去吃营养早餐。   花费将近一个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饿得龚玺差点哭出来。幸亏原璟坤英明,提前给井建业加餐,不然他的胃肯定难受。   所谓科学营养早餐,无非是采取自助形式,品种和花样略多,中西结合而已,没有太新奇的地方。   原璟坤接受不了的不是距离远近,而是75元一位的价格。   龚玺吃了几个小笼包,喝了几口玉米粥,幸好一米以下的小孩子半价,不然原璟坤更觉得亏。   大年初六,午睡醒来,龚熙诺看着看着报纸,没头没脑地来句咱们去参观临海大院吧。   心动当即行动,等他们到临海大院时,已近闭院时间,匆匆地溜达一圈,又在海边吹了吹冷风,毫无收获地回家。   原璟坤和龚玺冻得够呛,回到家先喝了热姜汤,及时将感冒的苗头扼杀。   大年初七,龚熙诺又要去泡温泉,一家老小紧随他的步调,温泉泡了半个小时,路程花费将近四个钟头。   本来泡完温泉浑身挺舒服,可长途颠簸,回到家更觉得累。   龚熙诺的原则就是不能让家人闲着无聊,想尽办法制造各种活动。   可惜,原璟坤并不领情,终于忍无可忍地问他,你什么时候上班?   龚熙诺误会他的意思,回答还早。   原璟坤哀叹,你怎么还不去上班呢,你在家除了浪费金钱基本没做什么有意义的贡献。   龚熙诺佯装不高兴,原璟坤立即改口,我这不是怕妨碍你事业前进的脚步嘛。   原璟坤在电话里和宋叶阳抱怨龚熙诺的种种恶行,宋叶阳非但没安慰他,反而破天荒地诉起苦来。   原来,前几天周英俊参加一年一度的大学同学聚会,聚会期间提到一位昔日同窗不幸患上癌症,时日不多,大家对此唏嘘不已。   本来这事和周英俊关系不大,偏偏有个人多句嘴:“哎,现在走的都是你们这个岁数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下,周英俊受了刺激。   聚会回家转天拉着宋叶阳跑到医院去做了个全面的齐全的体检;坚持每天早晨去公园快步行走半个小时;还嚷嚷着要把公司房子车子统统卖掉,去过乡村生活,呼吸新鲜空气,种植无公害蔬菜,隐居山间,悠然自得,有利于身心健康等等荒唐的想法。   原璟坤边听边笑,宋叶阳越说越气:“谁要和他过什么乡村生活啊,这人想一出是一出,气坏我了!”   等宋叶阳发泄完,原璟坤宽解他几句话,又不是大矛盾,无需过于较真。   放下电话,原璟坤若有所思地叹息,龚熙诺推门进来见他的模样,知晓一切:“老宋的电话,英俊的事吧。”   周英俊和龚熙诺念叨着要卖公司的事,还请他留意是否有合适的买家。   龚熙诺纯当他间歇性地犯更年期,只在嘴里应付他。   “嗯。”原璟坤转转眼珠,开动脑筋。“哎,我要是先走了吧,照你的脾气,估计不会再找一个,你样样全能,和媛媛肯定衣食无忧。不过也难说,说不定,为了媛媛,你会再找个温柔善良的女人,那日子也过得差不了,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是,你要是先走了的话,当然,我是绝对不会再找别人的,这点你大可放心!不过,我什么都不会,和媛媛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温饱都得成问题,再者,万一我思念成疾,随你去了,咱媛媛可成孤儿了,这日子得多惨啊!”   龚熙诺把书扣在床头柜上,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原璟坤说这番话的意思,也不爱听他说什么走啊去啊的。   原璟坤抱住他,见时机成熟,切入正题:“所以,看出来了吧,你对于我和媛媛来说,是多么重要,我们是多么得离不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有种肩扛重任的感觉?负责任需要一个好身体,因此,为了你能更好地履行照顾我们俩的责任,请你务必戒烟戒酒!我认为你这么有责任心的男人,一定能做到。”   龚熙诺两指抬起他的下巴,意味深长地注视他,行啊,还学会曲线救国,还学会拐弯抹角,还学会婉转迂回了!   在原璟坤的殷切期盼中,龚熙诺对戒烟戒酒之事未置可否,但是开工当日离家时,把烟盒和打火机都留在家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84章 Chapter 84   新旧工作交替进入最后阶段,龚熙诺每日南北两边跑,大事小情都需亲自过问,特别忙。   原璟坤偶然看见龚熙诺翻阅记事本,不到二月中旬,已用去大半本,每页布满密密麻麻的钢笔字,可见事务之多。   龚熙诺侧身躺着,原璟坤跪在身后,给他捶背揉肩,动作生疏僵硬,力道拿捏不准,忽大忽小,忽轻忽重,龚熙诺闭目养神,原璟坤的服务对他来说不知是享受,还是折磨。   原璟坤停下动作,探过头问:“舒服吗?”   龚熙诺悠悠睁眼,慢吞吞地道:“掐死我了。”   原璟坤跨过他,两人面对面,正色道:“熙诺,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标准并不是他挣了多少钱,而是在于他是否实现自我价值。有的人一辈子只演了一部戏,有的人一辈子只唱了一首歌,有的人一辈子只画了一幅画,但那些都是经典,这就足够了啊!所以,拥有大量的金钱并不是成功的标志。”   龚熙诺微皱眉头:“我是不是陪你和媛媛的时间太少了?”   “怎么会?”原璟坤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没想到龚熙诺居然会误会,急着拔高语调解释。“我是不想你这么辛苦!”   “那你直说不得了。”龚熙诺微扬嘴角,套出真心话的胜利笑容。   每次都是被龚熙诺戏弄,原璟坤不满地躺平,拉过被盖好,龚熙诺靠近他,想要有所动作,原璟坤推开他,没好气:“累着呢。”   “不舒服?”龚熙诺顿时紧张。   原璟坤摇头,龚熙诺放心:“那累什么?”   “你每天抱着二十多斤试试看累不累。”原璟坤觉得龚熙诺明知故问,更加生气,口气不佳。   “哦。”龚熙诺搂过他。“那我给你揉揉腰。”   “不用了。”原璟坤缓和下来,气消大半,本就没什么值得生气的,是他小题大做。   原璟坤在厨房倒水,往后退步的时候觉得踩着东西,回头见是龚玺,踩着的是小姑娘的脚,连忙蹲下来问她踩到哪里了,有没有踩疼?   龚玺摇着头,说没有。   原璟坤奇怪地问她,干嘛站在爸爸身后啊,还不出声。   龚玺严肃着一张小脸说,我是爸爸的小尾巴。   原璟坤笑着把龚玺抱在怀里,被小姑娘依赖的感觉很幸福。   此后,龚玺随时随地尾随原璟坤,原璟坤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原璟坤每天都得抽出时间抱龚玺,不然小姑娘总会可怜兮兮地讨抱。   龚熙诺解原璟坤睡衣的纽扣:“小孩子不能太宠。”   原璟坤还没来得及说话,传来龚玺一声比一声焦急的呼喊:“爸爸,爸爸,爸爸……”   “噢,来了。”原璟坤拨开龚熙诺的手,边应着边系扣边往外走。   龚熙诺扫兴地拿被蒙头,翻身装睡。   等原璟坤安顿好龚玺再回到卧室,龚熙诺还蒙着被,原璟坤推推他:“真睡着了?这么大的人还吃女儿的醋啊?这可不像你。”   没等原璟坤掀被,龚熙诺使劲拉他入怀。   原璟坤噗地笑出声:“你什么时候脱的啊?不会一直等我了吧?”   龚熙诺咬住原璟坤的嘴唇,将他压在身下,习惯地扯过被子盖住两人,起伏不定的被面昭示里面激烈的运动。   原璟坤特意在情人节当天带龚玺去给龚熙诺买礼物,面对令人眼花缭乱琳琅满目的各式小礼品,加之商家利用节日之名大做文章,广告语一个比一个写得天花乱坠,好像唯独选择他家商品方能体现真爱一般,原璟坤拿不定主意到底送什么才合适。   两人路遇一家精品巧克力店,店内橱窗摆满各种各样造型不同的巧克力制品,美如工艺品,欣赏完毕,在售货员的建议下,原璟坤挑中一盒桃心形的巧克力。   原璟坤剪裁包装纸,龚玺站在旁边,玩弄粉色的编花彩带:“爸爸,我知道情人节。”   “嗯,那媛媛说,什么是情人节啊?”原璟坤对比包装纸和包装盒的大小,陪龚玺聊天。   “情人节就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过。”龚玺拿过余下的包装纸,折纸鹤,折好送给原璟坤。“媛媛喜欢爸爸,爸爸也喜欢媛媛,所以,媛媛和爸爸一起过情人节。”   原璟坤接过折得有模有样的纸鹤,亲了亲龚玺:“谢谢小宝贝儿的礼物。”   “爸爸,你也要送我礼物噢,送我巧克力!”原来龚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过节日送礼物不过是想吃巧克力的借口。   原璟坤剥开一小块儿巧克力喂给龚玺,嘱咐她:“爸爸送老爸的礼物,媛媛要替爸爸保密,咱们不告诉老爸,给他个惊喜,好不好?”   龚玺嘴里含着巧克力点头答应,为表诚意,还和原璟坤拉钩。   晚饭时,龚玺和原璟坤挤眉弄眼,互打暗号,弄得龚熙诺看看龚玺又看看原璟坤,满头雾水。   原璟坤把礼物藏在背后,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突然环抱住书架前的龚熙诺,把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举到他面前:“送你的礼物!”   龚熙诺放下水杯,接过礼物,拆开包装,发现是盒巧克力,疑惑地看着原璟坤:“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原璟坤满心以为龚熙诺收到礼物后也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结果龚熙诺这么一问,明显他没想到如此特殊的日子,或许礼物早已准备好,他不过是逗自己玩,原璟坤心里自我安慰。   龚熙诺意识到他可能忘记一个极为重要的纪念日,但他思索半天都没想起来,不得已寻求启发:“不如你给我点提示?”   原璟坤的笑容慢慢地消失,失望地瘪嘴:“不是说情人节要送喜欢的人巧克力吗?”   “噢。”龚熙诺恍然大悟,笑着重新拿起巧克力。“呵呵。”   原璟坤不确定他笑里的含义,多疑地觉得有嘲笑他的意思,拍着书柜,理直气壮:“怎么了?本来么,情人节要送最最最喜欢的人巧克力啊!”   “哈哈哈哈哈……咳咳……”听到这句话,龚熙诺史无前例地笑得如此大声,笑得如此开怀,笑得如此高兴,笑得如此失态,笑到呛了口水。   “你怎么会不记得情人节呢?”原璟坤费解,声讨他。   早半个月前,电视电台电脑都开始四处宣传,他又不是外星人,怎会注意不到?!   龚熙诺揽着原璟坤的腰,抱歉地笑:“宝宝,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这样,你看上了什么,我给你钱,买回来当我送你的礼物,好不好?”   “不好!”原璟坤果断拒绝他。“这算哪门子礼物?!”   龚熙诺抱住原璟坤:“哎呦呦,真是委屈我们宝宝了,怎么办呢?要不明天我请你吃饭?咱们后补,好不好?”   龚熙诺好言好语地哄他,原璟坤也不能没完没了地犯脾气,狠狠地咬了龚熙诺的嘴唇一下:“我得罚你!”   其实原璟坤想不出惩罚龚熙诺的方法,晾他半天,照顾龚玺洗漱讲故事哄睡,假装无意路过偏厅,却没发现龚熙诺,一赌气回卧室,把门反锁。   龚熙诺拿着爱不释手的礼物——巧克力推卧室的门,没推动,左右拧了拧门把,没拧动,当即明白他正在享受被拒之门外的待遇,轻轻敲了敲门,压低声音:“宝宝,宝宝,打开门……”   不知是龚熙诺声音太小,床和门之间的距离太长导致原璟坤没听见,还是原璟坤故意不许他进门,连喊了几遍,都没动静。   龚熙诺翻箱倒柜找不到卧室的门钥匙,原璟坤大概是有备而来,怎会轻易让他破阵?   龚熙诺自知理亏,耐着性子又喊了几声:“宝宝,宝宝,让我进去再说,好不好?”   “老爸,你干嘛呢?”龚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龚熙诺腿边,身穿印着小熊图案的乳白色棉质睡衣,双手抱着大熊娃娃,披散头发,齐齐的刘海旁边夹着发卡,仰头好奇地看着站在门外自言自语的龚熙诺。   龚熙诺吓一跳,清清嗓子,蹲下来:“媛媛怎么还没睡?”   “老爸,你怎么站在外面?”龚玺眨眨大眼睛,疑惑。   问得龚熙诺好不尴尬,无法解释,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信口胡说:“呃,因为门锁坏了,老爸正在修。”   “那你怎么没拿工具呢?”龚玺追问。   龚熙诺在龚玺的提醒下,灵光闪现,对呀,可以撬门!他借用龚玺的发卡,把细小的发卡拉直充当铁丝,慢慢地探|入锁|眼,企图能够碰开锁。   龚玺略微弯腰,仔细地观察龚熙诺的动作,说:“我知道了!老爸你惹爸爸生气了,所以爸爸不许你睡觉!”   “才不是!”龚玺一语道破事实,龚熙诺心虚嘴硬,发卡的材质太软,不易掌握力度,捣鼓来捣鼓去,还是难以成事。   龚玺撇撇嘴,见到龚熙诺脚边的巧克力,双眼发光,和龚熙诺谈条件:“老爸,我帮你想办法进去,你给我巧克力,好不好?”   “不好,这是老爸的!”龚熙诺绝对不会和别人分享如此具有重大意义的礼物,女儿也不例外。   龚玺不高兴地嘟着嘴,大声喊:“爸爸,爸爸,爸爸……”   门忽地打开,龚熙诺毫无防备,一下子扑倒在地,手里还握着变形的发卡,狼狈不堪。原璟坤忍不住地憋着笑,龚玺捂着嘴呵呵乐。   龚玺快步跑回屋,临关门的时候冲着爬起来的龚熙诺吐舌头做鬼脸,用食指连着划两下脸颊,意思是老爸羞羞!   龚熙诺拍拍身上的土,扔掉不管用的发卡,还得赔龚玺新的,捡起巧克力跟在原璟坤后面进了卧室。   原璟坤没理他,重新躺下,给龚熙诺留个后背,可是台灯仍然亮着。   龚熙诺把巧克力放在台架上,凑近他:“还生气呢?”   原璟坤闭着眼,不说话。   龚熙诺关掉台灯,扳过他的身体,亲吻原璟坤的唇,原璟坤没回应,也没拒绝,任由他摆弄。   彼此熟知对方的身体,龚熙诺咬了咬原璟坤的舌尖,原璟坤浑身一震,睁开眼捏住他的耳垂:“你怎么这么烦人呢?!”   动作并未深入,龚熙诺趴在他身上,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索出一个安全套,准备撕开包装。   原璟坤歪过头,不知他磨蹭什么,黑暗中看不清楚他手里的东西,一把抢过来,待研究明白,顿时脸色大变,推开龚熙诺,腾地坐起来,打开台灯,质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龚熙诺搞不懂他为何突然生气,若按龚熙诺原先的作风,他肯定不用安|全|套,可今时不同往日,原璟坤生龚玺的时候难产,又在冰天雪地里小产,身体遭受重创,实在不宜再次受孕生子。   为了原璟坤的身体健康着想,龚熙诺才不得已采用这种避孕措施,总比原璟坤喝药来得强,再说药物对身体肯定有伤害,管用不管用还得另说。   谁知,龚熙诺的一番苦心却令原璟坤误会。   前几次,龚熙诺凭借顽强的毅力射|在外面,可他不能保证做到次次如此,万一把持不住,后果无法挽救。   原璟坤本就对他这种行为耿耿于怀,他喜欢双方身体毫无阻碍的亲密接触,他喜欢龚熙诺在他身体里踏实满足的感觉,他喜欢龚熙诺无所顾忌的释|放,这同样是爱的表达,最直接,最真实,最令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结果龚熙诺现在克制不说,更变本加厉地要用安|全|套,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做直说,犯不着这般拐弯抹角!   再者,原璟坤想要孩子的心思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是故意阻挠吗?   反正龚熙诺就是不想要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原璟坤越想越气,拔高嗓门:“问你话呢!”   “这样安全。”龚熙诺笼统地解释。   原璟坤把安|全|套狠狠地扔出去,重重地砸在门上,气呼呼地躺下说:“不做更安全!”   龚熙诺叹口气,帮他关掉台灯,躺在他身边,原璟坤故意把被子往身边拽,龚熙诺翻个身,在这件事上,龚熙诺绝不能心软妥协,所以没去哄他。   两人别别扭扭一整晚,半夜时分,龚熙诺起身看原璟坤睡得不踏实,把他揽入怀里,手摸了摸他的小腹,又想起逝去的孩子,心里一紧,不知他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早晨,原璟坤对龚熙诺的态度照旧冷淡,没像往常似的给龚熙诺穿戴,龚熙诺想主动示好,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我穿什么啊?”平日关于衣服的搭配都是他做主,今儿龚熙诺居然问起原璟坤,可见他确实没辙。   “随便。”原璟坤叠好被收到衣柜里,拿出平时他们不盖的铺在床上装样子的被子,把床铺好,不冷不热地回应他。   龚熙诺讨个没趣,返身进衣帽间,传来窸窸窣窣找东西的声响,原璟坤抱着被侧耳听,朝里面张望,见龚熙诺拎着衣架出来,忙往衣柜走去。   “我穿这个行吗?”龚熙诺把毛衫递到他眼前。   原璟坤瞟了一眼,竟是他初次为龚熙诺系纽扣的那件淡黄色的开襟毛衫,没想到龚熙诺还会留着,一时感慨万千。   龚熙诺穿好毛衫,原璟坤为他系好纽扣,龚熙诺拉起他的手说:“乖宝宝是不许随便生气的。”   “对!所以你不能随便惹我生气!”原璟坤的脸色阴转晴,以牙还牙道。   龚熙诺“赎罪”的具体表现为早些结束工作,接原璟坤去西餐厅享受烛光晚宴。   龚熙诺挑选的这家临海餐厅环境优雅,口味地道,尽管价位偏高,但物有所值。   龚熙诺和原璟坤对面而坐,蜡烛的光亮在两人之间忽闪,制造出朦胧浪漫之美。   整个用餐区仅有他们二人,不然两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吃烛光晚餐,原璟坤多少都会觉得有点别扭。   这家餐厅还有个不同其他西餐厅之处,在客人用餐时不会播放任何背景音乐,除非包场的客人有要求,老板认为音乐会影响客人的就餐质量。   安静的大厅偶尔响起刀叉触碰碗碟发出的轻微响动,龚熙诺食欲不错,埋头认真地吃着,原璟坤猛然想起宋叶阳之前说起的关于求婚的话题,怀着满心的期待,因此对于食物的兴趣不大,迟迟未动刀叉,似乎在等待龚熙诺开口说出他想听的话。   龚熙诺放下刀叉,抬头举杯喝口红酒,见原璟坤跟前盘中的食物维持原状,觉得这不像是他的风格,纳闷:“是环境的问题还是口味的问题?”   “也许是情绪的问题。”原璟坤笑,喝了点红酒。“这里很清静。”   “嗯。”龚熙诺继续切牛排,随意应道。   “我看电视电影里面,这是最佳的求婚场所。”原璟坤装作无意地提起话题。   “一般求婚都是要包场吧。”龚熙诺猜测道。   “今天除了我们没别人。”原璟坤停顿,循序渐进地刺探他。“你不会也包场了吧?”   龚熙诺笑,叉起一块儿牛排送到嘴里:“我又不求婚!”   一句话令原璟坤彻底绝望和死心,人家压根没往求婚这方面想过,全属他自作多情。   美梦落空,原璟坤深深地吸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调整好心情,拿起刀叉品尝美味佳肴,可惜食不知味。   吃过饭,龚熙诺前往停车场提车,夜晚天寒,龚熙诺脱掉外套给原璟坤披好,原璟坤在门口等他。   原璟坤情绪不高,还介怀龚熙诺的不开窍,他提示得那么明显,就算之前没做准备,也可以临时现场发挥,偏偏龚熙诺迟钝到居然没领悟他的意思。原璟坤又气又羞,回家的途中没和龚熙诺说话。   龚熙诺只当他累了,没想到其中的内因,突然在拐弯处刹车,不等原璟坤开口问原因,匆匆忙忙地下车,走向路边的报亭,掏出钱包,买了份杂志。   回到车里,龚熙诺把杂质交给原璟坤,系好安全带。   原璟坤每个月都会买份建筑专题的杂志,从来不曾间断,过年期间忙碌中忘记此事,每次出门遇到的报亭不是休息就是售空,原璟坤已不抱希望,少看一期又无关紧要。   龚熙诺还时时记挂着这件事,看来他每次出门都会留意,没想到今日竟会碰巧买到。   原璟坤捏着杂志,抿嘴乐,觉得龚熙诺心里有他比那些虚无的形式主义来得真实可靠。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85章 Chapter 85   过了元宵节,年味儿渐渐地淡了,人们又开始新一年忙碌充实,重复却又不同的生活。   龚熙诺在二月的最后一天正式结束在M&B集团的工作,和章甫在交接工作明细表上分别签字,此后,M&B集团的兴与败都与他无关。   迎接他的将是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生活,陌生又新鲜。   爱姆帕思集团已正式更名为凌傲集团,三月的第一天,龚熙诺以集团董事长的身份搬进办公大厦的董事长室。   新集团沿用爱姆帕思集团的办公大厦,内外重新粉刷装修,虽不及M&B集团的大厦华丽气派,但规模档次在同行业内亦不低。   追随龚熙诺辞职的有他的特助王玉忠和财务总监安娜,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他们不辞职,只怕在M&B集团也难再有作为。   龚熙诺的办公室在行政部,首日上班,大家习惯性地清扫办公室的卫生,装修完积攒不少尘土和垃圾,还得根据实际情况重新调整各人的办公位置,连接网线,安装电脑等等。   王玉忠深知龚熙诺不喜吵闹,在他的领导下,大家有条不紊地劳动,尽量减少制造噪音。   王玉忠拉着网线,回头见董事长室门开着,龚熙诺站在窗台上,好像窗帘的滑轮有问题,龚熙诺正在研究该如何修理。   “我的天!“王玉忠吓得手哆嗦。“那谁,那李泽,你快去把他给我弄下来,摔着他可怎么办?!”   王玉忠此番已不再担任龚熙诺的特助,职位跃升为公司的副总,主要是负责与电视台合作开办购物频道的新项目,原爱姆帕思集团的总务李泽成为龚熙诺的助理。   李泽连忙放下手里的活,他和龚熙诺接触不多,虽然董事长室的门开着,他也不敢冒然进去,敲门说话又怕惊着龚熙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王玉忠见他磨蹭,着急:“进去,没事。”   李泽轻手轻脚地走进龚熙诺的办公室,来到他身边,举起双手护着龚熙诺,轻声道:“龚总,我来吧。”   “哦。”龚熙诺回头,一如既往缓慢的语速。“没事。”   “那什么,您小心点。还是我来吧。”李泽仰着头看他,龚熙诺个子高,又站得高,一会儿便觉得脖子酸痛。   “噢。”龚熙诺捣鼓得正起劲,看来非得亲自搞定不可。“不用。”   李泽不敢反驳他,只好举着胳膊保护他,生怕他一失足掉下来。   王玉忠急得直结巴:“那个,那个……那个谁,你也过去看着点。我一时不在,定要出事故。”   安娜把较长的网线送来,拿他找乐:“哟,你什么时候又成花大姑娘了?”   “咱这位爷可比宝哥哥能折腾!”王玉忠颇感无奈。   在春节无休的情况之下,新别墅的装修大体完工,仅剩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龚熙诺虽已离职,但尚未搬出别墅,按照集团规定,若接班人无特殊要求,交房时间自离岗之日延期整月。   井建业的病情稳定,龚玺因需转园,索性不再去原来的幼儿园,在家调整段时间。   待芹嫂回来,家里的情况逐渐步入正轨的时候,原璟坤考虑想要工作。   原璟坤的大学教授得知他因故辞退设计院的工作,觉得甚为可惜,把他推荐到隶属设计院领导的住宅集团担任总工程师,朝九晚五,薪资待遇优厚,美中不足的是离家偏远,幸好有班车接送,倒也方便。   原璟坤和龚熙诺商量,征求他的意见,龚熙诺尊重他的决定。   原璟坤恢复正常的上班作息时间,不能时时刻刻地陪伴龚玺。   井建业告诉他,白天龚玺和他在家,吃饭、散步、玩耍、睡觉等等一切正常,可当原璟坤回到家,龚玺立即丢弃爷爷,粘着原璟坤,一定要他抱着才肯吃饭,画画儿,睡觉,还得不停地和她说东说西。   原璟坤洗澡的时候,龚玺又会恢复常态,在客厅给井建业表演舞蹈或讲故事,等原璟坤出来,龚玺又要缠着他。   有时,原璟坤说爸爸累了抱不动了。   龚玺先愣片刻,然后眼里含泪,委委屈屈地往原璟坤怀里钻,小声嘟囔:“爸爸抱,爸爸抱……”   双休日,如果龚熙诺不加班不考试不应酬,两人会带着龚玺到处去玩,若是实在想不到去哪儿,还能去周英俊家蹭饭。   原璟坤像是龚玺的贴身保镖,龚熙诺想和他说话亲热都找不到机会,得等龚玺睡着才行。   原璟坤登陆MSN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龚熙诺竟然开始写日志,于是认真地拜读他这篇题目为2.14的非常简短却极为珍贵的处女作。   【2.14 ,礼物,很甜,喜欢。每天,很暖。媳妇儿,w.a.n。】   原璟坤反复默诵,领悟到最后三个字母所代表的含义——我爱你。   原璟坤喜滋滋地礼尚往来给龚熙诺发短信:孩儿他爹,我爱你。   龚熙诺收到信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不解原璟坤好好地怎么突然发这种信息,充满疑问地回他:何出此言啊,夫人?   原璟坤对于他的迟钝已然麻木,成心逗他:哎呀呀,发错人了,怎么发到你那儿去了?   龚熙诺见招拆招:我想也是,我是原配,不是小情儿。还有,媳妇儿,以后洗衣服前先掏掏口袋,尤其是裤子,百元大钞啊,被洗衣机□□到没法要。   龚熙诺发短信少见长篇大论,原璟坤看完,撇撇嘴,强词夺理:下次给小费提前打招呼!下班接我,早点!   在搬入新家不久,发生一起意外事件,使得原璟坤不得不再次放弃工作。   新家的装修大功告成,雇佣保洁公司的清洁人员做了两天卫生,搬家又整整花费两天,足足折腾一周才算正式入住。   龚玺的房间挪到楼下,远离他们的卧室,小姑娘颇不习惯,不敢独自睡觉,没办法只能和他们一床睡。   龚玺不知怎地,换床睡不惯或是白天睡得多,半夜两三点总要醒来,躺在龚熙诺和原璟坤中间自言自语,唱歌说话跳舞,不安分地扭来扭去,不停地滚动,弄得龚熙诺和原璟坤也不能够睡安稳觉。   龚熙诺和原璟坤转天要上班,被小家伙儿折腾得白天犯困,尤其是原璟坤休息不好,睡眠不足,精神不济,头疼欲裂,十分难受。   有次龚熙诺忍不住冲龚玺发火,甚至打了她的小屁股几下,以示惩罚。   过后立即后悔,睡不着觉不是龚玺的错,尤其是挨完打的龚玺不哭不闹不生气,还是乖乖地躺着,轻声地说话,再者,她也努力地配合他们想要入睡,但怎样都睡不着。   况且龚玺也没故意捣乱,小姑娘瞪着大眼睛无辜的样子令原璟坤心疼得不得了,尝试抱着她来回走,但是不起作用。   后来,龚熙诺和原璟坤索性不管她,任由她折腾,他们不动装睡。   等到四五点钟,换井建业接班,好让他们抓紧时间多睡会儿。   井建业为此从来不曾着急生气,耐心地陪着龚玺,和她说话,哄她睡觉,还安慰龚熙诺和原璟坤,小孩子的生物钟不比大人,都是一阵子正常,一阵子混乱,慢慢地能调整过来。   果然,这种情况持续不到一周,龚玺主动提出要独自睡觉。   半夜,龚熙诺和原璟坤不放心,轮流去看她,龚玺睡得香甜,一觉到天亮。   龚玺入园前夕,原璟坤特意请假和龚熙诺带她去指定的医院体检。   龚玺之前入园时岁数小,对体检的印象已经模糊,后来幼儿园每年度的体检都在园内进行,必查的项目不多。   龚熙诺去泊车,原璟坤和龚玺站在大门口等他,龚玺警觉地指着自动门问:“爸爸,这是不是阿姨要扎媛媛的地方?”   龚玺潜意识里认为来医院肯定要打针,或者输液,不是屁股就是手背要挨扎,自然而然地产生恐惧心理。   原璟坤抱起她:“不是,咱们给阿姨看看媛媛漂亮不漂亮。”   龚熙诺停好车,朝他们走来,接过龚玺,原璟坤常常抱她,腰椎承受不住,酸疼得厉害,所以龚熙诺在场,都是他尽量抱着龚玺。   龚玺配合医生测量身高、体重、头围、胸围、腰围,医生查看体检表,刷刷地记录数字,写完顺口问:“三岁有吗?”   原璟坤整理好龚玺的衣服,回答:“四岁多点。”   医生哦了一声,把表还给家长:“这数据差不多是三岁多小朋友的标准,有点偏矮偏瘦,回去加强锻炼,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那不会影响生长发育吧?”原璟坤担心道。   “这倒不会。你们要是实在不放心,常来医院检查检查。”医生摇头道,并提出建议。   原璟坤和龚熙诺放心,抱着龚玺又奔内科。   检查牙齿,龚玺不肯张嘴,龚熙诺拉着她的小手说:“来,媛媛,让医生爷爷给你看看牙齿,好不好?”   龚玺紧闭着嘴摇头,原璟坤掰开她的下上唇,龚玺生气地咬了咬他的手指。   检查完,龚玺又变得高兴,笑眯眯地指着牙齿和原璟坤说:“爸爸,媛媛的牙齿刷的真干净。”   原璟坤抱着龚玺坐在长椅里等着去排队缴费的龚熙诺,龚玺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在妈妈怀里吃奶的小弟弟,好奇又羡慕,抬起头望着原璟坤:“爸爸,我想喝奶。”   “嗯?咱们一会儿回车里喝好不好?”原璟坤以为她饿了,体检时间肯定长,后悔没带着水瓶。   “不是,我要那样喝。”龚玺指向对面,她自出生从来都是用奶瓶,没尝试过有人喂奶。   原璟坤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快速地低下头,脸颊绯红,不知该如何应付龚玺的问题。   龚熙诺适时回来,抱起龚玺:“人还不少。”把单据交给原璟坤,见他脸红。“怎么了?”   “没事儿,有点儿热。”原璟坤不好意思和他讲明原因,胡乱编个理由。   关于喂奶的话题,龚玺没再提及。   验尿比较顺利,验血有点麻烦。   龚熙诺抱着龚玺,握着龚玺的手伸到窗口里,原璟坤拿着糖果逗她,转移她的注意力。   龚玺根本不领情,在针扎进肉里时哭起来,委屈地抽噎不止,龚熙诺和原璟坤使出浑身解数都哄不好她。   龚玺不许原璟坤抱她,嘟囔着爸爸骗人,爸爸骗人……还吵吵着要去超市,不要扎针。   取出化验单交给医生诊断,有点贫血和营养不良,并不严重,其他一切正常。   原璟坤询问医生造成贫血和营养不良的原因及改善的办法,医生解释有可能是先天的,比如母亲在怀孕期间心情不佳,导致胎儿发育不好;也有可能是后天的,营养摄取不足等等。关键是今后注意健康饮食,加强体育锻炼。   体检结束已近中午,龚熙诺把原璟坤和龚玺放在超市门口,嘱咐原璟坤别买太多东西,别逛得太累之类的,赶回公司开会。   在超市采购完杂七杂八的东西,原璟坤推着购物车出来发现外面居然飘起小雪花,还夹杂着点点小雨,等出租车的队伍已排成长龙,龚玺饿得没精神。   原璟坤拎着大包小包,和龚玺在超市旁边吃披萨,雨夹雪越下越大,正发愁要何如回家。   龚玺拍着玻璃喊道:“爸爸,老爸的车!”   天气风雪交加,龚熙诺抽不开身,又不放心原璟坤和龚玺,特意派司机来接他们回家。   原璟坤和倪鹏见过几面,认识但不熟悉,倪鹏见过几次龚玺,彼此寒暄几句,倪鹏把他们送回家,再返回公司。   当天晚饭时,龚玺把碗里的肉和蛋都挑出去,只吃青菜,连饭都不多吃,边吃边玩,拿小勺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原璟坤把肉和蛋裹在菜里喂到她嘴边,这招已被龚玺识破,龚玺拒绝张嘴,喝了半杯奶。   原璟坤耐心地哄她,龚熙诺忍不住发脾气,啪地放下筷子,板着脸:“龚玺,必须吃肉,必须吃鸡蛋!”   龚熙诺的动作吓着龚玺,小姑娘呆愣片刻,红了眼圈,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碗里,不敢哭出声来。   原璟坤赶紧抱起龚玺,擦着她的眼泪:“媛媛不哭,老爸讨厌,不吃肉肉了啊,不哭了,咱们去吃饼干,好不好?”   龚玺搂着原璟坤的脖子,哭得愈发凶猛,原璟坤拿开她要揉眼睛的小手:“不揉啊,爸爸给擦擦。”   龚熙诺还在餐桌前运气,不再吃饭,站起来往楼上走。   原璟坤把龚玺照顾睡着,在卧室发呆,龚熙诺推门进来,盘腿坐到他对面,拉起他的手:“宝宝,小孩子挑食是正常现象,小女孩儿身体不够强壮也常见,和你没关系的。”   原璟坤略有吃惊地看着龚熙诺,没想到他竟然洞察到自己的心事,听完医生的话,原璟坤对于龚玺身体健康状况不佳心存内疚,按照医生的说法,他怀龚玺的时候心情的确不好,何况龚玺还是早产,或多或少对龚玺的发育存在不可避免的影响。   不过,原璟坤万般不曾想到龚熙诺会猜到他心中所想,着实感动,他抱住龚熙诺,头埋在他胸前:“我觉得,我始终欠媛媛太多。”   在龚熙诺的精心照顾下,井建业身体的恢复情况良好,每周二、四、六需要去医院复查。   原璟坤的正常工作时间导致他无法在平日陪井建业去医院,井建业不想拖累他们,表示能够独自去医院。   尽管原璟坤不甚放心,无奈井建业的坚持,好在他首次独立复诊一切顺利,还给龚玺买了个棉花糖。   再去医院时,龚玺非要跟着,龚熙诺和原璟坤不同意,井建业觉得没问题,便背着他俩答应小姑娘带她去,谁知出了事。   复诊过程如同以往,沈恒教授检查完井建业的身体,又鼓励了老人家几句话,龚玺自始至终都乖巧地跟在井建业身边,不多说话不乱跑,惹得沈恒喜爱。   井建业牵着龚玺的小手离开医院,刚走到大厅,井建业突然毫无预兆地晕厥,直愣愣地倒地。   龚玺当即吓得哇哇大哭,推着井建业的胳膊,抽噎地叫道:“爷爷,爷爷……”   医院大厅的导诊和护士纷纷凑前,恰巧沈恒到大厅办理手续,赶忙指挥护工推来移动平车,把井建业送到急救室。   护士长抱起龚玺,安慰哭泣不止的小姑娘:“小朋友,不哭,没事儿的。告诉阿姨你叫什么?”   龚玺停不住地哭,嘴里嘟囔:“爸爸……爸爸……我要我老爸……”   护士把从井建业外衣口袋里找到的手机交给护士长,护士长在快速拨号栏里找到原璟坤的电话,却传来语音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护士长又找到龚熙诺的电话,龚熙诺的私人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即便正在开会,也保持手机的通畅。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86章 Chapter 86   龚熙诺匆忙赶至医院,井建业已转移到留观室,沈恒和他介绍具体情况,问题不大,低血糖造成的休克,一定要坚持少食多餐的习惯,否则势必会阻碍病情的恢复。   龚熙诺和原璟坤都上班后,井建业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和他们的起居饮食步调一致,但每餐都不敢多吃,于是出现低血糖的症状。   龚熙诺在护士站的休息室找到龚玺,护士长轻轻地拍打着龚玺,龚玺在优美动听的儿歌中慢慢地入睡。   龚熙诺在走廊给原璟坤打电话,怕他回到家见不到老人孩子着急。一连拨打三遍,不是无法接通就是关机状态,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联系到他。   原璟坤气喘吁吁脸色苍白一路小跑地赶到医院,进了留观室,井建业已醒,龚玺坐在椅子里,手里举着龚熙诺给她买的蛋卷,吃得浑身是残渣,龚熙诺忙着给井建业穿外衣,顾不上她。   原璟坤来到床前,刚接到电话听闻消息时吓得不轻,这会儿声音发抖:“怎么回事儿?”   “没事。”龚熙诺不想他担心,轻描淡写,后面追问一句。“你怎么关机了?”   原璟坤抱起龚玺,小姑娘眼睛通红,睫毛还有粘连,想必吓坏了,搂着原璟坤不撒手,也不说话。   原璟坤抖掉她身上的蛋卷渣,亲了亲龚玺的小脸,听见龚熙诺的问话,抬眼看他。   其实龚熙诺语气平静,并无半点责问和怪罪的意思,可他仍觉得刺耳。   新的项目即将启建,大事小事不断,大会小会不停,开会期间必须关闭手机。   原璟坤一天忙得不可开交,开完会忘记及时开机,导致他们中断联系。   后来还是外出的同事找不到他,给单位打座机,他才想起开机,手机屏幕刚亮,龚熙诺的电话便顶进来,接着推掉一切事物往医院赶。   回到家,一家人沉闷地吃过晚饭。   龚熙诺热好井建业的汤药,还需处理未完的公事,原璟坤照顾井建业喝药、洗漱、睡觉,又陪着龚玺说话,龚玺告诉他井建业是如何晕倒的,护士阿姨是如何照顾她的,还告诉他老爸给她买蛋卷和气球等等。   等龚玺睡着,原璟坤回到卧室,坐在竹椅里发呆。   今天发生的事,他越想越后怕,幸亏井建业晕倒在医院,若是晕倒在喧闹的大街上,或是晕倒在静僻的别墅区,后果都不堪设想。   原璟坤觉得他做得有些过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井建业独自带着龚玺去医院复诊,井建业是怎样的身体,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知道?   他真的应该请假陪他医院,如果他在身边,绝对不会发生这样惊险的事,光惦记着工作,而不顾家人,实在是太自私。   原璟坤懊恼地想着,越想越愧疚难安,都怪他太过于疏忽。   龚熙诺完事进卧室,拿起睡衣:“怎么还不睡?”   原璟坤回过神,走到他身后,一把抱住他,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脊背,声音又轻又小:“熙诺,对不起。”   “嗯?宝宝?”龚熙诺没听清他的话,想掰开他的手拥抱他。   原璟坤倔强地用力阻止他的动作,他不愿龚熙诺看见他湿润的眼角。   原璟坤把辞职报告递送至处长面前,这是他彻夜未眠深思熟虑反复掂量后做出的决定。   事业固然重要,但决不能以此为借口而忽略对家庭的关注和对家人的照顾。   昨晚睡不着的原璟坤在漆黑的夜里长久地注视着龚熙诺,手指滑过那张俊美却透着冷淡的脸庞,心里百感交集,他轻轻地吻了吻龚熙诺微微抖动的长睫毛,这一刻,他十分清楚,究竟孰轻孰重。   年逾不惑的处长摆出常年为官坐镇不乱宠辱不惊的姿态,扶了扶无边的眼镜,皱起眉头,原璟坤就职不足整月,刚熟悉各部门的运作方式及具体负责的业务,突然提出辞职,真令他不解各种因由。   “小原啊,你对公司的哪方面不满意?职位?工作环境?还是……薪资待遇?”   通过相处,处长深入了解到原璟坤的学识和能力以及他的专业水平,对于他这样难得的人才,还是希望可以挽留住,毕竟可遇不可求。   “处长,辞职与工作本身无关,是我个人的原因,我家里有病人有小孩需要照顾,所以我不太适合全职的工作。真对不起。”原璟坤满脸愧色,这份工作各方面都令他很满意,领导待他自不必说,不曾苛刻和为难,充分尊重工程师的原意,尤其这点甚为难得。   谈及辞职,原璟坤难免不舍。何况,他还是教授引荐而来,更辜负教授的一片好心。   处长翻开文件夹,粗略地浏览辞职报告,故意回避原璟坤的目光:“蔡教授和我介绍的时候说你还没结婚呢,哪儿来的小孩儿呀?再说你家里的情况你也没说清楚,这么一来,哎,倒耽误了你的时间。咱们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彼此之间也还算愉快,好聚好散吧。既然你执意要走,我再留也没意思。说到底,还是我们的庙太小,供不起你这座大佛!”   处长句句话里有话,添之阴阳怪气的语调,不免令人浮想联翩。   言外之意不过觉得原璟坤以家里有病人孩子需要照顾为由另谋高就,连这个借口好像都是胡编乱造出来的,实在不足为信,中间更有埋怨他耽误公司工作之意。   原璟坤心如针扎,脸色一阵发白一阵发红,长这么大还从未被如此挤兑和冤枉过,心里不是滋味儿,又不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地听着。   “好了,你去人事科办离职吧,然后和李工交接工作。”处长清楚原璟坤为人老实,大概不想再见他为难,不再多言。   原璟坤临出门时,处长叫住他,补上一句:“你的实习期未满,按照合同规定,只能给你按实习期工资的百分之七十发放薪水,你明白吧。”   原璟坤不在乎钱多钱少,带上处长室的大门,回想处长的话,心里着实憋屈。   先去人事科办理离职,人事科的同事对原璟坤的印象不错,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知识分子,性格温和,说话办事都挺客气,和他相处觉得亲切。   大家还都有些舍不得原璟坤辞职,多问了几句,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一起共事。   原璟坤回到座位,和副工程师交接工作,收拾私人物品。   原璟坤的皮带扣眼有点问题,在卫生间里修理好,正准备推门出去,听到外面有两名同事提到他的名字,为防尴尬,原璟坤站在原地。   “知道吗?那个原工程师辞职了?”   “我的意料之中!他刚来的时候我就预言他干不了多长时间,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咱们这儿是什么地方?说是龙潭虎穴吧,有点过,但也差不多。各个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他一来就当总工程师,底下多少人不服气!他早走也对了,省得惹麻烦。”   “他好像是哪个教授介绍来的,反正有背景。咱们公司的总工程师多少年不外招了,都是一层一层提拔上来的,毕竟相当于科级待遇。我当初也纳闷,后来也不知是谁和我说起的,他有点来历,不是一般人。”   “揪着龙尾巴上来的呗!他这人吧,脾气和能力都不错,就是有点软弱。”   “你想说人家娘娘腔吧?”   “哎,我可没说啊,这是你说的。也不对,他也不是娘娘腔,不是那么做作。反正他能使人安静下来,很柔很轻。”   “你要坏啊,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啊?”   “去你的,少找乐!”   原璟坤没想到原来他在大家眼里是个靠关系谋生的人,顿感挫败。   按下冲水键,提示他们。   果然听见冲水声后,两人停止交谈。   原璟坤出来,二人假装巧遇,笑脸相迎,热情不减:“哟,原工,真巧。那什么,以后常联系。”   原璟坤冲他俩点点头,搞不懂为何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怎么能表现得如此自然?   龚熙诺下班回到家见到原璟坤,疑惑:“你今儿早下班?”平时,原璟坤搭班车回家需要将近两个小时,龚熙诺偶尔去接他。   芹嫂把龚玺常玩的玩具拿出来擦洗消毒,原璟坤收拾着玩具,淡淡地答他:“我辞职了。”   龚熙诺惊讶地瞪眼,后面的话还没问出口,芹嫂走过来:“可以吃饭了。”   原璟坤放下塑料筐,回头看龚熙诺站在原地,来到他身边,拿过他的公文包:“愣什么神啊?还不赶紧换衣服,洗手吃饭。媛媛,别看动画片了,和爷爷洗手,准备吃饭。”   原璟坤像以往一般,为龚熙诺解西服和衬衫的衣扣,神情态度如常,把他的领带挂在手腕:“家里的衣服今儿洗了,换一套吧。”   “好。”龚熙诺接过温热湿润的毛巾,擦完脸还给他,始终观察着原璟坤的面庞,企图看出点不同,却毫无结果。   龚熙诺洗手的时候通过镜子看着挂衣服的原璟坤,按说辞职应该心情不好才对,怎么没看出来他不高兴呢?   原璟坤停在他身后:“你光看我干嘛?快点下来吃饭,别又磨蹭,让我们等你。”   吃饭时,原璟坤喂龚玺:“媛媛乖,多吃饭,长大个儿!”还给井建业和龚熙诺剥虾,另外嘱咐芹嫂明儿买菜的时候买个漏网。   龚熙诺自然明白原璟坤辞职的意图,心里确实大为感动。   不过原璟坤不提,他也不问,最好等原璟坤主动谈的时候,他再劝解。   龚熙诺哄龚玺睡觉,心不在焉地给龚玺讲故事,龚玺扬起脸,拽了拽龚熙诺的衣袖,纠正他:“老爸,不是走过来一只老鼠,是一只老虎。”   “噢,对,是只老虎。”龚熙诺索性合上故事书。“爸爸今天有没有不高兴?”   龚玺摇头:“没有!爸爸给我买糖吃,还给爷爷买麻花,爸爸没生气也没不高兴。”   “这样啊!”龚熙诺皱眉,琢磨不透。   龚玺打哈欠:“老爸,我困了。”   “好,睡觉吧,宝贝儿,晚安。”龚熙诺吻了一下龚玺的额头,给她盖好被,关掉台灯,关好门。   龚熙诺掀被,原璟坤倚床翻书,他觉得原璟坤反常的情绪太令人担心,如果他大倒苦水或抱怨连连反倒让人放心。   龚熙诺拍拍被,拿起摊在原璟坤腿间的杂志,清清嗓子:“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原璟坤深吸口气,合书,侧目锁眉:“如果用词语来形容我,你打算用什么词语?”   龚熙诺不解其意,不过言听计从,思考片刻,缓缓道:“善良、孝顺、宽容、体贴、温和、专一、嗯……”   “行了行了……”原璟坤摆手打断他。“你这都是形容女人的!合着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基本与女人类同。”   龚熙诺没想到夸奖他还会夸出错误来,再者这些词语都很中性,男女皆可用,一时无话应对,苦思冥想,再接再厉:“还有,坚强、勇敢……”   “行了行了……”原璟坤不耐烦地再次打断他。“这都是形容小男孩儿的!难道都没人能看出来我的事业心吗?难道我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没事业心吗?”   终于转到主题,龚熙诺刚想开口安慰他,原璟坤的手机响起铃声,是蔡教授的电话,稍作犹豫,站起来走出卧室接电话。   蔡教授在电话里询问他辞职的原因,话虽说得委婉,可却透出他失信于人的难堪,原璟坤实心实意地和蔡教授道歉,蔡教授除了叹气,没再说其他的。   原璟坤无意得罪恩师,结果阴差阳错弄成这般无法挽救的地步。   尤其蔡教授最后一句‘我本来对你寄予厚望,结果……’带给原璟坤如同利器钻心般剜心的痛。   原璟坤情绪失落地回到卧室,龚熙诺没睡等他,默默地爬上床,翻个身背对龚熙诺,关掉台灯,一句话都没说。   龚熙诺放下杂志,侧身躺在他背后,拥住原璟坤,怀里的人没回应也没抗拒,龚熙诺亲吻着他的耳垂,轻语道:“宝宝,有我呢!”   得知原璟坤失业,宋叶阳请客吃饭,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面对美味佳肴,原璟坤提不起半点食欲,宋叶阳独自大快朵颐。   “我说至于么?不就是失业吗?你又不是失了业就没饭吃的人!瞧瞧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儿!”宋叶阳给他夹块排骨,好话没好气地说道。   原璟坤举起筷子扒拉排骨,影响胃口的别扭劲儿还没过去,耷拉着眼皮,叹气:“哎,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辞职,里外里得罪多少人。”   “你要记住,革命道路永远是自有后来人。再说了,地球没了谁都照样转,别人的几句闲话,你还真当回事儿。凭你的才学还愁找不到好工作啊。”宋叶阳见他吃不下菜,盛碗汤放他面前。“别胡思乱想了!”   “也不完全因为这个。关键是我要是再找个全职的工作,家里怎么办?媛媛和爷爷不能没人管吧,我可不忍心散手不管,把他们交给陌生人我不放心。”原璟坤换勺,搅动着浓稠的鸡汤,舀起带了一片绿油油青菜的汤汁送到嘴里,尝不出汤的美味,道出深一层的顾虑。   “我看你愁的也不是得罪人,就是愁公公和女儿谁来管。”宋叶阳站在朋友的角度替他分析。“问题是,等他爸寿终正寝,等女儿长大成人起码还得十几年,你就打算一直在家,不出去工作了?再说,凭什么每次都是你牺牲呢,这次也该轮到少爷了。”   “熙诺的事业心比我强,事业做得比我成功,这是不可抹杀的事实。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个主次、轻重之分。根据客观需要来决定谁迁就谁,他要是回家做家庭煮夫,且不说他愿不愿意,安不安心,我也没把握能做到像他现在这样支撑这个家。”原璟坤颇具自知之明,清楚他不及龚熙诺之处,明白他的弱点,不逞毫无意义的强。   “你倒自觉,自动把自己归到又轻又次的位置。你的话也有道理,不过我劝你,等家里的事儿稳定下来,找个兼职,不为赚钱,别和社会脱轨!省得到时候少爷再把你给休了!”宋叶阳自知劝不动原璟坤,他以家庭为重的观念恐怕一时半会难以转变,好心提醒他。   “谁休谁还不一定呢!”原璟坤笑道,了解宋叶阳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微博相册:一只包包儿。 第87章 Chapter 87   豪华的商务车匀速前行,路过丁字路口时突然刹车,车虽停得急,车内人的却仍坐得安稳,未带起太大的动作,好车的各种性能果然不容小觑。   副驾驶座的王玉忠先回头查看龚熙诺的情况,关切地询问:“龚总,你没事吧?”   龚熙诺皱眉,摇头。   对方是一辆外壳破旧,几近报废的吉普车,哗啦啦一窝蜂似的下来几个年轻男人,头发染黄戴着墨镜的司机为首,流里流气地指着他们的车:“嘿,下车呀,撞了人,怎么跟缩头乌龟似的躲起来?”   显然,倪鹏意识到他们遇到碰瓷的。   倪鹏驾车到路口时绿灯提示所剩不多,凭借他的经验,脚踩油门穿越路口应该不成问题。   谁知,行至半路,右边窜出一辆吉普车,他眼疾手快地刹车,险些相撞,此时已闪黄灯,瞬间变红。   这帮人肯定早已蹲守在附近,等着大鱼上钩,利用交通灯转变的时间差,造成含糊不清的状况,到达勒索赔偿金的目的。   倪鹏解开安全带下车,王玉忠边打电话联系其他车辆,龚熙诺要事在身,不能耽误时间,边跟随倪鹏走到两车中间。   “怎么办吧?赔人赔车还是赔钱?”吉普车司机歪脖叼着烟,套路不变,台词照旧。   “我们根本没撞上你们,赔什么啊?”倪鹏指着两车之间足够站下两个人的距离道。   “我说撞上了就是撞上了!”吉普车司机吐掉烟,狠狠地踩灭烟头,上前拍了拍商务车的车头,换了副商量的嘴脸。“开这么好的车,不会拿不出那么一点点钱吧?你们都是大忙人,时间就是金钱,耽误不起。不如咱们私了,省得麻烦。大哥,你觉得呢?”   倪鹏脾气急,看不惯他这副可憎的面目,听不顺他这种敲诈的口吻,拽开他的胳膊,不客气地嘲讽他:“你少碰,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吉普车司机羞恼:“老子今儿偏碰,信不信,少一分钱,老子把你这破车给砸了!”   “你……”倪鹏怒火愤起,展开打架的阵势。   吉普车司机似乎专等这一刻,挑衅:“要打人啊,来啊,朝着这儿打,我不信你今儿打不死我!”拍着脑袋挺身向前。   王玉忠伸臂横挡住他:“你怎么回事?少跟他们一般见识,龚总在呢。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吧。”   倪鹏愤愤不平地退后,瞪着这帮小混混,若不是龚熙诺在车里,若不是王玉忠拦着,他真有心暴揍这群混蛋一顿。   交警和警察一前一后来到事故现场,交警有负责询问两边司机事情经过的,有负责给现场拍照留证的,有维持道路秩序的,负责协助的警察指着商务车问王玉忠:“里面还有人吗?”   “有。我们董事长在里面。”王玉忠神色焦急地看表,龚熙诺待会儿需要和一位十分重要的客人见面,绝对不能迟到。   “噢。”警察点头,惯性地以为车内是受到惊吓的老者。“这事儿要是归交通队的话,请你们董事长下车吧。”   不等王玉忠开口,另一辆一模一样的商务车停在出事车辆的旁边,李泽匆忙下车,王玉忠长话短说简单地和他交代几句,回到车里请龚熙诺换车。   王玉忠打开侧门,龚熙诺站着没动,目光望向那群小流氓,在他们中间有个气质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年轻男人,自始至终不曾说话起哄,双手插在口袋里,左顾右盼,不时地用手挡住俊朗的脸,生怕被人认出,神情焦灼,像是要随时准备逃离。   龚熙诺不知怎地,不自觉地多看他几眼,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龚总。”王玉忠见他出神,提醒他。“上车吧。”   车里,龚熙诺指示王玉忠把事故处理的结果及时告诉他。   王玉忠答应,不过纳闷,龚熙诺从不关注此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却关心这起事故,实属罕事。   龚熙诺下班回家,龚玺冲过来张开双臂迎接他:“老爸!”   龚熙诺顺势抱住龚玺,却不见原璟坤,往常都是原璟坤首先迎他的,亲了亲龚玺的小脸袋:“爸爸呢?”   “爸爸病了!”龚玺揽着龚熙诺的脖子,噘嘴,露出难过的表情。   “嗯?”龚熙诺吃惊,早晨送他离家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芹嫂过来解释:“原先生好像有点感冒,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也没下楼来,我说去医院,他说不用。可以吃饭了。”   龚熙诺把龚玺交给井建业,叫他们先吃饭。   上了楼,进了卧室,不及换衣服,放下公文包,走近床,原璟坤闭着眼靠着枕头半躺着,眉头微皱,颧骨泛红,嘴唇发白,被盖至齐腰,手里攥着纸巾,似睡非睡。   龚熙诺的手覆在他额上,感觉到热度,抽出他手里皱巴巴的纸巾,轻轻地晃了晃他的胳膊:“宝宝,宝宝……”   原璟坤慢悠悠地睁开眼,浑身燥|热,四肢酸痛,眼皮发沉,嗓子发干,鼻塞耳鸣,好不难受,艰难地动了动身,换个姿势,声音嘶哑:“回来了?”   “嗯,哪儿难受?吃药了吗?去医院吧。”龚熙诺拿起摆放在床头柜上的感冒药看了看,摸了摸冰凉的水杯。   “喝过了,我没事儿,有点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你快去换衣服吃饭吧,离我远点,别传染给你。”原璟坤有气无力地推他,苍白的脸浮出浅浅的笑。   龚熙诺脱掉外衣,解开领带,从后面环抱住他,圈着他的双臂,不许他挣扎,病中的原璟坤气力不济,象征性地推搡几下,最终瘫在他怀里。   原璟坤浑浑噩噩一整天,全身上下哪儿都叫嚣着疼痛,又不愿打扰龚熙诺,又害怕传染给龚玺和井建业,他们俩的抵抗力最低,所以不敢出卧室,也不敢让他们俩进来。   龚玺因此不高兴,嘟着嘴,不肯乖乖地吃饭,井建业哄她半天,情绪才好转。   原璟坤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难受地睡不踏实,喝了感冒药,不太管用,又没胃口吃东西,恹恹无力地捱时间,眼巴巴地等着龚熙诺下班。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傻宝宝!”龚熙诺嗔怪道。   “小感冒而已。”原璟坤重新闭眼,在龚熙诺的怀里似乎病情稍微减轻,觉得有些舒服。   “是不是……”龚熙诺的唇贴近他的耳边,悄悄地说。龚熙诺以为昨晚做得太狠,伤到他,运动强度太大,做完又没及时清理和换洗,夜里寒凉,肯定会受风着凉,难怪会生病。最后,龚熙诺更为小声道。“让我看看那里,好不好?”   原璟坤听完,脸色更显潮红,捏着他的手指,面露羞色:“不好,不是因为这个!咳……咳咳……咳……”心里着急,忍不住地狂咳起来。   龚熙诺顺着他的背:“好,不看不看。那请乐凡来看看,行吧?”   原璟坤抽出张纸巾,捂住嘴:“我都说了是感冒,不用劳动人家吧?”   “不是,我是怕……”龚熙诺后面的话没说,原璟坤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上次怀孕同样出现感冒的现象,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龚熙诺担心这次会历史重演。   原璟坤明了他的心思,点头:“嗯,今儿太晚了,明儿上午吧。咳……咳……咳咳……”等咳嗽停下。“你说,万一是怎么办?”   龚熙诺抚平他起伏的胸口:“什么怎么办?”   原璟坤叹息,他有时候真搞不懂龚熙诺的想法,究竟他是想要孩子还是不想孩子,模棱两可的态度,怎不能令他患得患失?   龚熙诺趁着原璟坤睡着的功夫做了碗热汤面,原璟坤吃了几口,实在难以下咽,龚熙诺没勉强他,原璟坤不敢再吃感冒药。   半夜原璟坤咳嗽不止,龚熙诺几乎一夜无眠,把他抱在怀里,原璟坤整宿都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   夏乐凡接到龚熙诺的电话,安排好医院的工作,赶到别墅。   经过检查,原璟坤仅是内热引起的普通感冒,并无大碍,也没有出现龚熙诺担心的结果。   原璟坤挂点滴的时候睡着,龚熙诺执意送夏乐凡回医院。   路中,夏乐凡听闻原璟坤辞职的事,好心提醒龚熙诺,应当缓解他的心情,压力太大容易造成抵抗力和免疫力降低,原璟坤心事太重,这样不好。   龚熙诺沉默不语,心中另有盘算。   连着两天早晚各输液一次,原璟坤坚持喝药,积极吃饭,感冒的病症逐渐好转。   龚熙诺暂放工作,专心在家陪他养病,不离左右,喂水喂饭洗漱擦身,照顾龚玺和井建业,任劳任怨,极尽其责,着实令原璟坤感动不已,狠狠地对其进行口头表扬。   周末,周英俊和宋叶阳来探病。   原璟坤还没起床,听说他近来胃口不好,宋叶阳进门直奔厨房,拿出特意带来的秘制高汤,预备给他做点清淡可口的馄饨汤。   周英俊和龚熙诺在露台抽烟,周英俊狠嘬烟嘴:“少奶奶这身体不行啊,三天两头总生病可不好,应该给他找个中医调理调理。”   “嗯。”龚熙诺正有此意,香烟夹在手指中间,徐徐燃着。   周英俊向内环顾:“哎,怎么不见老爷子和媛媛?”看表九点刚过。“是不是我们来得太早,还没起呢?”   “不是。”龚熙诺掐灭没抽的烟。“去小花园散步了。”   不禁念叨,响起开门声,龚玺拉着井建业的手进来,龚玺走在井建业前面,乖巧地给井建业把拖鞋摆好,打开折叠椅,拍着帆布椅面,示意井建业坐着换鞋。   龚玺换好拖鞋,在旁安静地等着动作缓慢的井建业,把井建业的皮鞋放进鞋柜,井建业站起来,她又抢着收起折叠椅,一套程序完成,舒口气,笑嘻嘻地拉着井建业的手往客厅走。   周英俊见他们回来,出于礼貌推开拉门要出去和井建业问好,龚熙诺一把拉住他,拉好门,指了指他手里的烟,周英俊赶紧灭了烟,龚熙诺扬手挥散烟雾。   周英俊帮忙扇风:“噢对,你们家现在是无烟区。”   周英俊毕恭毕敬地问好,井建业和他点头示意,没多说话,井建业不喜过多地和龚熙诺的朋友接触,一来怕龚熙诺不高兴,二来他精力有限,懒于应酬,把早报放在茶几底层,回房间休息。   周英俊抱起龚玺,亲了小姑娘的左脸,又亲了小姑娘的右脸,拿满是胡渣的下巴蹭小姑娘细嫩的皮肤,逗得龚玺咯咯笑不停,出海半个月,最思念宋叶阳,其次当属龚玺。   宋叶阳端着色香味俱全诱人食欲的馄饨汤来到卧室,侧身用胳膊肘顶开门,床上散摊着被子,不见原璟坤。   一身淡蓝色棉质睡衣的原璟坤外套一件灰色的开襟毛衫,默立在窗前,眺望远处的蓝天白云,闪金的日光把面庞浇出清秀的轮廓,神色淡雅安静,睫毛微眨,双手裹紧毛衫,环抱胸前。   宋叶阳停在原地,看了他片刻,发出拖鞋擦地的声响,把托盘里的瓷碗和小碟摆在圆桌上,托盘靠着桌腿,唤他:“醒了也不说下来吃饭,还得三请四让啊。”   “呀,什么时候来的?”原璟坤回神转身,走到桌前,坐在竹椅里。   “刚来,感冒好点儿没?”宋叶阳见他脸色仍旧不好,看来病是没好利索。   原璟坤俯身闻了闻馄饨汤散发出来的香气:“好多了!真香啊,老周没来?”   宋叶阳把小碟里的拌菜往他跟前推了推:“来了,在楼下。没看出来,你这气性不小,为这点事儿还至于生场病。”   原璟坤嘴里塞着滚烫的馄饨,倒不开口,含糊不清地反驳:“谁说我是为这事儿生病的?”   “行行,不是,不是!慢点吃,别烫着!”宋叶阳看着他喝汤,归纳总结。“你身上所有的优良品质加在一块儿,充分说明你只能胜任贤夫良父!所以,你还是踏踏实实地担负着照顾家庭的重担吧!”   原璟坤一口汤差点吐出来,勺儿在半空举着:“老宋,你这是来看我还是来怄我的啊?”   宋叶阳笑:“你看你看,安慰你还安慰出不是来!”   外面传来敲门声,周英俊的声音:“能进来吗?”   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私密空间,周英俊认为有必要征得主人同意,何况原璟坤卧病在床,恐怕不方便。   “请进。”原璟坤捋了捋蓬松的头发,系好毛衫的衣扣。   龚熙诺陪同周英俊进去,周英俊参观卧室的整体布局,窗户底下造型别致的木制地台引起他的注意,直赞好看,指着角落里的一只半人高的大熊,冲龚熙诺来句,看不出少爷你还童心未泯呀!   周英俊原地转一圈,面对脸上挂笑的原璟坤:“少奶奶什么时候都是喜笑颜开的,多好。”又转向龚熙诺,故意挑理,“搬家都不请我们温居啊,小气!”   原璟坤抢先解释:“不是不请你们,家里到现在还没收拾好,熙诺又忙,实在是没时间,改日,我们一定请客,好好聚聚。”   “哟!你看看,我还没说什么,少奶奶这护着劲儿!他不请我,我又不能把他给吃了!你紧张什么啊?”周英俊成心开他俩的玩笑。   原璟坤不禁逗,脸红:“我哪儿紧张了,这不给你解释解释嘛。”   “行了,你先吃饭,多吃馄饨少喝汤,还得吃中午饭呢,我们先下去。”宋叶阳嘱咐原璟坤,和周英俊在客厅等他们。   剩下龚熙诺和原璟坤两个人,龚熙诺坐在椅子里,原璟坤坐在他怀里,互相喂馄饨,连吃带闹,又叠被换衣,临开午饭才下来。   周英俊和宋叶阳吃过午饭起身告辞,原璟坤身体没完全恢复,需要休息,不宜过多打搅。   午睡醒来,原璟坤有饥饿感,想吃蛋炒饭。   龚熙诺索性带全家人去餐厅解决晚饭,回来后,原璟坤的病情反复,有些鼻塞,不算严重,喝过药,有所好转。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88章 Chapter 88   原璟坤感冒完全康复,一家人许久没一起外出游玩,龚熙诺特意回避拥挤的周末,打算带龚玺和他出去放风。   “老爸,什么是放风?”龚玺歪着小脑袋,琢磨不透这个词的意思。   “放风的意思就是好久不出门,很长时间才出去玩一次的意思。”龚熙诺把龚玺放在鞋架上,边给她穿好鞋,边回答她提出的问题。   一家三口穿戴整齐,收拾好随身携带的物件,龚熙诺开车载他们去旱冰场。   由于避开客流高峰期,空留出好多停车位,误打误撞地赶上打折时段。   龚熙诺和原璟坤一左一右牵着龚玺的手,龚玺胆小,不敢独自滑行,摽着原璟坤的腿迟迟不动。   龚熙诺鼓励她:“媛媛,拽着老爸,咱们一起滑。”   “是啊,没事儿的,爸爸保护你,不会摔倒的。”原璟坤附和,蹲在龚玺身边,双手护着她的小身体。   龚玺慢慢地放松,尝试着迈开脚步,在龚熙诺的言传身受之下,渐渐地掌握滑旱冰的技巧,龚玺悟性颇高,不出半日,居然可以灵活地冰面滑行,还自创出好多动作。   当然,三个人没少摔作一团,每次都是龚玺最先爬起来,使劲地拽龚熙诺的胳膊,大叫:“老爸,快起,不许偷懒!”   龚熙诺和龚玺越玩越起劲,原璟坤在隔断外的休息区等他们,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俩的身影,在龚玺快要摔倒的时候,紧张地要站起来,龚熙诺一把揽住龚玺,倒在他怀里,见龚玺没事,才又坐回去。   玩得差不多,龚熙诺抱着龚玺跟他会合,原璟坤接过龚玺,擦着她额头的汗:“你和老爸都要玩疯了!”   龚玺抓起水杯,玩得又渴又累,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光少半杯橙汁,把玻璃杯还给原璟坤:“爸爸,我喜欢玩这个,下次咱们还来!”   龚熙诺拧开矿泉水的瓶盖,远处传来喊他名字的声音,回身望去,没想到竟意外碰到中学同学全俊星,起身打招呼:“全俊星,这么巧。”   “是啊,是挺巧的,刚才你在里面,我就觉得眼熟,没想到还真是你!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来滑冰?”全俊星走近,停在他面前,许久未见的老同学,定要寒暄一番,说着看了看他身边的原璟坤和龚玺。“这位是……”   “噢,这是我爱人,这是我女儿。”龚熙诺态度自然,落落大方,毫无隐瞒地介绍道。“这位是我中学同学全俊星。”   “您好。”全俊星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片刻恢复常态,朝原璟坤伸出手。   “您好。”原璟坤略显尴尬,万般没料到龚熙诺会实话实说,毫不掩饰把他以自己爱人的身份介绍给别人,他压根没想过要以此种身份面对大众。   “叔叔好。”龚玺昂着头,礼貌地和全俊星问好。   “你好,好漂亮的小姑娘!”全俊星摸了摸龚玺的头,赞道。“哎,我急着回去开会,这样,咱们有时间聚聚,回头再聊。”   “行!”龚熙诺痛快地答应,中学时代,全俊星和他都是孤儿,又同为校足球队的成员,关系比一般同学亲密。长大成人后,多年来虽不常见面,并未断了联系。   全俊星走远又回头冲龚熙诺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等他拐弯,龚熙诺和原璟坤重新坐下,原璟坤装作无意地问:“你这么介绍我,没事吗?”   “怎么了?”龚熙诺喝了口水,不以为意道。“没撒谎的必要。”   原璟坤低头笑,由内而外的高兴及满足:“我请你喝奶昔怎么样?”   “谢了,那玩意儿有啥好喝的,太甜!”龚熙诺拧好瓶盖,不领情。   “爸爸,我喝!”龚玺举起手。   “你和媛媛也不许喝,太凉!”龚熙诺明令禁止。   原璟坤和龚玺吐舌头,抱起龚玺:“咱们去宋伯伯家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龚玺拍手。   旱冰场离周英俊家的别墅不远,周英俊和宋叶阳在家休养生息,挂掉龚熙诺的电话,临时去超市采买鱼肉蔬菜,精心准备午饭。   周英俊在龚熙诺手心里倒了些鱼食,炫耀:“这鱼缸怎么样?不错吧!”   龚熙诺捏点儿鱼食均匀地洒进鱼缸里,清澈的水面浮着红色的小珠,几条色泽纯正的国粹金鱼奔着鱼食飞快游来,争相夺食,好不热闹。   龚玺举着手指饼干,拉着龚熙诺的裤子:“老爸,开!”   龚熙诺把包装撕开还给龚玺,龚玺跑到球球身边,球球趴着,龚玺蹲着,她把手指饼干掰成两截,扔到球球嘴边,球球闻了闻,叼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球球温顺可爱,龚玺不害怕它,有次龚玺正在吃手指饼干,好玩地扔给球球一点儿,没想到球球居然喜欢吃,越吃越上瘾。以后,龚玺每次来,都喂球球吃手指饼干,乐此不疲。   “结婚登记的事儿办得怎么样?”龚熙诺把剩余的鱼食全部洒进鱼缸,拍掉手里的残渣。   提及此事,正戳周英俊软肋,乐观如他,难得有烦恼之事,摇头叹息,捶胸顿足:“我下次一定找个女人结婚!”   “呵……你这次还没结呢。”龚熙诺嘴角微扬。“你不是那儿的国籍吗?还这么麻烦?”   “问题是叶阳不是!还需要他爸妈的财产证明,我天,他爸妈在地下都工作快二十年了,哪儿弄什么财产证明啊?还有好多乱七八糟的手续,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我都后悔弄这形式主义干嘛!”周英俊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惨相。   “慢慢来!别着急。”龚熙诺安抚他,转移话题。“你新买的鸟呢?在哪儿?”   周英俊又显摆他新买的价格不菲的鸟以及豪华如别墅的鸟笼,不甚专业地逗弄着鸟。   龚玺站直,拿手指饼干和球球互动:“球球,站,谢谢!”   在美食面前,球球流着哈喇子,听话地直起身,抬起前爪,冲龚玺作揖,龚玺乐呵呵地把饼干丢在地上,球球快速地舔进嘴里。   原璟坤在厨房帮宋叶阳打下手,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宋叶阳把大虾扔进锅里,沸腾的开水瞬间淹没大虾,拿起焯勺搅动:“去哪儿玩了?”   “没去哪儿,滑旱冰。”原璟坤剥蒜。“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你家是样样俱全呀!”   “哼!全是周英俊的杰作!我俩各退一步,他放弃搬到农村的想法,我同意他在家里养点活物,这不活脱把家变成原始森林。你是不知道,在花园里种花种草,还非要种菜,我不许!每天早晨以锻炼身体为名,骑车去菜市场买菜,这辆破车一万二,愣提是什么台湾超轻车,美名其曰环保,走路更环保健康,他怎么不走着去呢!”宋叶阳捞出煮熟粉红剔透的大虾。“我对他,基本已经失望了!”   “呵呵……呵呵……”原璟坤笑得前仰后合。“老周多有意思!和他生活多有乐趣,不愁无聊。”   “他的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每次都是我给他善后。你试试看,保证你两天准烦!你家事儿虽然多,但都是正常的,我家都是非正常的事!”宋叶阳关掉煤气,盖好锅盖,等水凉再倒掉,省得激起水池反味。   吃饭时,龚玺坐在周英俊大腿上,周英俊把剥完皮的大虾切成小段喂她:“宋伯伯做的饭好吃吗?”   “好,可好吃!”龚玺拿着勺大口地吃饭,比在家里吃饭表现要好。   “滑旱冰好玩吗?”周英俊给她添菜,龚玺喜欢吃西芹。   “好,可好玩!”龚玺放下勺,抽张餐纸抹了抹嘴,从周英俊身上蹦下来。“我吃饱了!”   “媛媛,刚吃完饭,别乱跑!”原璟坤叮嘱跑去和球球继续玩耍的龚玺。   周英俊拿起酒瓶要给龚熙诺倒满,龚熙诺手挡在杯口,回绝:“哎,我不喝。”   “红酒!”周英俊以为他开车有所顾忌,所以把红酒拿出来。   “什么酒也不喝。”龚熙诺把酒杯挪到另一边。   “你这又戒烟又戒酒的,有问题呀!”周英俊刚才让烟,龚熙诺同样拒绝,引起他关于某种可能的怀疑。   龚熙诺只是笑,没做具体解释。   周英俊和宋叶阳对视,不约而同地把暧昧的目光移到原璟坤身上,原璟坤感受到他们询问的眼神,闷头吃饭,故意回避。   周英俊和宋叶阳同时发笑,心照不宣。   周英俊给龚熙诺夹个大虾,宋叶阳给原璟坤夹块肉,默契地同时道:“加油,努力啊!”   吃过饭,龚玺要睡午觉,取消原定去海边的计划。   龚熙诺和周英俊留在家里照看孩子和狗,原璟坤陪宋叶阳去轻纺城挑选窗帘,逛半天,没有能令宋叶阳满意的,不是颜色不合适便是样式不好看,倒是原璟坤心血来潮地买了一套床上三件套。   回到家原璟坤兴致勃勃地和龚熙诺把新床单铺在床上,谁知,光注意样式和颜色,忽略尺寸大小,前后太短,左右拖地,原璟坤端详良久,不肯服输般地道:“换个个儿!”   龚熙诺照做,又变成前后太长,左右不够,他抱臂站在床尾,历史的经验教训告诉他,此时万般不可多言,尤其是不能随便抱怨,容易引起纷争。   原璟坤撤掉床单,懊恼地丢下一句:“送给老宋他们得了!”   这事不能完全怪罪原璟坤,他和父母同住时,从来不曾关注这类东西,后来和杨瑞德合住,日常用品都是杨瑞德包办,新家的东西都是龚熙诺订做的,他哪里会特别注意。   龚熙诺把床单按照原来的折印叠好,放进衣柜最底下的抽屉里,既然原璟坤喜欢,说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处。   龚玺洗完澡,和井建业在客厅聊天,把旱冰场赠送的小玩偶送给他:“爷爷,我喜欢放风,下次咱们一起放风,好不好?”   “好!”井建业和她拉勾。   不知不觉到了龚玺入园的日子,龚玺在家调整的这段时间已经习惯原璟坤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还有井建业和她玩耍,恐怕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再去幼儿园过集体生活。   前一晚,原璟坤特意让龚玺和他们睡大床,借此机会对其循循善诱,告诉她明天去新的幼儿园上学,媛媛愿不愿意去呀?   龚玺点头答嗯。   原璟坤又说,爸爸陪着媛媛去,好不好?   龚玺拉着原璟坤的睡衣,往他怀里钻,答了嗯,打哈欠,困顿地点头。   原璟坤轻轻地拍着她,哄她睡觉,叹口气,唉,不知道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况,希望龚玺能够尽快地适应新的环境。   早晨不到七点,龚玺首先睡醒,拽原璟坤的衣服,吵着要喝奶。   龚熙诺迷迷糊糊地先起身,到厨房给龚玺冲奶,举着奶瓶回来时,原璟坤已经给龚玺洗漱完毕,正在穿衣服。   龚玺喝完奶,又要原璟坤抱,在他怀里喝醉似的笑眯眯,原璟坤心里琢磨,要不要说去幼儿园的事。   没想到龚玺主动起身站在床上,大声说:“今天媛媛要上幼儿园,爸爸陪媛媛去!”   原璟坤十分意外,整理好龚玺的小书包,龚玺的情绪比较正常,没哭没闹,高高兴兴地和井建业再见,还说要给爷爷带好东西。   国际双语幼儿园离别墅区走路不过需要十五分钟,第一天报道,龚熙诺开车把他们送到门口,门前停了不少价值不菲的名车。   龚熙诺目送他们进去,原璟坤牵着龚玺的手,龚玺回身和龚熙诺摆手再见,直到他们在老师的引导下进了教室,龚熙诺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开车离开。   昂贵的学费不白花,幼儿园的整体环境和各类设备都相当豪华。   属于插班生的不仅龚玺一人,还有两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有爸爸妈妈陪着的,有爷爷奶奶陪着的,算上他们四个孩子,班里一共十五名小朋友,男女各占一半,配备三名教师,知识老师一名,才艺老师一名,生活老师一名,各负其责。   上午活动大概的流程如下:点名、吃点心、自由活动、做游戏、自由活动、吃午餐。   龚玺的表现明显不如其他三名小朋友,不活跃不积极,不爱说话不玩游戏,大部分时间都赖在原璟坤身边。   有几次,龚玺在原璟坤鼓励下,去和小朋友一起玩玩具。   不过,手里的玩具不一会儿都被其他的小朋友抢光了,龚玺也不生气,就捡别人不玩的玩具玩一下,样子真令原璟坤心疼,可他又不是幼儿园老师,不能随便干涉。   各种各样的小点心摆在桌子中间,小朋友想吃哪个便可以拿哪个,类似自助餐的形式。   龚玺不像其他小朋友主动去拿点心,原璟坤拿了一块小海绵蛋糕,龚玺只吃了一小口。   幼儿园的午餐要比龚玺以前的公立幼儿园的标准强百倍,每人一条小平鱼、肉片腐竹、鸡蛋西红柿、清炒豆芽菜,主食有米饭、馒头、花卷、银丝卷、肉笼和葱花饼,随意选择,海米紫菜汤,生活老师会把鱼刺择出去,再把鱼肉分给小朋友。   龚玺不肯吃饭,原璟坤喂她也不吃。   生活老师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这些菜,想吃什么,可以和老师说。龚玺摇头,不说话。   临走时,老师叮嘱原璟坤,明天的半天家长不需要陪同,送完马上离开,哭也没关系,老师有办法哄。   原璟坤和龚玺走路回家,龚玺犯困,原璟坤抱起她,问她幼儿园好吗?龚玺撅嘴摇头。   回到家,睡醒午觉,龚玺又恢复龙马精神,缠着井建业,东一句西一句地给他描述新的幼儿园,虽然没吃午饭,但没喊肚子饿。   原璟坤给她沏芝麻糊,她不喝,要吃井建业做的疙瘩汤。   龚玺晚饭喝了两大碗疙瘩汤,又吃了一个小饽饽,吃完拍拍鼓起的小肚皮,自言自语:“撑!”   在幼儿园精神高度紧张,龚玺困得早,不到九点要求睡觉。临睡前,原璟坤和她说:“媛媛,如果有人抢你的玩具,你就大点声和小朋友说,咱们轮着玩,好不好?”   龚玺听完,眨眨眼,平静的语气和龚熙诺一模一样:“不好。”   “为什么啊?”原璟坤故意惊讶地问。   龚玺手捂眼睛:“媛媛看小书。”   龚玺的意思她愿意把玩具让给其他小朋友,自己可以去角落里看没人看的小画册。   原璟坤又感动又意外又心酸,亲了亲龚玺的小脑门,给她盖好被,更加担心。   原璟坤把龚玺第一天在幼儿园的表现添油加醋地告诉龚熙诺,尤其强调别的小朋友会抢龚玺的玩具,这种情况在原来的公立幼儿园从未发生过。   其实最初原璟坤不太同意龚玺上私立国际双语幼儿园,里面大多数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家庭条件优越自然养成公子小姐的做派和脾气,怕对龚玺的成长不利,容易养出攀比的毛病。   再者,龚玺年纪小,个头小,胆子小,肯定受欺负,这才是原璟坤最忧心的方面。   虽说有幼儿园老师可以管教小孩儿们,但谁又肯得罪衣食父母呢,遇事难免和稀泥,尤其是再碰到势利眼的人,谁家有钱,谁家的小孩儿就有理,哪里会分青红皂白。   龚熙诺放下笔,思索一会儿,宽慰他:“媛媛刚上原来的幼儿园也这样,慢慢来,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你先别急,再看看。”   原璟坤自知强不过他,退一步地坚持他的想法:“那再看两天,不行的话,还回原来的幼儿园,远点儿就远点儿,我来接送。”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89章 Chapter 89   第二天,龚熙诺和原璟坤把龚玺送到幼儿园,离开的时候龚玺撒娇地哭几声,老师稍微哄劝几句,龚玺便不再哭。   龚熙诺把原璟坤送回家,又返回幼儿园,站在教室外观察龚玺。   果然如同原璟坤说的那般,小朋友抢龚玺的玩具,龚玺不生气,也不和小朋友抢,还把别的小朋友扔在地上的玩具捡起来放到玩具筐里。   龚熙诺紧紧地皱起眉头,老师把手里的玩具递给龚玺,教她怎样玩。   中午原璟坤担心龚玺不肯吃饭,特意早点来接她。   龚玺独自坐在教室的角落里,老师蹲在她面前,好像在和她说话。   龚玺见原璟坤进来,站起来扑到他怀里,哇地哭出来。   原璟坤感受到手臂的潮湿,原来龚玺想小便又不敢和老师说,尿湿裤子也不敢告诉老师,默默地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心急地等着原璟坤来接她。   原璟坤把龚玺接回家,给她洗澡换衣服,问龚玺要小便怎么不和老师说?   一提这个,龚玺又要哭,原璟坤只得作罢。   第三天,龚熙诺和原璟坤把龚玺送到幼儿园后,把预备好的衣服交给老师,又嘱咐龚玺想小便的话要告诉老师,龚玺满口答应。   原璟坤在家心神不宁,始终不能完全放心龚玺在幼儿园,总觉得要出事。   果不其然,原璟坤来到幼儿园时,正巧遇到一个小女孩儿霸道地把龚玺推倒在地,龚玺没躲,踉跄不稳地后退几步,重重地摔倒,手臂撞在桌角,划出一道伤痕。   原璟坤冲进去抱起龚玺,忙问她摔倒哪里?哪里疼?   龚玺吓得发呆,一脸傻傻的表情,委屈地看着对面高她半头的小朋友,沉默无语。   生活老师赶紧带着原璟坤和龚玺来到医务室,龚玺的划伤不严重,破点儿皮,酒精消毒,抹些碘酒,医生阿姨叮嘱原璟坤伤口不要碰水。   清洗伤口时,龚玺没有哭闹,噘着小嘴,多半情绪还没恢复过来。   原璟坤这次非常生气,完全不理生活老师的解释,处理好龚玺的伤口,满肚子火地带龚玺回家。   龚玺回到家突然大哭起来,哭得惨兮兮,原璟坤抱着她在卧室和书房转悠,不停地哄啊哄啊,又不敢吵着正在休息的井建业。   直到井建业醒来,井建业给她唱歌,龚玺才渐渐地好转,和井建业坐在沙发里玩拼图。   龚熙诺中午特意赶到幼儿园,想要弄清龚玺究竟为何不肯吃饭。   谁知,龚玺竟被原璟坤提前接走,龚熙诺下午有场商务会议,没来得及问具体原因,匆忙赶回公司。   龚熙诺下班回家,原璟坤正陪着龚玺在客厅看动画片,井建业和芹嫂在厨房准备晚饭。   原璟坤迎过去,龚熙诺躲开他伸出来要接公文包的手,换了鞋,径直走进客厅,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不急着换衣服。   原璟坤一头雾水,不知谁惹着他,索性由他去。   龚熙诺脸色阴沉,问他:“你又提前把媛媛接回来了?”   “啊。”原璟坤随口应道,不觉得这样有问题。   龚熙诺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要和原璟坤就龚玺上幼儿园的事认真地谈一谈。   他对于原璟坤连着两天不按时接龚玺回家的行为感到非常气愤,他认为龚玺换个新环境,难免有不适应的地方,大人不应该过分地从容孩子迁就孩子,应该狠下心来锻炼孩子,有助于培养孩子独立的性格,对孩子今后的成长会有很大的帮助。   可是原璟坤恰恰相反,一味地娇惯龚玺,不管龚玺提出的要求是否合理,他都毫无条件地满足;不管龚玺的行为是否应当,他都不加以制止。   之前,原璟坤教育龚玺的方式,尚在龚熙诺忍受范围之内,一来他知道原璟坤打心眼里觉得三年来不曾陪在龚玺身边,对她有所亏欠,想要弥补的心情不是不能理解;二来龚玺的确缺乏柔情关爱,龚熙诺对待龚玺的态度虽然温和,却不甚亲密,龚玺不到两岁便被他送到幼儿园,还没懂事的龚玺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谈不上适应或是不适应,磕磕绊绊地渡过小小班,老师和小朋友都喜欢她,总是特别照顾她,龚玺倒没觉得幼儿园不好,相反有时候放假在家感到无聊,除非余季阳过来陪她。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父女在他看来变本加厉的表现令龚熙诺越来越不能容忍,再如此下去,他为培养龚玺独立之前付出的心血将要付之东流。   电视画面戛然而止,龚玺望着变黑的屏幕,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龚熙诺,冲原璟坤指着电视:“爸爸,我要看动画片。”   “你怎么回事?”原璟坤赌气般地重新把电视打开,屏幕恢复五彩六色的影像,最讨厌他拿孩子撒火。   龚熙诺又拿起遥控器再次关掉电视,没把遥控器放回茶几,质问的语气:“为什么提前接回来?”   “不为什么,媛媛不喜欢这所幼儿园。”原璟坤不明白他为何较真这件事,态度随意,语气更是清淡。   “她不喜欢,她不喜欢的事情多了,能都由着她吗?她是孩子,你也是孩子啊!”龚熙诺真的生气,不自觉地拔高语调。   “你这话什么意思?本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媛媛怎么会尿裤子,怎么会没玩具玩,还有今天,她被小朋友撞到,胳膊都撞伤了,老师连句像样的话都没说,什么意思啊!我早说过,我不希望媛媛上这种幼儿园,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根本不应该上这样的幼儿园!”原璟坤提及此事,同样愤愤不平。   “到新的地方,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本来人活在世,就在不停地转变来适应社会,社会的发展和进步的方向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原因而改变吧!媛媛也一样,她总要长大,难道以后都要环境来适应她吗?”龚熙诺句句在理,都是为龚玺将来着想。   “人总有个可以选择的权利吧!这样的幼儿园都是些富家子弟,若真是为媛媛将来着想,更不应该让她自小身处这样的环境里,你不怕她耳濡目染养成霸道自私攀比的坏毛病吗?”原璟坤的话也不全无道理,更是拿出咄咄逼人的架势。   “你……”龚熙诺说不过他,一时失控,把手里的遥控器摔向地板。“你这不是爱她,是害她!”   原璟坤刹那间惊呆,满脸错愕的表情,他怎么都想不到龚熙诺这样一向温文尔雅的人会气急败坏地拿摔东西来发泄情绪。   龚玺察觉出父亲们之间的不对劲,从他们吵架的话语里听出来是因为她在幼儿园表现不好,龚玺不曾见过龚熙诺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不敢说话,直到遥控器摔在地板上发出声响,龚玺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抱住原璟坤的腿,害怕地大声说:“老爸不要生气,媛媛去幼儿园,媛媛乖……”   龚玺的哭声令龚熙诺和原璟坤都冷静下来,尤其是龚熙诺,更自觉地意识到不应该随便摔东西,弯腰捡起遥控器,放回茶几底层。   原璟坤深吸一口气,龚熙诺的举动令他万分气愤,龚熙诺平时怎样对他都没事,但就是不能摔东西,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   原璟坤一句话都没说,抱起龚玺,进了龚玺的小房间,啪地大力关上门。   芹嫂见状想要出去劝说,被井建业拦住,两口子在应当如何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在所难免地出现分歧,即便是祖父祖母外公外婆在这种时候都不便掺和,何况外人。   龚熙诺拾起公文包,这是他和原璟坤唯一一次当着老人孩子和阿姨的面争吵,还如此激烈,有点丢面子,来到衣帽间默默地换了衣服,洗把脸下来吃饭。   原璟坤和龚玺都不吃饭,赌气不出屋。   芹嫂分好菜和饭,想给原璟坤和龚玺送去,征求龚熙诺的同意:“要不给他们送到屋里?”   “不用,饿了自然会出来吃,别管他们。”龚熙诺碍于脸面,嘴硬道。   芹嫂看了看井建业,没再说话,坐下吃饭。   井建业拿过芹嫂备好的菜和饭,边添些原璟坤和龚玺爱吃的菜,边劝龚熙诺:“小原也是为了媛媛好,谁家的孩子受委屈大人不心疼?媛媛胆子小,年纪小,个头也小,小原总怕她在外面受欺负,你们统共这么一个女儿,他有些过于小心,可以理解。小孩子的适应力不能和大人比,总得有段时间,你们啊,都别太心急,慢慢来,要是媛媛实在不喜欢这里,咱再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转到其他幼儿园去。你们俩也不为这事置气,对媛媛影响不好,再伤了感情,得不偿失。”   井建业和龚熙诺保持着不沟通的状态,此时的井建业仿佛在自言自语。不过龚熙诺举着筷子没动,他的话都听入耳。   井建业端着饭菜,敲了敲小屋的门,说了声是我。   原璟坤打开门,请他进来,顺手把门关好。   龚玺已经被他哄睡着,皱着小眉头,睡得不踏实,中间醒了几次要哭,感受到原璟坤握着她的手,才放心地继续睡觉。   井建业把饭菜放到小书桌上,给龚玺掖了掖被角,坐到原璟坤身边,劝他:“首先晨晨摔东西是他的不对,他的脾气你也知道,要他道歉比登天还难,我想你也不会为这事儿难为他,我先替他给你道个歉。”   “伯父,这事儿和您没关系,您别这样,”井建业如此一来,倒叫原璟坤不好意思。   井建业摆摆手:“可他也是为了媛媛好,你冷静下来想想他说的话,是不是有道理。人啊总得适应环境的变化,不能环境一改变就采取逃避的办法吧。小孩子的性格都是需要磨练的,当然你也是为了媛媛好,现在家里条件好,何必让孩子吃苦受罪。可孩子总不可能一辈子在父母的羽翼下受保护吧,她早晚有一天要独立,要单飞,难道你希望那时候媛媛还依赖你吗?还是一副没断奶的样子吗?所以啊,该狠心的时候必须狠下心来,这样她以后也不会埋怨你。你和晨晨呢,一人退让一步,家里的事儿没理讲,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这点小事伤了感情值得吗?你先好好想想,吃点东西,和晨晨心平气和地再谈谈,一会儿媛媛醒了,你别管,我喂她吃饭。”   井建业说完,起身离开小房间,原璟坤送他到门口。   尽管井建业的话十分在理,他照旧别扭龚熙诺摔东西的粗鲁行为。   龚熙诺整晚无心看书学习和处理公事,过了十点,原璟坤还没回卧室,龚熙诺坐不住,来到楼下,龚玺房间的门半开着。   原璟坤正弯腰亲吻龚玺的小脑门,把台灯关闭,回身出来正撞上倚在门边的龚熙诺,吓一跳,但没搭理他。   “不睡啊?”龚熙诺内心斗争良久,难得首次主动开口说话。   原璟坤故意冷淡他,却转换了迈向客厅的脚步方向,上了楼。   龚熙诺摸摸鼻子,跟在他后面。   原璟坤和龚熙诺一前一后上了床,原璟坤把后背留给他,龚熙诺不计较他的态度,平躺在他身边。   半夜,原璟坤习惯性无意识地翻身抱住龚熙诺,龚熙诺趁机搂住他,道歉的话卡在喉间,原璟坤反正在睡梦里听不到,等明天早晨再说也不晚。   天亮时分,龚熙诺懵懂转醒,感觉出怀里变空,瞬间清醒,身边果然无人。睡意顿时全无,迅速地掀被下床,在衣帽间和卫生间都没找到原璟坤,匆忙换好衣服下楼。   芹嫂告诉龚熙诺,早晨原璟坤带着龚玺出门,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没交代要去哪里,芹嫂和井建业既没敢阻拦也没问去哪儿几点回来。   龚熙诺心里着急冒火,表面如常,走到露台掏出手机拨通原璟坤的电话,动听的彩铃音乐反复响了几遍,最后语音提示他,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此时原璟坤和龚玺在出租车里,手机又响铃又震动,原璟坤装作充耳不闻,拒绝接听龚熙诺的电话。   首先,对于龚熙诺昨晚胡乱发脾气随便摔东西的无礼行为仍然气愤不已,实在难以释怀,根本无法自我排解;其次,龚熙诺今天肯定会强迫龚玺去幼儿园上学,龚玺昨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对新幼儿园的老师和小朋友的印象极为不好,心理留下阴影。   因此为避免再次争吵,索性躲开他。   龚熙诺再打电话过去,提示音已变成:您所拨打的电话已转至小秘书……   原璟坤史无前例地和龚熙诺如此大动干戈,底气着实不足,毫无任何战略战术,绞尽脑汁揣测不出龚熙诺会有何种表现。   万一惹得龚熙诺犯了倔劲儿和犟脾气,后果可能不堪设想,到时候又该怎样收场,离家出走的后路他暂时没想好,他到底多少有些怕龚熙诺。   原璟坤领着龚玺去桃园赏桃花,没有龚熙诺的陪伴,两人的情绪都不高。在园里随意溜达,除了道道走廊和棵棵桃树,再无其他新鲜景象。   离开桃园,原璟坤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缓慢,抱着龚玺想不到要去哪里,无奈之下沿着路边散步,在路过的肯德基驻足,买了饮料和小吃,消磨时间。   龚熙诺心情烦躁,在办公室如坐针毡,没心情工作,文件摆在眼前,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在想原璟坤究竟和龚玺会去哪里。   忽然想起此刻唯一能够帮到他的人——周英俊。   周英俊接到龚熙诺的电话,告诉他原璟坤和龚玺没和他们联系,并且保证绝对没撒谎。   挂掉电话,周英俊来到财务室,宋叶阳正在核算账目:“少爷来电话,小原带着媛媛不知去哪儿了,你给小原打个电话问问,可能吵架了。”   “不会吧?”宋叶阳不可置信,吵架吵到一方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可不是他俩以往的风格。稍微走神,忘记刚才对到哪行,接着计算器发出清脆的声音——归零。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90章 Chapter 90   周英俊电话通知龚熙诺宋叶阳把原璟坤和龚玺接回了家,龚熙诺沉默无语挂断电话,周英俊长叹一声,清官难断家务事。   宋叶阳得知他们吵架的原因,非常赞同龚熙诺的观点,同时理解原璟坤的心情,不过原璟坤确实不该过分溺爱龚玺,这对龚玺的成长并无好处。他心里明白,原璟坤主要是气龚熙诺摔东西,宋叶阳同样认为龚熙诺此举欠妥。   原璟坤和龚玺自然留下吃午饭,龚玺坐在洗手池旁边,原璟坤在她的手心挤点儿洗手液,龚玺拍着双手,她知道龚熙诺和原璟坤为她去不去幼儿园的事闹别扭,谁都不理谁,小心试探地问道:“爸爸,咱们不回家吗?不要老爸了吗?”   原璟坤握住她的小手来回揉搓,搓出好多小泡泡,提起龚熙诺,气不打一处来:“嗯,老爸最可恶,是他不要咱们了!”   “哎哎哎……说什么呢!”宋叶阳过来催他们赶紧洗手准备开饭,恰巧听到这句不合时宜的话,连忙制止原璟坤继续说出更过分的话。“你怎么回事,当着孩子的面,有这么说话的吗?”   原璟坤噤声不语,他明白最忌讳把大人之间的矛盾传递给孩子,尤其不应该在孩子面前指责或批评诋毁另一方,但不知为何明知故犯,冲干净双手,把龚玺丢给他,走出洗手间。   龚玺低着头噘着嘴,难过地自责:“媛媛不乖,所以老爸和爸爸闹别扭,都怪媛媛。”   “谁说的?!媛媛最乖。这次呀,是老爸和爸爸的错,因为他们不会沟通,不会处理问题,才闹别扭的,和媛媛无关。”宋叶阳给她把手冲净擦干,抱起龚玺。“我的小公主最听话,是不是?一会儿啊跟宋伯伯说说,为什么不愿意去幼儿园,好不好?”   餐桌上,原璟坤没胃口,吃了屈指可数的几粒米,放下筷子,神情黯然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里盯着趴在露台门口的球球失神。   宋叶阳喂龚玺吃饭,周英俊望了望原璟坤,压低声音:“这事儿啊,他俩谁都有错。”   “废话!”宋叶阳白他一眼,傻子都知道还用他说。   “你听我说啊,其实你根本不用劝。你甭看少爷平时表面上吆五喝六的,好像一家之主似的,其实骨子里也怕媳妇儿!媳妇儿一生气,他也怵!这会儿指不定纠结成什么样呢,估计吃不下喝不下坐不住,琢磨着该怎么办呢!但是有一点,少爷绝对不会亲自来接他们,要是在外面还好,尤其是在咱们家,少爷这人啊,绝对不能丢面子输架子,这比要他命还严重,所以我还得给送回去。回到家,肯定小原先道歉,这点儿毋容置疑。可是少爷呢,肯定以实际行动悔改。”周英俊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得了吧,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你没事瞎‘绝对’‘肯定’什么啊!”宋叶阳嘴里反驳他,心里倒是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吃过饭,周英俊陪龚玺睡午觉,宋叶阳宽解原璟坤:“少爷不是为了媛媛好吗?这次不是我向着少爷,本来你的做法就不对。哪儿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等将来她长大了,凡事都应付不来,那时候她就不爱你了,该恨你了!还有,你这一声不吭的带着孩子出门,成心让少爷着急啊,你这次有点过分啊,吃了晚饭,我让英俊送你回去,出来一天,少爷急也着了,你的气也该消了,别没完没了。”   “他凭什么摔东西啊!”原璟坤始终过不去这股劲儿。   “哎呀,又绕回来了!少爷那不是生气了吗?男人谁还没点脾气啊!”宋叶阳头疼,原璟坤平时挺明事理的人,怎么这会儿又一根筋到底。   “你那意思我不是男人啊?”原璟坤把矛头转向他。   “谁说的!你这离家出走可比摔东西有力度。行了啊,光揪着这件事儿不放,可真成女人了啊,小心眼!”宋叶阳拍拍他的腿。“有什么事回到家当面谈,逃避能解决问题吗?”   原璟坤不再说话,垂着眼皮,既想回家又不知该如何面对龚熙诺,烦恼地捶打靠垫,以此发泄。   原璟坤和龚玺回到家,进玄关见龚熙诺坐在沙发里看球赛,龚玺作势要跑过去:“老……”   原璟坤捂住她的嘴,换了鞋,龚玺回小房间,他来到厨房,拿出特意给龚熙诺捎来的杂菜拌饭,在微波炉里热了热,摆好碗筷,故意咳嗽几声引起龚熙诺的注意。   伺候龚玺换衣洗漱睡觉,原璟坤刻意回到厨房,半饭盒的杂菜拌饭所剩不多,不禁扬起嘴角,收拾好餐具。   原璟坤洗完澡,龚熙诺倚着床头装模作样地翻书,原璟坤爬上床忽地抱住龚熙诺:“熙诺,我错了!”   龚熙诺没做反应,原璟坤的头抵在他胸前,态度诚恳:“我不该带着媛媛离家出走!我承认,在教育媛媛这方面,我的做法确实存在问题。幼儿园的老师和我说过,媛媛懂礼貌,尊敬老师,爱护公物,讲究卫生,聪明好学,善良乖巧,能培养出这些优点,你功不可没。可是,我真的觉得这所幼儿园的环境不太好,媛媛恐怕难以适应,不如咱们换成公立的,你说呢?还有,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摔东西啊!”   龚熙诺把杂志扔到一边,抱住原璟坤,低下头紧紧地锁住他微微张着的双唇,准备狠狠地“惩罚”他,一场小小的争吵,就此结束。   得到龚熙诺的默许,胳膊伤口尚未痊愈的龚玺请假在家休息。   早晨陪井建业出门散步,上午玩拼图看画册学象棋,中午吃了半碗饭,下午睡醒后活力十足地给井建业表演唱歌跳舞,时不时地粘着原璟坤讨抱,小大人儿似的帮芹嫂做家务,在电话里和龚熙诺撒娇,比起在幼儿园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龚熙诺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提前下班回家,原璟坤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龚玺奔过去,龚熙诺单手抄起小姑娘,龚玺摽着他的腰,在原地转个圈:“我的小宝贝儿,今天乖不乖?”   “乖!”龚玺拉长音放大声地回答。   原璟坤翻弄着购物袋,把一件件各式各样的玩具拿出来,对于龚熙诺不惜血本为龚玺购买玩具的行为感到无比奇怪:“你买的?玩具打折还是良心发现?”   龚熙诺把蛋糕盒递给芹嫂,和龚玺头碰头:“咱们一会儿吃草莓蛋糕,好不好?”   “好!”龚玺喜笑颜开地应道。   吃过饭,龚玺倚在龚熙诺怀里,龚熙诺喂她吃完蛋糕,把餐盘送回厨房。   龚玺站在茶几前好奇地摆弄着新玩具,原璟坤在旁拆包装,都是龚玺在幼儿园没机会玩的玩具,足以见得龚熙诺的用心良苦。   龚熙诺站在不远处,把原璟坤叫到身边,观察着龚玺的一举一动,龚玺低头认真地摆弄新鲜的玩具,龚熙诺毫无预兆地上前几步抢过龚玺手里的玩具。   玩具突然被人抢走,龚玺先是一愣,然后扬起小脸不解地盯着龚熙诺,片刻皱眉嘟嘴,伸手要抢:“老爸,给……玩!”   龚熙诺故意把拿着玩具的手藏在背后,无视龚玺的愤怒。   “老爸,坏……抢……”龚玺作势要哭,她有时候说话的风格像极龚熙诺,非常简单,甚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原璟坤抬脚要过去安慰龚玺,龚熙诺回头看他,他只得不安地站在原地,龚玺可怜兮兮的样子令他揪心。   “媛媛,如果小朋友抢媛媛的玩具,媛媛该怎么办呢?”龚熙诺蹲在她面前,模拟场景,循循善诱地问。   龚玺生气地跺着小脚,向原璟坤求助:“爸爸……爸爸……”   原璟坤内心矛盾,一方面他明白龚熙诺如此这般的用意,另一方面又不忍心见龚玺闹情绪,刚想移动脚步便碰上龚熙诺的目光,无奈地放弃解救龚玺的想法,舍不得离开又不忍目睹龚熙诺‘折磨’龚玺。   “媛媛,如果小朋友抢媛媛的玩具,媛媛该怎么办呢?”龚熙诺耐心重复问题。   龚玺噘嘴,大概知道没人能帮她夺回玩具,无辜地望着龚熙诺:“咱们换着玩,好不好?”   “媛媛要大点声,好不好?”龚熙诺把玩具拿到身前。   “咱们换着玩,这个你玩,你把那个还我,我先玩,然后给你玩。”龚玺拿起另一个玩具举到龚熙诺面前,音量明显提高许多。   龚熙诺接过她手里的玩具,把自己手里的玩具还给她,揽着龚玺的身体:“媛媛明天去幼儿园就要这样,知道吗?”   龚玺连着点两次头,要用手揉掉眼里的泪花,龚熙诺掏出手帕给她擦干净。   “媛媛告诉老爸,为什么在幼儿园不吃午饭?不好吃吗?”龚熙诺把龚玺抱在怀里,和她面对面。   龚玺搂住他的脖子,蚊子般地哼唧:“怕说。”   龚熙诺当即理解龚玺的意思,她不是不饿,是害怕吃不完饭老师批评她。   龚熙诺和原璟坤陪着龚玺一整晚孜孜不倦地研究玩具,一起给她洗完澡吹干头,把她抱到大床中间。   “媛媛,明天去幼儿园要快快乐乐的啊!”   “好。”   “媛媛,明天在幼儿园要快快乐乐的啊!”   “好。”   “媛媛,明天和老爸说再见要快快乐乐的啊!”   “好。”   龚玺爽快地答应原璟坤的叮嘱,立即闭好眼睛睡觉。   龚熙诺给她盖好被,原璟坤感受到他无声地叹息,瞥见他眉间不自觉的微皱,知道他同样担心以及不放心。   转天早晨,龚玺吃过早饭,高高兴兴地和原璟坤还有井建业再见,龚熙诺拎着她的小书包,原璟坤送他们到车库门口,龚熙诺拉了拉他的手,说句放心,独自送龚玺去幼儿园。   龚熙诺把龚玺送到幼儿园,想了想觉得应该留下陪她,电话取消一切工作安排,随后关机,专心陪着龚玺。   唱歌跳舞绘画识字游戏和自由活动龚玺的表现都不错,龚熙诺一直站在外面透过窗户观察她,直到中午吃饭,龚熙诺才进入教室,蹲在龚玺身后,之前已经和老师说明龚玺饭量小,所以龚玺碗里是半份饭和菜。   龚玺举着勺,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还是吃不完,菜和汤都能吃光。   趁龚玺午睡,龚熙诺回到公司处理事务,下午吃水果的时候又赶回幼儿园,龚玺正吃着苹果,在户外的游乐场玩了一会儿,到点放学。   原璟坤早早地等在门外,龚熙诺牵着龚玺的手走出来,惊讶地问:“你一直在这儿?”   “嗯。”龚熙诺抱起龚玺。“和爸爸说,今天在幼儿园表现的好不好,乖不乖?”   “好,乖,可好,可乖!”龚玺洋洋得意地炫耀。   原璟坤笑:“你们俩到底谁在邀功呢?”   此后连着三天,龚玺越来越适应新的幼儿园生活,和小朋友们渐渐地熟悉,平和友爱地相处,老师们和小伙伴都喜欢乖巧可爱的龚玺。   当然,龚熙诺和老师说明龚玺的情况,孩子年纪小,胆子小,个子也小,希望老师能够多多照顾。   龚熙诺三天来日日两临幼儿园,中午必定过来等龚玺吃过饭才离开,下午必定过来接龚玺放学,还得和老师及时了解她一整天的表现。   龚玺终于不再抗拒去幼儿园,每天接送龚玺上下学的光荣任务交给井建业,龚熙诺得以解放,不由得感叹:真不易!   龚玺恢复正常的幼儿园生活,平日家里白天仅剩原璟坤和井建业两人,不免显得冷清。   龚熙诺明白原璟坤不喜欢终日无所事事的状态,于是又把找工作提到日程安排上来,断断续续地联系几家公司,面试后都以失败告终,不能全职工作成为他求职路上的最大阻碍。   这段时间原璟坤四处碰壁,自信心大打折扣,情绪一落千丈。   尽管两人积极主动身体力行地付诸于行动,但原璟坤的肚子迟迟不见动静,每个月按时检查身体,结果空空是也,令他大失所望,以至于渐渐地连亲热之事都毫无兴趣,赌气般地故意回避。   龚熙诺担心他长期如此压抑影响身心健康,时时刻刻对他万般温柔,事事处处对他千依百顺,甭管原璟坤提出何种要求,都尽力满足他。   每天按时下班回家,龚熙诺与他共进晚餐,极力避免与他发生争执。   两人每天的通话次数由两次增加至四次,甚至更多,绝大多数情况都是龚熙诺主动打给原璟坤,怕他独自在家无聊地胡思乱想。   “吃饭了吗?噢。我啊,在车里,没有,一会儿回去吃。”龚熙诺前往工厂视察,临近中午还没赶回公司,途中无事,电话问候原璟坤。“你做什么呢?噢,躺着呢。什么?糖?你想吃糖啊?好。噢,还得是夹花生的呀。嗯,行,睡醒给我打吧,好,再见。”   关于原璟坤的工作问题,龚熙诺最初不想插手,他希望原璟坤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到满意的工作,不在乎薪水的多少,关键在于上班时间的灵活和专业对口。   若龚熙诺帮他安排工作,恐怕原璟坤心里别扭,难以接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事到如今,龚熙诺觉得已经到不得不管的地步,动用社会关系,安排原璟坤进入一家美资企业。当然,他没打算直截了当告诉原璟坤,而是费尽心思地安排一出巧妙迂回力图真实的戏码。   龚熙诺把写明这家美资企业的公司名称、办公地点和联系人的字条交给周英俊:“我绝对相信你的演技。”   周英俊接过字条,快速浏览,装进钱包:“哎,为了你媳妇儿那小小的自尊心和虚荣心,你真是用心良苦!其实你不帮他,早晚也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媛媛回原来的幼儿园了?”   “没有。”龚熙诺摇头。“能让孩子为了上幼儿园六点起床吗?他把问题总是想得太简单。说实话,他自己出去工作,我真的不太放心。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上没有坏人,一个人即便做了坏事,也肯定有可以原谅的理由。这样的性格不好,容易上当受骗。”   面对龚熙诺的担忧,周英俊调侃道:“我看小原认识你是最大的上当受骗。”   当晚,周英俊敬业地施展不凡的演技:“是呢,这家公司的经理是我的朋友,对。嗨,这事儿啊年前就跟我提过,当时那么忙,我也没太上心。这不前几天碰见了,又提起来,我猛地想到你了呢。嗯,你明儿去面试,行不行的就当次机会呗。嗨,谢什么啊,应该的啊。好,我把地址和电话给你发过去。嗯,别总那么客气。老宋啊,准备睡觉了。好,你也早点儿休息。嗯,拜拜。”   周英俊举着手机进了卧室,宋叶阳的注意力从杂志转移到他说的话,等他放下电话,收了杂志问:“谁的电话?你给璟坤找了份工作?”   “什么我找的!我哪儿有那本事,是人家老公给安排的。”周英俊解释。“我就是从中帮个忙。”   “我说呢,你什么时候又干起贩卖人口的勾当了!”宋叶阳随手关掉台灯。“你啊,要是有熙诺一半负责有心,我就烧香拜佛了!”   “你要是有璟坤一半温柔听话,我还死而无憾了呢!”周英俊反击道。   宋叶阳怒视他,周英俊当即换了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揽过宋叶阳的腰,掀起被:“老佛爷,您就饶了奴才吧!”   临睡前,原璟坤把周英俊给他介绍工作的事告诉龚熙诺,征求他的意见。   龚熙诺建议他可以先去面试,摸清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91章 Chapter 91   原璟坤怀着忐忑的心情前往美资企业面试,不料面试的过程比他想象的顺利许多,难得工作环境、时间、薪资都符合他的要求,似乎人事主管和项目经理对他的简历也十分满意,双方大有一拍即合的架势。   果然,面试结束后原璟坤还未离开大厦便接到人事主管通知他随时入职的电话,欣喜之余,第一时间与龚熙诺分享好消息,兴致勃勃地要请他吃饭庆祝。   原璟坤不到下班时间便到达凌傲大厦,上下打量着气派的大厦,在门卫处登记,保安见他在被访人栏中填写龚熙诺,忍不住多看几眼,鲜少有人如此直接地拜访龚熙诺。   大厅的前台接待文员礼貌地微笑:“您好,先生,请问您找谁?”   “我找龚熙诺。”原璟坤如实答。   “您有预约吗?您是哪家公司的?”接待文员边问边调出预约记录表,空白的表格显示龚熙诺今日应无会见。   “我……我没预约。”原璟坤头疼,他见龚熙诺还需要预约吗?不知该怎样解释。   “不好意思,先生,没有预约,龚总不能与您见面。”接待文员笑容不变地回拒他。   “不是,我……”原璟坤掏出手机,直接给龚熙诺打电话,省得解释不清。   “原先生!”王玉忠走过来,恰巧碰到原璟坤,上前打招呼。“您怎么过来了?找龚总?”   原璟坤点头,王玉忠见他脸色有些许尴尬,大致明白他无约被拒的处境,和接待文员交代几句,亲自带领原璟坤前往龚熙诺的办公室。   接待文员满头雾水,揣测原璟坤究竟何许人也,莫非是哪个集团的老总?可言谈举止随行做派不太像。估计她想破头,都想不到原璟坤会是他们的‘老板娘’。   龚熙诺的办公室只有他本人和王玉忠可以进入,王玉忠收起磁卡,他本来是准备去电视台开会,时间紧迫,来不及照顾他,指着冰箱叮嘱他:“原先生,冰箱里有喝的,随便拿。不要碰电脑,会报警的。龚总……”抬腕看表。“十五分钟左右吧就会回来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好,谢谢你,有事儿你去忙吧。”原璟坤和他道了谢,等王玉忠离开,把门关好,坐到老板椅里,打量起这间偌大的办公室。   龚熙诺在M&B集团的办公室他仅去过一次,当时忙着兴师问罪,压根没注意装潢布局,后来碍于各种原因,再没去过,印象里除了厚重的地毯再没其他。   现在的这间办公室面积比起过去只大不小,办公桌对面一组豪华的黑白相间沙发;沙发右边是一个小型的冰箱,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饮品;办公桌右边是两组封闭的书柜,稀少的家具使得整个房间特别空旷。   原璟坤对龚熙诺的办公桌更感兴趣,自左往右起分别摆着笔记本电脑、厚重的笔记本、笔筒和笔架、随手记事的纸张、大大小小的文件夹、台历和电话,在最醒目的位置放着一个双面相框,左侧是原璟坤的照片,右侧是龚玺的照片,还是夏天的时候单独为他们父女俩拍摄的亲子照。   照片里的原璟坤身着粉色的T恤,抱臂侧身面朝镜头而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原璟坤不喜欢这张照片的效果,显得傻。   龚熙诺却独爱这张,当作手机的背景图案和电脑的屏保。   原璟坤拿起标着密密麻麻备注的台历,赫然见到一行迷你小字:宝宝想吃糖。后面还有个小桃心,桃心里面写着花生。   原璟坤禁不住笑出声,想到龚熙诺买回糖一起吃的场景,抓起价值不菲的钢笔,翻开笔记本的空白首页,刷刷几笔图文并茂地记录留念。   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儿怀里抱着糖袋站在床边,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盘腿坐在床上的小男孩儿剥开糖纸,咬口糖,抱怨:啊,现在的糖都不甜啊,偷工减料!   戴眼镜的小男孩儿从纸袋里拿出一颗糖,剥开糖纸,喂到坐在床上的小男孩儿嘴里,吃到糖的小男孩儿满足地笑:嗯,这下甜了!   原璟坤刚停笔,龚熙诺推门进来:“啊,宝宝来了,等我一会儿。”先从冰箱里拿瓶水递给原璟坤,匆匆收拾好文件,关掉电脑,换好衣服,整理公文包。   原璟坤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龚熙诺,原来沙发旁边的背景墙是个门,里面藏着衣帽间。   接上龚玺,一家三口不远万里地光顾新开业的泰国餐馆,菜式和味道都不错,难得原璟坤和龚玺称好,不枉此行。   名义上原璟坤请客,实际上龚熙诺结账。   经过周末的调整,周一原璟坤正式前往新公司报道,为配合井建业的复诊时间,原璟坤的上班时间暂定为每周一和每周三整天,周四半天。   “媛媛,你又跑到哪儿去了,快点儿喝奶,不然一会儿迟到了!”原璟坤端着杯子站在客厅环顾四周寻找龚玺。   龚玺每天早晨都不愿喝奶,客厅、保姆房、井建业的房间、偏厅到处跑,原璟坤大费周折地抓住她,龚玺可怜巴巴地摽着原璟坤的脖子:“喝了奶,就看不到爸爸了!”   原来,龚玺是不想离开家去幼儿园,因为幼儿园没有原璟坤,所以故意拖延时间。   原璟坤亲亲龚玺的小脑门:“乖,爸爸下班去接龚玺,好不好?”   龚熙诺和原璟坤把龚玺送到幼儿园,龚熙诺又把原璟坤送到公司,车停在大厦附近,龚熙诺轻吻了原璟坤的唇,拉开车窗,目送原璟坤走进大厦,龚熙诺才掉转车头离开。   上午的工作告于段落,龚熙诺吃过饭,致电原璟坤:“嗯。噢,是吗?送盒饭呀!那宝宝吃的多吗?呵。靠窗坐不好吗?噢,太高啊。几点下班?嗯?噢,好。拜拜。”   原璟坤是新入司的职员,按照公司的惯例要举行欢迎宴,聚餐的场所选在一家颇为出名的西式餐厅,龚熙诺只得取消接原璟坤下班的计划。   聚餐直到九点半才结束,原璟坤打车到家已过十点,在别墅大门口下了车,远远地便看见龚熙诺高挑的身影,黑暗中点滴橘色路灯下映着挺拔的身姿,三步两步地跑上前:“怎么还出来接我?”   原璟坤拦到车的时候给龚熙诺打过电话,龚熙诺傍晚回家注意到别墅区有个住户正在办丧事,不小的排场格外引人注目,他担心原璟坤三更半夜独自走回去会害怕,所以掐算好时间特意在大门口等他。   龚熙诺牵起原璟坤的手,没走几步,一辆辆闪着大灯的轿车呼啸而过,两人停下脚步,靠边站着。   龚熙诺挡在原璟坤身前,紧紧地地握着原璟坤的手,深锁双眉,好像这些汽车里的人会把原璟坤抢走似的,好像一不小心会把原璟坤弄丢似的。   原璟坤的下颌搭在他肩上,盯着龚熙诺紧张兮兮的表情,刹那间心里充满浓浓的幸福,这种被人牵挂、被人呵护、被人惦念、被人疼爱的感觉真的无法言表。   等轿车全部驶出别墅区,龚熙诺拉着原璟坤的手往家走,不免产生小小的抱怨:“吃个饭吃这么久!喝酒了?”   “没有。怕你不高兴!”原璟坤打个哈欠。“哎,我们这个美国老板是个大帅哥呀,不知道结婚了没有,我还有没有希望啊,生个混血儿也不错啊。”   原璟坤嘴里这么说,手上牢牢地拽着龚熙诺的胳膊,龚熙诺把手插进口袋里,完全不搭理他的话茬,任由他自我幻想。   回到家,原璟坤洗完澡躺进被窝,伸出两条胳膊拍了拍被子,感叹:“哎,上班真累啊!”   龚熙诺收拾好浴室,躺到他身边,原璟坤侧过身抱住他,良久,龚熙诺紧了紧搂着他的手臂:“宝宝,还没睡?”   “嗯,和帅哥吃饭比较兴奋,睡不着。”原璟坤不想打搅龚熙诺休息,翻个身放开他。   龚熙诺明白他第一天上班精神难免高度紧张,又要面对许多陌生的面孔,本就不善于应酬还得参加聚餐,肯定累得睡不好觉。   龚熙诺起身,三分钟后端着一杯热牛奶回到卧室,原璟坤一口气喝完,渐渐入睡。   龚熙诺转天下班到家意外地带回来一个生日蛋糕,原璟坤拎过蛋糕,奇怪:“有人过生日吗?”   龚熙诺低头换鞋:“是爷爷的生日。”   龚熙诺对井建业的称呼从‘他’转变为随着龚玺喊‘爷爷’,于是,原璟坤和芹嫂亦随着他改了称呼。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都没准备什么菜。”原璟坤不禁埋怨他,毕竟井建业的生日算作家里的大事,再说他都没准备礼物。   “不用。”龚熙诺走到厨房门口。“芹嫂,一会儿我用一下厨房。”   原璟坤把蛋糕放进冰箱,芹嫂同样疑惑:“有人过生日吗?”   “是爷爷。”原璟坤关上冰箱门,转过身。   “哎哟,怎么不早说呢,都没弄什么菜。”芹嫂面对家常的几道菜犯愁,擦了擦手。“现做肯定来不及了,要是订的话还来得及吗?”   “熙诺说不必太复杂,做这些就行了,您别忙了。”原璟坤扫了眼挂表,即便订餐恐怕时间都不够。   龚熙诺换好衣服,原璟坤尾随着他走进厨房,龚熙诺卷起衣袖,打开橱柜拿出面盆,舀面倒水,把和好的面蒙块布搁置旁边,放下面案,又揉了揉面团,用擀面杖把面团擀平,拿刀切成一条一条的细长面条,其中余下的一小团面揉成一根长长的面条。   接下来,切香干、面筋、西红柿、肉片;泡黄花菜、木耳;剁葱姜搅鸡蛋剥虾仁;两个煤气灶眼,一个打卤一个煮面,龚熙诺挑起面条,使劲筷子把面条夹断,关火,盛卤盛面。   “吃饭吧。”龚熙诺把盛满面条的碗按照顺序摆好。   原璟坤帮他解开围裙,忽地抱住他的背,他一直坐在餐厅看着龚熙诺忙碌的背影。   尤其是龚熙诺认真地小心翼翼地抻面,生怕把面条抻断,破坏长寿面的寓意。   这一幕,真的令他十分感动。   不论井建业当初对他怎样地狠心,怎样地无情,而今,自从龚熙诺决定重新接纳他开始,在龚熙诺的内心深处仍旧希望他的父亲能够健康地平安地活着,希望他能长久地陪在身边,因为,父亲是他最亲的亲人。   吃饭时,龚玺指着井建业从碗里挑起的面条问:“这面条真长,哪儿买的?”   “这不是买的,这是老爸亲自给爷爷做的。”原璟坤给她拌好面,夹起一块儿鸡蛋喂她。   “是吗?为什么做这个?媛媛没有啊。”龚玺扒着原璟坤的胳膊,往自己的小碗里看,满是疑惑。   “因为爷爷今天过生日啊,过生日要吃长寿面,所以这个是老爸特意给爷爷做的。”原璟坤瞟了眼龚熙诺和井建业的表情,借着和龚玺的对话说出龚熙诺的一番用心。   井建业的表情一滞,不知是压根没记起自己的生日,还是根本没想到龚熙诺会主动给他庆生,举着筷子不可思议地盯着龚熙诺。   龚熙诺神色淡然回避他的目光,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挑出虾仁夹到龚玺的碗里。   “那,生日有蛋糕吗?”比起长寿面的意思,龚玺更关心有没有美味的奶油蛋糕。   “当然有,老爸给爷爷买了一个很漂亮很大的蛋糕呢。”原璟坤吹凉面条。“媛媛乖,吃完面条再吃蛋糕。”   吃过饭,龚熙诺把蛋糕摆在餐桌中央,龚玺给井建业戴好生日帽,原璟坤点燃蜡烛,芹嫂关上餐厅的灯,吹蜡烛前,龚玺亲了亲井建业的脸:“爷爷,我不知道你过生日,所以没有准备礼物,明天给你补上好不好?”   “好。”井建业摸了摸龚玺的头,闪烁的烛光透着他眼中噙着的泪水。   井建业许愿,龚玺唱生日歌,然后两个人合力吹灭蜡烛,井建业握着龚玺的小手切蛋糕,龚熙诺不爱吃甜食,象征性地吃了口,井建业胃口不好,龚玺吃掉上面的奶油,他吃下面的蛋糕,原璟坤不客气地吃了一大块,剩下的芹嫂拿保鲜膜裹好放进冰箱,估计又得吃好几天。   第二天,原璟坤下班后和龚熙诺去商场给井建业买礼物。   井建业术后手脚容易冰凉,医生建议泡脚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于是原璟坤打算给他买个足浴盆。   在几个保健品柜台前转悠,原璟坤犹豫不定到底买哪款样式和哪个品牌,龚熙诺相中一款深疗型的足浴盆,售货员热情地介绍功能:“这款盆是最新上市的,具有震动按摩,磁疗,臭氧杀菌,温度调节,时间设定,红外线等功能,还配送遥控器,不用弯腰操作,而且比较深,水位线可以没过脚踝。一边两个滑轮,可以刺激穴位。下排水的设计,家里要是有地漏的话,倒水很方便,还有底下有轱辘,不必端着,移动起来比较省力。是老先生用还是老太太用,还是您二位用?”   原璟坤弯腰研究实物,答她:“是老先生用。”   “那有心脏病吗?做过搭桥手术之类的吗?主要是对磁会不会敏|感?”售货员术业有专攻地问道。“如果敏|感的话我建议您买不具备磁疗功能的。”   龚熙诺翻阅说明书:“没有,有没过膝盖的吗?”   售货员笑:“先生,那不叫洗脚了,那成洗澡了。”   原璟坤站直,征询他的意见:“要不就这个吧,还是名牌呢。”   龚熙诺把说明书还给售货员:“嗯,就这个吧。”   龚玺送给井建业一幅自创画,原璟坤端详半天其中的内容:   蓝天白云飘,太阳当空照,一位老爷爷牵着一位小姑娘的手,身后是一栋房子,草地里趴着一条大狗,老爷爷手里拿着气球,小姑娘手里捏着花朵,满脸挂着笑……   “这是谁呀?”原璟坤故意看不懂问她。   “这是爷爷,这是媛媛,这是球球。”龚玺解释道。   “噢。怎么没有老爸和爸爸呢?”原璟坤假装失落地问。   “不要你们,只有我和爷爷。”龚玺把画递给井建业。“爷爷,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谢谢我的小媛媛。”井建业夸张地感动。   龚玺扑到井建业身上,同样夸张地喊:“爷爷……”   原璟坤把画裱好,挂在井建业的卧室。   龚熙诺边研读说明书,边实际操作足浴盆,原璟坤拿起旁边的橘皮、盐和中药材:“这个放进去会把水泵堵住的!”   “不会,纱布裹着呢。”龚熙诺关闭足浴盆,重新换盆水,把装满药材的纱布袋放进去,端起盆。   井建业此生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龚熙诺亲自为他洗脚,他连做梦都不敢梦到这一幕,而如今居然会真实地发生在他眼前。   龚熙诺按着他的双脚,随着滑轮的震动来回移动,每个功能交替使用,每次不超过五分钟,二十分钟后,龚熙诺关闭电源,泡脚时间过长容易造成脱水。   龚熙诺拿起毛巾擦干井建业的脚,端起足浴盆刚要站起来,井建业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对不起。”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龚熙诺没说话,沉默半响,冒出一句话:“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这是重逢后龚熙诺和他第一次说的一句话,井建业的泪抑制不住地下流,他咬着牙,忍着哽咽:“我会的。”   龚熙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原来,一切都不是那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92章 Chapter 92   龚熙诺连着两天夜夜低烧,难以入睡,白日精神不济,胸口隐隐作痛,胳膊稍微移动便引起胸疼,时常气短。   偏巧集团事务繁多,几个新开发的项目即将投产,几个新建的分部运营在即,龚熙诺迟迟抽不出时间就医,依赖吃药一拖再拖,导致病情加重。   龚熙诺彻夜难眠,倚着枕头半躺半坐,原璟坤端来温水和药片,吃过药,龚熙诺深深地喘口气,声音微弱:“睡吧。”   原璟坤照顾他,熬出了黑眼圈,顺着龚熙诺的背,劝他:“熙诺,明天去医院吧,好吗?”   龚熙诺点头,他同样觉得再这般硬撑下去不是办法,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病着,到头来还是原璟坤更辛苦。   夏乐凡收起听诊器,仔细地研读各项化验报告,点击鼠标,边填写诊断书边说:“还是胸膜炎,龚先生最近很忙吧,休息一段时间吧,毕竟不是铁人,劳逸结合对身体会比较好。住院呢,还是在家静养?先开点儿药吧,今儿在这儿输液。”   原璟坤扶起躺在诊疗床上的龚熙诺,龚熙诺系好衣扣,两人坐到夏乐凡的对面。   “很严重吗?”原璟坤听到住院两个字,脸色激变,担心地问。   “不是很严重,您别紧张,不住院也可以。还有一点……”夏乐凡稍作犹豫,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内心斗争片刻,到底决定实话实说。“龚先生的精子成活率比较低……”   夏乐凡故意停顿,观察着原璟坤和龚熙诺的反应。   “什么?”原璟坤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夏乐凡话里的意思。   龚熙诺双手交叉挡在身前,眉宇微皱,直视夏乐凡,等待他接下来要具体阐述的内容。   两人最直接的反应在夏乐凡的预料之中,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的意思是,龚先生的精子成活率非常低,化验的结果显示不到百分之十,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们清楚的。至于造成这种情况的因素也比较多,比如生活不规律、熬夜;比如生活习惯不健康、抽烟酗酒;比如心理压力太大、情绪抑郁;比如过度劳累。如果情况得不到改善,要孩子是很困难的,即便有了孩子,也容易流产和早产,畸形胎儿的几率也会比较大。但是,这个也是可以治疗的,如果不愿意采取手术或者药物治疗的话,通过增加营养,适当的锻炼,心理疏导,会有效的。我的建议是,打算治疗的话,暂时停止夫妻生活。过段时间看看,会不会好点儿。”   原璟坤定期过来检查身体,虽不明说,但夏乐凡怎会不明白他们的意思。每次原璟坤都失望而归,各项检查显示他的身体不存在问题。   久而久之,夏乐凡觉得问题应该出在龚熙诺身上,没想到,经过检查和化验,竟然如他所料。   当着夏乐凡的面,龚熙诺和原璟坤对于是否治疗都没明确表态,甚至就此事和他都没有基本的交流,夏乐凡深知龚熙诺的脾气,拿着单据亲自取药。   输液室里,龚熙诺闭眼躺着输液,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龚熙诺不由得想起之前逝去的孩子,或许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当初的不在乎,成为今日的遗憾。他愧对那个不及来到世上便匆匆夭折的孩子,愧对求子心切的原璟坤,也许他根本不配做父亲。   原璟坤安静地守着他,惊见龚熙诺抖动的睫毛微湿,他慌忙握住龚熙诺冷如冰的手。他想龚熙诺肯定万分自责,充满愧疚。   其实这并不是龚熙诺的错,是生活给他太多的压力,是他想给家人的东西太多,是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   原璟坤调整好心态,他不要悲伤,他不要难过,他要的是龚熙诺,其他的都不重要。   原璟坤赖皮地钻进被里,贴着龚熙诺,抱住他,笑道:“没有孩子就没有呗,我们又不缺孩子,我们有媛媛的。你还有我这个大孩子,是不是,爸爸!”   龚熙诺没有回应他,原璟坤挠他的痒:“爸爸这样还不高兴吗?”   龚熙诺终于笑出声来,睁开眼望着嘴角上扬的原璟坤,笑容渐淡,张嘴却未出音:“宝宝……”   你是我的唯一,拥有你,便无遗憾。   龚熙诺整整休养七天,完全不理世事,每日的活动局限于卧室和花园,除却吃饭、散步,便仅剩下睡觉。   这下有大把的时间陪伴龚玺,父女俩常常嬉闹成团。   原璟坤觉得井建业近几日心事重重的样子,时常走神,最初以为病情反复的缘故,但每次复查的结果都良好,原璟坤百思不得其解,又不便当面询问,只得旁敲侧击,有待观察。   复诊等候的空隙时间,井建业吞吞吐吐地提出两件事,第一件事他想要五千块钱,但没说需要钱的理由;第二件事他想去公墓看看龚熙诺的母亲和妹妹。   这两件事他都不好意思直接和龚熙诺明说。   原璟坤有些犯难,按说这两件事都必须征求龚熙诺的同意,钱的事好办,关键在于井建业想去看望他母亲和妹妹的事,他实在想不好该如何和龚熙诺开口,思索好几天后,解决的办法唯有先斩后奏。   井建业自打搬来和他们同住,工资卡便交给原璟坤保管。   和第二任妻子的婚姻失败后,井建业重新回到社科院工作,退休后的工资不高不低,反正足够维持生活。   龚熙诺和原璟坤一直没用过他工资卡里的钱,所以这次井建业需要钱,原璟坤从龚熙诺给他的□□里取的钱,工资卡里的钱留着没动。   尽管龚熙诺从来不过问原璟坤花钱,原璟坤还是觉得有必要和龚熙诺打声招呼。   谁知道,龚熙诺嗯了一声,没再问他钱的用途。   “你也不问问我取钱干什么啊?”龚熙诺对他百分百放心,原璟坤居然感觉别扭。   “你从ATM机里取款需要理由吗?”龚熙诺没刨根问底的打算。   原璟坤笑,跪在他面前:“那我要是拿这钱在外面养小白脸了呢?你就这么信任我啊。”   “五千块钱养小白脸?”龚熙诺皱眉。“你眼光不高呀!”   原璟坤拿枕头砸他:“反正比你帅!”   原璟坤不知道龚熙诺的母亲康爱玲和妹妹井曦的墓地在哪里,不过家里宝贵的证件和物件都锁在保险柜里,保险柜的密码是原璟坤的生日。   原璟坤平时极少开启保险柜,对里面究竟放些什么东西并不清楚,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保险柜,在找寻墓园的骨灰存放证时翻出来不少本本件件:   有各种保险,包括龚玺的教育险和他俩的意外伤害险,龚熙诺的受益人是原璟坤,原璟坤的受益人是龚玺;有自打龚玺出生便开始缴纳的教育基金;有井建业的工资卡;有公寓的产权证,不知何时龚熙诺把产权人改成原璟坤的名字;有原璟坤微薄的存款;还有他俩共同署名的别墅产权证;此外有一个以原璟坤为名的存折,龚熙诺每个月都在固定的日子存进去一笔不大不小的数目,按照日期推算,龚熙诺的这项举动开始于三年前原璟坤成功受孕之时,此后再未间断。   原璟坤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地方被深深的触动,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鼻尖酸楚但心中充满感动。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这句话龚熙诺从未说过,但,他的行动告诉原璟坤,我是你的,包括一切。   原璟坤在最下面找到墓园的骨灰存放证,龚熙诺没有为母亲和妹妹建墓地,似乎仍有不为人道的内情。   选中风和日丽的晴天,原璟坤瞒着龚熙诺把井建业带到墓园,前来祭拜亲眷的人颇少,工作人员检查他们的证件,在一位老同志的引领下来到存放骨灰的房间。   井建业步履缓慢地走到结发妻子康爱玲和亲生女儿井曦的骨灰盒前,重似千金的手臂抬起又落下,发抖的手指颤巍巍地抚摸着两张黑白照片,此刻照片里的人的笑容显得格外扎眼。   原璟坤退出房间,他明白井建业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去祭奠那些因为贪婪和奢求而逝去的最宝贵的感情。   井建业的额头抵着康爱玲的照片,无力地摇摆着脑袋,冰冷的水泥地面吸食着大颗大颗的泪滴,哽咽不止的井建业掏出浅粉色的手帕,手帕的右下角绣着一朵梅花,是康爱玲送他的定情物,这是唯一留下的东西。   井建业拿手帕擦拭康爱玲和井曦的照片,嘴唇开阖间喃喃自语:“爱玲,曦曦,原谅我。”   原璟坤觉得时间差不多,悄悄地走进房间,把仍旧沉浸在悲痛中的井建业扶出来,搀着他来到休息室,递上一杯温水,安静地等着他慢慢地恢复情绪。   在回去的路上,井建业的状态似乎比来的时候要好,甚至比平时略有精神,想来看望康爱玲和井曦应该是他的一块心病,果然心病还须心药医。   当晚,龚熙诺在电脑前关注股票行情,原璟坤把蜜枣红参茶端到他面前,指着满屏花花绿绿的长线短线问:“你还炒股?”很少见龚熙诺研究股票。   龚熙诺眼不离屏幕:“有时候看一会儿,里面的钱不多。”   “哦。”原璟坤顺势坐在他腿上,双手捏着龚熙诺的耳垂,小心翼翼地汇报擅自做主的事。“今天我带爷爷去墓园看妈妈和妹妹去了。”   龚熙诺双手环住他的腰,抬头看他,等着他往下说。   “其实爷爷一直很想去的,又不敢和你说,怕你不同意,爷爷当时哭得很伤心,他真的是真心悔改呢。熙诺,别总不理爷爷,他很想和你说说话的!”原璟坤洞察着龚熙诺的表情,平静的面色看不出情绪的丝毫起伏。   龚熙诺垂下眼皮,事实上龚熙诺一直在等,等井建业主动和他提出想去看望康爱玲和井曦的要求,这表明他心里仍然装着母亲和妹妹,他并未忘记他曾经发誓要相濡以沫一生一世的妻子,并未忘记他曾经的骨肉至亲。   可惜,井建业从来没有和他提及过这样的想法,不免令他心寒。   如此一来,龚熙诺和井建业之间的隔阂又消除一层。   为使龚熙诺放松心情,原璟坤特意在周末趁着龚玺参加同班小朋友的生日会的时机,拽着龚熙诺去影院观赏最新上映的影片——据说是一部超级震撼人心的描述同性恋人之间爱情的半纪实影片。   结果,龚熙诺对这部令无数男女哭得死去活来的电影兴趣寡然,原璟坤同样不太感冒,剧情过半,龚熙诺倚着原璟坤的肩头昏昏欲睡,原璟坤强撑着精神,坚持到最后。   电影院恢复光亮的时候,龚熙诺和原璟坤一前一后起身,居然发现周英俊和宋叶阳坐在他们右面不远处,等到转头朝外走时又遇到坐在后排的夏乐凡和耿鑫,原来大家都爱凑热闹。   六个意外偶遇的人决定在电影院附近的餐馆解决午饭,夏乐凡抱着一盒在餐厅买的纸巾,边一张接着一张地抽纸巾边安慰沉浸在剧情里不能自拔而哭得稀里哗啦的耿鑫:“我说,差不多了吧,一会儿再哭脱水了!”   耿鑫使劲吸鼻子:“真感人!你说你能做到一辈子不娶不嫁一心一意守着一个人吗?你肯定做不到,就你这样的,别说一辈子,我就离开你一天,你保证马上能找到新欢!”   周英俊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告诉你,就这男主角,他不是心理有问题就是生理有问题,一般的正常人绝对不可能像他那样。”夏乐凡抽出最后一张纸巾把空盒放回桌上。“你别哭了,只要你不想着离开我,我是不可能离开你的,放心吧。咱没那功夫耗在你想我我想你这些有的没的上面。”   原璟坤把菜单交给服务员:“一份海鲜炒饭,一份意式培根面,一份水果沙拉,一杯红茶,一杯原味奶茶。你们呢?”   “两份经典套餐吧。”宋叶阳觉得单独点餐还得挑来选去太麻烦。   夏乐凡和耿鑫犹豫不定:“吃牛排还是羊骨?”咬牙决定。“一样一份吧。”   饭间,又谈起电影内容,宋叶阳感叹:“确实挺感人,这样纯洁的感情恐怕世间难寻啊!”   “是吗?看得我是又饿又困。”龚熙诺和原璟坤异口同声道,说罢,原璟坤侧目望着龚熙诺笑,龚熙诺低头笑。   耿鑫对他俩的态度不满:“你们真是……多好的电影啊,尤其是结尾重逢的那点。”   “噢。最后我俩都睡着了!好啦,耿鑫,电影都是假的,别伤心了。还有老宋,别郁闷了。一会儿你们看上了什么,我请你们,好不好?”原璟坤安慰他们。   宋叶阳故意逗他:“你有那么多钱吗?”   “没看我今儿把银行带来了吗?”原璟坤嘴里的‘银行’指代龚熙诺。   大家哈哈笑起来,周英俊冲龚熙诺来了句:“我终于知道你确实拿你们家大孩子没辙!”   见原璟坤食欲不错,宋叶阳有意无意地提及:“胃口不错,有好消息了?”   瞬间,龚熙诺的动作微顿,原璟坤岔开话题:“看电影看得呢!”   夏乐凡看了眼龚熙诺,又看了眼原璟坤,把羊骨塞进想要说话的耿鑫嘴里,生怕他问不该问的话题。   龚熙诺结完账,把一个小水晶挂件拴在原璟坤的钥匙扣上,原璟坤摆弄不规则多边形的饰品问:“赠送的?”   龚熙诺把水晶举到他眼前,指着里面若隐若现的字母:Y。   “哎,咱晚上再吃一顿吧,还可以有个G字的!”原璟坤兴奋提议道。   龚熙诺把钥匙还给他,Y字仅仅是个巧合,龚熙诺觉得别致花钱买来的,并不是店内的赠送品。   夏乐凡和耿鑫要去健身房锻炼身体,龚熙诺和原璟坤去接龚玺,周英俊和宋叶阳去超市采买狗粮。   途径婴幼儿专卖柜的时候,宋叶阳突然说:“璟坤迟迟没消息,是不是少爷的问题?”   “你怎么认定是少爷的问题,说不定是小原的问题。”周英俊的目光流连在烟酒专柜。   “怎么能是璟坤的问题,之前不是有过吗?能有就证明没问题!”宋叶阳掰过他的脑袋。   “那不是少爷的啊?”周英俊一句话噎得宋叶阳无语应对。“嗨,这种事全凭机缘巧合,越求越难得!”   “什么机缘巧合,我看就是少爷的问题,你没看见刚才少爷的表情啊,多不自然。乐凡肯定知道怎么回事,我得好好问问他。”宋叶阳撞撞周英俊的胳膊。“你回头问问少爷。”   “这事儿我怎么问?我能问少爷,你在床上行还是不行啊吗?!”周英俊无奈道。“行了吧,您啊要是真好奇,可以问问璟坤。”   “我这是好奇吗?我这是关心他们!”宋叶阳瞪眼,差点把狗粮直接扔到周英俊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93章 Chapter 93   龚熙诺午休期间照例和原璟坤通电话,才得知他遇到车祸的事情。   由于业务需要,原璟坤所在的公司安排全体人员外出办事,谁料,小客在返回公司的途中和一辆大客在拐角处相撞,车体当即变形,包括司机在内两边均有人受伤。   本来原璟坤也应该乘坐小客,但翻译人员请事假缺勤,因为原璟坤的英文口语水平非常出色,所以临时接任翻译一职,和副总还有总监乘坐商务轿车。   虽然轿车紧急刹车撞到便道,可车内的四个人安全无事,因此躲过一劫。   龚熙诺在财务处领取十万元现金,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出事现场。   尽管司机倪鹏从他一贯淡然的神色里瞧不出半点端倪,但不同以往的气场还是令他觉得事态严重,避开可能堵车的主干道路,绕行快速路,车速一度达到一百二十迈。   龚熙诺到达事故现场时,四周停放着多辆警车和救护车,交警拍照勘察现场,民警安抚受伤较轻的人和维持秩序,医生和护士抓紧时间营救伤员和指导轻伤的人自救或救助伤势较重的人,各负其责,虽忙乱但井然有序。   龚熙诺远远地望见原璟坤蹲在受伤较重的人身边,用毛巾捂着他不断出血的五官,皱着眉宇,手指不停地抖动,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挡着潮湿的眼睛,紧张得全身僵硬。   龚熙诺和警察说明身份,又和副总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匆匆走到原璟坤身边,处理完一位濒临死亡的伤者的医生接手这位同样处于危险的伤员。   原璟坤蹲着没动,好似没发现龚熙诺过来,龚熙诺拉起他,不顾大庭广众的影响,一把拉他入怀,紧紧地抱了会儿,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脊背,然后和他面对面,柔声道:“宝宝吓坏了?”   原璟坤低着头,拒绝和他对视,忽然落下一滴泪,喃喃道:“他快死了。”   龚熙诺握着他的手,安慰他:“不会的,人不容易死的。”   他知道,原璟坤肯定又想起多年前他父母的事,母亲的突然离世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刺激,所以他从来不和任何人提及。   即便他常常想起母亲,他宁愿独自盯着母亲的照片发呆,宁愿默默地难过,他也不会告诉龚熙诺。   那种,明明就在眼前,明明就在身边,却无能为力,只得接受失去的现实,这样的无奈,这样的遗憾,除非亲自感受,否则无法言明。   龚熙诺明白原璟坤的用心,一份快乐我们两个人分享,就会变成两份快乐;难过只要独自承受便好。   对方的单位在相邻的城市,这边公司的财务伤势严重昏迷不醒,都暂时拿不出抢救押金,龚熙诺早料到如此,把十万元现金押在医院,陪原璟坤在走廊休息。   伤情重大,医院开辟绿色通道,大厅到处都是形色匆忙的医生护士,没人顾得上他们。   有龚熙诺在身旁,原璟坤的情绪稍微好转,龚熙诺一直握着他的手,两人安静地坐着。   原璟坤的手机响,是宋叶阳的电话。   龚熙诺代替原璟坤接通电话,本来他没打算告诉宋叶阳车祸的事,但宋叶阳不依不饶刨根问底,龚熙诺只好实话实说,宋叶阳当即表示要过去,正好给原璟坤带件衣服,龚熙诺补充带瓶水。   周英俊和宋叶阳赶到医院,在僻静的化验室小走廊找到他们,宋叶阳把毛线敞怀外套递给龚熙诺,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伤着了吗?”   原璟坤摇头,不说话。   周英俊拧开水瓶盖,递到原璟坤跟前,安慰他:“没伤着就好。没事儿,我看那边伤得都不重,就是人多点儿。”   周英俊的话音未落,抢救室门前传来的哭声震天动地,说嘴打嘴。   宋叶阳埋怨地瞪了他一眼,看了看手表:“时候不早了,还没吃饭吧,咱们去吃点饭,然后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不用再办什么手续了吧?”   龚熙诺给他穿外套,把衣袖摆好,抬起他的胳膊时,原璟坤轻微地嘶了声,龚熙诺不敢再动:“疼吗?撞着胳膊了?”   原璟坤皱起眉,龚熙诺解开袖口的衣扣,轻轻地把衣袖卷到胳膊肘,果然小臂一片淤青,不算严重,但也不轻。   龚熙诺的意思是看医生,拍张片子,别伤到骨头,原璟坤说没事儿,不碰不疼。   周英俊经验十足地下结论:肯定没伤筋动骨,买瓶药酒,回去擦擦就行。   原璟坤穿好外套,喝了口水,他不在出事的两辆车里,不需要和警察再打交道,顺利离开医院。   倪鹏开车回公司,周英俊特意载他们到原璟坤钟爱的餐厅,原璟坤面对喜欢的蛋炒饭少见地缺乏食欲,拿勺子搅动米饭,半天才吃一口。   勉强吃了几口,原璟坤把头搭在龚熙诺肩头,龚熙诺抬起他的头,舀起一勺米饭递到他嘴边,小声道:“宝宝怎么了?胳膊疼?再吃一口?”   原璟坤避开勺:“我想回家。”   周英俊和宋叶阳饭没吃完,打包带走,把他们送回别墅。   回到家,龚玺和井建业都已吃过饭,原璟坤强撑着精神陪龚玺说会儿话,玩了会儿,井建业察觉出原璟坤精神不佳,要哄龚玺睡觉,原璟坤没推让。   原璟坤泡着个热水澡,喝完龚熙诺热好的牛奶,早早上床睡觉。   龚熙诺没学习没工作,陪他东拉西扯说说话,还破天荒地唱了一首歌助他入眠。   半夜,原璟坤在龚熙诺怀里微微挣扎,烦躁地踢了踢被子,龚熙诺醒来,拧开床头灯,发现原璟坤脸色红晕,嘴唇干白,身上发烫,摸了摸脑门,莫名地发起烧来。   龚熙诺把体温计放在他腋下,穿好衣服,拿出体温计居然高烧到四十度,不敢耽误,给原璟坤随便套件厚外套,烧得迷迷糊糊的他根本起不来,抱起他直奔医院。   到医院,挂急诊,验血透视,做完常规检查,大夫安排在留观室输液。   留观室的病人不多,原璟坤白着脸躺在病床上,点滴缓缓地流进血管。   液输过半,热度退去,原璟坤的脸色缓和,龚熙诺拿着棉签沾了点水均匀地摸在原璟坤干燥的嘴唇上,见他睡得安稳,重新做回椅子里,摘掉眼镜,揉了揉内眼睑,晃了晃手腕,看了眼手表,差十分钟凌晨四点。   等原璟坤醒来,经大夫检查,同意回家休息,叮嘱了几条基本常识,开了些药。   十点到家,龚熙诺亲自熬了粥,拌了几道爽口的小菜,原璟坤喝粥的时候处理公司的事,等他吃完饭,陪他躺着。   原璟坤闭着眼,睡不着,掰着龚熙诺的手指头:“对不起,我觉得我真挺没用的。”   昏昏欲睡的龚熙诺睁开眼捏着他的鼻头:“又犯傻!快点睡!困死了!”   原璟坤本想和他抒情的,结果演变成这样,把龚熙诺的手指头放进嘴里,狠狠地咬下去:“你这头大懒猪!”   原璟坤没想到龚熙诺居然悠悠开口接道:“你还是头小笨驴呢!”   公司处理车祸遗留问题,全体人员暂时休假,原璟坤白天如常,可晚上九点左右肯定低烧,鼻塞咳嗽,看了两次医生,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无非开点药,打个针或输瓶液,   别的再无好办法。   宋叶阳觉得心病还须心药医,带原璟坤看了一次有名的中医,抓了几副中药,熬了喝完疗效显著,不过失眠不见好。   原璟坤的身体时好时坏,龚熙诺发愁,王玉忠建议他带原璟坤出门散心,他女朋友的老家离市里不远,听说他们那儿的人要是被吓着或者中了魔,都要去庙里诚心实意地拜拜佛,特别管用,可以尝试。   龚熙诺当天下班回家买了原璟坤想吃的黄桃罐头,打开罐头倒出黄桃,端着碗和勺上了二楼小厅,原璟坤盘腿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龚熙诺边喂他吃黄桃边说:“咱们明天去玉忠女朋友的老家玩,好不好?”   “嗯?玉忠有女朋友了?”原璟坤把视线移到他脸上,惊讶地问。   龚熙诺点头:“嗯。”   “什么人?你认识吗?”原璟坤拿过勺切了一块送到龚熙诺嘴边。   龚熙诺偏过头:“是他大学的小学妹,比他小8岁吧。”   原璟坤撇嘴:“噢,老牛吃嫩草啊!她家在哪儿?远吗?”   “南郊,不远。”龚熙诺抽出纸巾擦他嘴角溢出的汁水。   “好!”原璟坤痛快地答应,能出门玩是好事。   龚熙诺开车接上王玉忠和他女朋友洛丹,从快速路下来瞧见停在路边的周英俊的车,按了按喇叭,周英俊发动汽车跟在他后面。   “周总也去?”周英俊时不常地去公司找龚熙诺,王玉忠认识他的车牌号码。   “嗯。”龚熙诺点了下头,放慢速度,车的性能不同,他开得太快,周英俊跟不上肯定会急得发牢骚。   “周总还真是……爱凑热闹啊!”王玉忠想半天想不出更好更委婉的词语。   周英俊的活跃程度世人皆知,最近又心血来潮地参加高尔夫协会,还担任副会长,张罗各种活动,乐此不疲,而且闹出不少有趣的段子,他的思维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王玉忠坐在副驾驶,原璟坤和洛丹坐在后排,四人一路无话。   车内的音响传来一首接着一首邓丽君的经典歌曲,原璟坤听得犯困:“换一首吧。”   龚熙诺换成了广播,王玉忠笑道:“邓丽君是龚总的偶像,龚总最喜欢听她的歌。”   洛丹紧接着冒出一句:“我爸也喜欢。”   王玉忠和原璟坤憋着笑,洛丹故意满脸无辜的表情,王玉忠回头佯装严肃地和她说:“你敢说龚总年纪大,一会儿龚总生气了,把咱俩扔半道我看你怎么办?!”   周英俊和宋叶阳一直尾随着龚熙诺的车,路中闲谈,周英俊无意似的提起:“你看见小原脖子上的那块玉了吗?”   “嗯,那不是少爷给买的嘛。少爷年纪不大,还挺迷信。”宋叶阳隔一会儿就把窗户打开换空气。   “你猜多少钱?”周英俊故弄玄虚。   “多少钱?”宋叶阳懒得猜,直接问。   “和我这辆车一个价!”周英俊咂舌,至今都觉得太过于奢侈。   宋叶阳不屑道:“这么多钱买块玉,少爷这就是有钱撑的。”   “少爷对媳妇儿什么时候吝啬过?那玉表面天然形成一个安字,材质好,寓意也好。”周英俊若有所思道。“人家小原的气质就是好,甭管什么时候都那么吸引人,就跟身上长了块吸铁石似的。”   宋叶阳瞥他:“你有想法啊?没事儿,看谁好你说话,我保证成全你。”   见宋叶阳难得吃醋的样子,周英俊心里偷着乐,表面一本正经:“我是那种见异思迁朝三暮四的人吗?哎,咱俩这辈子就破驴拉破车,凑合过吧。”   宋叶阳侧过身,挑眉:“谁是破车谁是破驴,你说清楚?”   “我,我,我是破驴,您,您,您是好车,行了吧?”周英俊低声下气连连求饶。   宋叶阳坐正,偏过头,面朝外露出得意的笑容。   小洛庄是镇上的示范村,街道宽阔,各家各户都是独立的小院,周围环境干净整洁,和原璟坤印象里的农村景象大相径庭。   “哎,前面是河!”王玉忠和洛丹回来过几次,熟门熟路地引导龚熙诺。   龚熙诺脚踩刹车调转方向盘,拐到道边,王玉忠拍了拍胸口:“幸亏我提前说了句,要不然咱就得下河洗个澡了。龚总,您什么事都慢,就开车和写字快!”   达到洛丹的奶奶家,龚熙诺把车停在院外,几个人前前后后地下了车,洛丹敲门,满头银发面目含笑的老太太推开大门,热情地招呼他们:“你们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龚熙诺拉了拉黑色的风衣,弯腰道:“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儿,没事儿,来玩呗,要不我一个老太太怪寂寞的。”洛奶奶把扫把立在门后。   洛丹的老婶端着晒干的小辣椒走出门:“洗手吧,准备吃饭。正好下午有集,小丹你带他们去逛逛。”   “好啊,老婶,你腌辣椒了吗?我正好带走。老伯呢?”洛丹三步两步跑到老婶身边。   中午吃地道的农家饭,贴饽饽、炒鸡蛋、腌野菜、小炖肉和炒青菜,还有热气腾腾的南瓜玉米粥,大家围着竹腾小圆桌而坐。   “奶奶,您这饽饽贴得真好吃,肯定有诀窍,教给教给我们啊。”周英俊举着金黄诱人的饽饽朝洛奶奶讨教。   “嗨,有啥诀窍啊,爱吃啊就多吃几个。”洛奶奶最爱听人夸她做饭好吃,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您老还技术保密啊。”周英俊拿起第三个,实在是太好吃了,他真的想学会,回去可以做给宋叶阳。   “还技术呢,你开奶奶玩笑啊。我告诉你,这学问就在和面里,千万别用水,用……”洛奶奶指着小炖肉。“用这炖肉的汤和面,才叫个香,还不会粘锅。”   “噢,原来秘密在这儿。”周英俊了然地点头。   龚熙诺吃了半个饽饽,喝了半碗粥,吃了几口菜。   关于精子成活率低的问题,治不治疗,原璟坤尊重龚熙诺本人的想法和决定,龚熙诺咨询夏乐凡,夏乐凡认为暂无手术的必要,保守治疗一段时间,如果没效果再考虑手术也不晚。   龚熙诺最近坚持喝药,要忌口,好多东西都不能吃,而且不知是不是药物的副作用,龚熙诺的胃口总不好,原璟坤要他停药,龚熙诺觉得不是药的问题,观察观察再决定是否停药。   吃着饭,洛丹的老伯回来,老婶赶紧拿出碗筷和白酒酒盅,洛老伯把布包递给老婶:“三嫂子包的菜团子,拿过热热。”说完,拿布抖着身上的土。   三婶摆好酒盅倒满酒,转身去厨房热饭。   吃过饭,洛丹带他们赶集,热闹的街道两边摆满各种小摊,售卖各种百货和食品,农村里男女老少结伴出行,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龚熙诺他们走马观花地溜了一圈,周英俊买了点特产的山货,想要买十元七双的袜子,被宋叶阳拦住,袜子的质量不好正合周英俊的心思,穿破了就扔,挖空心思地逃避洗袜子。   不过,他的心思别人不知道,宋叶阳能不清楚?所以,奸计未能得逞。   龚熙诺和原璟坤在村里的庙里诚心实意地拜了佛,求了一串佛珠。   王玉忠和洛丹要住一天,夕阳西下,龚熙诺他们打道回府。   回到家,原璟坤当晚睡眠得到明显的改善,一觉睡到大天亮,也不再低烧。   原璟坤和宋叶阳说玉佩和拜佛真的很管用。   宋叶阳不高兴,回道,你那是喝中药才好的,知道吗?还知识分子呢,怎么这么迷信呢?   原璟坤明白宋叶阳这是在挑理,忙附和,是呢是呢,多亏老宋你了,我请你吃大餐!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94章 Chapter 94   龚熙诺接原璟坤下班,顺路接龚玺放学。   原璟坤拎着龚玺的小书包,抱起小姑娘,问她:“媛媛今天在幼儿园哭了吗?”   “没哭!”龚玺大声回答。   龚熙诺和老师了解完龚玺在幼儿园一天的表现,亲了亲龚玺的小脸袋,为他们打开车门,等他们坐稳,才发动汽车。   此时,后座的父女俩开始老生常谈的话题。   原璟坤问:“媛媛,今天在幼儿园学什么了?”   龚玺答:“画画,唱歌,跳舞,识字。”   原璟坤再问:“那你给爸爸唱一个,好不好?”   “好。”龚玺兴奋地跪起来,她喜欢在家人面前表演,一边比划一边唱。“小小蜡笔穿花衣……”   原璟坤觉得她唱得有些走调,纠正她:“媛媛,像爸爸这样唱。”清了清嗓子,为龚玺做榜样。“小小蜡笔穿花衣……”   龚玺学他:“小小蜡笔穿花衣……”   驾驶座的龚熙诺忍不住发笑,原璟坤也不在调上,还好意思教龚玺,越学越坏。   “媛媛,来,跟老爸唱,小小蜡笔穿花衣……”为了龚玺的音律,龚熙诺觉得有必要亲自上阵。   龚玺又跟着他学:“小小蜡笔穿花衣……”   龚熙诺头疼,龚玺完全不继承他在音乐方面的天赋,跑五音走六调,像足原璟坤。   不知不觉开到车库门口,龚熙诺停好车,和原璟坤不约而同地看见站在后花园栅栏门外的井建业,还有一个年轻的背影挡住他的身体,两人嘀嘀咕咕地说话,中间伴着激烈的争吵。   年轻的背影侧过身,龚熙诺一眼认出他是前些日子故意撞车敲诈勒索他的那些小混混里的其中一个人。   龚熙诺率先下车朝着他们走去,原璟坤不知发生何事,把龚玺放回家,再出来找他们的时候,争执已然变得更为激烈,而且矛头由井建业和年轻人变成龚熙诺和年轻人。   “你再说一次?”龚熙诺严厉的语气显示出的他怒气。   “我再说八次又能怎样?他,是个软骨头,是个懦夫,根本不是个男人!他一辈子不是靠女人就是靠儿子,你别忘了,他当初是怎么抛弃你和你妈妈的,你还能接受他吗?如果不是你儿子现在有钱了,你会来找他,会认他吗?你们都是一个样,都是贱骨头!”年轻人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地破口大骂。   “你!”龚熙诺探出身,握紧拳头,居然抑制不住地想去揍他。   “熙诺!”原璟坤大惊,从未见过龚熙诺如此暴怒,拼命地拦住他,转头对年轻人说。“你先走吧。”   “我不走,你还没给我钱呢!我不能就这么走了!”年轻人大有将无赖耍到底的架势。   “好,你要多少钱,够不够?”原璟坤害怕龚熙诺会真的动手,急着打发他,掏出钱包里的所有现金,还不忘口袋里的零钱。   年轻人数都没数,塞进上衣口袋,临走的时候恶狠狠地说了句:“你等着,不会这么算了的,你欠我的,你都要还回来!”   龚熙诺气得直咬牙,回头看了眼尴尬且害怕的井建业,甩手回到车里,把车停在车库,和谁都不说话,径自进了别墅。   “没事的,爷爷,咱们回家吧。”原璟坤虽不清楚是何状况,还是先安慰了井建业。   龚熙诺没吃晚饭,井建业也没吃晚饭,芹嫂问原璟坤怎么回事,原璟坤耸耸肩,他也不知道。   原璟坤喂龚玺吃饭,龚玺指着龚熙诺和井建业的座位问:“老爸和爷爷不吃饭吗?”   “老爸和爷爷一会儿吃。”原璟坤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他们吃好吃的吗?不给咱们吃吗?”龚玺含着饭,嘟着嘴。   原璟坤笑,即便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到了孩子们的世界里永远变得简单,龚玺不愧是家里的开心果。   原璟坤把龚玺哄睡着,端着粥和菜进了井建业的屋,井建业戴着花镜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一张褪色的彩色照片,一男一女合力架着一名三四岁的小男孩,女人不是龚熙诺的母亲,当然男孩儿也不是龚熙诺。   如果原璟坤没猜错,应该是井建业的第二任妻子管正梅,按照线索考虑,男孩儿应该是他们的孩子,也就是今天出现在别墅门口的年轻人。   “您吃点饭吧。”原璟坤把托盘放在桌上,坐在他对面。   井建业继续盯着照片,没有动筷,忽地叹气:“哎,一步错步步错。说到底,是我欠他的。他妈妈在他两岁的时候离开了我们,那时候连我都搞不懂我们的感情究竟怎样。有时候我会想,到底是外界的诱惑太大,还是我们本身的自制力太差。我当初不顾一切地执意抛弃妻子,就为了和她在一起,结果,我们真正在一起之后,却不断地争吵,一点点小事都会引起一场战争,到头来,她还是离我而去。呵,这就是报应!我不要了老婆孩子和别的女人走了,她呢,不要老公孩子和别的男人跑了,多么讽刺的相似啊。那时候的我每天借酒消愁,根本不管井仁,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直到有一天公安局的人来和我说,他把人打残废了,被关进了劳教所,劳教两年。是啊,没有妈妈,爸爸又不管,能学好吗?和谁学好啊!小原,其实我明白,我沦落到今日这个结果,都怨我自己,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我谁也不怪,我谁也不怨,我就恨我自己。我应该早点死才对,这样就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了!”   “爷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这话可不应该从您嘴里说出来,您是有文化明事理的人。那他现在做什么了?您每次要钱都是给他吗?”原璟坤不愿意听井建业说那些内疚的话,听得心里难受。   “是。”井建业承认。“我也不知道他一直在做什么,他也不和我说,上次出事后,我把房子卖了赔给人家钱,我一直住在单位的宿舍,至于他,好像和朋友在一起,赛车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直到最近,他主动找我,说缺钱,我想,这么多年,我都没怎么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现在他缺钱,我能给多少就给多少,算是对他补偿吧。噢,对,他有个女朋友,叫小云,在邮局上班,那孩子不错,不计较他进去过,不计较他犯浑,没文化,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有五岁了吧。前几年,带着孩子来看过我几次,人真的很好,孩子长得也好。后来好像和井仁闹了别扭,也不常来了。哎!”   原璟坤了解地点点头,像是看穿井建业的心思似的,主动提出:“爷爷,您放心吧,我们不会不管井仁的,毕竟他是熙诺的弟弟。我会和熙诺说的,既然我们有能力,我们一定会帮他的。”   井建业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连他都没想到原璟坤居然会主动说出他难以启齿的心里话,他觉得原璟坤对龚熙诺的爱是无法衡量的,因为,不论何时何地何事,他都把他和他的家人摆在首位,原璟坤的善解人意令他感激不尽。   井建业望着原璟坤,诚恳道:“小原,谢谢你。”   原璟坤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的门,龚熙诺盯着书,半天不见翻页,显然心思不在书上。   原璟坤轻手轻脚地来到他身后,把饭变魔术似的举到他面前,在他耳边道:“爸爸,不吃饭会饿的,尝尝大孩子亲手做的鸡蛋饼好不好?”   龚熙诺现在不会像从前一样迁怒于原璟坤,捏了一块鸡蛋饼放进嘴里,不过食不知味。   原璟坤坐在他怀里,告诉他井仁的身份,又告诉他井建业这些年的遭遇,把鸡蛋饼喂进他嘴里,搂着他的脖子:“熙诺,虽然同父异母,不管怎么说,毕竟井仁是你的弟弟,爷爷你都可以接受,我想,你会帮他的。”   龚熙诺放慢咀嚼的速度,眉心聚拢,收紧环抱原璟坤的手臂。   对于井仁是小他六岁的弟弟身份,龚熙诺并没觉得太震惊。   当初井建业执意离婚,多半是因为管正梅怀孕的缘故。   龚熙诺实在不能接受井仁的所作所为,作为男人,他的举动太令人不齿。   坑蒙拐骗,出言不逊。如此的没教养没素质,龚熙诺不愿与他有任何关系。   “熙诺,为了爷爷,帮帮他吧,好不好?”见龚熙诺出神,原璟坤瞪着大眼睛恳求他。   “再说吧。”龚熙诺含糊地应着。   “爸爸最好了!”原璟坤亲了龚熙诺的脸颊一下,他了解龚熙诺的脾气,他这么说,多半是答应的意思。   要想帮井仁,首先必须找到他人。   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别墅找井建业,与其守株待兔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问题是井建业说不好井仁究竟在哪里,大概其知道他住的地方和几个他常去的地方,至于这些地方还存在与否,不得而知。   原璟坤想井仁白天肯定要工作,决定在赛车俱乐部的门口等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见到里面有人出来,恰巧是井仁。   原璟坤不想惊动他,悄悄地尾随他,想要知道他究竟住在哪里,究竟做什么工作,他要钱到底干什么。   左绕右拐,原璟坤跟着他进了条小胡同,井仁突然停下脚步,毫无征兆地回身问:“你跟够了没有?”   原来井仁知道有人跟着他,原璟坤躲不开,硬着头皮走上前:“其实我是……”   “快走!”不等原璟坤说完话,井仁忽地一把拉住他,朝着胡同侧面的小道狂奔。   “跑什么啊?”原璟坤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被他牵着跑。   “喂,井仁,欠债还钱,你跑什么?”后面三四个彪形大汉边追边喊。   “哎,你别跑了,你欠他们多少钱啊?还他们就好了啊。”原璟坤回头看去,那几个人和他们的距离很近,跑肯定跑不掉。   “你懂什么啊,谁欠他们钱啊!”井仁拉紧他。“看什么看,想被打死啊,快点跑。”   “可是……”原璟坤还想继续劝他,其中一个人追了上来,拎着棍子朝他们打来。   原璟坤抬起腿,挡住棍棒,井仁惊讶地张开嘴,没想到原璟坤居然会功夫,还以为他会扯后腿,没想到竟然能帮上忙。   井仁如虎添翼,和对方大打出手,互不相让。   原璟坤无心恋战,只防守不出击,最后忍无可忍,把其中一个人按在墙上,喝道:“别打了!”   所有人停手看向他,原璟坤理好衣服,说:“他到底欠你们多少钱,我现在就还给你们,别再打架了。”   “你有钱吗?”为首的头领怀疑地上下打量他。   “你和我去取。”原璟坤想到当初高利贷的嘴脸,厌恶地说。   “一共三万二!”头领报出具体数字。   “你胡说!钱我早还清了!你这是讹诈!”井仁挽起袖子,不认同钱数。   “利息不算钱啊。”头领理直气壮道。   “借一还三,你是高利贷啊!”井仁气得想冲过去,被原璟坤拉住。   “那你别借啊!”头领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跟我走,我给你们取钱去。”原璟坤拦住还想据理力争的井仁,和这帮人讲不清道理。   原璟坤和他们来到银行,用两张卡取出三万二现金如数交给他们,点清楚钱数,头领拍了拍井仁的肩膀:“这次呢,算个误会,不打不相识,以后有困难说话,利息嘛,好说。”   井仁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头领讪笑:“那好,以后有事儿说话!”带着手下的人扬长而去。   “这钱是你主动给的,不是我求你帮我还的,和我没关系。”井仁非但不感谢原璟坤的救命之恩,还大有怪他多管闲事的架势。   原璟坤追上他:“哎,你要去哪里?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你到底是谁啊?你是龚熙诺的什么人啊?你和井建业有关系吗?你知道这么多干嘛?”井仁不耐烦地反问他。   原璟坤低下头,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和龚熙诺的关系。   “你不是好奇吗?那你跟我来!”井仁打断他的思绪。   原璟坤跟着他先去小吃店买了面汤和烧饼,又前往安定医院。   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精神科的常规病房,双人间的病房只住着一位老年妇女,老人披头散发,眼神迷离,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我要钱干嘛,我要钱给她治病!”井仁把食品放在柜子上。   “她是……你妈妈?”原璟坤没想到管正梅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他的面前。   “是啊!以前不打算要我,现在记不起我的妈妈!”井仁把烧饼撕碎泡进面汤里,管正梅只吃这个。“你说,没钱,她能住这儿吗?没钱,她吃什么啊?”   “她怎么会这样呢?”原璟坤想知道内因。   “谁知道呢!半年前,收容所给我打电话,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联系上我的,说是找到我妈妈了,我一听直发懵,敢情原来我还有个妈。好像她后来的老公早出车祸死了,她和那个男的的孩子前不久也死了,所以她疯了,跑回来找儿子。靠,都什么人,没指望的时候都他妈的想起来了,早干什么去了!”井仁嘴里骂着,拿起毛巾擦着管正梅的嘴角,管正梅冲着他傻笑。“你笑什么?你可没井建业命好,有个有钱的儿子,你儿子是个穷光蛋,吃了上顿没下顿,咱俩啊,早晚得饿死!还笑呢。”   原璟坤站在床尾没说话,最初他以为井仁要钱是为了吃喝玩乐,没想到是为了给他亲生母亲治病,由此可见,井仁的本质是善良的,他是有责任心和孝心的,不过他的能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   原璟坤从医院出来往家走,路上思索该如何和龚熙诺说起这件事,反正打架的事死活不能告诉他,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   当天晚上,龚熙诺洗完澡掀开被拥住原璟坤,头埋在他颈间,嘴唇在他耳垂处磨蹭:“宝宝,今儿去哪儿了?”   原璟坤做贼心虚,明明没把柄在对方手里,可要撒谎,仍然心慌,翻翻眼皮:“嗯……去给媛媛报名学舞蹈的课外班。”   “是吗?还去哪儿了?”龚熙诺的手慢慢地伸到原璟坤睡衣的纽扣前。   原璟坤感觉龚熙诺好像已经知道他的行踪,避重就轻有所隐瞒地实话实说:“去找井仁了。”   龚熙诺手里的动作停下,看着他的眼睛:“找到了吗?”   “找到了。”原璟坤点头,拉着龚熙诺的手。“其实井仁不是那么坏的人,他要钱是为了给他妈妈看病,他妈妈回来了,不过精神不太正常,现在在安定医院。”   龚熙诺眨眨眼,他倒不是怀疑井仁会骗原璟坤,不知怎地,或许是血脉相连,他相信井仁不是彻头彻尾的混蛋。   可,若谈到帮他,恐怕还得需要时间和策略。井仁的脾气和他一样又轴又犟,要他接受别人的帮助,不是件容易的事。   “熙诺?”原璟坤见他出神,以为他生气了,低低地唤他。   “嗯。”龚熙诺回过神,继续要做的事。   虽然夏乐凡说明在治疗期间尽量减少房|事,但龚熙诺和原璟坤毕竟情深意浓,朝夕相处,不可能完全禁欲,偶尔必须为之。   互相解开对方的衣扣,脱下衣服,露出完美的身躯,顿时热血沸腾。   这次龚熙诺照旧射在外面。   原璟坤睁开眼,不满地噘嘴:“万一有用呢?”   “才多长时间啊?要不下次试试?”治疗的时间不长,龚熙诺没信心。   原璟坤吻他的胸膛:“乐凡不是说这种事没准吗?熙诺,我发现你在这种事上好没自信!”   “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龚熙诺不以为意。   原璟坤笑:“好保守的人啊!难怪我和你有代沟呢!”   龚熙诺翻身抱住他,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独有的味道,令人如醉如痴。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95章 Chapter 95   原璟坤给龚玺报名舞蹈班的主要原因是龚玺的身高问题,和同龄的小朋友相比,龚玺比别人矮将近半头,此事一直困扰着原璟坤。   有次常规体检完,原璟坤拿着龚玺的体检报告,没头没脑地问龚熙诺:“你那个杨老师多高?”   龚熙诺不明就里,十分警惕地看着他,搞不懂他问话的目的,不过还是回答他:“和你差不多吧。”   原璟坤满脸的匪夷所思,自言自语:“那应该不算矮啊,媛媛怎么不长个呢?”   龚熙诺松口气:“女孩子嘛,不必太高,小巧玲珑才可爱。”   “噢,原来你喜欢小巧玲珑的女孩子啊!”原璟坤故意逗他。   “你啊!”龚熙诺说不过他,无奈地叹息。   舞蹈班开课的前一天,原璟坤在家训练龚玺的柔韧度,算作预热。   龚熙诺下楼倒水,见他们父女俩在客厅像模像样地训练,正在练习下腰。   龚熙诺皱眉,虽然他平日对待龚玺苛刻严厉,可那些都是龚玺必须掌握的本领和技能。   至于兴趣爱好,龚熙诺一向尊重龚玺本人的意愿,绝对不把他的想法强加给龚玺。   自龚玺出生,吃的喝的用的穿的,都是龚熙诺一一亲自挑选。   不一定非要最好最贵的东西,但必须适合龚玺,并且对龚玺没有任何伤害。   凡是食品都选择健康的无公害的,凡是玩具都选择材质无毒无辐射的,凡是穿着的衣料都是纯棉的不刺激皮肤的,龚熙诺对龚玺的成长投入的心思要比原璟坤更为具体更为实际。   龚熙诺举着玻璃杯再次经过客厅时,下腰变成劈腿,龚玺卖力地伸直双腿,龚熙诺看着都觉得疼,不免有点心疼,对原璟坤说:“你就折磨她吧。”   “怎么是折磨呢,这是培养,为了长大个儿!”原璟坤白他一眼,还击道。   舞蹈班开课的当天出现了令原璟坤无法应付的状况。   上课期间龚玺的表现正常,在原璟坤的辅助下,按照老师的要求做各种各样的动作,虽然完成的质量不如其他小朋友好,但认真的程度值得表扬。   谁知,下课后刚出少年宫的大门,龚玺毫无预兆地嘤嘤啜泣,眼泪越流越多。   原璟坤抱着她站在路边,不停地哄劝,龚玺没有要停止哭泣的意思。   原璟坤解决不了这等局面,给龚熙诺打求救电话,要他快点过来接他们。   龚熙诺赶到少年宫门口,下了车抱过龚玺:“宝贝儿,怎么了这是?”   “媛媛不要跳舞……”龚玺见到龚熙诺终于说出憋在心里的话。   “噢,是吗?媛媛不喜欢跳舞啊,那咱们再也不跳舞了。你怎么不和爸爸说呢?”龚熙诺擦着龚玺的眼泪。   “怕爸爸不高兴。”龚玺吸着鼻子道。   “爸爸怎么会不高兴呢?宝贝别哭了啊,再哭可变不好看了。”龚熙诺抱着龚玺在街边来回走几圈,买了根棒棒糖,好不容易龚玺不再哭泣,在他怀里睡着。   回家的路上,原璟坤抱着龚玺自我反省,真的应该听龚熙诺的话,不应该强迫龚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这样对小孩子的成长不利,还容易养成叛逆的性格。   临睡前,龚玺低着头像犯了多大的错误,问原璟坤:“爸爸,你还喜欢媛媛吗?”   原璟坤给她穿好睡衣,亲了亲龚玺的额头:“当然,爸爸永远喜欢媛媛。爸爸怎么会不喜欢媛媛呢?!”   “可是媛媛不乖,哭哭。”龚玺揉着小鼻头,仰起头。   “今天是爸爸不好,爸爸不应该让媛媛去学舞蹈,爸爸保证咱们以后再也不去了。”原璟坤把龚玺抱进怀里。   “嗯。那爸爸,抱睡!”龚玺的意思是抱着睡。   等龚玺在他怀里睡着,原璟坤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摸了摸额前整齐的刘海,他只希望他的媛媛能够快乐健康地长大。   龚熙诺动用社会关系查到井仁的住处,和原璟坤来到一间废弃的旧厂房。   偌大的厂房被软塑板隔成四五个小房间,还有一个大厅,他们来到门口,里面有三四个岁数不大的男人在抽烟玩牌。   龚熙诺敲了敲铁门:“有人吗?”   观牌的男人朝他们看来,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上上下下极不友好地打量他们,叼着烟问:“你们找谁?”   “井仁是住在这里吗?”龚熙诺态度挺客气。   “谁?”男子故意装听不清楚,掏掏耳朵,再次问道。   “井仁,是住在这里吗?”龚熙诺耐着性子重复道。   “哦。”男子猛吸一口烟,吐出圈圈白雾。“你们找他有事吗?”   “我问你他在还是不在。”龚熙诺挡在原璟坤前面,驱散毒气。   “他不在。”男子见龚熙诺态度不似刚才那般和气,变得不耐烦起来。   “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这次换原璟坤发问。   “我怎么知道!”男子转身要走,不过回身,神秘地笑道。“你们想知道他在哪儿吗?行,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你们必须得表示表示。”   男子见龚熙诺和原璟坤的气质不俗,谈吐不凡,衣着光鲜亮丽,知道他们是有钱人,打算趁火打劫。   龚熙诺明白他的意思,掏出钱包,刚要把五张百元大钞交给他,后面传来洪亮的嗓音:“晓峰,你干嘛呢!”   龚熙诺和原璟坤的视线穿过名叫晓峰的男人,坐在轮胎上玩牌的魁梧男人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到跟前,支走晓峰,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龚熙诺:“井仁在这儿上班呢。我不知道你是他什么人,你是他家人吗?劝劝他吧,别在这种地方干了,一旦陷进去想出来可就难了。大家兄弟一场,出来混都不容易,我不想看他出事。”   “谢谢你。”龚熙诺接过名片,上面印着——金乐佰夜总会,大脑嗡地响了一声。   午休的两个小时,除了和龚熙诺通电话,原璟坤通常都是上网浏览新闻,然后小睡半个小时,补充体力。   原璟坤向往常一样打开新闻主页,猛然发现一条视频新闻,题目赫然为《商界四小龙之首——龚熙诺频频高调亮相》,原璟坤戴好耳麦,好奇地点开视频。   八卦女记者特有的台湾腔响在耳边:“被誉为当今商界四小龙之首的龚熙诺向来与媒体绝缘,甚少出现在新闻里和杂志里,不过近日来龚熙诺却一反常态,一周连接两次出现在媒体的视线里。上周三龚熙诺应邀参加黄永明先生新开的名为《奢侈》的精品店,比起其他三小龙携带伴侣,更是在红地毯前与伴侣大秀恩爱,一身银色西装尽显高雅气质的龚熙诺不免显得形单影只,虽未在红地毯前逗留,但也未刻意回避媒体,同样是没有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仅仅和老板黄永明先生进行了简短的交谈,随后相中店内一款价值万元的男式钱夹,究竟物归何主,将不得而知。仅仅三天后,周六上午,龚熙诺出现在地产大亨秦野的葬礼上,由于葬礼全程拒绝任何媒体进入拍摄,所以大批的媒体只得守在灵堂外面,龚熙诺一身黑色西服,参加完送别会,在助手的护送下乘车离去,并未参加随后的火化仪式。”   原璟坤掏出钱夹,前看后看,都觉得不值万元。若不是今日看到视频,他绝对想不到样式如此普通的钱夹竟然价值不菲。   视频变成两位美女主播端坐在镜头前,其中一位开口道:“其实龚熙诺在商界非常出名,而他的出名就在于他的低调。他有三迷,第一是他的身世之谜,至今为止都没有人知晓他的家世,他的父母究竟是何许人也,连在他身边工作多年的人都不甚清楚,所以称之为谜;第二谜是他的婚姻之谜,有人说龚熙诺已经结婚,有人说他还没结婚,有传言说他的夫人是钢琴家,还有说是老师等等诸多版本,甚至有人说他的爱人其实是个男人,所以有人说他离开M&B并不是因为身体欠佳,而是迫于世俗的压力,不得已离开的,那么他的爱人到底是谁,也算一大谜团;第三谜就是他的身价之谜,他的产业到底有多少,这个真的是没有人知道,好像有媒体计算过,但最后的结果漏掉许多不为人知的产业,所以这也算是个谜。因此有媒体称龚熙诺是个像谜一样的男人,当属名至实归。好,我们来看下一条消息……”   原璟坤笑着要关网页,媒体果真是能夸大其词,如果他们真的能深入接触龚熙诺的话,恐怕会大跌眼镜。   同事路过,扫了一眼他的电脑:“你认识龚熙诺吗?”   原璟坤摇头:“不认识啊,随便看看。谁认识他啊,那么奇怪的人。”   同事赞同:“嗯,成功人士嘛,都得有点个性!”   原璟坤差点笑出声,关掉电脑,趴在桌上,准备午睡。   龚熙诺把车停在金乐佰夜总会门前的车位里,训练有素的侍应生立刻出现在他车旁,展开礼貌的职业微笑:“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龚熙诺关闭车门,仰起头注视着灯火璀璨的霓虹招牌,掏出面值百元的钞票递到侍应生手里,摆手示意不需要他的服务,侍应生接过小费,识趣地走开。   龚熙诺穿过旋转门,前台的小姐们齐声道:“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大堂领班面带笑容迎上前:“先生,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您几位?可有预约?”   “你们这里有没有个叫井仁的……的员工?我找他。”龚熙诺开门见山,直接道出前来的目的。   大堂领班见他不像消费的样子,态度虽客气但口吻不似刚才那般热情:“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您要找的人。请问,您还有其他的需要吗?”   “我要见你们经理。”龚熙诺料到想在这里见到井仁会是件麻烦事,肯定要惊动高层。   “对不起,先生,经理外出不在。”大堂领班显然遇到过不少类似的情况,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龚熙诺想要说话,不经意地抬头望见井仁倚着二楼的旋转楼梯,似乎喝了不少的酒,脸色涨红,闭着眼睛吐口气,大概是找个借口出来休息。   龚熙诺绕开大堂经理,三步两步跑到楼上,一把抓住井仁的手腕:“跟我走。”   井仁被突如其来的拉扯吓一跳,睁开眼,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恶言相向:“你干嘛?你来干什么?”   大堂经理跟着跑上来,朝着对讲机喊道:“旋转二梯,有人闹事。”   一分钟之内,三四名彪形大汉聚在旋转二梯的大厅,一副一声令下随时拼命的阵势。   “谁要你多管闲事的?!滚!别耽误我挣钱。”井仁瞄着龚熙诺单薄的身形,心想若真的动起手来,龚熙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自己都喝得半醉不醒,体力不支,两个人就等着被打得稀里哗啦吧,所以故意刺激他,希望他赶紧离开,别自讨苦吃。   “我要带他走。”龚熙诺走到大堂领班面前,态度坚决,无畏无惧。   “好。那要看您今天能不能走到楼下。”大堂领班退后几步,闪开通道。   四名壮汉自两侧走来,其中一位先发制人伸出一拳,龚熙诺半蹲的姿势轻巧地躲开使出蛮劲的拳头,胳膊肘不偏不倚地捣在他背后,人顺势躺在玻璃台面上,台面一分为二。   其他三人见此蜂拥而上,龚熙诺抬起腿一记横扫,右面的两个一前一后倒地不起,龚熙诺转身掐住另一个人的脖颈,直逼到靠墙的位置。   龚熙诺回头看着大堂领班,平淡地问了句:“人,我能带走吗?”   大堂领班颜面尽失,脸色一阵发红一阵发白,好不尴尬,不知该如何应对。   “龚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夜总会的经理听说有人砸场子,匆忙赶来,在监控室看到居然是龚熙诺,立马赶来平息事件。   龚熙诺松开手,掏出钱包,拿出三千元现金,放在残缺的玻璃台面上,算作损坏物件的赔偿金。   经理拿起钱,满脸讨好的笑:“龚总,您看您,这不是诚心打我的脸吗?这帮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不好意思。这位是令弟?”   “我不希望他再出现在这里,您明白的。”龚熙诺说完拽过井仁,走下楼梯。   经理瞪着大堂领班,训道:“下次调查清楚再动手,丢不丢人!”   龚熙诺拉着井仁快步走到拐角的小街道,两人停下脚步,面对面。   龚熙诺眼中冒着遮不住的怒火,兄弟俩对视三十秒后,龚熙诺扬起的手狠狠地拍到井仁的侧脸上,井仁顿时觉得脸颊热得发烫,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流出来。   龚熙诺真的非常生气,之前的碰瓷事件和现在的陪酒工作,都令他对井仁失望透顶。   生活即便再难,即便再艰辛,都不应该丧失做人的原则,都不应该自暴自弃,都不应该越过道德底线,都不应该出卖自己的尊严和身体。   龚熙诺不愿与这般没出息没骨气的井仁相认,这样的井仁令他万分厌恶。   龚熙诺没骂他,什么话都没说,把井仁扔在原地,驾车离去。   井仁捂着疼得火辣辣的右脸,使劲地眨眨眼,喉结上下滚动,硬把眼角的湿润逼回眼眶。   龚熙诺回到家时,原璟坤已经睡着,睡得不踏实。   龚熙诺把盖住他嘴巴的被角拿开,原璟坤迷迷糊糊地醒来,嘟囔着:“回来了。”   “嗯。”龚熙诺坐在床边脱衬衣。   原璟坤翻身起来,觉出他情绪不对劲,双手环住他的肩膀:“怎么了?累了?”   “没有。”龚熙诺停下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继续道。“我今天去找井仁了。”   “是吗?”原璟坤对他能主动去找井仁而高兴。“在哪儿找到他的?你和他说什么了?”   “在夜总会,他在那里上班。”龚熙诺的口气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啊?”原璟坤不相信地瞪大眼,尽管没去过夜总会,但他还是知道在那里上班意味着从事怎样的工作。“那你……骂他了?”   龚熙诺没言语。   “打他了?”原璟坤有点着急。“熙诺,你怎么回事啊,你对别人都挺好的,怎么一遇到井仁就非得动手才行呢?他是有不好的地方,你可以说他啊,不能随便动手打他的,虽然他比你小,可也是成年人了。熙诺,答应我,不要发火和动手,好不好?”   连龚熙诺都搞不懂为何在井仁面前会控制不住情绪,尤其是当看到他如此不懂事,不自爱的时候,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情不自禁地想去改变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96章 Chapter 96   原璟坤上班期间开小差,修图修得眼花,拿电脑当挡箭牌,把画本铺在键盘上画水彩画,装模作样地对图。   主管selina站在最面前的空地,拍了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各位同仁,请先停下手里的工作,我要向大家介绍新来的总监——彼特古。”   所有同事全体起立,集体鼓掌欢迎新上任的总监——分公司的老大。   “下面请彼特古做一下自我介绍,大家欢迎。”主管selina带头鼓掌。   彼特古三十上下的年纪,相貌英俊,气质硬朗,身姿高大挺拔,露出亲和的笑容:“我叫古依伟,大家叫我彼特古就可以,希望我和在座的各位合作愉快。谢谢大家。”   掌声结束,各归各位,selina引领古依伟前往他的办公室。   座位间响起阵阵八卦的声音:   “知道吗?新的总监是位标准的钻石王老五,至今未婚。”   “是又怎样,你啊肯定没希望。”   “如此帅气的男人要是gay,那就可惜了!”   “我看八成是,不然三十好几怎么还不结婚?”   原璟坤对换总监和谁当总监以及总监的来头不感兴趣,反正他是兼职,不指望能升官加薪的,拿手机拍下刚画好的图——龚熙诺的大头画像,第一时间发送给龚熙诺。   好半天,龚熙诺回他:“宝宝,你破坏我的形象,要赔我精神损失费!”   字里行间透着无奈。   原璟坤憋着笑,回他:“我还一直想找你要美化费呢!”   下午茶时间,原璟坤和同事在沏茶室讨论设计图的细节修改问题,同事无意开了个玩笑,原璟坤不禁笑起来。   这一幕恰巧被刚要进来的古依伟碰到,瞬间被原璟坤阳光的笑容吸引,多么精致的五官,多么完美的轮廓,多么迷人的笑容,刹那间温暖整个内心。   原璟坤坐在后面的位置,古依伟没注意到他,忽略了他的存在。   同事先发现古依伟,打招呼:“古总监。”   原璟坤转头:“古总监。”   “你们好,叫我彼特古就好。”古依伟走到他们中间。   “我先走了,一会儿把图发给你。”同事端着杯子离开沏茶室,留下原璟坤和古依伟。   气氛有些沉默,原璟坤站在水池边刷杯子,古依伟把咖啡倒进杯里,搜肠刮肚地找话题:“你是兼职吧?”   “是啊。”原璟坤专心洗杯子。   “那你……”古依伟的声音不大,原璟坤没听到他的话,而他又找不到其他的话题。   原璟坤洗完杯子放回原处,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诧异道:“古……彼特古,您还有其他的事吗?”   古依伟意识到他的失态,连忙摇摇头,低头喝咖啡。   原璟坤奇怪地走出沏茶室,这位总监的脾气真够特别。   原璟坤再来上班的时候,古依伟送给他一套精美的水彩笔,理由是看到他有时候会画水彩画,正好家里有一套水彩笔,反正他用不着,正好送给他。   原璟坤没多想,谢过他,收下水彩笔,随手放进抽屉,没想着带回家,也没想起来用。   半夜三更,不合时宜响起的手机铃声搅扰龚熙诺和原璟坤睡觉。   龚熙诺怀里的原璟坤皱着眉翻个身,背冲着龚熙诺,拿被蒙住头。   龚熙诺平躺过来,揉揉眼,拿起手机,戴好眼镜,来到屋外才接通电话。   好一会儿,龚熙诺睡意全无地回来,在衣帽间换好衣服,走到床头,想把字条压在闹表下,不料惊动原璟坤。   “谁的电话?你要去哪儿?”原璟坤伸个腰,睡眼稀松地问。   “警察的电话,井仁打架被抓了,我现在过去,你睡吧。”龚熙诺不了解具体情况,派出所的民警表示今晚一定要来人解决问题,不然要拘留十五天。   “什么?”原璟坤腾地坐起来,顿时清醒不少。“我也要去。”   龚熙诺本来不打算同意他跟去,不过原璟坤坚持,他只得随他的意。   达到派出所,值班的民警要求龚熙诺出示证件,龚熙诺把身份证交给民警,民警通过联网核查确认证件的真伪,并未急着把身份证还给他,而是开口问:“你是井仁的哥哥吧?怎么你们兄弟俩不同姓呢?”   龚熙诺无从解释,原璟坤想替他回答。   未等他们答话,民警自我理解道:“噢,是同母异父吧。”把身份证还给龚熙诺,朝同事说。“把井仁带来吧。”   井仁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着实吓人,鼻青眼肿,嘴角渗出的血渍已干,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颓废地耷拉着脑袋。   井仁在民警的命令下抬起头,见到龚熙诺和原璟坤,突然气急败坏地和民警喊道:“谁要你们通知他的!他和我没关系,我不认识他!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稍胖的民警愣了,厉声喝道:“你是疯狗啊,朝谁乱叫呢?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带他进来的民警态度好些:“井仁,我们这是为你好,难道你真的想被拘留十五天吗?你进来了,你妈妈怎么办?谁照顾她?她生活又不能自理。你电话里就你哥这么一个号码,我们不找他找谁?”   “他不是我哥!”井仁拿眼皮夹了一眼龚熙诺,梗着脖子嘴硬。   井仁的不识好歹惹怒龚熙诺,他抬腿要走。   井仁都不承认和他的关系,他还有留在这儿帮他解决问题的必要吗?   “哎,熙诺。”原璟坤拦住龚熙诺,转向井仁使了个让他服软的眼色。“井仁,你少说两句。”   “不管你和家里闹了什么矛盾,你也不该这么说,你哥半夜三更来接你回去,容易吗?”稍胖的民警喝了口水,火气消了大半,对井仁语重心长地展开教育。“你说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天天打架,和那帮小流氓混在一起,能有个好吗?我看你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我才不来呢,丢人现眼!跟你哥回去吧,回去以后找份正经的工作,重新做人,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民警举起文件夹,龚熙诺在上面签字,合上夹子:“鉴于这次是对方挑衅,井仁属于正当防卫,双方都是皮肉伤,我们呢对他就进行口头教育了。不过再有下次的话,可没这么容易出去了。”   “谢谢您。回去我们一定好好说他,您放心。”原璟坤和民警握手道谢,跟龚熙诺把井仁带出派出所。   出了派出所的大门,三个人站在微凉的风里,道路两边过来的车辆稀少有数,原璟坤瞧了瞧井仁的伤势:“伤得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井仁不说话,摇头。   “吃饭了吗?要不咱们去药店买点药涂涂吧?”原璟坤仔细地看了看,果真都是皮外伤,想到井仁可能还没吃饭,提议道。   龚熙诺开着车,沿着街道寻找24小时营业的药店,好不容易买到内服和外用的药。   凌晨两三点钟,除了肯德基和麦当劳,很难找到能够填饱肚皮的地方。   龚熙诺买了两个汉堡和一杯可乐,还有两杯红茶,端着托盘回到靠窗的座位,原璟坤正在为井仁的脸伤上药。   “嘶……轻点……疼……”井仁呲牙咧嘴直往后躲。   原璟坤这方面的经验不足,手下没轻没重,只知道把药抹到伤口处,至于是否均匀药量是否充足,都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井仁疼得无意识地抓紧原璟坤的手,这下龚熙诺不愿意了,居然当着他的面占原璟坤的便宜,和原璟坤换个位置,亲自为井仁抹药。   伤口的疼痛好转后,井仁的食欲大开,一连吃了两个汉堡,原璟坤怕他吃噎着:“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够不够?要不要再买一个?”   龚熙诺拍掉原璟坤伸向可乐的手,把红茶端到他面前。   原璟坤不满意地瞟他,井仁吸着可乐,含糊不清地要求:“我能再吃一个吗?”   井仁吃完三个汉堡喝光两杯可乐,满足地打了饱嗝,长舒一口气,倚着椅背,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等到井仁重新恢复体力,龚熙诺把他送到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前台小姐微笑道:“不好意思,先生,没有预约,我们不提供房间。”   龚熙诺把白金的vip贵宾卡递给前台小姐,前台小姐当即为他办理入住手续。   正巧遇到酒店的副总,趁龚熙诺和他寒暄的功夫,原璟坤把井仁拉到一边,叮嘱他:“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明天我来接你,别惹你哥生气了,知道吗?”   井仁盯着龚熙诺的侧身,心间居然涌起一丝温暖的感觉,好久没人这么关心他,久到他都忘记被人记挂的幸福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安顿好井仁,回家的途中,龚熙诺冒出一句:“作为一个男人,就算不能顶天立地,起码也得顶门立户吧!”   “那是,要不说,你在我们身边,是我和媛媛的福气呢!”原璟坤拍他马屁。   龚熙诺表面无动于衷,心里偷乐,好话谁不愿意听,尤其是从最心爱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原璟坤转天去酒店接井仁,才了解到他打架的原因,竟与龚熙诺有关系。   原来龚熙诺把井仁带出夜总会,又与工作人员大打出手。   这帮人输人丢阵,不免怀恨在心,不能找龚熙诺报仇,只得把矛头转到井仁身上。   趁着夜黑,在医院附近的路口围堵井仁,卑鄙地背后偷袭。   井仁以一敌五,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幸好有路人打抱不平报了警。   不然井仁非得让他们给打死。   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在井仁的手机里翻出龚熙诺的电话——唯一的一个未标备注的电话号码。空白的通讯录,空白的通话记录,连民警都不知道他为何留着这一串数字。   原璟坤给井仁买了些吃食,又买了点内服外用的药,把他送回家——破败的废旧厂房。   凌乱不堪的厂房空无一人,原璟坤感觉他说话都回音:“你住哪一间?”   井仁指着最里面的一个小隔断:“那间,行了,你把东西放下就走吧。”   原璟坤执意跟他进房间,小小的隔断十分简陋,里面有张中间塌陷的行军床,铺着薄薄的褥子,床尾有个小木柜,木柜上杂七杂八地丢着杂物,不多的衣物都零散地塞在纸箱里,塑料布糊住四面漏风的窗户。   “你一直住这里?”原璟坤环视四周,觉得这里根本不能住人,压根不具备基本的居住条件。   “嗯。有个住处就不错了,反正比睡马路强。而且又是免费的。”井仁倒是知足的口气。   原璟坤想,井建业要是知道井仁生活得如此艰辛,肯定会心疼的。   “你不走干嘛,准备在我这儿体验生活啊!”井仁轰他,实在不愿意在别人展现他这般糟糕的生活状态。   原璟坤心道,井家的人都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我先走了,回来我再来看你。”原璟坤犹豫把手里的东西放哪儿合适。   井仁接过东西,口气一贯地恶劣:“谁要你来看,我又不是快死了!”   原璟坤撇嘴,不计较他的态度,迈步要走。   没走几步,又被井仁叫住:“哎!”   原璟坤回头:“还有事儿?”   井仁倚着隔断,抬右手食指刮了刮眉毛,和龚熙诺一样的小动作,目光朝地,半天挤出来一句话:“你跟他说,照顾好我爸,我会去接他的,钱,我会还他的!”   井仁背过身关门的时候,原璟坤明显地感到他猛吸鼻子,和反光照射出他眼角的光亮。   原璟坤出了厂房还没拦到出租车便接到宋叶阳的电话,想和他一起吃午饭,正好原璟坤打算给井仁买生活必备品,约好在折中的地点见面。   两人在附近的超市闲逛,宋叶阳听说井仁的事,直皱眉:“少爷家还有完没完了?不是孤儿吗?怎么这会儿又平白无故地冒出个弟弟。这下好,多个爸,又多个弟弟,还多个妈!”   “只要不多个媳妇儿,多什么都无所谓!”原璟坤没心没肺地开玩笑,没理解宋叶阳更深一层的含义。   宋叶阳停下,正色道:“多什么都不都得你们管吗?到头来不都是你们的事吗?”   “赡养老人不是应该的吗?”原璟坤把选好的东西放进购物车,拽着车往前走。   “少爷的亲爸管也就管了,他弟弟的妈和你们有关系吗?”宋叶阳反问道。   “哎呀,老宋,你今儿怎么了?谁惹你了?”原璟坤终于意识到宋叶阳今日不太正常的情绪,他可不是这么不宽容和斤斤计较的人。   “没人惹我!快点买,我饿了。”宋叶阳回避他的问题,推起购物车大步朝前走。   原璟坤跟在他后面,百思不得其解,肯定是周英俊又惹他生气了。   吃午饭时,龚熙诺的电话如约而至,原璟坤赶忙放下筷子接电话:“你好,你找谁啊?你才是小笨笨呢!你在哪儿?噢,真巧,我也在吃饭!呵呵。嗯?为什么头疼?没睡好?不会吧。你才是小死猪呢!牙怎么还疼?吃好吃的吃多了。没吃啊,噢,胃疼啊。你哪儿不疼啊?你想我想得吧!屁股疼吗?我打两下!谁让你不多穿衣服的!吃片药吧,感冒就麻烦了。嗯。我在吃肉!对了,我走街串巷不惜血本给你买了五十块钱的瓜子糖。是吧,我对你最好了。你牙疼吃不了没事,我替你吃!那你来接我吧,嗯,国际嘉城的书店,好,拜拜!”   原璟坤放下电话,宋叶阳撂了筷,长叹一口气:“真不该约你出来吃饭,刺激我。”   “到底怎么了?老宋,你别吓我,你是不是和老周吵架了?”原璟坤猜测道。   “哎,我在他的邮箱里发现一封女人写的表白信,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好像经常光顾酒吧,这样认识的。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不清楚,我们因为这个吵起来了。他一生气,住酒吧了,两天没回家了。”宋叶阳情绪低落,看来这次周英俊是真的生气,事态严重。   “啊?不会吧?那老周回复她了?”原璟坤挺惊讶,没想到他们还会遇到第三者这种事。   “那倒没有。璟坤,你和少爷还年轻,再说你们又是彼此的初恋,是彼此的唯一,所以不会明白的。我和英俊不同,我比他大好几岁,而且我之前有爱人,他平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多少还是介意的。这个很正常,我能理解,我不怪他。我不是对他没信心,我是对我自己没信心。和那些年轻的小姑娘比,我什么优势都没有。假如有一天,他变心了,我也没办法。”宋叶阳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最后一句话说得既无奈又令人心酸。   “不会的,老周不是那样的人,你别瞎想。他要是想要年轻的小姑娘,不早就结婚了吗?何至于等到现在。我觉得老周特别爱你,真的。你看他等你这么多年,明知道无望,还痴心守候,多感人啊,我上次还和熙诺说呢,我特别羡慕。老宋,你别多想,主动给他打个电话,谁服软不都一样吗?难道还真一辈子不搭理对方了啊?”原璟坤极力安慰他。   “说的和言情电视剧似的。”宋叶阳喝了口茶,玩弄手里的杯子。“行了,我们没事的,放心吧,我就是和你说说。说出来心里好受点。再说我们都结婚了,登记都这么麻烦,离婚不得更麻烦!”   “呵呵。”原璟坤被他逗笑。“就是的,回来把你们的仪式录像给我看看。”   “好。等盘出来我送你一张。”宋叶阳敲着桌面,提醒他。“把少爷看好了,别回来被人抢走了都不知道,傻吧啦叽的!”   “不可能!”原璟坤自信满满。“只有我不要他!”   下午三点,龚熙诺的车准时出现在国际嘉城的书店门口,宋叶阳表扬他:“模范丈夫够准时!”   “去哪儿?用不用送你?”龚熙诺打开后门。   “不用,我开车来的,快走吧,别耽误接媛媛。哪天带媛媛来玩。”宋叶阳关上门。   “那我们走了啊,你别忘了这个。”原璟坤冲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暗示他给周英俊打电话。   “知道了。”宋叶阳朝他们挥手。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97章 Chapter 97   车里,原璟坤想起宋叶阳提醒他的话,忍不住想要试探龚熙诺,于是假装无意地问:“熙诺,如果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龚熙诺透过反光镜看他,早料到他冷不丁提及此类无聊话题的源头,故意道:“你怎么知道喜欢我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果然,原璟坤沉下脸,当真道:“我是问你打算怎么办?”   龚熙诺成心逗他,皱眉思索,稍后惋惜道:“那我也不能都娶了是吧。”   “哼!我就知道你是个朝三暮四的花心大萝卜!”不管是不是真心话,入了原璟坤的耳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路遇红灯,龚熙诺捏了捏他的手:“老宋和你诉苦了?”   “你知道大仙儿的事儿了?他和你说的?”原璟坤扭头看他。   因为周英俊本身有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所以龚熙诺背地给他起个贴切的外号“周大仙儿”。   原璟坤感叹:“看不出来大仙儿的女人缘还不错。”   “大仙儿的女人缘一直不错。”龚熙诺顿了顿。“我昨天知道的。大仙儿喝醉了,开不了车,给我打电话去接他,才和我说的。其实,大仙儿一直挺自卑的。你看他比老宋小好几岁,原来在老宋眼里一直把他当学弟。何况老宋原来还有个爱人,听说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大仙儿觉得在老宋心中有比较,他始终不如原来那位。这个世上有几个人为了爱人愿意放弃人生前途,甚至不惜以身试法。这份深爱大仙儿又感动又吃醋,自己没事儿光和自己较劲。表白信就是个□□,这下两个人可以名正言顺地爆发了。依他俩的性格,我估计把话说开,就没事了。”   原璟坤没想到周英俊居然还有如此感|性和敏|感的一面,仔细想想他们一路走来确实不易,大概因为是多年等待换来的幸福太来之不易,所以难免患得患失。   原璟坤在龚熙诺的脸颊飞快地亲了一口,正如宋叶阳所说,他们真的是非常幸运。   在开往幼儿园的途中遇到井建业和龚玺祖孙俩,龚玺认出龚熙诺的车,高兴地拍手,上了车,井建业说今儿幼儿园发糖果,龚玺没要。   原璟坤问龚玺为什么不要,龚玺说家里有,我给刘萌萌了。   原璟坤又问她为什么给她,龚玺的两个小拳头在眼前晃悠说因为她尿裤子哭了。   逗得三个大人哈哈大笑。   开饭前,龚玺可能因为肚子饿,缠着原璟坤要冲奶喝。   原璟坤冲完奶粉把杯递给龚玺,龚玺噘嘴:“爸爸,瓶瓶喝。”   “不行,媛媛是大孩子了,大孩子是不能再用奶瓶的!媛媛,乖,拿杯子喝。”原璟坤决定要帮龚玺戒掉非用奶瓶才喝奶的不良习惯。   龚玺不依不饶,拉着原璟坤的裤子耍赖:“爸爸,瓶瓶……媛媛要瓶瓶……”   “不行就是不行!要不别喝了!”原璟坤佯装生气,在龚熙诺的熏陶下,他觉得在教育孩子方面适当的必须摆出严厉的态度。   龚玺哇地大哭起来:“爸爸,坏,我要瓶瓶!”   “媛媛为什么哭了?”龚熙诺闻声过来,抱起龚玺。   “因为…因为…因为我想老爸亲亲了!”龚玺转动小眼珠,挤出的几滴泪还挂在眼角。   “噢,那亲亲。”龚熙诺亲了亲龚玺的小脸,把她抱出餐厅。   原璟坤被这个小鬼精灵气得哭笑不得。   原璟坤叉着腰面对焕然翻新的小房间,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亲自动手收拾井仁的房间,三面墙都贴好壁纸;换了张新的单人床,新买的枕头床单被褥;扔掉破旧的小木柜,换成不占空间简便易拉的衣柜;多了套塑料的桌椅;还有一些生活的必备品。   虽然原璟坤知道井仁不会长期住在这里,可不过住几天,都要住得舒服。   “谁让你来的?”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原璟坤一跳,井仁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倚在门边。   原璟坤回过身:“你走路不出声啊?你不喜欢吗?干净点不好吗?”   井仁心里挺感谢他,但说不出好听的话:“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谁?”原璟坤稍后反应过来,吞吞吐吐。“你哥?我和他嘛,其实……”   “你们住在一起?你们是那种关系?”井仁不是傻子,也不是没经历过感情的人,能看出他和龚熙诺之间超乎寻常的关系。   “嗯。”原璟坤声音不大地应着。   “噢。”井仁了然地点头。   “你不觉得奇怪吗?”原璟坤诧异他过于平淡的反应。   “有什么可奇怪的?管我屁事啊!”井仁嘴里仍然没好话。   “你要去看你妈妈吗?”原璟坤上次去病房注意到管正梅病床前没太多的东西,特意买好照顾病人需要的东西,想和井仁一起送过去。   “去啊。你要跟去?”井仁翻兜儿找钱,找来找去都是零钱,烦躁地把裤子扔回衣柜。今天是交费的日子,没钱就意味着管正梅要出院,可病没好,出院怎么办?   “可以吗?我想去看看她。你要是不愿意我去,那你把东西带过去吧。”原璟坤提了提塑料袋。   “随你便。”井仁抓起零钱随手塞进口袋,甩了句寓意不清不楚的话,走出房间。   医院的走廊,井仁遇到管正梅的主治医师,两人在医生办公室门□□谈,井仁始终紧皱着眉头,主治医师拍了拍他的肩,进了办公室。   “是没钱了吗?”原璟坤直截了当地问他。   “不是!”井仁没好气地回他。   病房里,井仁喂管正梅吃饭,原璟坤把东西放好,安静地站在旁边。   “你到底是真疯啊还是装疯啊?快点好吧。”井仁语气透着深深的无奈。   假如管正梅再不见好转的话,连医生都主张按照他们现在的情况不如回家休养,省下的住院费可以添在治疗方面,能够采用更好的药品。   井仁矛盾,如果管正梅出院,首先住哪儿?总不能住在厂房吧。   谁看着她?他总要出去挣钱糊口吧。   管正梅的目光忽然凝固在房门口,原璟坤和井仁同时转头,不约而同地大吃一惊。   龚熙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精装的营养品,在井仁和原璟坤的注视下走到床边,把东西放下:“我来看看阿姨。”   原璟坤万般没有想到龚熙诺居然会亲自来医院探望管正梅,毕竟管正梅是破坏他父母婚姻的第三者,不论当初是何原因,管正梅都是令万人唾弃的插足者。   再说若不是因为管正梅,他的母亲和妹妹也不会过早地离他而去。   就算龚熙诺不恨她,恐怕也难以接受她。   本来原璟坤盘算要如何令龚熙诺接受管正梅,谁料,龚熙诺能不计前嫌,以德报怨。   原璟坤留在病房照看管正梅,龚熙诺和井仁坐在在医院后花园的长椅上,春天的阳光格外明亮,照射复苏的大地万物,花坛的花朵竞相开放,鸟儿生机勃勃地飞翔在蔚蓝的天空中,清新的空气弥漫在四周,令人心旷神怡。   “我没想到你能来,因为他吧,你知道他会来的。你命真好,有这么好的一个人陪在身边。你知道吗?你是惨,爸爸不要你,妹妹死了,妈妈死了,成了孤儿。可还有孤儿院愿意收留你,还有人可以照顾你,你还能上学,出国,当大老板。我呢,是,我有爸爸,我有妈妈,可他们谁管过我?自从我出生,我面对最多的就是他们的争吵,他们每天忙着吵架,根本不会管我。后来他们的公司赔了一大笔钱,我妈带着卖了公司的钱和另外一个男人跑了。打那以后,我爸天天喝酒,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他喝多了就打我,说都怨我,我是个扫把星。等他喝够了,喝的家里没钱了,就回社科院去上班了,那年我十岁。每天回到家,家都黑着,我知道他工作忙,要养我,所以我从来不去找他。他光出差加班,也没时间管我。我也不爱学习,不会的我也不知道该问谁,也没人给我默写课文单词,所以初中没毕业我就去技校学修车了,我当时想,不上学挺好的,省学费,学门手艺,还能自己养活自己。”   井仁点燃一颗烟,使劲吸了一口:“是不是不爱学习的孩子都早恋啊。那会儿我女朋友在离我不远的学校,放学的时候我来接她,遇到一伙儿小流氓调戏她,我急了,拿刀捅了其中一个人,伤得挺重,摘了个脾。那会儿还不够判刑的岁数,再说,我爸把房子卖了赔了人家一大笔钱,所以就去劳教所待了两年。”   井仁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这个社会永远不会那么公平。进去过的人,谁他妈的还信你!我根本找不到稳定的工作,都是体力活。大冬天的我给人家洗车,手上都是冻疮,最后发高烧,差点没死了。搬家公司干了半个月,客户丢了一个暖瓶,所有的人全都怪我,为什么,因为我有前科!结果呢,是客户自己怕暖瓶破了夹在破布里,我能怨谁,我还能干下去吗?难道就因为这么一次,我就要永远不能抬起头生活了吗?没人信任我!一个都没有!我也想让老婆孩子过好日子,我也想努力工作,我也想自食其力,不再偷鸡摸狗的过日子,可谁能给我这个机会呢?没有人!”   井仁的语气有些悲愤,停下,平复激动的口吻:“我真傻,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恨我,我知道。要不是我妈和我,你也不会成孤儿的,你妈和你妹也不会死的。你恨我我也没办法,我还恨呢,我都不知道该恨谁!呵……前些日子收容所给我打电话说找到我妈了,我真的,真的不想管她,可不管她,他们就得告我去,不是还得管,再说,怎么说她也是我亲妈。可能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   井仁欲言又止,长叹一声:“都是报应!命里注定!”   龚熙诺未曾想到井仁经历过如此多的苦难,人的性格与环境密切相关,此时此刻,他有些能理解井仁的行为。   迫于无奈别无选择的生活方式不是井仁想要的,他努力过,可惜,都是徒劳。   所以他开始自暴自弃,对生活,对人生,不负责任地报复社会。   龚熙诺站起身:“男人,做错事必须要承担后果,要学会负责。”   龚熙诺相信:浪子回头金不换。   井仁回到病房时,龚熙诺和原璟坤已经离开,正巧主治医生来查房,井仁恳求他能不能宽限几天,他一定想办法凑齐钱。   主治医生告诉他,不必了,你哥哥已经把费用交齐了,他还详细地问了问你母亲的病情。   井仁愣在原地,他握紧拳头,记住龚熙诺说的话,他要负责,为父母,为妻儿,为了关心他的人。   原璟坤和宋叶阳通电话得知他和周英俊和好如初,为此周英俊把苦心经营多年的酒吧转让出手,令原璟坤唏嘘不已,直说你看老周多爱你,宁要美人不要江山。   宋叶阳不客气地回他,你说的这是少爷!   原璟坤把这件事告诉龚熙诺,龚熙诺正专注于球赛,心不在焉地随口应着。   原璟坤不满意他敷衍的态度,趴在他身上,一会儿拽拽他的衣服,一会儿揉揉他的耳朵,更有甚者,居然大胆地捏起龚熙诺的乳|头。   打搅龚熙诺看球赛,还不断地骚扰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抓住原璟坤不老实的手,把他固定在身边:“宝宝,你怎么这么淘气呢?”   龚熙诺说完话,翻身继续看球,好半天不见原璟坤有动静,转头见他把胳膊挡在眼前,明显是生气时的姿势。   “宝宝,抱抱。”龚熙诺凑近他,低声哄道。   “不抱,我再也不淘气了。”原璟坤故意躲开他,语气里充满不高兴。   “淘气吧淘气吧,亲亲。”龚熙诺败阵投降。   原璟坤拿开手,讲条件:“亲行,那你陪我玩。”   “玩什么?”龚熙诺歪头问。   “睡觉!”原璟坤笑道。   原璟坤想得倒美,折腾完龚熙诺休想安稳地睡觉。不大一会儿,充斥着绿色的屏幕变黑,透过薄被传来原璟坤的声音:“啊,你轻点儿!”   原璟坤千万百计打听到井仁的妻子钟凤云的工作单位,下班直奔她所在的邮局,和工作人员说明来意,把正在整理单据的钟凤云叫出来。   钟凤云长相清秀,五官端正,面容娇好,身材苗条,完全看不出来像是生过孩子的人。一身邮局的工作服,却遮不住斯文典雅的气质。   “您找我?您是?”钟凤云不知道前面这位陌生的男人为何要找她,警惕地问。   “我是井仁哥哥的朋友,我是为了井仁的事来找你的。”原璟坤开门见山。   “噢。”钟凤云眼中的戒备瞬间消失。“那你等我一会儿好吗?我马上下班。”   “好。”原璟坤在邮局外面等她。   等钟凤云换了衣服出来,原璟坤和她先去幼儿园接孩子——她和井仁的儿子井孝彬,小名奇奇。   井孝彬长得和井仁十足相似,细看下,还有几分龚熙诺和井建业的影子,到底是一家人。   井孝彬十分乖巧懂事,天赋极高,记忆力超强,动手能力也不弱,在幼儿园各项成绩都名列前茅。   小朋友们手拉手走出来,井孝彬走到钟凤云面前:“妈妈。”然后盯着原璟坤,好奇他是谁,为什么和钟凤云一起来接他放学。   原璟坤蹲下来和他面对面:“你叫奇奇是吗?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叫叔叔。”钟凤云拉着井孝彬的手。   “叔叔好。”井孝彬礼貌地喊道。   “叔叔请你吃肯德基好不好?”原璟坤摸了摸他的头,井孝彬是个惹人喜欢的孩子。   井孝彬抬头看钟凤云征求她的同意,钟凤云想他们需要找个地坐下说话,点头道:“谢谢叔叔。”   三人到达肯德基,井孝彬吃饱后跑到游乐区玩耍,原璟坤把纸巾递给钟凤云:“我今天来找你,井仁是不知道的。其实,我想问问你,还能不能接受井仁。”   钟凤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井孝彬身上,好久才回应他:“我对他,真的很失望。我们是初中同学,认识十三年了,按说我们的感情应该非常好才对,可惜……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当年他为了我把人打伤了,进去了,我当时就想,这辈子我跟定他了,不管他以后怎么样,是穷是富,哪怕一辈子吃糠咽菜,我都认了!因为我爱他,我知道他也爱我。他在努力,我知道,我看得见,可是……他禁不起打击,遇到挫折只会自暴自弃。你知道吗?孩子出生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给孩子买过一件玩具。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他究竟爱不爱我,爱不爱我们的孩子。都说父亲是儿子的榜样,他这样怎么给奇奇做榜样?让奇奇和他学什么,学坑蒙拐骗吗?我给他的机会已经够多的了,我真寒了心!”   “我知道,井仁以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他并不是那么无良的人。他和你说过吗?他妈妈找到了,但是现在生病了,他要照顾他妈妈。尽管他妈妈抛弃了他,可他并没有抛弃他妈妈,就证明他并不是个坏人。他需要的是机会,是家人对他的鼓励和关心。你应该相信他,他是爱你的。”原璟坤劝说道,他找钟凤云的目的便在于此,希望她能和井仁和好如初。   钟凤云低头思索片刻,重新对上原璟坤的目光:“我真的很难再去相信他。不过还是谢谢你关心我们,你告诉爷爷,我有时间会带奇奇去看他的,让他保重身体。”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原璟坤把钟凤云和井孝彬送回她父母家,独自走出楼群,看来事情不会像他想象的那般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98章 Chapter 98   龚熙诺视察工厂的运行状况,中午特意来餐厅关心员工的就餐情形,为了保持良好的无尘环境,员工在餐厅一律光脚用餐。   因此餐厅装有五台空气净化器,铺着厚重的地毯,还有二十四小时开启的中央暖风。   王玉忠见站在墙边的龚熙诺没穿拖鞋,纳闷:“他刚才明明穿拖鞋了啊,怎么脱了,李泽,你给他送去,再受了凉。”   工厂管理部的小职员肖珍珍负责维持秩序,凑到王玉忠面前:“我叫他脱的,这里不许穿鞋。怎么了?”   “你可真行!你知道他是谁吗?”王玉忠一副无比佩服她的表情。   “谁啊?”肖珍珍满脸茫然。   “他是龚总。”王玉忠直歪脖子。“你倒是谁都敢管。”   “是吗?”肖珍珍不相信地问。   “我骗你干嘛?他不来我来干嘛?”王玉忠更加无奈。   肖珍珍辩解道:“哎呀,我哪儿知道是他啊。不是说咱龚总快四十了吗?我以为和尹副总差不多呢。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我还以为他是生产那边新来的主任呢。我刚才说他时,还特别厉害呢,这下完了。”   “他比尹副总小十来岁呢!没事,这说明你工作认真。”王玉忠从另一个角度安慰她。   等所有的员工就餐完毕,龚熙诺才准备吃饭。   厨师要把单独留出来的几份饭放在蒸箱里加热,被王玉忠拦住,叮嘱厨师,龚总不喜欢搞特殊化。   龚熙诺和普通员工一样签字拿餐盘排队打饭,肖珍珍把香蕉送到他面前,将功补过,龚熙诺淡笑:“谢谢。”   锅包肉、地三鲜、鸡蛋西红柿、凉拌西兰花菜品丰富,龚熙诺吃完饭,实在吃不下香蕉,拿起来问:“这个我能带走吗?”   “能!要不您再带一个?”管理部部长点头道,又拿一个给他。   “一个人不就是一个吗?”龚熙诺把垃圾倒掉,餐盘放回原位。   下班回家,原璟坤在他的文件包里发现香蕉,奇怪:“怎么还有个香蕉?”   龚熙诺解开领带:“噢,是中午我没吃的。”   原璟坤剥开皮,递到龚熙诺嘴边,龚熙诺咬了一口,含着香蕉亲了原璟坤的嘴唇一下。   “爸爸!”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到原璟坤和龚熙诺,龚玺扒着衣帽间的玻璃墙,探头。   “你怎么上来了?”原璟坤放下香蕉,抱起龚玺。   龚玺坐在台子上,逛荡着双腿,指着香蕉说:“吃。”   原璟坤喂了她一口,龚玺咬完香蕉,噘起嘴:“爸爸,亲!”   原来龚玺认为吃了香蕉能亲原璟坤,所以才要吃香蕉的。   原璟坤亲了她,龚玺满意地嚼着香蕉,原璟坤不禁埋怨龚熙诺:“你上来的时候怎么不关门?”   龚熙诺把里面的推拉门关好换衣服,龚玺吃完香蕉才肯下楼。   古依伟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接近原璟坤,特别关注原璟坤所在小组负责的项目,弄得组长贾跃极为不满,抱怨道:“新总监什么意思啊,是不放心咱们的技术吗?”   其他成员宽解他:“也许是咱们的项目比较重要。”   “不可能!”贾跃拍案而起。“怀海大厦比咱们重要多了,我也没见总监每天盯着啊,再这么下去,我这个组长没法当了,其他小组怎么看咱们啊!”   听着同事们之间的对话,原璟坤也觉得古依伟的举动不太对劲。   按说历任总监都极少过问项目的具体进展情况,偏偏这位古总监相当关注他们的项目,反常的表现不得不令人产生怀疑。   当然,原璟坤没往其他方面想。   古依伟还搜肠刮肚地想出不同的借口留原璟坤加班,增加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虽然大部分时间他们各干各的,即便交谈,内容不外乎项目。   可古依伟就愿意原璟坤在他身边,他还故意把办公室挪到外间,这样可以透过百叶窗清晰地看到原璟坤的座位及他本人。   古依伟煞费苦心地制造契机,希望能和原璟坤多接触,借此来培养感情。   古依伟过于含蓄的行为并未引起原璟坤的重视,原璟坤权当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必须抓紧时间来对待加班。   原璟坤每次加班都要耗到十点,龚熙诺跟着受罪。   公司有车把原璟坤送到别墅门口,龚熙诺要去接他。   进了家门,原璟坤换衣服,龚熙诺给他做饭,加热的饭原璟坤不爱吃。   原璟坤吃饭,龚熙诺作陪,一个困得抬不起头,一个吃得热火朝天。   “我都想起来我刚到设计院上班,也常加班,我妈也这样,等我回家,现给我做饭吃!觉得特别幸福。”原璟坤菜拌饭,吃得倍儿香。   “嗯。”龚熙诺强打精神应道。   原璟坤吃饱饭,又要洗澡,一通折腾结束后已经差不多十二点,才爬上床准备睡觉。   龚熙诺收拾好浴室,躺在他身边,原璟坤加班工作,他比原璟坤还累。   原璟坤抱住龚熙诺:“这样吃下去,会长胖的。”   “本来也不瘦!”龚熙诺打击他。   “我这叫婴儿肥懂吗?!”原璟坤拍着他的胸,大声纠正他错误的言论。   关于管正梅的病情,龚熙诺咨询多位专家,给出的结论基本相同:心病还须心药医。药物辅助,有必要采取刺激疗法——即想办法令她正视现实。   管正梅的主治医师认为她这种属于间歇性的精神分裂症,受了较大的刺激暂时封闭内心,强迫自我丧失记忆来逃避现实。   井仁想了半天,蹦出一句话:“现在能唤起她记忆的除了我爸,再没别人。”   龚熙诺犹豫,他不是没想到这个办法,问题是他考虑到井建业的身体,恐怕受不起更大的刺激。   何况,井建业愿不愿意与管正梅见面还是个未知数。   原璟坤自告奋勇:“我去劝劝爷爷,说不定,他会愿意的。”   原璟坤把井仁和管正梅的事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井建业,包括管正梅生病的前因后果及井仁要钱是为照顾母亲。   “她现在病得挺严重,医生的建议是最好想办法唤起她以前的记忆,有助于她病情的恢复。所以,爷爷您看您能去见见她吗?”   原璟坤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井建业的表情,良久,井建业重重地点头,原璟坤顿时松口气。   一日夫妻百日恩。   井建业已然辜负了结发妻子,尽管管正梅有负于他,可毕竟他们曾经相爱,毕竟他们有个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   井建业在龚熙诺和原璟坤的陪伴下来到安定医院,快到病房时,井建业放慢脚步,好像需要再调整情绪。   病房里井仁正喂管正梅吃苹果,见他们站在门口,在原璟坤的示意中走到门口。   井建业亦步亦趋地走近病床,管正梅抬起苍白的脸对上他的目光,刹那间,面部的表情变得僵硬。   一别经年,他们都老了。   鬓角的白发,褶皱的皮肤,失去光泽的双眼,干枯的手背,他们仿佛变了个人,那么熟悉,又这么陌生。   井建业坐到她身边,喉结上下滚动,微微张开嘴,声音发哑:“正梅。”   一如既往的呼唤,多年前,充满爱意,而今,平添更多的淡然。   管正梅缓缓地抬起手,手指滑过井建业的眉毛、鼻梁、脸颊,停在他嘴边,眼里多了些平日没有的东西,与他似曾相识。   井建业握住她的手,又低低地唤了声:“正梅。”   毫无征兆,管正梅扯开嗓子嚎啕大哭,泪水顺着皱纹向两边淌着。   这一声,挑入心间最深处,那里埋葬着他们之间最为美好的时光,埋葬着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埋葬着纠缠不清的爱恨。   井建业抹掉管正梅的泪,自己的泪却抑制不住地流出来:“别哭。”   管正梅像个孩子般地撕心裂肺地痛哭,震天动地的哭声响彻整个病房,门边的三个人似乎能感受到丝丝回音。   管正梅说不出话,嘴唇蠕动,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建业……建业……建业……”   井建业努力地咧开嘴:“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我……够了……够了……”   管正梅面部狰狞,攒足劲,紧紧地抓着井建业的手,狂喊了一句:“我对不起你!”   那一刻,井建业想到了康爱玲,管正梅比他有福气,起码能在有生之年,对最想见的人说出最想说的话,他多么想能当面和康爱玲说这五个字,可惜,再无机会。   井仁红着眼睛退出病房,龚熙诺跟在他身后,井仁面朝墙,想把泪憋回去,却做不到,大颗大颗的泪滴不争气地摔在地上。   龚熙诺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   管正梅的情绪有些失控,按照医生的吩咐,护士给她打了针镇定剂,等他们回到病房时,管正梅已经睡着。   井建业坐在床边,长久地凝视着她,帮她把两侧鬓角的乱发捋顺。   过往的爱恨情仇,都如浮云般随风而逝。   既然我们都幸运地仍然活着,就要彼此善待,好好地活下去。   管正梅解开心结,病情大见起色,不再如过去那般萎靡不振,痴痴傻傻。神色偶尔呆滞,但能够认人,生活基本可以自理。   龚熙诺把她转到专门收治待康复精神病患者的医院,请了护工照顾他,井仁找了一份开车送货的工作,每天上班有点下班没点,不能随时来医院。   原璟坤和龚熙诺商量想把管正梅接回家来住,原璟坤从医生那里了解到管正梅的病情稳定,现在处于恢复阶段,其实医院的环境不太利于她康复,不如接回家,温暖的家庭气氛有助于她精神的恢复。   井仁暂时没固定的住处,原璟坤想来想去唯有接回他们家,毕竟家里有阿姨可以照顾她。   龚熙诺不反对,但和他说最好征求井建业的意见。   得到龚熙诺的同意,原璟坤当即和井建业说了他的想法,井建业思索片刻,说只要龚熙诺同意,他没意见,只是怕给家里添麻烦。   原璟坤想得周全,可令他没料到的是当事人管正梅却不愿意。   井仁劝她不起作用,原璟坤只得亲自出马,管正梅喜欢坐在窗前晒太阳,暖暖的阳光洒遍全身,十分惬意舒适。   “阿姨,您看看,梳得不好。”原璟坤把镜子举到管正梅面前,手里握着木梳,站在她身后。   管正梅望着镜子里满头柔顺的白发,摸了摸两侧黑色的卡子,冲着镜子笑,吐字仍然有些费劲:“谢谢你。”   原璟坤见她情绪不错,是个劝说的好时机,蹲在她身前:“阿姨,井仁和您说了吧。这段时间您先搬到家里来住,家里有阿姨可以照顾您。现在井仁忙着工作,再说他也没个房子,您总不能一直住在医院里吧。”   管正梅眼神复杂地盯着原璟坤,似懂非懂的样子。   “阿姨,我知道,您是担心熙诺。其实熙诺也有这个想法,他知道爷爷也希望您能搬来一起住,互相有个照顾,不是很好吗?您放心,熙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就是不太爱说话。那些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熙诺已经释怀了。谁都无法说清楚当时的一切,也许对,也许错,对对错错又能怎样呢。时光不能倒流,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人生很短,我们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彼此怨恨上面呢。我们应该好好生活,是不是,阿姨?”   管正梅的神色略微动容,张了张嘴,半天才出音:“他……应该怪我的!”   原璟坤笑道:“阿姨,别这样,没有人怪您。”   管正梅拉住原璟坤的手,皱起眉:“你……好……”她想说你是好人。   “妈,东西我放这儿了,我先走了啊。”井仁风风火火地进来,把东西放下,又旋风般地要走。   “你去哪儿啊?”原璟坤追出病房,井仁每天工作就跟敢死队似的。   “去临滨送货!对了,那塑料兜有点特产,给我爸的,对胃口好。还有几包药膳的材料,治睡不好觉,给你的那个他。下次再给你捎东西,我走了,拜拜!”井仁倒退着走,边走边喊,差点撞到身后端着托盘的小护士。   原璟坤好笑,叮嘱他:“我不要东西,你注意安全吧。”   原璟坤指着满兜的东西,和龚熙诺说:“其实井仁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龚熙诺不言语,家人间互相关心和照顾的感觉原来真的可以带给人温暖和幸福,那是有别于情人间的,是不管如何改变,都不会消逝的。   龚熙诺和原璟坤利用周末去购物,家里增加人,自然需要增加东西——比如井建业房间的单人床需要换成双人床;单门的衣柜也得换成双门的;还得再添个电视诸如此类的物件。   两人在家具城转悠,导购小姐热情地迎上去:“先生,需要买家具吗?”   龚熙诺点头,导购小姐满脸洋溢着笑容:“是什么年龄段的人使用?打算买个什么价位的?对材料有什么要求吗?”   “快来看。”原璟坤招呼龚熙诺。   龚熙诺走到他身边,原璟坤指着一个造型别致的床头柜:“哎,这个适合你,看完的书可以放在格子里,这样抽屉不会关不上了。”然后成心逗他。“你媳妇儿也不会说你了!哎,我买来送你吧,当你的结婚礼物。”   龚熙诺瞟他,演戏演得还挺上瘾,配合他:“行啊,只要你不怕你媳妇儿说你乱花钱!”   原璟坤直起腰:“不会的,放心吧,我媳妇儿可善解人意呢!”   一旁的导购小姐不解其意地迷茫,不知是真买假买,开口问:“那给您开票吗?”   “开吧,还有那套家具,一起开票吧。”原璟坤豪放地掏出卡。“我来结账!”   买完家具,逛完电器城,又辗转来到商场,过了天桥,龚熙诺拉着原璟坤窜进一家专卖男装的商店,原璟坤翻了翻一件衬衫的标签,感叹:“这衬衫哪里好,要三百块。”   “是三千。”龚熙诺纠正他。“这家店的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我有两件西服是这家的,袖口的标都是手绣的,扣子都是真金白银的。”   “啊,是吗?那你带我来是想给我买衣服吗?”原璟坤双眼发光,期待地问。   “当然不是。”龚熙诺打破他的幻想。   “那你带我进来干吗?”原璟坤垮下脸。   “这里穿过去比较近。”龚熙诺的回答差点令他吐血。   大采购结束,路过眼镜店,原璟坤非要配副防辐射的平镜,回去的时候戴着眼镜臭美:“其实我戴眼镜也挺帅的。”   “宝宝,没你这么推眼镜的。一看就是装酷的。”龚熙诺学他整个手掌放在眼镜侧面向上推镜腿,顺便嘲笑他。   “离我远点,别耽误勾引小帅哥!”原璟坤白了他一眼,故意和他拉开距离。   等家具送齐,房间收拾妥当,管正梅正式入住,搬家当天,龚熙诺参加考试,井仁把管正梅送来,还没坐稳,又急匆匆要走。   “你又要去哪儿啊,吃了中午饭再走吧。”原璟坤实在接受不了井仁如此紧张的工作。   “去邱沽,这次近。不吃了,来不及了,还得现装货呢!”井仁把手洗干净。“那后面的事我不管了啊。”   “你可真行,换份工作吧。芹嫂,家里有馒头吗,夹点火腿,你总得吃口东西再走吧。”原璟坤倒了杯水递给他。   井仁一口馒头一口水,连嚼带咽的一会儿功夫消灭一个大馒头:“多跑一趟活能多提五十呢,现在季节好,活儿多,等到酷暑的,哪儿还有活啊。”   井仁开门正撞上龚熙诺,龚熙诺后退一步:“要走啊?”   “嗯,着急送货。”井仁抹了抹嘴,没多解释,快步走了。   龚熙诺进了屋,换了鞋:“爷爷呢?”   “和阿姨在收拾房间。”原璟坤接过包。“考的怎么样?”   “你没闻见糊味儿啊?”龚熙诺往楼梯走。“宝贝呢?见过阿姨了?”   “在楼上玩呢,嗯,刚开始有点害怕,说了几句话就好多了。”原璟坤跟着他上楼。   晚餐时,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吃饭,管正梅显得比较拘束,拿起的筷子掉了好几次,芹嫂见状,给她拿来勺。   “爸爸,我今晚要和爷爷奶奶睡。”龚玺吃饱饭,突然提出这样要求。   原璟坤擦着她的小油嘴:“为什么啊?怎么不和爸爸老爸睡呢?”   “我和你们睡有压力!”龚玺严肃地说道。   原璟坤先是一愣,而后笑起来,井建业笑着摇头,芹嫂捂嘴笑,连龚熙诺都忍不住地差点呛到。   “你个小精灵!”原璟坤捏她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99章 Chapter 99   龚熙诺把车停在鑫丰房屋中介门口,不大的门脸一望到底,坐在迎面办公桌前的男人正和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发火,嘴唇上下不停地数落人家,女人低着头,不敢反驳。   龚熙诺露出淡淡的笑容,敲了敲门,里面响起女人的声音,走了进去。   “你还挺早。”男人收起文件夹,冲女人道。“动动脑!知道吗?”   鑫丰房屋中介的老板是龚熙诺在孤儿院的三哥常鑫丰,女人是他的老婆,两人是大学同班同学。   常鑫丰上了大学就琢磨要自主创业,偶然的机会进入房屋租赁行业,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越做越大,夫妻俩开了一间中介公司,直奔小康生活。   “你对三嫂温柔点,行吗?”龚熙诺实在看不过去常鑫丰对待媳妇儿的态度,不禁出言相助。   “你懂什么?对女人太好太温柔那是害她们。再说,女人天生就喜欢被虐,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走吧!”常鑫丰一副经验老道的嘴脸,穿好外套。   常鑫丰和龚熙诺各开各车,一前一后在不远处的底商门口停下,常鑫丰率先走进去,边走边介绍:“怎么样?这地点不错吧,挺繁华的。”   龚熙诺随后进去,常鑫丰指着房主介绍:“这位是房主李先生,这位就是想租房子的龚熙诺。”   “您好。”   双方握手,龚熙诺环视一遍面积将近二百平方米的底商,本来这间店铺就是经营汽车维修的,内部结构和装修都是现成的,接手的话,简单地更换些设备,做个大扫除便可开张。   “说实话我要不是急等着出国用钱,打死我我也不会租出去的,这地点,您转去吧,都比我要的多,还不是多一星半点。您要是打算租的话,还打算干这行,那这些东西我就都送您了,反正我也没用了,卖也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够麻烦的。”李先生态度诚恳,不过语气里充满不舍和惋惜。   和房主告别后,常鑫丰询问龚熙诺的决定:“怎么样?满意吗?”   “就这间吧,回来我把钱打给你。”龚熙诺对于店铺的面积和坐落的位置都挺满意。   “哎,妈妈的生日快到了,大哥在锦绣江南订了桌,后天六点,别迟到。”常鑫丰抬腕看表。“我还有个客户等着呢,回来请我吃饭啊。”   “一定。”   龚熙诺在回去的途中经过金饰店,买了一条象征福禄双全的金项链作为送给蒋爱敏的生日礼物。   “为什么要穿这个?咱们要出去吃晚饭吗?”原璟坤提着龚熙诺递到他手里的衣架,不解地问。   “今天是蒋妈妈的生日,你和我一起去。”龚熙诺把衣服取下来,亲自为他穿衣服。   “啊?”原璟坤没反应过来。“我和你一起去?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哥哥姐姐妹妹都是一家人一起去的。”龚熙诺理所当然地回答他。   “可是……”原璟坤任他摆弄,欲言又止。   龚熙诺停手,抬起他的脸:“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就自己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原璟坤自然明白龚熙诺的一番心意,可他们的关系毕竟有违大众世俗的观念,他害怕会引起不必要的不愉快,到时候搅乱生日宴会不太好。   龚熙诺从他的表情猜透他的心思:“有我在,没事的,别多想。”   两人到达酒店时,其他人都差不多到齐。   龚熙诺拉着原璟坤的手在一干人等诧异的目光下走到蒋爱敏面前:“妈妈,生日快乐。这位是我的爱人,原璟坤。”转头面向原璟坤。“叫妈妈。”   原璟坤张不开嘴,又不敢看满桌人的眼光,脸瞬间变得通红,憋了半天以极小的声音喊道:“妈妈,生日快乐。”   “呵呵……”蒋爱敏一时之间大脑的思维跟不上突如其来的事情,冲着原璟坤笑了笑,没再说其他的。   原璟坤把礼物送给蒋爱敏,落座前龚熙诺把在座的人一一介绍给原璟坤,原璟坤保持不太自然的微笑。   “我天,我小舅舅实在是太酷了!帅呆了!”二姐蔺传青的女儿格格叼着筷子,一脸崇拜加佩服的表情。   在桌的人除了大哥张磊脸色发绿外,其他人的承受能力还算比较强,并未出现多么大的反应,反正在他们心目中龚熙诺的思维不能按照常人来理解,见怪不怪。   四哥高东社的老婆端详他俩半天,来了句:“还挺有夫妻相的。”   “舅妈,你真漂亮!”格格突然喊了一嗓子,打破沉默的气氛。   在笑声中原璟坤的脸更红了,马雯在龚熙诺耳边道:“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吃过饭,格格窜到原璟坤身边,非要和他互留电话,原璟坤和她闲聊了解到她马上升初三毕业班,鼓励她努力学习。   出了酒店,彼此告别,龚熙诺和原璟坤手牵手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原璟坤不自觉地笑,嘴角始终呈上扬趋势,钻进车后大力地抱住龚熙诺。   “谢谢你。”原璟坤发自内心地感激龚熙诺为他所做的一切,包括希望得到周围人认可。   其实原璟坤不在乎永远躲在他身后,可龚熙诺不愿意这样,他们相爱并没有错,为什么遮遮掩掩,不可告人?   相对于外界的低调不同,龚熙诺认为某些事情某些场合,原璟坤必需要陪伴他身边,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言论。   “你的意思是这间店是给我的?”井仁站在底商的中间,不可思议地问。   龚熙诺点头:“嗯。你还可以继续做汽车维修。”   原璟坤不止一次和他提到井仁的工作太危险,工作的时间太长等等不利因素,所以龚熙诺干脆出资让他单干。   井仁在底商里转几圈,还是满脸不相信:“你的意思是我来经营这家店?做汽车维修?”   “对。但是有几点我要和你说明白,第一,这家店的租金我只付了一年,一年后是赔是赚,你都要自己负担房租;第二,据我所知,你的那些朋友也对修车略知一二,毕竟他们帮过你,如果他们想踏踏实实做点正经事,也可以来帮你。”龚熙诺把话说得清楚,目的在于告诉井仁要自食其力不可太过依赖他的帮助。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的目标不是挣房租钱,一年后,我要买下这间房,让它属于我!”井仁展露出他的雄心壮志,终于等到机会,他一定会牢牢把握住,不懈努力。   “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龚熙诺觉得井仁正如原璟坤所说,并非无药可救,他需要信任,需要被肯定。   龚熙诺把门钥匙交给井仁,转身要离开,背后传来不大的一声:“哥……”   龚熙诺停住脚步,井仁慢吞吞地蹭到他面前,眨眨潮湿的双眼,手里捏紧钥匙,抱住龚熙诺:“哥……谢谢你。”   龚熙诺拍了拍他微微颤抖的脊背:“我们是一家人。”   井仁想老婆钟凤云,想儿子井孝彬,龚熙诺和原璟坤是知道的。   尽管店铺里面基本的配套设施齐全,还需简单地装修和清扫。   为节省时间,井仁索性搬到店铺来住,春夏交替的季节,不怕冷不惧热,住宿条件不至于太恶劣。   原璟坤有次过来偶然见井仁盯着钱包里钟凤云和井孝彬的照片发呆,然后默然叹息。他回去和龚熙诺说及此事,抱紧他说,其实井仁想有个家。   事实上龚熙诺早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他之所以帮井仁立业目的在于这样才有条件有资格换取钟凤云的原谅,再次赢得她的心和信任。   经过再三思考,龚熙诺决定亲自带领井仁前往钟凤云的家,登门道歉。   前一晚,原璟坤手里摆弄着□□:“给的会不会太多了?让人家觉得卖闺女似的。”   “应该不会。这钱让他们买房子,总不好租房子结婚吧。”龚熙诺可不愿意井仁倒插门。   钟凤云的父母家属于地震时期建筑的老楼,楼群较密,不过绿化甚好,四周围绕着棵棵参天大树,但就是这些长相相似的大树,使人容易产生错觉,从而迷路。   龚熙诺的车围着楼群转了两圈,不耐烦:“你到底认识不认识?”   井仁的脖子像弹簧似的前后来回伸缩,凭借模糊的印象唤起多年前的记忆:“好像就是这片,我记得楼下有个小卖部呢。哎呀,我上次来还是三年前呢,哪儿记得那么清楚。”   龚熙诺瞪他,下了车向树下休息的老人问路,老楼的好处便在此,邻里之间和睦融洽,彼此相熟,不像现代公寓那般老死不相往来。   好不容易找到钟凤云的父母家,龚熙诺和井仁提着水果牛奶等礼品,行走在狭窄的楼道间,爬着陡峭的台阶,他们家位于五楼的左侧。   难得周末钟家爸妈和钟凤云都休息,在家陪着井孝彬。   钟爸爸开门见穿着讲究的龚熙诺,没注意到他身后的井仁,不禁茫然:“您找谁?”   井仁上前一步,怯懦地叫了声:“爸。”   钟爸爸瞬间愣住,估计没想到井仁还会登门。   钟妈妈见老伴开个门这么久,凑过来,瞧见井仁,和钟爸爸一样的表情。   “伯父,您好。我是井仁的哥哥,我叫龚熙诺。我们能进去吗?”龚熙诺打破僵局。   “噢,能,能,请进,请进。”钟爸爸欠身让他们进门,随后把门关好,跟在他们身后。   面积不大的客厅,钟凤云正教井孝彬画画儿,井孝彬先看到他们,抬着头呆愣愣的盯着井仁,又转向钟凤云。   钟凤云疑惑地抬起头,正对井仁复杂的目光,惊讶片刻,站起身来,下意识地问:“你怎么来了?”   “来,坐,坐,坐,别站着,喝水,喝水。”钟妈妈招呼龚熙诺,倒没搭理井仁,把唯一的一杯水端到龚熙诺面前。   “谢谢您。”龚熙诺坐到钟爸爸旁边,中间隔着餐桌。   钟妈妈揽着外孙坐在沙发里,井仁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和钟凤云面对面站着,两人恍如隔世,尤其是井仁,憋了一肚子的想说的话,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伯父,伯母,是这样。”龚熙诺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直入正题。“井仁过去确实做了许多不应该做的事,伤了小云的心,也辜负了二老的期望,是他的不对。本来我父亲想亲自登门向二老表示歉意,但他身体不太好,所以由我这个做哥哥的,向二老和小云说声对不起。”   龚熙诺说着站起来,手挡西服下摆,弯腰鞠躬。   “你看,你看,你这是做什么,倒弄得我们……”钟爸爸见此忙拉起龚熙诺。   龚熙诺重新坐回去:“小云和井仁还是有感情的,毕竟交往这么多年,何况他们还有个儿子。为了奇奇的成长,我父亲和我都希望他们能够复合。”拿出□□,放在桌上。“毕竟是我们井家娶儿媳妇,这是我父亲的一点心意。”   钟爸爸抽了颗烟,紧锁着眉头,长期从事重工劳动,手指的骨节比正常人明显粗大,听罢龚熙诺的话,摇了摇头:“哎,其实我们也不愿他俩散,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说了不怕你笑话,这生了孩子的女人哪儿还好找人家,再说,我家闺女也是一般人,找个疼她的,差不多就得了,人这辈子啊,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行了。我们也是老思想,女人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了谁哪能说散就散的,我们平时也劝她。我知道,井仁这孩子心眼不坏,就是命苦啊!”   默默无语的钟妈妈悄悄地抹掉眼角的泪水,井孝彬乖巧地帮外婆擦掉眼泪。   钟爸爸和钟妈妈的态度自不必说,明摆着同意他们复合,关键是当事人钟凤云的态度。   井仁撂下手里的东西,走近钟凤云:“小云,原谅我吧,我知道,我原来就是个大混蛋,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人,我……”   井仁找不到骂自己的词,如以往挠着头皮。   “但是小云,我还是爱你的,我做那些事都是想挣钱,想你和奇奇过上好日子,我知道我没用,我养不起老婆孩子,可是我真的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你还能原谅我吗?”井仁红着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钟凤云的泪吧嗒吧嗒地滴在地砖上,低着头,她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相信井仁,但她明白,她还爱着井仁,还在乎井仁。   因为井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仍旧激起了她内心配澎湃的情绪,她愿意再相信井仁和命运的安排。   井仁忽然跪在钟凤云面前,举起右手发誓:“小云,你相信我,我对天发誓,从此以后,我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对你,对奇奇,对爸妈负责,不然的话,我就天打雷……”   钟凤云捂住他的嘴,不爱听他诅咒自己。   井孝彬走到钟凤云腿边,拉了拉她的衣袖:“妈妈,你原谅爸爸吧。如果以后爸爸再欺负你,我帮你打他,好不好?”   儿子窝心的话仿佛形成一股力量,钟凤云的情绪抑制不住地爆发,她搂住儿子,哭得愈发凶猛,井仁知道钟凤云已经原谅他,一把拥住老婆儿子,伴着笑的两行泪顺流而下。   龚熙诺婉拒钟家爸妈留他吃饭的邀请,他下午有个商会必须参加。   井仁和钟凤云夸夸其谈关于汽车维修部的美好前景,钟凤云戳了戳他的脑门,来了句你就吹吧。   龚熙诺十分喜欢快六岁的井孝彬,在极短的时间内和他下了盘围棋,井孝彬的水平超出他的想象,聪明伶俐,乖巧懂事,深得龚熙诺的喜爱。   井仁的事情顺利解决,龚熙诺和原璟坤的生活却出现问题。   原璟坤加班的情况日渐严重,甚至最晚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才到家,龚熙诺耐着性子一忍再忍,原璟坤知道他不高兴,所以事事都听他的,处处让着他。   龚熙诺放任的结果是,原璟坤变本加厉,居然凌晨才回家。更为严重的是,还因为是和古依伟应酬客户才深夜归家的。   其实原璟坤不善也不愿应酬,无奈古依伟以客户的要求为由,极力劝说他一同前往,原璟坤碍于情面,不得不同意。   原璟坤不敢惊动龚熙诺,连拖鞋都没穿,光脚摸黑进了卧室,好在卫生间和床的距离不近,原璟坤远远地望见龚熙诺侧身躺着,呼吸均匀,应该已经睡着。   等原璟坤洗完澡,换好睡衣,打开浴室的门,惊见龚熙诺倚在门边,似乎在等他。   原璟坤吓了一跳,胃里丰盛的晚饭直往上涌,当着龚熙诺的面打了个饱嗝,还不小心吐了口气。   龚熙诺闻着散发在空气里的淡淡酒味,皱眉:“还喝酒了?”   “就一杯。”原璟坤嬉皮笑脸,伸出一根手指挡在鼻尖。   龚熙诺没再问其他的,不过脸色表明他生气的程度,转身躺回去。   原璟坤刷了三次牙,又嚼了两块口香糖,确定嘴里不再有酒味,才轻手轻脚地躺在龚熙诺身边。   龚熙诺故意翻个身背朝他,原璟坤抱住他:“别生气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啦!”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00章 Chapter 100   周末,龚熙诺和周英俊相约羽毛球场,原璟坤和宋叶阳都是羽毛球高手,龚熙诺和周英俊的水平一般,为了避免丢人现眼,索性坐在旁边观看球赛。   “昨天,我带他去吃饭,都是他不爱吃的,我们面对面坐,低着头,很不情愿地吃,然后吃着吃着,突然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龚熙诺想起当时原璟坤的表情就觉得好笑,他平时只和周英俊谈及他和原璟坤的生活细节。   “我告诉你,不管男女,一旦说这句话,就危险了,知道吗?”周英俊经验之谈。   “不会。我想给他换个工作。”龚熙诺自信满满。   周英俊不解:“为什么?这个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总加班不好,太累。我们得要孩子吧,这样对身体不好。所以,我想他去做贸易,海关每天五点肯定下班,他也得下班,而且不必每天去。”龚熙诺考虑得周全。   “跟你没法过,还限制人家的自由,做什么工作都得听你的,没自由!”周英俊替原璟坤抱不平。“那小原乐意吗?”   “我跟他说过,他不愿意。但是他听我的,可是他不高兴。”龚熙诺显然陷入矛盾。   “你就折磨人家吧,小原这会儿指不定多后悔呢。”周英俊看了看玩在兴头的原璟坤和宋叶阳。“先不说打球的水平怎么样,你给他这身行头置办的真不赖。环湖度假村你知道吗?”   “知道。不过我觉得能审批下来的希望十分渺茫,现在政府大力加强生态建设,西郊是重中之重,在那边建度假村恐怕有破坏生态平衡的嫌疑,不如选在东郊,还能冠上致力于改善环境的美名。”龚熙诺在谈及工作的时候变得深沉和严肃。   周英俊瞬间反应过来:“噢,东郊的金碧绿洲是你的!”   原璟坤和宋叶阳大战几百回合,打得酣畅淋漓,收兵回到他们身边,宋叶阳拿起水瓶:“在谈什么?”   “没什么,在说一会儿去哪儿吃饭。”周英俊挑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个可以谈得这么严肃?”宋叶阳看了眼龚熙诺和周英俊,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原璟坤拧开瓶盖喝水,龚熙诺拿毛巾擦他额头的汗:“那你们想好去哪儿吃饭吗?”   周英俊神神秘秘地说:“我带你们去吃从来没吃过的美味佳肴。”   在周英俊极力推荐的餐厅吃过饭,四人在餐厅分手,周英俊和宋叶阳去银行办事,龚熙诺和原璟坤接龚玺放学。   管正梅搬来同住,最高兴的当属龚玺,又多了个宠爱她的人。每天爷爷井建业和奶奶管正梅都围着她转,渐渐地,龚玺都不像过去那样缠着粘着原璟坤。   对于龚玺来讲,最快乐的时光是每天上学和放学,爷爷奶奶一起来接她回家,一手拉着爷爷,一手牵着奶奶,她走在中间,絮絮叨叨幼儿园一天所发生的事。   管正梅和芹嫂相处融洽,芹嫂的家务活增多,管正梅主动承担起做饭的活,一日两餐都是她掌勺,芹嫂还和她学了几款地道的南方菜。   每天下午井建业和管正梅相伴去买菜,顺路接龚玺放学。   有时会遇到龚熙诺和原璟坤,现在的龚玺先喊爷爷奶奶再喊老爸爸爸,弄得原璟坤还挺吃醋。   原璟坤再去上班的时候主动找古依伟提出由于个人原因不能加班,如果公司不能接受的话,他唯有辞职。   古依伟当然不希望他辞职,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条件,还对之前一直加班给他带来的困扰表示歉意,弄得原璟坤挺不好意思。   原璟坤恢复清闲的状态引起龚熙诺的注意,虽然龚熙诺心里万分不愿原璟坤把过多的精力投入在工作方面,但毕竟原璟坤是男人,不管大小轻重,还是有事业心的。   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龚熙诺决定妥协,假如原璟坤愿意,他可以变兼职为全职。   龚熙诺把他的想法如实告诉正在收拾衣帽间的原璟坤,原璟坤停在他面前,盯着龚熙诺满脸言不由衷的表情,憋着笑:“你说真的?”   “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原璟坤能感受到这句话龚熙诺几乎是咬着牙缝说出来的。   其实有龚熙诺这句话原璟坤已觉得莫大的满足,他捏了捏龚熙诺的脸颊:“心口不一!”   “我说真的。”龚熙诺跟在他身后,认真道。   “好了,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可不希望事业有成的代价是后院起火!”原璟坤拉起龚熙诺的胳膊,仰着脸笑。“你不怕我和别人跑了,我还怕你和别人跑了呢。”   宋叶阳得知此事,如以往般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他:“你就是心太软!”   “我能和你比吗?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和老周就两个人,可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嘛。”原璟坤反驳他。“再说,你和老周把一争高低当调剂生活的乐趣。回头我再把熙诺惹急了,到时候一团乱怎么收场?!”   “你为什么怕他呢?”宋叶阳纳闷道。   “谁说我怕他,我们这是互敬互爱,懂吗?”原璟坤强词夺理。   天气渐热,原璟坤每天地铁倒公交委实辛苦,龚熙诺主动担任起司机一职,每天接送他上下班,于是,集团上上下下都知道龚总近段时间每天迟到早退。   王玉忠和倪鹏一人一碗□□红烧牛肉桶装面,呼哧呼哧地狼吞虎咽。   人事部的美女方锦珠在鼻前扇了扇风:“你俩非得在办公室吃面啊,都是味儿!”   王玉忠满嘴面条,含糊不清道:“那怎么办?食堂都锁门了,我俩能去厕所吃吗?”   李泽体贴地为他们端来温水:“我们还以为泰贤科力那边的人得请你们吃饭呢,哪知道你们还得回来吃,不然给你们留饭了,也不至于吃泡面。”   “你还好意思说,都怨你!”王玉忠瞪他。   李泽无辜道:“关我什么事?”   “今儿礼拜几啊?今儿礼拜四,你怎么非得安排今儿去洽谈呢?你不知道今儿夫人就上半天班啊,龚总不得去接夫人吗?好么,参观到一半,龚总就着急走,然后我们就准备走了,他得去接夫人,我们得回公司,还假模假式地问我们,‘要不把车留给你们,我打车走?’能让他打车吗?他是一脚油门走了,我和倪师傅我们俩在工业园里这个转悠啊,那大太阳,都快把我俩晒化了,一直打不到车,都快走出工业园的时候才看见人家泰贤的班车,把我们捎出去的。”王玉忠通说惨痛的革命家史。   全办公室的人不禁大笑,倪鹏一口气喝光碗里的汤水,拿纸巾抹了抹嘴:“身为一个司机,竟然走了这么长的路,真是悲哀啊!”   方锦珠笑得合不拢嘴:“倪师傅永远这么经典。”   正说着,负责科技技术咨询业务的副总史红强敲了敲门进来:“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史红强年仅二十八岁,年轻有为,名牌大学计算机系毕业的高材生,因出色的技术水平深得龚熙诺的器重,因此力排众议,提拔他为科技技术咨询分公司的副总。   “你怎么过来了?”王玉忠拍了拍他的肩。“又不穿正装,龚总要是看见肯定得说你。”   “嗨,我们这天才都不拘小节。”史红强扬了扬手里的支票。“我来交支票,但是还不到上班时间,财务锁着门呢。龚总呢?不在吗?接夫人去了?”   “连你都知道了?”王玉忠咂嘴,龚总的事迹已然传遍天下。   “是呢。我和龚总说过,要不您让夫人学车吧,自己开车多方便,龚总说不行,这样不安全;我说那您让夫人坐车吧,龚总说不行,这样太麻烦,太辛苦;我说那您干脆给夫人换个离家近的工作吧,龚总说不行,要尊重夫人的意愿。总而言之一句话,必须他得去接!”史红强长叹一声。“哎,龚总嘛,模范丈夫。”   “你说,同样是上班,人家夫人是消遣解闷,我呢,是养家糊口,这差距怎么这么大呢?”总务助理新婚的林佳燕羡慕地感叹。   王玉忠收拾好需要携带的文件:“你有事也别等龚总了,估计下午不回来了,得陪夫人。”   史红强指着打卡机道:“扣他工资!”   钟凤云为支持井仁的维修部能够尽快开业,辞掉邮局的工作,帮他打理维修部的琐碎事。   井仁忙里抽空和钟凤云看了几套中介推荐的房子,挑来选去最终中意一套位于维修部不远的小区里的二手二居室,大约九十平米左右,价位比较合理。   房主当初买房是为结婚所需,一直空着没住,但他和他女朋友准备移民到国外,所以留着这套房再没用处,决定低价尽快处理。   井仁经过仔细算账,要贷款购房。   他保守估计,维修部每月的收入足够维持他们的日常开销,完全可以承受每月的还款,压力不大。   当然,前提条件是龚熙诺为他们负担百分之三十的房款首付。   龚熙诺站在阳台上,面对维修部:“怎么非得买二手房?你又不是二婚?”   “新房我可得买得起啊,抄起来三四万万一平米,我都没房子值钱!这房子不是挺好的吗?采光也好,位置也好,楼层也好,还离店这么近,多完美!”井仁对于能碰到这样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房子感到知足。   钟凤云带着原璟坤参观其他房间,来到主卧:“井仁说这儿将来给爷爷奶奶住,也不好总跟着你和大哥,那阳台朝阳,可以养养花什么的。”   原璟坤点头,整套房虽然不大,但结构合理,三口之家居住完全没问题。   井孝彬和龚玺在客厅玩耍,龚玺喜欢和哥哥玩,井孝彬也喜欢和妹妹玩。   不过有时候龚玺犯脾气,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打哥哥掐哥哥,井孝彬的脾气好,不气也不恼,处处让着龚玺,比龚玺高出许多的他,常常站在龚玺前面保护她。   看过房,四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去游乐场。   龚玺和井孝彬都没来过游乐场,龚玺是因为龚熙诺和原璟坤没想过要带她来,再说龚玺从来没提过要去游乐场玩的要求;井孝彬是因为勤俭节约,知道大人挣钱辛苦,不愿乱花钱。   哪知道,龚玺和井孝彬都不喜欢游乐场的气氛。   井孝彬跟在父母身边,在游乐场转了一圈,对任何游乐设施都不感兴趣。   龚玺更是趴在原璟坤怀里,吵吵着要走。   没办法,草草结束游乐场的行程。   临近中午,井仁请客吃烤鸭,节假日期间没有雅间,只得在喧闹的大厅用餐。   龚玺不喜欢吃油腻的烤鸭,原璟坤把卷好的烤鸭递到她嘴边,龚玺咬一口然后都吐出来。   “媛媛怎么吐了呢?好好吃,你看哥哥,吃得多好。”原璟坤拿井孝彬当榜样。   龚熙诺注意到龚玺的情绪不好,抱起她:“和老爸去外面走走,好吧。”   龚熙诺抱着龚玺在店外的便道来回走动,指着对面的街道和小店,还有蓝天白云逗弄她,龚玺的心情才好转,和龚熙诺说了几句话。   “要不给她买点儿别的吃?”钟凤云怕饿着龚玺。   “不用,媛媛胆小,在外面就这样,在家就不一样。”听得出原璟坤语气里的无奈。   果然吃完饭,回到家的龚玺像变个人,进门就喊:“爷爷,奶奶,我回来啦!”   “我的小乖乖回来啦!”管正梅放下手里的针线,过去抱起她。“游乐场好玩吗?”   “不好,吵吵。”龚玺捂着耳朵,摇头。   “是吗?那咱们换了衣服睡觉觉,好不好?”管正梅脱掉她的外套,问道。   “不好,肚饿,煮蛋!”龚玺蹦下来,往厨房跑。   原璟坤换好衣服下来给龚熙诺倒水,见管正梅正在给龚玺剥鸡蛋皮,还有一杯牛奶,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媛媛,你这个时候吃东西,一会儿还吃饭吗?”   龚玺扁着嘴,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原璟坤。   “你们甭管,一会儿跟我们吃。”管正梅护着龚玺,把剥好皮的鸡蛋掰开,先把蛋黄喂给龚玺。   原璟坤失笑,宠爱龚玺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是好是坏。   井仁的汽车维修部如期开业大吉,开业典礼举办的相当热闹,鞭炮声惊天动地,前来祝贺的宾客亦不少,周英俊和耿鑫成为首批顾客。   维修部刚开业的生意不算多,井仁边学技术边忙新家装修,店里其他事都由钟凤云打点。   龚熙诺和原璟坤偶尔去帮忙,大部分情况下还是原璟坤带着龚玺过去,主要是龚玺想和井孝彬玩。   龚熙诺来接他们时,远远地见龚玺和井孝彬蹲在沙子堆旁兴致勃勃地玩沙子,旁边有塑料桶和塑料铲,两个人像模像样地过家家。   龚熙诺把车停好,下了车,不禁皱眉:“脏不脏?吃嘴里!”   “怎么会呢?”原璟坤站在旁边守着他俩。   龚熙诺凑近,龚玺推着他的小腿:“老爸,躲,踩,蛋糕。”   “噢,这是蛋糕啊!”龚熙诺真没认出来一个不规则椭圆形的沙堆是蛋糕。   “是啊,是我们宝宝的生日。”龚玺认真地翻弄沙子。“哥哥,你为什么不做饭?”   “因为女人才做饭,男人要出去挣钱。”井孝彬把盖好的大楼展现给龚玺。“看,这个可以卖钱。”   “宝宝是谁呀?”龚熙诺蹲在他俩身后,耐心地问。   “是我和哥哥的宝宝。”龚玺专心做饭,理所当然地回答。   龚熙诺回头和原璟坤相视一笑,原璟坤觉得既然井孝彬和龚玺没有血缘关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为过。   “走啦,咱们上楼去吃饭吧。”原璟坤收拾好玩具。   龚熙诺要抱龚玺,龚玺不许,非要和井孝彬手牵手一起上楼。   钟凤云拿小刷子把井孝彬和龚玺指甲里的沙粒洗干净,龚玺拿着勺吃蛋炒饭:“婶婶做的饭真好吃。”   井孝彬把饭里的玉米粒夹到龚玺碗里,龚玺吃着吃着,放下勺和井孝彬说:“哥哥,抱。”   井孝彬放下筷子,摊手:“我抱不动你。”   龚玺噘嘴不高兴:“哥哥,坏。”   井孝彬侧过身伸出双臂,抱了抱龚玺,龚玺才满足地继续吃饭。   六一儿童节这天,龚熙诺拎着半桶沙子回家,龚玺在露台玩得不亦乐乎,原璟坤好奇地问:“你打哪儿弄来的沙子?”   “工地。”龚熙诺答。   原来龚熙诺知道龚玺喜欢玩沙子,下班回家的途中特意经过正在施工的工地,掏出烟挨个递给休息的师傅们,问能不能装点沙子。   师傅们问你要多少?龚熙诺把后备箱里的小塑料桶拿出来,说半桶就够,给小孩儿玩。   师傅们松口气,说没问题,给他装好半桶。   原璟坤听完事情的经过,笑道:“表现不错,这样我一会儿画个最佳爸爸的奖状送给你。”   “你说话算话?”龚熙诺当真。   原璟坤拍着胸脯保证:“当然算话。”   “那你先把眼睛闭上。”龚熙诺神秘地命令他。   “做什么?”原璟坤尽管好奇,还是听话地闭上眼睛。   龚熙诺牵着原璟坤的手来到书房,坐在书桌前,开启电脑,输入网站的地址,一切准备就绪,说:“好了,睁开吧。”   原璟坤睁开眼的瞬间惊呆,电脑屏幕显示着一个网站的首页,精美的制作,熟悉的图画,背景是原璟坤最喜欢的蓝天白云大海,左下角一行龚熙诺的笔迹:“宝宝,节日快乐。”   “是六一的礼物吗?”原璟坤侧过头,咧嘴笑问。   “喜欢吗?”龚熙诺知道原璟坤非常羡慕有独立域名网站的绘图人,可他对网络不太熟悉,又嫌麻烦,一直没弄,所以找个机会实现他的愿望。   “喜欢。”原璟坤点击鼠标,每张图都是他的心血,尽管有部分没被采纳,但他仍然心爱,如同他的孩子。   晚上,龚熙诺如愿收到一张奖状,原璟坤在奖状的背面写了一句话:“我是个幸福的孩子!谢谢你。”   龚熙诺把奖状放在展示柜里,里面的东西越来越多,随着岁月的流逝,当我们老了的时候,再看到这些东西,记起这些美好的回忆,会觉得有你有我,便是莫大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01章 Chapter 101   井仁和钟凤云的婚礼日期定在六月中旬,本来钟凤云不愿举办婚礼的,劳民伤财,再说儿子都这么大了,多不好意思。   怎奈井仁坚持要举办仪式,他不想钟凤云留有遗憾。   筹备婚礼的大事小情都由井仁亲自操办,双方父母做些能力所及的准备工作,钟凤云每天闭店后还要去新房打扫卫生。   龚熙诺看完书推门进了卧室,见原璟坤穿着睡衣坐在大床中间,认真地装喜糖。   龚熙诺坐到床边,拿起大红色的礼袋,随便捡了几块糖扔进去。   “哎,多装几块巧克力。”原璟坤拉紧袋口。   龚熙诺半途而废,扔掉礼袋,绕到原璟坤身后,抱住他:“宝宝,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是你弟弟呀。”原璟坤想都没想回答说。   龚熙诺把下颌垫在他肩膀上,因为他是你的父亲,因为他是你的弟弟,因为他是你父亲的妻子,因为她是你老师的孩子,因为他是你……   这一切都因为与你有关,因为你是我的他,所以也变得与我有关。   这份感动在于爱屋及乌的付出与无怨无悔的追随。   “宝宝……”龚熙诺的嘴凑到他唇边。   原璟坤呵呵笑着躲开,把一块糖塞进他嘴里。   “坏宝宝!”龚熙诺含着糖,假装生气道。   “谁让你背后偷袭的。对了,我看井仁和他朋友们的修车技术都半斤八两的,高档车都没开过,也就修个一般的车,这样不好挣钱的。我想起以前和我爸一起工作的两位老师傅,不过其中一个怎么说也得六十多了,恐怕是不能来帮忙了,另一个叔叔挺年轻,也就五十多吧,请他来当个顾问,指点指点也行啊,我回来给他打电话,应该可以联系到的!”原璟坤滔滔不绝,自言自语似的。   “宝宝还懂这些?”龚熙诺握着他的手装糖。   “当然,你以为我是傻子呀!”原璟坤白眼看他,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低着眼眉。“我想我爸了,小时候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看他修车,我爸还总骑车载我到处玩呢。”   龚熙诺了解他的心思,家里多了井建业和管正梅勾起了他对父母的想念。   龚熙诺明白,父母的关爱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井仁的婚礼突出两个字——热闹。   井仁亲自前往娘家接新娘子,自然少不了众多娘家姐妹的刁难,好在之前备好若干超厚的红包,才得以在良辰吉时接到新娘子。   在婚礼进行曲中,井孝彬和龚玺充当花童一左一右牵着钟凤云的婚纱拖尾,缓缓地走向中央的仪式台。   婚礼的整体风格既浪漫又温馨,司仪不乏幽默语言,逗得宾客们不时笑声阵阵。   “好,下面,请新郎面朝新娘,举起右手,跟我说。”司仪站在新郎后面,井仁按照他说的做。   “我发誓……”   “我发誓……”   “第一,家里的家务活我全干……”   “第一,家里的家务活我全干……”   “尤其是岳父岳母家的!”   “尤其是岳父岳母家的!”   “第二,挣得钱全部上缴……”   “第二,挣得钱全部上缴……”   “包括外面捡的!”   “包括外面捡的!”   “第三,家里的剩饭我全吃……”   “第三,家里的剩饭我全吃……”   “包括馊了的!”   “包括馊了的!”   “好。”司仪走到新娘身边,问。“新娘,满意吗?”   钟凤云不好意思地点头,司仪感叹:“哎,这媳妇儿你真娶对了,我主持了这么多场婚礼,她是唯一一个点头的!”   互换戒指后,给双方父母敬茶改口,轮到新郎,司仪想出新花招:“这样,我们让新郎把麦摘掉,喊得响亮大家鼓掌,喊得不响不给红包,大家说好不好?”   “好。”台下起哄声一片。   伴郎把井仁的麦摘掉,井仁举起茶盏,冲着钟爸爸扯脖子喊:“爸!请您喝茶!”   “好!”声音响亮连最后一排都听得到,大家鼓掌。   司仪把话筒举到钟爸爸嘴边问:“这茶甜不甜?”   “甜!”钟爸爸笑得眼睛迷成一条缝。   “甜,给钱!”司仪退后一步。   井仁拿过红包:“谢谢爸。”   “这句可以小点儿声!”司仪拿他逗乐。   井仁举着茶盏来到钟妈妈前面,照例大声喊:“妈!请您喝茶!”   钟妈妈喝过茶,乐得忘记掏红包,司仪解围:“这茶香不香?”   “香!”钟妈妈笑得腼腆。   “香,买单!”在司仪委婉的提醒下,钟妈妈不好意思地拿出红包。   井仁接过红包:“谢谢妈!”   “谁找的司仪?以前说相声的?”龚熙诺忍不住问。   原璟坤想了想:“这是大仙儿介绍的吧。”   “怪不得!”龚熙诺了然地点头,也就周英俊会认识这么神神叨叨的人。   礼成,开席。   井仁和钟凤云换了礼服挨桌敬酒,龚熙诺和周英俊一人一个大红包,耿鑫刚要说早生……被夏乐凡捂住嘴,没看见人家贵子早生了吗?   酒过三巡,渐渐有宾客要退场,井仁和钟凤云忙着送客,龚玺在休息室的沙发里坐着,双腿正好搭着沙发,井仁的朋友晓峰和温超还有大良聚在一起,指着龚玺兴奋道:“你看你看,她跟个洋娃娃似的!天哪,好可爱。”   温超白了莫名亢奋的晓峰一眼:“喜欢赶紧找个女人给你生一个!”   龚玺歪着头盯着他们,一会儿揉揉小鼻头,一会儿眨眨小眼睛,一会儿搓搓小裙边,超级可爱。   “我好想抱抱她啊。”晓峰怕吓着龚玺,不敢靠近。   宋叶阳进了休息室,奇怪他们仨的表情,抱起龚玺问:“让叔叔们抱抱,行吗?”   龚玺摇头,晓峰当即失望:“为什么啊?我们又不是大灰狼!”   龚玺摽着宋叶阳的脖子:“怕哭!”   宋叶阳和他们笑着解释:“我们胆子小。”   钟家爸妈把井孝彬带回去,周英俊开车送他们回去。   龚玺在回家的路中说:“婚礼好玩,还想参加。”   “是吗?”井建业抱着她。“那就等咱媛媛长大嫁人!”   “嗯?”龚玺皱眉。“要好久!”   “那怎么办呢?”管正梅配合她犯愁道。   “老爸和爸爸办婚礼!”龚玺拍着手,叫道。   童言无忌,原璟坤的脸瞬间通红,龚熙诺一分神差点闯了红灯。   周末,原璟坤望着窗外的风景,诧异道:“咱们要去哪里?”   龚熙诺没回答他,直到车在公墓外停下,原璟坤才意识到他是带自己来拜祭父母的。   原璟坤下了车在原地等候龚熙诺,龚熙诺打开后备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两人来到最里面的原璟坤父母的合葬墓前。   原璟坤接过鲜花放在墓碑前,龚熙诺拿出柔软的抹布把墓碑前前后后都擦干净,又拿出毛笔蘸着黄色的金料把已褪色的字重新描过,弯着腰认认真真地一笔一划地仔细描着。   描完,龚熙诺轻轻地吹了吹,把东西收拾起来,对原璟坤说:“我在广场等你。”   “好。”原璟坤等他走远,摸了摸一尘不染的墓碑,心中涌起无限感动。   龚熙诺并未在他父母面前承诺要如何如何,但他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们,请他们放心,他会一辈子来照顾他们的儿子!   “爸妈,我很幸福。我知道,是您们在保佑我。”原璟坤不想在父母表现出悲伤,他知道,不管他的父母在哪里,都希望他过得幸福快乐。   返回的途中,原璟坤心情低落,头抵着车窗,沉默无语,连车停在路边都毫无知觉,直至龚熙诺把一个纸袋放在他手里,才回过神:“到哪儿了?这是什么?”   龚熙诺调转车头,朝离家反方向开去。   原璟坤打开纸袋,发现里面是白糖糕,他和龚熙诺说过,小时候生病或者难过的时候,他爸爸都会给他买几块白糖糕,吃了白糖糕心情会自然而然地变好。   原璟坤的嘴角变月牙,拿起一块大口咬下去:“这家的白糖糕永远这么好吃!”遇到红灯的时候,递到龚熙诺嘴边。“你也尝尝!”   龚熙诺躲开:“不吃,太甜。”   “尝尝啊,真的很好吃的,不尝的话会后悔一辈子的!来来来,就一口!”原璟坤把身体扭了个九十度,最后把嘴凑过去。“要不你尝尝这块?味道肯定好!”   龚熙诺捏着他的鼻头:“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井孝彬和龚玺周末参加活动,难得的二人世界,龚熙诺打算带原璟坤回公寓住两天,重温过去的美好时光,方便做造人的运动。   龚熙诺泊好车,解开安全带:“你先上去吧,我拿点东西。”   “好!”原璟坤没多想,拎着装满白糖糕的纸袋打开安全门。   可是,原璟坤进了屋,换了鞋,洗了手,龚熙诺还没上来,不禁疑惑,拉开窗帘往下瞧,顿时惊得张大嘴。   龚熙诺骑着单车,冲他招手。   原璟坤下来,龚熙诺骑到他面前:“同学,我能约你吗?”   原璟坤好笑,配合他:“我爸妈说不能随便和陌生人出去!”   龚熙诺装作无辜:“可我不是陌生人!”   原璟坤懒得和他废话,偏腿侧身坐在后座上,抱住龚熙诺的腰:“哪儿弄来的单车?你会骑吗?”   “捡来的!不会!”龚熙诺脚下使劲,骑得飞快。   在市场买了菜,回家一起下厨做了饭,吃过饭手拉手在小区散步。   “今儿我做的煎蛋真好吃!”原璟坤自夸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嗯,不糊的话更好。”龚熙诺不留情面地打击他。   “你懂什么,糊了才好吃,这是我们原家的独家秘方!”原璟坤还击他。   “嗯!”龚熙诺顺着他。   “哎,熙诺,你看那是什么?”原璟坤松开他的手,朝路边的草坪走,绿绿的草丛间忽现一团白色不明物。   龚熙诺跟过去:“什么?”   “呀,是只小狗!”原璟坤拨开草丛,居然发现一只刚出生的小狗躲在野草后面,浑身冻得直打哆嗦,可怜兮兮地趴着不动。   “是谁的狗?”龚熙诺到处张望,四下无人。   “肯定是只流浪狗,熙诺,咱们收养吧,你看它多可怜!”原璟坤动了恻隐之心,望着龚熙诺的眼神里透着恳求。   “这个……”龚熙诺对动物基本无爱,而且不希望原璟坤收养来路不明的小动物。   原璟坤拉着龚熙诺的裤脚:“熙诺,它在这一个晚上会冻死的,怎么说也是条生命!咱们就养它一晚上,然后把它送到动物保护协会,好不好?”   既然原璟坤做出退让,龚熙诺不好再坚持,只得妥协。   原璟坤把小狗抱在怀里,轻轻地摸着它:“你有名字吗?你迷路了吗?真可怜,你肯定饿了吧?跟我们回家吧。”   回到公寓,龚熙诺想先给小狗洗澡,被原璟坤阻止:“哪能先洗澡,你没看它饿着呢吗?万一洗澡的时候休克了怎么办?应该先吃东西!你去煮个鸡蛋,热杯牛奶!快点。”   龚熙诺克制着脾气,平日照顾原璟坤实属应该,现在却要平白无故地照顾一条狗,还得听使唤,若是搁过去的脾气,早就爆发了。   龚熙诺煮好鸡蛋,还剥了皮,把热好的牛奶倒进碗里,原璟坤给小狗找了个小盒,铺上软软的垫子,小狗闻到美食的味道,吸着鼻子睁开眼。   原璟坤把蛋黄剥离出来,碾碎喂给小狗,嘴里还不停地念着:“慢点吃,不要噎着。”   等小狗吃饱饭,龚熙诺和原璟坤给它洗干净,原璟坤在客厅拿吹风机吹干它的毛发,待龚熙诺收拾好浴室出来时,听到原璟坤的话:“你有名字吗?叫你什么呢?小白?不好,太俗!啊,我想到了,不如叫你小诺诺,好不好?呵呵,小诺诺。”   原璟坤说得快乐,抬头见黑着脸的龚熙诺,马上转换语气:“哎呀,小诺诺,我好喜欢你噢!”   准备睡觉,原璟坤想把狗窝挪到卧室,龚熙诺死活不同意,最后原璟坤抗争无效,悻悻地爬上床,又神经兮兮地起来检查防盗门:“一定要把门关好,不然小狗跑了怎么办。”   龚熙诺倚着床背,原璟坤趴在他身边,蒙着薄被,双手捂着耳朵,门外的小狗伸出小爪子撕挠着门,发出微弱的叫声。   龚熙诺的眉宇渐渐微皱,拉开他头顶的被,翻身抱住原璟坤,见他闭着眼噘嘴,显然对于把小狗抛弃在客厅表示不满。   龚熙诺吻了吻他的鼻尖,挠了挠他的痒,原璟坤扯开嘴角,睁开眼:“没爱心!”   龚熙诺随手关掉床头灯,压在原璟坤之上,细碎的吻洒遍他的额头、眉毛、眼皮、鼻尖,最后停在双唇。   原璟坤被他挑拨得浑身燥|热,双手不老实地撕扯他的衣服,回应着他的深吻,嘴角泄出一丝呻|吟。   平日在家,龚熙诺和原璟坤尽管住在二楼,空间相对独立,但毕竟家中有老人孩子,行事不敢太过于放肆。   经过几次高|潮的起落,经过几次快|感的来去,龚熙诺喘息着瘫在原璟坤身上,他擦了擦原璟坤耳鬓间的汗珠,咬了咬他的耳垂。   原璟坤掀起他额前的碎发,紧紧地抱住他,把头贴在他胸前,感受不甚强力的心跳。   “熙诺……”   “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02章 Chapter 102   半夜醒来,龚熙诺发觉原璟坤不在身边,推开门来到客厅,见他蹲在狗窝前,拿起小布单盖在小狗身上。   “要不,咱们收养它吧。”龚熙诺实在不忍心见他对小狗依依不舍的可怜样儿。   “不要。”原璟坤出乎意料地摇头。“咱们家有老人小孩儿,不适合养狗。”   转天早晨,原璟坤迷迷糊糊地起身,晃晃荡荡地走进厨房,龚熙诺正在煮馄饨,原璟坤从背后抱住他,额头顶着他的后背。   好半天,原璟坤才松开手,使劲吸了吸鼻子,蹦出两个字:“真香!”   吃过早饭,龚熙诺和原璟坤准备把小狗送到动物保护协会,原璟坤把小狗放在地上,哪知道,小狗在原地不动,原璟坤无奈,捅了捅小狗的屁股:“不是吧,小诺诺,你也太懒了!”   原璟坤抱着小狗,听见身后一声尖叫:“哎呀,那不是咱们家的小白点儿吗?”   龚熙诺和原璟坤停下脚步,一男一女追过来,女孩儿抢过原璟坤怀里的小狗,举起来前后左右地打量:“没错儿,老公,是咱们家丢的小白点儿,小宝贝儿,你跑到哪儿去啦,急死妈妈啦!”   男孩儿比较镇定,先和原璟坤道谢:“那什么,是您捡到我们家小狗的吧,多谢您。”   原璟坤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女孩儿这才反应过来,握住原璟坤的手:“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小白点儿。”   等这对小夫妻抱着小狗离去,原璟坤万分失落:“真舍不得。”   “嗯,我看她也挺舍不得你的!”龚熙诺无端吃飞醋。   原璟坤瞟他一眼,嘴角上扬。   龚熙诺接原璟坤下班,车开进地库停稳,龚熙诺先行下来打开后备箱,原璟坤随后跟进,瞪大眼:“哪儿来的?”   龚熙诺拎着大个儿的玩具狗,示意原璟坤拿着两个小个儿的玩具狗:“买来的。”   “那你去买的?一路拎着的?”原璟坤简直不敢想象龚熙诺会亲自去买毛绒玩具,居然还从商场一路拎到停车场,该是怎样的场景。   “当然。”龚熙诺不觉得他的行为有多不可理解。   原璟坤把三只小狗放在窗台的角落里,大个儿的狗取名叫球球,两个小个儿的一个叫花卷,一个叫小点儿。   “和阿姨说,买几个粽子吧。”龚熙诺站在穿衣镜前打领带,突然冒出一句。   “想吃粽子?”原璟坤在他身后,举着西服。   龚熙诺伸开双臂:“今儿不是端午节吗?”   “是噢!”要不是龚熙诺提及,原璟坤压根没记得端午节,帮他套好西服。“嗯,我会和阿姨说的!”   龚熙诺等原璟坤系好纽扣,轻吻他的唇:“我早点儿回来!”   原璟坤觉得现在的龚熙诺越来越重视各种节日:“好!”还不忘给他布置任务。“那你顺路把媛媛接回来。”   龚熙诺如约早回家,在衣帽间换衣服的时候,原璟坤帮他脱掉西服:“今天的粽子是爷爷奶奶包的,不是买的。”   原璟坤上午和芹嫂说要买几个粽子的时候被井建业和管正梅听见,两人不顾天气炎热,特意买来江米小枣,还有红豆等包粽子需要的食材。   回到家,井建业亲自熬制豆沙,管正梅煮腊肉,井建业搅动浓稠的豆沙,无声地叹息:“小时候,晨晨一生病我就给他熬豆沙吃,他最爱吃我做的豆沙。不知道还能给他做几次。”   管正梅拍了拍他的胳膊:“别这样。”   原璟坤把这件事儿煽情地转述给龚熙诺。   龚熙诺系衣袖纽扣的动作微停,眉毛一紧瞬间恢复正常,眼中闪动着一瞬即逝的微妙情绪,没回应他。   晚饭的主食便是粽子,龚熙诺面前是两碟切成片的粽子,半个蜜枣的半个豆沙的,他不喜欢吃肉。   原璟坤要剥好皮喂龚玺,龚玺不愿意,非要自己举着吃,吃得满手满嘴都黏糊糊,原璟坤拿毛巾擦她小花猫似的脸:“媛媛乖乖吃,弄得哪儿都是!”   龚玺其实吃不了几口,拿粽子当玩具摆弄,把爱吃的豆沙都吃掉,把余下的江米包好还给井建业:“爷爷,媛媛送,吃!”   井建业明知道龚玺要捉弄他,还是心甘情愿地接过粽子,惊喜道:“媛媛真乖,最疼爷爷!”   龚玺捂着嘴呵呵笑,等井建业把粽子剥开,发现里面没馅儿的时候,故意不高兴地说:“媛媛坏啊,骗爷爷。”   “哇唔,爷爷,乐!”龚玺爬到他身上,挠井建业的痒。   桌上还剩下一个粽子,龚玺急忙忙地抓住,原璟坤纳闷:“媛媛还想吃吗?”   “不!”龚玺摇头,把粽子抱在怀里。   “那你拿粽子做什么?”原璟坤抱起龚玺。   “给哥哥。”龚玺还记挂井孝彬,以为他会没粽子吃。   龚熙诺吃光粽子,没吃饭。   古依伟对原璟坤的好感与日俱增,基本达到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地步,出于礼貌和维护形象,他不敢随便打搅原璟坤,偶尔发条短信和打个电话还多半因为公事。   古依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以私人名义邀请原璟坤共进晚餐,原璟坤虽有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他。   在格调高雅气氛浪漫的西餐厅吃饭,席间,两人的话都不多,饭吃得像完成任务似的规规矩矩一板一眼。   饭毕,古依伟把原璟坤送回别墅,通过几番接触,他自认为原璟坤应该是名标准的‘富二代’,能住在如此高档的别墅区,不是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车停在门口,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来到车尾,原璟坤微笑:“谢谢你请我吃饭。”   “不客气。”古依伟整晚的情绪都略显紧张,经过几个小时的酝酿,终于在即将分手的时候道出他请客吃饭的真实目的。“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原璟坤压根没意识到藏在他心里的秘密。   “其实,我……”古依伟吞吞吐吐,话没说完,缓缓地打开后备箱。   原璟坤见到里面的东西瞬间惊呆,后备箱的中央摆着一大束玫瑰花,天空的墨色和路灯的橘色把花朵衬得格外娇艳,花蕊的深处插着一张卡片。   古依伟拿起卡片,遮住红得发烫的脸颊,深吸一口气,憋了半天深深款款地道来:“其实,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震惊的原璟坤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突然一道大灯照得两人眯起眼睛,同时侧目看去,一辆豪华的商务车在他们不远处熄火。   车门缓缓地打开,龚熙诺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原璟坤倒吸冷气,这也太巧了吧?   龚熙诺视察度假村的修建情况,回家稍晚,没想到竟会遇到古依伟向原璟坤表白的一幕。   龚熙诺面无表情地走近他们,看了眼后备箱里的玫瑰花,抬眼瞟了下古依伟,又转过头瞧了瞧原璟坤,原璟坤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龚熙诺大步走回车里,使劲地按喇叭,古依伟顿觉奇怪,旁边的空间完全可以容纳一辆车通过:“你们认识?”   原璟坤无从解释:“你先把车开到边上吧。”   古依伟关好后备箱开车靠边,龚熙诺的车嗖地一下如同火箭般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原璟坤实话实说,告诉古依伟他有爱人,他的爱人正是刚才他们撞见的人。   古依伟掩饰巨大的失落,微笑地表示既然如此,他们还可以做朋友。   原璟坤回到家,其他人都已休息。   推开卧室门,伸手不见五指,原璟坤抹黑悄悄地走近床边,龚熙诺侧身躺着,闭目装睡。   “洗澡了吗?要不一起洗?”原璟坤知道龚熙诺肯定会生气,讨好他。   龚熙诺不理他,的确非常气愤。   “真生气啦?”原璟坤挠他的痒,把嘴凑到他耳边。   龚熙诺粗鲁地扒拉开他的手,将沉默进行到底。   “至于吗?”原璟坤连番碰壁,不耐烦地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嘟囔。   “怎么不至于的?”龚熙诺嚯地掀开被子坐起身,语调颇高,气势逼人。“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吃饭?你问过我吗?我同意了吗?你不知道他不怀好意啊?你还和他一起吃饭?故意给他制造机会是吧?你心里还有我没有?”   面对龚熙诺几近气急败坏的态度,原璟坤瞪大眼睛,仿佛不认识他,龚熙诺从来不曾如此情绪失控,音量更是前所未有的高,他先是吓一跳,然后心里窃喜,看这吃醋的架势,龚熙诺可真在乎他。   原璟坤换了副委屈的嘴脸,低眉顺眼,蚊子叫似的哼哼:“我又不知道他是这意思,要知道的话我能和他一起去吃饭吗?这事根本不怨我。”   “那怨我?”龚熙诺见他毫无内疚愧疚之意,更加火冒三丈,抓起薄被和枕头,边反问他,边往外走。   “哎!你去哪儿啊?”原璟坤赶紧抱住他。   龚熙诺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朝门口走。   “熙诺,你听我说。”原璟坤拽着他,小两口吵吵闹闹到要分居,被井建业和管正梅知道成何体统。   龚熙诺用力地掰开他的手,原璟坤反射性地向后退去,撞到角柜,顺势摔坐在地,抱着胳膊呻|吟:“哎呦……”   龚熙诺停下脚步回头,以防有诈,警惕地看着他。   “真的撞伤了,好疼。”原璟坤拧开床头灯,借着灯光果然见胳膊肘处有一小片淤青。   龚熙诺把枕头被子扔在脚步,坐在他对面,揉着伤处,脸色不见好,态度倒有所转变。   原璟坤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熙诺,别生气啦,我又没答应他。”   “你还想答应他?”龚熙诺瞪眼。   “不是,不是。”原璟坤直摆手。“熙诺,我真的不知道他有这方面的意思,真的,我对天发誓。”   “哼,对你好的人都不怀好意,你看不出来啊。”龚熙诺只顾出气,没意识到把自己也顺带绕进去。   原璟坤憋着笑,惭愧地低头:“嗯,我记住了,我下次不许别人对我好了。”   龚熙诺倚着床,挥之不去的郁闷,拉开抽屉要拿烟。   其实他都无法解释清楚他为何如此气愤,总之一想到除了他还有人对原璟坤嘘寒问暖,对原璟坤不怀好意,他就克制不住地烦躁和愤怒。   原璟坤拦住他的动作,掏出手机:“你看你看,我把他的手机号删了,好不好?我保证,我再不见他了,好不好?别生气了啊!你要是气坏了,我可怎么办?”   龚熙诺拍拍屁股站起来,重新躺回床上,盖好被,背对原璟坤睡觉。   原璟坤喜欢龚熙诺无理取闹,喜欢他因为害怕失去自己而担心生气的样子,尽管低声下气地道歉,心甘情愿地哄他,原璟坤的心情倒是格外不错。   在衣帽间换了睡衣,像小猪似的拱到龚熙诺怀里,撒娇耍赖地让龚熙诺抱住他:“熙诺,我只是你的。”   第二天早晨,龚熙诺故意赖床,任凭原璟坤怎么叫怎么哄都不起床。   “熙诺,你今儿不去上班吗?”   “熙诺,起来吧,时间不早了。”   “熙诺,不吃早饭,胃该难受了。”   “熙诺,起了,好不好?”   “熙诺,起床,亲一下,行吗?”   原璟坤使出杀手锏,把龚玺抱过来,龚玺站在龚熙诺身边,捏着他的耳朵:“老爸,老爸,起床啦,起床啦……”   龚熙诺纹丝不动。   龚玺皱眉,扯着龚熙诺的被:“老爸,老爸,起床啦,起床啦……”   龚熙诺稳如座钟。   龚玺噘嘴,使劲地拍打龚熙诺的屁股:“老爸,老爸,起床啦,起床啦……”   龚熙诺没有反应。   龚玺生气地叉腰:“哼,我要把老爸送到医院去!”   “为什么?”原璟坤不明白她的思维。   “让阿姨打他的屁股,然后老爸哭了!”龚玺觉得打针是世上最恐怖的事情,以此来惩罚龚熙诺赖床。   井建业把龚玺送到幼儿园,龚熙诺懒洋洋地睁开眼,从后面突然冒出来的原璟坤吓了他一跳,原璟坤嬉皮笑脸:“睡醒了?”   龚熙诺躺平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熙诺,我决定了我要辞职!这样我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原璟坤语气坚定地表忠心。   龚熙诺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如果为此原璟坤需要放弃工作,太不值当。碍于面子,龚熙诺又说不出软话。   “熙诺,乖,别生气了!”原璟坤摸了摸龚熙诺的脑袋,像哄孩子似的。   龚熙诺忍不住笑,搂过原璟坤,在他额上啄了一下:宝宝,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当原璟坤把辞职报告交给古依伟的时候,古依伟并未表现出太多意外,他把这封辞职信扔进粉碎机:“其实你不必这样做,我要离开这里了。”   “啊?”原璟坤惊讶,继而愧疚。“我……”   “噢,你别误会,不是因为你。本来总部就打算调我回去的,我是想在临走之前和你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和我一起走,没想到……呵呵,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非常欣赏你的才华和人品,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祝你幸福。”古依伟打消他的顾虑,坦然大方地伸出手。   “也祝你幸福。”原璟坤握住他的手,真诚地祝福他。   两个人相视一笑,彼此释怀。   原璟坤每次出门都要等龚熙诺来接他,有时候堵车或者他临时有事,需要等很长的时间,原璟坤为此发了好几次脾气,最后赌气般地表示,他要学车考驾照,自食其力!   龚熙诺带他去报名,买了学习资料,可原璟坤三分钟热乎劲,压根没打算认真学习,看了几页书觉得无聊,把考交规的事抛在脑后。   直到临考试的前两天才在龚熙诺的提醒下记起还要准备交规的考试,临时抱佛脚走马观花地看了书,晚上边吃边喝边玩地做了几套模拟练习题,每次都以不及格告终。   龚熙诺站在他身后,对他心不在焉的状态不甚满意:“行了行了,别做了,干脆花200块钱过了算了,睡觉吧,真不知道你这博士是怎么念的!”   原璟坤就等允许他睡觉的赦令,表面装得委屈,迅速关掉电脑爬上床,把头埋在枕头里。   龚熙诺以为他语气有点重把他说得不高兴,搂过原璟坤:“等考试的时候宝宝努力就好。”   原璟坤抿嘴偷笑,把头扎进他怀里,点了两下。   考试当天,原璟坤竟然出乎意料地以九十三的高分一次性通过交规考试,离开考场,把胜利的消息传达给众人。   宋叶阳回他:可喜可贺,实属难得!   周英俊回他:应该去下馆子吃大餐庆祝!   井仁直接问:花了200块?   耿鑫回他:啊?您都过了?我要告诉乐凡,鼓励他!   井建业在电话里说:“想不到临阵磨枪还真管用!”   龚熙诺估计在开会,最后回他:噢,还真的会发生奇迹!乖,给你买奖品!   原璟坤接到他们的信息后郁闷之极,好像他得高分,一次性通过考试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司机把原璟坤送到凌傲大厦,龚熙诺加班工作,他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里,叼着笔,装作思考的样子。   “熙诺,我生气了!”   “嗯?咋啦?谁惹我们宝宝生气了?胆大包天!“龚熙诺注视着电脑屏幕,嘴里应和他。   “难道在你们眼里我的智商很低吗?我好歹也是博士呀!”原璟坤还在纠结白天交规考试的事。   “谁说的?我们宝宝最聪明!”龚熙诺口是心非。   “骗我!”原璟坤才不相信他的话,侧过头。“哎,又要过生日了!你要送我什么生日礼物?”   “还过生日吗?不是说过一次老一岁吗?”龚熙诺表情认真,语气严肃,不像在开玩笑。   “不过就不过!”原璟坤本来挺期待生日礼物的,龚熙诺这么一说,心冷大半,气呼呼地在纸上胡乱涂抹。“你快点,我饿了!”   龚熙诺结束工作,原璟坤为他换衣服,边系扣子边问:“玉忠的女朋友来过你们公司吗?”   “没有。”龚熙诺摇头。   “那李泽的老婆呢?”原璟坤换个人问。   “没有。”龚熙诺再次给予否定答案。   “那其他人的老婆来过吗?”原璟坤这次的范围扩至最大。   “好像都没有。”龚熙诺想了想如实回答。   “是吗?”原璟坤翻翻眼皮,自言自语。“好像只有我来过,这样显得我脸皮有点厚啊!”   在外面吃过饭,照例原璟坤请客,龚熙诺结账。   回到家,龚熙诺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原璟坤,是水晶材质的汽车模型,原璟坤摆弄半天,蹦出一句:“还不如送我给可以拆装的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03章 Chapter 103   度假村完工不久恰逢原璟坤的生日,龚熙诺和原璟坤成为首批客人。   新建的度假村伴山面海,气候湿润,景色宜人,返璞归真,远离尘嚣,建筑风格尽显奢侈豪华,享受独一无二的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美妙感觉。   两人手拉手踩着松软的沙滩,连绵不绝的金色镶接着无边无际的淡蓝,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空气,为平静而单调的海面增添一抹亮丽的色彩。   带着淡淡海腥味的清爽微风,吹佛他们的头发、脸颊、穿过身体的每一处,舒服又惬意。   龚熙诺忽地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石头:“看,那是什么?”   原璟坤松开他的手,走近细瞧,在石头旁边有一个闪闪发光的精美贝壳,疑惑地回望着龚熙诺,龚熙诺扬起下颌示意他捡起来。   原璟坤小心地拾起贝壳,轻轻地打开,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钻戒,闪亮璀璨饱满挺秀的钻石镶嵌在简洁美观大方的指环里,虽样式简单但独一无二。   原璟坤拿出戒指,诧异地盯着龚熙诺,太过于突然的发现,使他尚未反应过来这枚戒指的含义。   “这种东西一般都是一对,你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另外一枚。”龚熙诺拉他往前走。   原璟坤再无新的发现,在返回的途中,又在一块石头的后面捡到一个蓝色的许愿瓶,不过里面空空如也。   龚熙诺站在原璟坤对面,原璟坤把许愿瓶交给他,龚熙诺微笑着在他眼前晃了晃密封的空瓶子,毫无预兆地伸出手,一瞬间,许愿瓶里多了一枚与贝壳里款式相同的钻戒。   原璟坤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相信龚熙诺居然还会变魔术,拿过许愿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地研究,没发现任何破绽,露出佩服的表情。   “这位先生,能不能帮我个忙?”龚熙诺又出新的花样。   “能。”此刻的原璟坤有些晕头转向,任凭他摆布。   “能不能伸出你的左手?”龚熙诺提出请求。   原璟坤机械性地伸出左手,龚熙诺把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现在,能不能为我做件事?”   原璟坤的目光停在手指上的戒指,点头。   “把这枚戒指给我戴上,好吗?”龚熙诺把戒指举到他面前,伸出左手。   原璟坤捧起他的手,接过戒指,缓缓地为他戴好。   龚熙诺顺势握住他的手,十指交错,两枚戒指在阳光的衬托下闪着点点光亮,令人目眩。   四目相对,微扬的嘴角昭示着彼此最大的幸福——因为有你。   原璟坤无心于浪漫的烛光晚餐,一直伸着手看不够这枚钻石戒指,龚熙诺低头插了一块牛排送进嘴里,好心提醒他:“看不饱。”   原璟坤凑到他身边坐定,满脸期待的表情:“你送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送戒指还有其他的意思吗?”龚熙诺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多余。   原璟坤问他此话的目的在于想听他亲口说出求婚的话,结果龚熙诺一如既往的含蓄,为了不破坏气氛,原璟坤抻着脖子嘴贴在他耳边:“这个不会是生日礼物吧?”   龚熙诺转头正好亲了他的唇,回答他的问题:“它的意思是,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   原璟坤憋不住地笑出声,唇动未出声:“你也是我的!”   原璟坤的生日礼物远不止此,在他孜孜不倦地欣赏戒指时,龚熙诺把一个哆啦A梦的玩偶变到他面前,原璟坤对此不屑一顾:“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掏掏他的口袋啊,说不定会有惊喜。”龚熙诺提示他。   原璟坤按照他的提示在哆啦A梦的万能口袋里掏出一把造型怪异的钥匙,不解:“这是什么?你不是要送我房子吧?”   在度假村稍作休息,龚熙诺载他来到一条创意街,步行至一间店铺前,揭晓谜底。   原璟坤掏出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店铺的门,推开两扇镶嵌玻璃门,映入眼帘的景象又令原璟坤意外不已。   面积不小的展厅采用欧式装修风格,四面墙悬挂着原璟坤的作品——建筑设计图和绘画作品。   每件作品的相框都是龚熙诺亲自挑选的,而且在相框的右下角都标有龚熙诺的亲笔字——非卖品。   原璟坤在大厅环视一遍,难掩激动心情:“这是送我的?”   “当然。”龚熙诺拉他进了后面的一间小屋。   小屋的光线非常好,中央摆放着画架,还有原璟坤喜欢的书柜。   家里的空间有限,龚熙诺霸占着书房,他知道原璟坤需要相对单独的私密空间,需要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创作空间。   原璟坤感动龚熙诺的体贴和周到,抱住他:“熙诺,谢谢你。”   这间小店还有另外的用途,代售风格各异的绘画作品,原璟坤曾说过,他以前就想过开一个卖画的小店,龚熙诺实现了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连龚熙诺身边的下属都能感受到他最近不错的心情,上班打卡的时候偶然翻出总务助理林佳燕的考勤卡,发现她每次都较早达到公司,不禁好奇,停在办公桌中间位置,缓缓道:“林小姐。”   林佳燕赶紧起身:“是,龚总。”   龚熙诺示意她坐下:“每天这么早到?”   无关痛痒的问题,林佳燕松口气,李泽替她解释:“林小姐家比较远,需要倒车,还得乘坐地铁,要掐算好时间。”   “噢。”龚熙诺了然地点头。“管理部也需要班车吗?”   面对龚熙诺的征询建议,众人互相对望,然后暂时无法回答。   “这样,你们想想,告诉我。”龚熙诺的潜在意思是李泽需要统计管理者每天上下班路程的远近及选择交通工具的种类还有耗费的时间,根据数据决定是否考虑设置班车,列制成表交给他。   “好。下班之前我交给您。”李泽目送他转身,坐回座位。   龚熙诺尚未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冷不丁地问了句:“仓库现在多少钱的餐标?”   “十二元,三菜一汤,水果。”李泽快速地回答。   “提高到二十元,四菜一汤,水果饮料。”龚熙诺交代。   林佳燕确定他进了办公室,感叹:“美资企业出来的领导就是不一样,重视员工的福利待遇!”   十点整,王玉忠准时出现在管理部,瞟着龚熙诺的办公室问李泽:“来了吗?”   “早来了!”李泽接过他手里的资料挨张复印。“今儿夫人休息。”   “龚总今儿心情好!”林佳燕凑到他身边低声道。   “为什么?”王玉忠疑惑。   “因为……”林佳燕举起左手动了动无名指。“这个!”   王玉忠会意,刚要说话,传来龚熙诺的声音。   “王副总,会议室。”龚熙诺换好衣服,拿着笔记本率先进了会议室。   龚熙诺和王玉忠一前一后出了会议室,安娜抱着文件夹在外等候多时,龚熙诺接过文件签字的时候,安娜眼尖注意到扎眼的钻戒:“龚总,您得请客!”   “嗯?”龚熙诺没明白她的意思,挑眉表示疑问。   “因为这个!”安娜看了眼钻戒,提醒他。   “噢。可是夫人不喜欢张扬。”龚熙诺把文件还给她,无奈道。   “那您得请我们吃巧克力。”安娜不依不饶,非得讹诈龚熙诺,才善罢甘休。   “行,让王玉忠去买。”龚熙诺痛快地答应,并且把这项任务派给王玉忠。   “我代表大家谢谢龚总。”安娜心满意足地笑道。   王玉忠在她耳边咬牙:“你就给我找事儿吧!”   按摩器材界的领军人物丁博天有意将销售重心转移至国内市场,因此以公司成立三十周年为契机,举办大型的庆典酒会,特邀龚熙诺参加。   龚熙诺与原璟坤共同出席,在来宾签到处,龚熙诺弯腰提笔道:龚熙诺携爱人原璟坤。无视负责签到工作的礼仪人员诧异的目光,龚熙诺牵着原璟坤的手进入大厅。   原璟坤首次参加如此大型的酒会,又是与龚熙诺一起,何况还是以他爱人的名义,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大庭广众之下,觉得被龚熙诺拉着手影响不好,却挣脱不开。   果然,三三两两聚集的男男女女投来好奇和惊讶的眼光,伴着窃窃私语,原璟坤的脸瞬间通红,龚熙诺神色如常,把他介绍给丁博天及其他几位比较重要的人物。   毕竟都是见多识广的年长者,礼貌的夸奖必不可少。   接触到的人的善意态度令原璟坤略微放松,在角落的酒水台稍作休息,一袭紫色低胸晚礼服的丁晗薇盈盈走来:“原先生觉得很无聊吗?”   突如其来的温柔嗓音吓了原璟坤一跳,皮笑肉不笑:“还好。”   “我也觉得很无聊,说来也许你会不信,我非常不喜欢参加这样的酒会,可是没办法,生在这样的家庭,就必须要承担一些责任。”丁晗薇盘着公主头,显得高贵典雅。   原璟坤不便注视她,不由得感叹她能与自己平视的身高,只微笑不说话。   丁晗薇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玫瑰色的葡萄酒来回摇动,如同她此时此刻波动的心绪:“我真的没想到,熙诺……”抬眼看他。“你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他吧?”   “没关系。”原璟坤摇头。   “熙诺会带你出席这样的场合,等于向世人公开你们的关系。我很佩服他的勇气,可以不去考虑身份和地位。我想,他应该非常爱你。”丁晗薇嘴角泄出苦涩的笑容。“我曾经以为我会是他的公主,没想到,他却不是王子。”   “你……”原璟坤面对说到动情处眼窝湿润的丁晗薇实在不知所措。   正值尴尬,龚熙诺缓步前来,揽过原璟坤的腰:“在说什么?”   “放心,不是在说你的坏话!”丁晗薇收敛起忧伤的情绪,开起玩笑。“原先生的话不多,都是我在说。好了,不打搅你们了,我去招待其他客人了,你们自便,不要客气。”   “她喜欢你。”等丁晗薇走远,原璟坤觉得她的背影有点可怜。   “然后呢?”龚熙诺歪头问他。   “然后……”原璟坤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那抹眼神已然说明一切。   原璟坤的中学同学新近离婚,正值苦闷时期,隔三差五约原璟坤诉苦,碍于情面,原璟坤不得不赴约,几次之后引起龚熙诺的不满。   “既然选择离婚,就应该可以承受因此带来的不良情绪,为什么总要找你诉苦?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龚熙诺系领带发泄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呢?!”原璟坤拉开衣柜找西服。   龚熙诺反驳道:“本该如此。再说,他即便找人诉苦也该找个同病相怜的,找你这种幸福美满的,能有共同语言吗?你能安慰他吗?”   “我哪儿幸福啦?我哪儿美满啦?我天天受你迫害!”原璟坤斜眼看他。“你是怕我被他说服不和你过了,还是怕我被他拐跑了?”   “兼而有之!”龚熙诺亲他。“我去接你。”   “几点?”原璟坤搂住他的脖子。   “都可以。”龚熙诺顺势抱住他。   每天换衣服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   龚熙诺实现他的诺言,按照原定计划,趁龚玺和井孝彬离家整月参加夏令营的机会,停止一切工作,在九月初携原璟坤前往国外度假。   此次度假的目的有三,一来拍摄婚纱照,二来算作蜜月之行,三来龚熙诺精心策划了一场惊喜。   龚熙诺的昔日同事聂方成自告奋勇地担任此次活动的总策划,聂方成与其同岁,毕业于世界名牌大学,曾在M&B集团贸易部就职,但因其性格直率,不拘小节,难以适应工作环境和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而辞职。   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他与龚熙诺相同,都选择了同□□人作为伴侣。   聂方成的爱人戴聪是一名摄影师,二人相识十几年,感情深厚,他离职后两个人在临海的国家开了一间影楼,尽管不是日进斗金,但衣食无忧,自得其乐。   飞机准时起飞降落,龚熙诺和原璟坤推着行李刚走出通道,便瞧见聂方成站在远处兴奋地招手示意。   “熙诺!”   “方成!”   多年不见,龚熙诺和聂方成都有些激动,毕竟当初他们两人相处愉快,交情不错。   聂方成注意到龚熙诺身边的原璟坤,一步上前伸出手:“你好,聂方成。”   “你好,原璟坤。”原璟坤礼貌地微笑,握手。   “噢,戴聪,我爱人。”聂方成介绍道。   戴聪冲他们点头:“边走边聊吧。”   出了机场,龚熙诺面对聂方成的越野车,无奈:“我们的行李不多,你开这车有点夸张。”   聂方成帮着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甭自作多情,不是专门为了接你才开这车的,平时到处拍照需要带的设备太多,开小型货车又有点浪费!”   “噢。”龚熙诺给他出主意。“你干脆买一辆房车多好,出远门都不怕!”   “你赞助吗?”聂方成比较实际。“那玩意儿买得起供不起,哪个破零件坏了都得不少钱呢!”   路途较远,兼之飞行时间过长,原璟坤疲乏不堪,昏昏欲睡,又觉不好意思,强撑精神。   “困了?”龚熙诺感到他的倦怠。“睡会儿吧,没事儿。”   原璟坤揉了揉太阳穴:“不用。”   “没事儿,没事儿,你要是困的话就睡会儿,离到地儿还早呢!”戴聪扭身道。   龚熙诺和原璟坤都觉出车速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一片荒野之中,四周望去,空无人烟,聂方成一脚踩住刹车,手不离方向盘,左右张望:“这是哪儿啊?怎么开郊区来了呢?”   “亏了你在这儿住了快五年了,还不认路!还不如我开车呢,刚才的那个路口根本不应该拐弯!”戴聪不禁埋怨他。   聂方成拿着地图下了车,戴聪跟在他身后,两人研究接下来该朝哪个方向行驶。   车内只留龚熙诺和原璟坤,原璟坤的脑袋搭在龚熙诺肩头,叹道:“你同学有谱没谱啊?他是不是住在这里啊?还要多久啊,好累,好困,好饿!”   “是同事。饿了?要不一会儿咱们先找个地儿吃饭,然后再走吧。”随身没带任何食品,龚熙诺怕他饿着,提议道。   “算了吧。”原璟坤不想让人觉得他事儿多。   窗外响起争吵,龚熙诺和原璟坤循声望去,聂方成和戴聪因为该走哪条路吵得不可开交,一个非得往东走,一个坚持朝西行,谁都不服谁,一人抓着一半地图,最后,地图成为惨烈的牺牲品,一分为二。   “为这事儿还值当吵架?”原璟坤不解。   “嗯,吵架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吵架的理由。据说,有一次他们吵架,好像声音太大,把墙上的镜子都震裂了。”龚熙诺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噗!”原璟坤禁不住笑出声。“我以后也不听你的了,咱们也吵架,谁赢了听谁的!”   “敢,反了你!”龚熙诺点他的鼻尖。   经过无数曲折,聂方成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把他俩安全无误地送回酒店,酒店的规模之小令龚熙诺和原璟坤相当无语,聂方成不愧是当老板的料,够会精打细算。   安顿好龚熙诺和原璟坤,交代完转天的行程安排,聂方成和戴聪打道回府。   原璟坤吃不惯酒店提供的自助餐,捧着个全麦大面包窝在沙发里大口大口地啃着。   “熙诺,你快点,快点!”原璟坤每隔三分钟催促正在洗澡的龚熙诺一次,陌生的环境着实令他不安。   在他第N次的呼唤中,龚熙诺擦着头出来:“宝宝,你再喊下去的话,警察都该来了,还不如一起洗,你又不愿意。”   原璟坤光着脚跳到他面前,身上噼里啪啦地掉面包渣,抱住龚熙诺:“熙诺,我不喜欢这里!”   “嗯,就一晚,明儿咱们换个地方住。”三更半夜,旅途劳累,龚熙诺实在没精力折腾换住处。   “嗯!”原璟坤也累得够呛,表示同意。   好不容易两人可以躺下休息,准备睡觉,坐车的时间颇长,腰酸背痛,正在享受平躺舒展筋骨带来的惬意,透过墙壁传来嗯嗯啊啊的声音。   原璟坤竖着耳朵听了会儿,顿时脸色通红,同样龚熙诺反应过来声音的由来和原因,尴尬地耳根泛红,把枕头的位置下拉,抱着原璟坤,盖好被,企图减少噪音的分贝。   可惜龚熙诺的办法根本不凑效,声音越来越密,音量越来越大,音调越来越高,原璟坤受不了地掀开被,噌地坐起来抱怨:“你同事这是找的什么破酒店啊?!”   龚熙诺安抚因得不到休息而暴躁的原璟坤,环视四周,灵光闪现:“这样,宝宝,你睡沙发,我睡床,好不好?”沙发的距离较远,声音应该不算真切。   “不好!”原璟坤气鼓鼓地否定,龚熙诺明知道他不在身边,睡不踏实,还出这样的馊主意。   万般无奈之下,龚熙诺和原璟坤唯有头朝床尾脚对床头而睡,原璟坤噘嘴,把被蒙头,龚熙诺凑到他嘴边:“都能挂油瓶子了啊!”   原璟坤狠狠地咬住龚熙诺的嘴唇,照旧难以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04章 Chapter 104   聂方成转天早晨来接他们,经过一夜的休整,龚熙诺和原璟坤的精神不错,尤其是原璟坤十分期待拍照,前往海边的路上情绪小小地亢奋。   聂方成摄影团队的实力不容小觑,原璟坤下了车见到摆放在沙滩里的粉白相间的双人床,还有单车和桃心形状的拱门及各种道具,恍惚中以为即将要参某部偶像剧的拍摄。   几轮下来,原璟坤不再觉得拍照是新鲜刺激的事,原来摆姿势也是体力活,哎,看来表面无限风光的明星们背后也满是艰辛痛苦呀。   龚熙诺和原璟坤同样的白色衬衫、西裤和皮鞋,蔚蓝的大海,无际的天空,多变的云朵,松软的沙滩,相得益彰的各种物品,营造出天然的浪漫。   龚熙诺扶着单车,原璟坤侧身而坐,摄影师戴聪举着相机找最佳位置,原璟坤保持着微笑,咬着后槽牙嘟囔:“快点,咯得慌!”   龚熙诺和原璟坤站在木桩上举着白色的纱帐,在身后形成一道完美的弧度,旁边的鼓风机使劲往外吹风,与自然风相顶,整个纱帐糊在原璟坤脸上,挡住视线,差点摔下去。   两人手里拎着皮鞋,踩着浪花,一追一跑,原璟坤一时兴起忘记在拍照,向前踢着海水,弄得龚熙诺卷起的裤腿全湿。   “哎哎哎!衣服都湿了,别玩了!”聂方成摇头,业余的就是业余的,太没敬业精神。   在海边玩得愉快,原璟坤捡了许多小贝壳,装进瓶里,戴聪不解其意,询问他,原璟坤神秘一笑,回答自有用途。   结束沙滩的拍摄,在海边的私家菜馆品尝味道正宗的美味佳肴,稍作休息,一行人转战知名的四季常青的花园。   秋千是必不可少的道具,原璟坤坐着享受,龚熙诺站着服务,待遇不同,秋千的高度不低,原璟坤的双腿基本不沾地。   戴聪胸前挂着相机,指挥:“熙诺,你靠近点!好,别动啊,我说推,你再推!”   哪知道,没等戴聪下令,秋千左边的吊绳居然脱落,幸亏龚熙诺眼疾手快拖住原璟坤,不然肯定摔得不轻。   聂方成检查脱落的连接位置,打量原璟坤,纳闷:“你也不胖啊,不至于把秋千坐塌了!”   “不应该吃中午饭!”已然熟悉,戴聪不忌讳地开起玩笑。   固定好秋千,原璟坤心里产生阴影,不肯再坐。   在聂方成的再三保证和戴聪的劝说下,才又一次坐上去,龚熙诺象征性地推了几把。   龚熙诺和原璟坤背靠背坐在草坪里,龚熙诺突然松劲,原璟坤差点仰躺过去,换了个位置的时候,原璟坤预谋好算计他,结果龚熙诺早有防备,原璟坤气道,狡猾。   龚熙诺手搭琴键,装模作样地弹奏,原璟坤手捧红酒,倚着钢琴,作陶醉状,在大家的起哄声中,龚熙诺不得不演奏一曲了事。   龚熙诺和原璟坤手牵手,远眺天空,身后是飘扬的各色气球,其中几个气球挂到树枝,聂方成搬来梯子,摘掉气球,原璟坤拴在越野车的两边后视镜上。   边拍摄边移景,龚熙诺和原璟坤在聂方成的带领下参观花园,在花园的工作人员的热情推荐下买了几只奇葩异朵。   晚饭在聂方成家聚餐,戴聪的厨艺令龚熙诺和原璟坤叹为观止,赞赏不已,酒足饭饱,龚熙诺和原璟坤婉拒聂方成提出留宿的建议,来到新换的酒店。   龚熙诺和原璟坤走进摄影棚,面对古色古香的家具,和红色的帐帘,不禁感叹:“这也太红了吧。”   “喜庆嘛,换衣服吧。”戴聪调式设备。   两人均是大红色的汉服喜装,原璟坤抻了抻腰带,镁光灯照得耀眼:“有点热。”   “嗯,室内的温度有点高,加上这衣服有点厚,就几张,很快的。”聂方成不敢调低空调的温度,怕影响拍摄效果。   龚熙诺和原璟坤分坐两边,举着酒盅,保持交杯酒的姿势,戴聪啪啪啪地几下完成拍摄。   原璟坤叉腰手握扇把,龚熙诺抬胳膊挡在额前,戴聪拍了几张,觉出不对劲:“好像位置反了吧!”   研磨提笔赋诗,咬苹果赏明月,换了几个姿势后,终于完成拍摄,原璟坤迫不及待地脱了厚重的衣服,拿扇子扇风,咕咚咕咚喝了一瓶水,总算觉得稍微凉爽。   在隔壁布置成温馨卧室的影棚,原璟坤和龚熙诺换上家居装,并排坐在宽大的床上,翻阅着相册。   “靠近点,别不好意思,嗯,说几句话,动动嘴,别出声!”戴聪引导着他们的情绪。   龚熙诺和原璟坤靠着床坐在地板上,手里捏着小熊玩偶,面对面,两只小熊紧紧地贴在一起,伴着两人的笑容。   温泉湖四周环绕着常青的树木,金色的阳光洒在湖面,闪闪发亮,龚熙诺和原璟坤坐在木板边,卷着裤腿光着脚踢着湖水,水花四溅,侧目对着镜头展开笑容。   “动作轻点成吗?镜头都湿了!”戴聪擦掉溅在镜头上的水珠。   原璟坤玩得上瘾:“真好玩,真舒服啊!”   造型独特的建筑群,龚熙诺和原璟坤靠着窗台俯视着地面,戴聪在下面咔咔地按着快门,聂方成在他身后,提示二人:“哎,头抵头,嗯,抿嘴笑,懂吗?”   龚熙诺和原璟坤照做,戴聪调好焦距,手扶额:“别斗眼啊!认真点!”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来,扭头道:“你快点!”   再次回到摄影棚,银色的背景墙,龚熙诺和原璟坤半|裸着上身,原璟坤的手贴着龚熙诺的胸膛,鼻尖唇瓣靠得极近,龚熙诺注视着他害羞的神情,原璟坤眉目低垂,清除其他人员,戴聪帮他们放轻松:“不用害羞,又没占你们便宜,再说,还有好多拍全|裸的呢!”   “啊!那你们不都看光了吗?”原璟坤惊讶地脱口而出,随后觉出不对,满脸通红地低着头。   聂方成冲龚熙诺笑,果然如他所说,原璟坤的个性单纯,思想保守:“刚摆好的姿势,别乱动!”   拍照总共花费四天时间,作为向导的聂方成和戴聪又带他们游览了临近几座小城市的风光,和聂方成还有戴聪相处一个礼拜之后,原璟坤觉得他们夫夫俩热情好客,幽默有趣,当然没少见识两人吵架的功力,佩服不已。   和聂方成戴聪夫夫告别,龚熙诺和原璟坤前往他曾经生活过的国家,下了飞机出了机场,龚熙诺的心头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龚熙诺租了车,亲自驾驶,把行李放在酒店,不顾旅途劳顿,原璟坤急着去参观龚熙诺毕业的学校。   原璟坤和世界著名的院校合影留念,龚熙诺牵着他的手在校园里溜达,偶有金发碧眼的帅哥冲原璟坤吹口哨,原璟坤脸色微红,问他:“以前也有人这么对你吗?”   “没有!”龚熙诺给予否定的回答。   “啊?为什么?”原璟坤觉得龚熙诺称得上一表人才,不可能没人对他想入非非。   “哪儿有时间转悠!”龚熙诺道其中内因。   不知为何,原璟坤听到这话,心里发酸,霍伯清说的对,在龚熙诺最为艰难的时候,他没有在他身边,所以他始终无法感同身受地理解‘放弃’对于龚熙诺来讲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在龚熙诺打过工的餐馆吃了饭,马不停蹄地跑遍龚熙诺踏过足迹的地方,连他当初租住的公寓都没放过。   龚熙诺和原璟坤玩遍周边的几个城市,最后一站选择了原璟坤朝思暮想的具有独特文化的国家。   原璟坤在晨曦的照耀中微微转醒,习惯性地手伸向旁边位置,却扑了个空,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喊了几遍熙诺,无人应答。   原璟坤洗漱完毕,侍应生推着餐车进来,交给他一张卡片,在手画的地图上标注了地址,是龚熙诺的亲笔字。   的士停在教堂门前,原璟坤疑惑地付了钱,走进安静教堂,缓缓地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一幕令他瞬间惊呆。   龚熙诺身着黑色礼服,冲他微笑,示意他过来。   原璟坤亦步亦趋地走近他,背后的门轻轻地闭合,直到与他平行,才停住脚步。   龚熙诺面对他,掏出锦盒,拿出其中一枚戒指,与求婚的戒指不同,这款双人戒更显价值不菲华丽贵重,拉起原璟坤的左手,戴在无名指:“我,为你起誓,今生,不离不弃。”   原璟坤深吸气,搞清楚状况,渐渐地进入状态,明白他的用意,手指微颤地拿起另一枚戒指,为龚熙诺戴好:“我,为你起誓,今生,相伴相守。”   龚熙诺握着原璟坤的双手,在神父宣读的婚姻誓言中深情相吻,在如此长久的亲吻中,都感受到彼此激动的情绪和波澜的内心。   我们的仪式,我们的誓言,我们的一辈子。   原璟坤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走进神秘小屋,他做好再次接受惊喜的准备,但在推门而入的时候仍旧感到震撼。   偌大的内厅,吊着无数支摇曳着鹅黄色亮光的白色蜡烛,香槟塔的旁边摆放着一个九层的蛋糕,厚重的地毯铺满白色、红色、粉色混合的玫瑰花瓣。   龚熙诺端坐于钢琴前,手指灵活自如地在琴键上翩翩起舞,发出美妙的乐曲。   “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也不是无影踪,只是想你太浓,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爱的路上有你,我并不寂寞,你对我那么的好,这次真的不同,也许我应该好好把你拥有,就像你一直为我守候,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一曲唱罢,龚熙诺起身走下玻璃台,拉起原璟坤的手来到香槟塔前,打开瓶盖,合力倒进每个杯内,却没倒满,寓意‘美满’。   一人一杯香槟,醇厚的酒香令人不喝自醉,绕过彼此的臂弯,一饮而尽交杯酒。   龚熙诺和原璟坤躺在花瓣丛中,香气怡人,十指相握,静静地享受完全属于他们的美好时光,心中荡起的甜蜜露于微扬的嘴角。   龚熙诺和原璟坤一左一右泡在足够容纳双人的豪华浴缸里,原璟坤倚着缸边,闭着眼睛回想这一天经历的惊喜和浪漫,嘻嘻发笑:“好像做梦一样啊。”   龚熙诺移到他身边,数不清的气泡遮挡住两具赤|裸的身体,原璟坤敏|感地发觉他身体的变化,自然明白接下来应该办的事情,略有羞赧:“咱们出去吧。”   龚熙诺没动,显然不想更换场所,原璟坤瞪大眼睛不相信地盯着他,他们每次都是在床上做|爱,明显缺乏刺激。   接下来,从浴缸到卧床,两人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放纵。   清晨,原璟坤醒来收到礼物——光盘。   龚熙诺把这些属于他们的记忆都录制下来,刻成光盘,送给原璟坤珍藏。   龚玺和井孝彬参加为期十天的夏利营,本来井仁和钟凤云准备计划井孝彬入小学,结果错过了入学考试,莫名地耽误一年。   谁知,学校的校长得知此事,考虑到学校需负一半的责任,特批井孝彬单独进行入学考试,成为一年级的插班生。   龚玺跟着井建业和管正梅住在井仁家,彻头彻尾地成了井孝彬的跟屁虫,和哥哥学写字,学算术,学画画,学弹琴,两个孩子每天玩得不亦乐乎。   出门在外,原璟坤最思念最牵挂龚玺,有机会就打电话回去,龚玺在心情不错、时间充裕的情况下能够耐心地和他聊天,回答他的各种问题;若是井孝彬在身边,她肯定先顾着和哥哥玩耍。   有一次,原璟坤话没说完,龚玺打断他:“爸爸,我要去吃婶婶做的鸡蛋饼了,下次再说,拜拜。”   弄得原璟坤超级郁闷,不被重视的感觉真别扭。   周英俊和宋叶阳时不常地接走龚玺,带着小姑娘到处吃喝玩乐。   龚玺的生活有滋有味,逍遥自在,比他们在家的时候还过得滋润。   原璟坤挂念家人,公司的众人时常念叨龚熙诺,李泽撺掇王玉忠:“你给龚总打个电话试试看,他回来没。”   “我打有什么用?!他呼叫转移在我这儿,你打。”王玉忠掏出手机,时刻准备着。   李泽用座机拨通龚熙诺的电话,王玉忠的电话响起,证明龚熙诺还没回来,李泽放下电话:“龚总这蜜月真成蜜月了,都快一个月了!”   “龚总的习惯,如果回来的话,半天时间是小秘书,然后才变正常。”王玉忠经验之谈。   “龚总还没回来吗?”负责餐饮酒店旅游的副总殷焕炜拿着文件走进办公室,环视四周。   随后而来的是安娜:“龚总带着夫人环游世界去了吗?”   “差不多,我估计快回来了,昨儿给我发邮件了,这两天吧,别着急。”王玉忠解释道,不过龚熙诺具体的归期他也说不准。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微博相册:一只包包儿。 第105章 Chapter 105   龚熙诺和原璟坤在十一假期之前如期返回,在家陪龚玺过节。   毕竟离开龚玺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龚玺时时刻刻粘着原璟坤,连睡觉都不愿离开。   一家三口几次流连忘返翻斗乐,原璟坤帮龚玺赢得了十几个小玩偶,龚玺高兴地拍手,甜腻腻地夸爸爸最棒。   结束国庆长假,龚熙诺和原璟坤分别复工,龚熙诺的邮箱几乎爆满,光下载各种文件和表格足足花费了一天时间。   原璟坤惊奇地发现总监换成了年逾花甲的老者,资历较深的员工感叹:“自打咱们分部成立,就没见过这么大岁数的总监!”   原璟坤回家质问龚熙诺是不是他在背后捣鬼?   龚熙诺无辜地眨眼,狡辩又不是他开的公司,他哪里有权利支配人员。   原璟坤不相信他的话,这间公司的老总是龚熙诺昔日的同窗,他绝对在幕后有所指挥。   龚熙诺死不承认,不过最后的几句话道出他居心,一个总监而已,相当于总管,又不是业务,不需要太仪表堂堂英俊不凡吧。   夏秋交替,季节变换容易引起常见病,自古有云,春困秋乏。   原璟坤近几日常觉得体乏困顿,上了一天班之后怎么歇都缓不过劲儿来,饭量大不如前,经常窝在沙发里懒得动弹。   婚纱照不远万里寄送过来,宋叶阳早听闻他们这套奢华经典的照片,特意第一时间赶来欣赏,认真地翻看每一张,指着温泉湖的这张道:“看着你俩就凉快!”   “什么啊,挺热的,熙诺都不耐烦了!”原璟坤说着,手机响,是龚熙诺。“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正在约会,请稍后再拨!”停了三秒。“哈哈,嗯,老宋过来了啊,没有!不知道!你呢,噢,那算了吧,我不去,我都不认识!嗯,好多了!对,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嗯,然后我去接你?好,行,拜拜。”   “少爷?”宋叶阳合上相册。   “是。”原璟坤收起手机,下了地台,朝衣帽间走去。“他叫咱俩出去吃,上次我们去了一家台湾菜馆,味道还可以,正好我有张打折卡呢!”   咖啡色的休闲裤,乳白色的T恤衫,浅蓝色的开襟线衣,原璟坤休闲感十足,翻箱倒柜地找钥匙:“我开车吧。”   副驾驶座的宋叶阳打量这辆价值百万的车,惊叹:“少爷给你买这种车练手啊?”   原璟坤戴好墨镜,甭管驾驶技术如何,动作倒是熟练,着了车踩油门,车平稳地开出地库:“嗯?噢。这是我选的,其实我也不太懂车啊,但是我觉得这车的样子好看,关键是我也不怎么开。”   “浪费啊!人家新手都是拿二手车练习,磕磕碰碰的也不心疼,你这倒好,弄辆这么好的车,这要是磕了碰了的多心疼啊!”宋叶阳一副可惜的表情。“你开少爷的车,少爷买辆新的不得了。”   “他的车给井仁了,井仁每次出去谈业务都骑电动,太没档次。保险扛已经磕了,上次我不小心撞地锁上了。”原璟坤丝毫没有心疼的样子,说得云淡风轻。   在台湾菜馆吃了饭,原璟坤把宋叶阳送到公司,按照事先的约定去接龚熙诺下班。   电梯里,李泽照例问龚熙诺需要司机吗?龚熙诺摇头,直说夫人来接他。   每次原璟坤开车,当事人都极为冷静镇定和自信满满,倒是龚熙诺在旁大呼小叫,紧张兮兮。   原璟坤一脚油门踩下去,龚熙诺瞥了眼多少迈,冷冷道:“你要飞啊?”   原璟坤只得不清不愿地放慢车速,新鲜感尚存,每次开车的速度都恨不得赶上飙车速度。   龚熙诺发现原璟坤的车后面多了个贴纸:着急,你就飞过去!   原璟坤锁完车,见他盯着贴纸:“我也给你贴一个?”   “那样,我会疯的!”龚熙诺对此不屑一顾。   连着几天,原璟坤洗完澡都会头晕,最初的时候没在意,后来愈发严重。不过原璟坤没太放在心上,以为最近忙于工作造成的。   “宝宝?”龚熙诺见原璟坤扶着桌面,按着太阳穴,过去搂住他。“哪儿不舒服吗?”   “没事!刚才蹲着找东西,起猛了!”原璟坤靠着他。   “宝宝,你想吃什么就和芹嫂说啊。”龚熙诺觉得他最近胃口不佳,食欲不振,头晕肯定是低血糖的缘故。   “嗯。过了这阵就好了,每年不都这样嘛。”原璟坤不想他过于担心。   头晕症状不见好转,又添了个晕车的毛病,一旦车程超过二十分钟原璟坤准保难受,轻则胸闷恶心,重则头疼呕吐,所以他现在能不开车出门就尽量不开车出门。   龚熙诺的公司最近计划搬进新建成的创意园,此外科技分部筹划自建办公大厦,生产分部暂时拟定收购其他破产企业,各种事务缠身,陪伴原璟坤和龚玺的时间自然不多。   “原工,你不吃饭了吗?”贾跃瞅见原璟坤面前完好的盒饭问道。“脸色不好啊,我怎么觉得你休假回来以后身体不太好呢?”   “嗯,我一到秋天就这样,过了这几天就好了。”原璟坤把盒饭放进冰箱。   “对了,这个方舟科技的图完成了吗?我和他们的副总定好明儿见面谈呢。”贾跃扔掉垃圾回来说。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了!”原璟坤打开文件,最后检查确认无误。   副总监金海和总设计师贾跃及原璟坤携带图纸和具体方案准时达到对方的办公大厦,途中有段路在修道,颠簸至极,原璟坤差点没吐出来。   下了车,原璟坤扶着树干呕了几次,贾跃拍着他的背:“还难受吗?要不先找个地儿歇会儿?”   “买杯凉的东西喝吧。”金海提议,此举可以有效地抑制恶心。   “不用了。”原璟坤直起身,缓缓地摇头。“没事儿。别耽误时间。”   在会议室,原璟坤调试好播放设备,贾跃整理好需用的材料,稍后,金海和对方的负责人推门进来,原璟坤抬头,呆住。   原璟坤万般没料到方舟科技的老总居然会是龚熙诺,龚熙诺在见到原璟坤后显然也感到诧异,转头看了眼王玉忠,因为筹建项目不归王玉忠负责,所以他也不知情。   龚熙诺落座主位,王玉忠忍着笑在他身边坐定,金海首先介绍了总设计师贾跃和设计师原璟坤,剩下的时间全完交由原璟坤支配。   原璟坤不动声色地调整好情绪,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流程借助幻灯播放开始介绍设计成品,完成总结性发言后,原璟坤等着客户提出问题。   龚熙诺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停留在文字材料上面,而史红强的目光压根就没离开原璟坤。   会议室内出奇的安静,王玉忠适时打破沉闷的气氛:“龚总,您觉得有问题吗?”   龚熙诺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看原璟坤,发现他脸色不好,原璟坤手里握着笔,大方道:“龚总有问题的话可以提。”   龚熙诺一言不发,金海认为他肯定是对设计作品不甚满意,于是转向史红强:“史副总有问题吗?”   史红强端详着设计图和原璟坤,冒出一句:“原工程师,您结婚了吗?”   王玉忠向他使了个眼色,嗓子眼发出提示他的声音。   原璟坤不明白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和设计作品有何关联,不过还是诚实地回答:“结了。”   “噢!”史红强抱臂皱眉。“我觉得您这个设计的想法有些……怎么说呢,恕我直言啊,有些幼稚!”   王玉忠手挡额,闭眼叹气,这么明显地提示他,他怎么能反应不过来呢?真是猪脑子!   原璟坤顿时脸色变红,被人如此直白地当众否定尚属首次,尤其是当着龚熙诺的面,尴尬地转动着手里的水笔,无话应对。   “原工不要介意,史副总的性格比较直率,说话比较直接。要是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到这里吧,等我们讨论完,会及时答复贵公司的。”王玉忠知道龚熙诺不可能提出问题,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看了看表。“这样吧,留下吃个便饭再走。”   “不用了,我们回去吃饭。”金海客气地推辞。   “别客气,反正也是工作餐。”王玉忠执意挽留。   金海等人恭敬不如从命,收拾好东西随他们前往食堂就餐。   龚熙诺打完饭站在原地等着原璟坤,示意他坐到后排。   金海和史红强尾随其后,被王玉忠拦住,指着距离他们较远的位置:“咱们坐那边。”   龚熙诺和原璟坤面对面,原璟坤反胃劲儿还没过去,又碰到如此郁闷的事,基本没胃口,扒拉着盘子里的菜,也不主动说话。   龚熙诺把肉夹到他盘里:“宝宝,不舒服吗?”   “有点晕车。”原璟坤情绪低落。   龚熙诺夹起一块鸡蛋喂到他嘴里:“不高兴了?”   原璟坤托着脑袋,嚼着鸡蛋:“我的设计不好吗?真的很幼稚吗?”   “还行吧,就是有点像鸽子窝。”龚熙诺如实评价。   “我要知道这是你的破公司,我才不来呢,请我来我都不来!”原璟坤气愤道。   “一会儿别回去了,直接和我走吧。”龚熙诺晃了晃手表。   金海背冲着他们,不好意思随便回头,问道:“龚总和原工认识吗?”   “应该吧。”王玉忠故意不确定道。   史红强注意到他俩的亲密动作,捅了捅王玉忠:“这人和龚总很熟吗?”   “熟,相当熟!”王玉忠斜眼瞪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还敢当众批评他。我一个劲儿的提醒你,你是真傻啊还是装糊涂啊!他就是龚总的夫人!”   “咳……咳……咳……”史红强嘴里的汤喷溅到贾跃的餐盘里,瞪着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王玉忠。   晚上回到家,原璟坤还没恢复情绪,吃饭的时候,连芹嫂和管正梅都察觉出他的食欲不佳,原璟坤随便吃了几口,放下筷子离开餐厅,她们还以为是菜不合胃口。   书房,龚熙诺埋头诸多报表里,原璟坤抱着一盒饼干瘫在沙发里。   龚熙诺转过身,发现原璟坤举着饼干,头抵着膝盖,上前拿过饼干,抬起他的脸,竟然发现眼里含着泪,大惊道:“怎么了宝宝?还难过了啊?至于吗?还哭了啊!”   “谁哭了啊!”原璟坤使劲推开他,偏过头去。   “这样好不好,宝宝,我叫他给我们宝宝道个歉,行不行?”龚熙诺换个位置,搂着他。   原璟坤顺势抱着他,喃喃道:“熙诺,我也不知道我最近几天怎么回事,总觉得特别累,特别伤心,什么都不愿意做。”   “嗯?是吗?那宝宝咱们不去上班了,在家休息休息。”龚熙诺擦掉他眼角溢出的泪水。   原璟坤想了想,摇头:“还是去上班吧,本来一个星期也去不了几天,别理我了,我可能是更年期,哎,一会儿就好了。”   “噢,原来你是被大仙儿传染了啊。”龚熙诺捏了捏他的鼻子,打趣道。   原璟坤的脸色阴转晴,笑道:“可能大仙儿这会儿好了,传染给我了。”   龚熙诺出席技术服务部的聚餐,席间不知谁先提及梦境含义的话题,龚熙诺参与其中道:“我昨晚梦到金耳环,这是什么意思?”   “这说明您的夫人不久会怀孕。”一位已婚多年的女同事认真地回答他。   “是吗?那借你吉言。”龚熙诺并未当真一笑而过。   原璟坤晕倒在公司的卫生间着实吓了同事们一跳,一刻不敢耽误地把他送到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认为是低血糖造成的休克。   龚熙诺赶到医院的时候,原璟坤还在留观室输液,只有知情的副总陪着。   副总在他来之后简单地交代了医生的叮嘱,把人完好无缺地交给他便离开了医院。   等原璟坤转醒已近黄昏,龚熙诺握着他的手俯身唤他:“宝宝。”   原璟坤挣扎着坐起来,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待看清周围的环境才意识到他身处于医院,手背贴着医用胶布,输液扎针的地方微微鼓起,揉揉眼睛:“我晕倒了吗?”   “嗯,医生说是低血糖。”龚熙诺捋顺他额前的头发。“宝宝可得好好吃饭。”   “我没事,歇会儿咱们走吧,医院的味道不好。”原璟坤手指挡在鼻前,消毒水的味道令他作呕。   结清药费,龚熙诺给他穿好衣服,来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原璟坤要拉副驾驶座的门,龚熙诺认为他坐后面会舒服。   “这样离你近点。”原璟坤坐进去,系好安全带。   “都生病了还有力气撒娇!”龚熙诺嗔道。   途中龚熙诺问他想吃什么,原璟坤思考半天说想吃白糖糕,绕了大半个城区买好白糖糕,原璟坤睡了一路,到了家倒床就着,连衣服都是龚熙诺帮他换的。   原璟坤再次晕倒是周末在家里,吃过早餐,经过客厅的时候晕倒在楼梯旁,幸好不是在上楼,不然肯定得滚下来摔着。   井建业和管正梅照顾龚玺,芹嫂给夏乐凡打电话,龚熙诺把原璟坤抱回卧室,盖好被。   联想到原璟坤最近一段时期种种不适的表现,有过经验教训的龚熙诺认为可能是怀孕带来的不良反应,所以才没急着去医院而是及时通知夏乐凡。   夏乐凡匆匆赶来,检查之后,果然如龚熙诺所想,夏乐凡收起仪器,拔掉电源,示意龚熙诺到门外说话,不要吵着原璟坤。   两人站在二楼中央的小厅,夏乐凡放下卷起的衣袖:“龚先生,原先生确实是怀孕了。初步估算大概有三十天左右,这次原先生的反应有些严重,主要是因为现在胎息不是很稳,而且原先生的年纪不小了,身体素质又大不如前,需要格外小心,尤其是头三个月。”   龚熙诺的心中的喜悦并未过于外露,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   “您太客气了。”夏乐凡补充道。“噢,恭喜你。”   “谢谢。”龚熙诺送夏乐凡出门,夏乐凡学会开车后已经不需要耿鑫时刻当他的司机。   再次回到卧室,龚熙诺轻轻地关好门,坐在原璟坤身边,拉起他的手贴在唇上,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原璟坤得知他们终于有了真真正正的属于他俩的孩子时的表情,惊讶继而开心。   原璟坤的手动了动,扭了扭身体,眼睛睁开一条缝:“我又晕倒了?”   “嗯。”龚熙诺转到他身后,把他托在怀里。“宝宝。”   “怎么了?”原璟坤懒懒地耷拉着胳膊。   “这里,住着小宝贝了。”龚熙诺把他的手贴在小腹处,在他耳边轻声道。   原璟坤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别过身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地问:“你的意思是……我怀孕了?”   “嗯。”龚熙诺确认他的想法是真的。   原璟坤嘴巴成O字形,抓住龚熙诺的手,再次确认:“你说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是真的!”龚熙诺把他圈在怀里。“宝宝不能太激动啊,对小宝贝不好的。”   “噢。”原璟坤赶紧收敛情绪,眨眨眼,仍旧怀疑。“真的吗?多长时间了?噢,是不是我们……那才一个月吗?”   “三十几天吧。”龚熙诺难得笑意浓浓。   “那它还好吗?我之前输液了啊,没事儿吧?”原璟坤抚摸着小腹,猛然想起上次晕倒输液的事,担心地问。   “我问过乐凡了,没事!”龚熙诺打消他的顾虑。   “熙诺,你高兴吗?”原璟坤把他的手放进被里,隔着衣料婆娑着依旧平坦的小腹。   “高兴。”龚熙诺在他额头点了一吻。   上天仍然是眷顾他们的,虽然经过无数坎坷和困难,但他们收获了世间最为宝贵的感情,以及他们爱情的结晶。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06章 Chapter 106   原璟坤怀孕的事最先得知的是夏乐凡和耿鑫,周英俊和宋叶阳自然也会知晓,但大家都默契地瞒着其他人,主要觉得他们恐怕一时无法接受,怕会影响原璟坤的心情和身体。   原璟坤晕倒的此后几天持续低烧,夏乐凡来过几次,孕初期的正常反应,建议原璟坤吃药缓解,原璟坤抵触吃药,上次的事令他心有余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周英俊和宋叶阳来道喜,不巧原璟坤正在熟睡,周英俊和龚熙诺在客厅说话,宋叶阳在卧室陪着原璟坤。   原璟坤觉出身边有人,费劲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见是宋叶阳,伸个懒腰笑道:“你怎么来了?老周呢?”   “这下高兴了?”宋叶阳给他掖好被,手摸了摸额头的温度。“怎么还烧呢?”   “正常反应,没事儿!”原璟坤保持着喜人的笑容。   “傻样儿,等着受罪吧。”宋叶阳心里根本不愿意原璟坤再孕育孩子,一来他年纪不小了,肯定有危险,再者怀孩子得受不少罪,女人尚且如此,何况男人。   “我愿意!”原璟坤甘愿受罪的语气和表情。   “吃点药吧,乐凡不是说了嘛,对孩子没影响的,你这样多难受啊。”宋叶阳劝他,实在不忍心见他烧得小脸通红,浑身无力的样子。   原璟坤坚决不从:“不吃就不吃!”   中午宋叶阳做了番茄鸡蛋手擀面汤,原璟坤呼呼地吃了大半碗,赞道:“老宋,还是你的厨艺最好。”   “还在楼上住吗?”周英俊手插口袋,想起今后原璟坤行动不便,住在楼上有点麻烦,冷不丁地问起。   “过两天吧,等他好点儿,我们准备搬到楼下。”龚熙诺也想到这点,奈何原璟坤的身体一直未好,不宜折腾。   “头三个月最忌讳乱动,知道吗?过了三个月再搬到楼下去吧。”宋叶阳阻止道。   “是吗?那我还是不搬了。”原璟坤现在最紧张的就是孩子,任何对孩子不利的事他都坚决不做。   原璟坤怀孕后自然不能继续工作,按照之前签订的劳动合同规定,必须提前一个月递交辞职报告,总监考虑原璟坤是兼职,特批将时间缩短为半个月,原璟坤想尽快结束工作,和总监商量的结果是化零为整,连续出勤五天。   原璟坤的工作需要接触电脑,再者如今不同往日,当初在公寓的时候原璟坤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基本不看电视,很少动用微波炉之类具有辐射的东西。   现在原璟坤不可能放弃手机,为此龚熙诺特意亲自前往孕婴用品专卖店挑选了几件防辐射服。   原璟坤打开衣柜发现这几件款式颜色不同的防辐射服,诧异道:“这是什么?你买的?”   尽管原璟坤能够孕育生命,但对于这方面的常识了解少之又少,不过可以理解,一个大男人没事儿总关注孕婴知识确实有点为难。   “给你买的,上班穿吧。”龚熙诺拎出一件灰色的背心样式的。“要不现在就穿吧。”在家也避免不了要接触散发辐射的东西。   原璟坤穿在开襟毛衣里面,龚熙诺把后面的收腰带系好,忽地揽住原璟坤的腰,头贴在尚很平坦的小腹处,脸庞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原璟坤覆上他的手,笑道:“才一个月多点,什么都听不到的。”又抻了抻衣服。“这衣服真的管用吗?”   “当然。”龚熙诺当场试验,把手机放进防辐射衣的口袋里,手机瞬间毫无信号提示。   原璟坤上班的时候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把防辐射服穿在外面,套在毛衣里面,并且怀孕后不再吃公司提供的工作餐。   至于如何解决午饭,不是龚熙诺每天早晨亲自为他现做,然后打包带到公司,中午用微波炉热一热;就是龚熙诺中午来接他去餐厅吃饭。   宋叶阳打电话询问原璟坤是否还发烧的时候得知他还坚持上班,于是中午去接他一起吃饭,顺便把周英俊不远万里特意捎回来的蛋□□交给他。   “怎么还上班呢?”宋叶阳知道原璟坤时时处处都小心翼翼,生怕有所闪失,既然如此,怎么非得坚持上班。   “没办法,这是纪律。”原璟坤进了电梯,按键。   “既然都决定要孩子了,还不说早点辞职!”宋叶阳认为这准备工作没做好。   “哪儿知道这么快啊!”原璟坤狡辩。   “那还不是少爷一句话的事?”宋叶阳觉得龚熙诺也够没谱的。   “哎呀,不要搞特殊化嘛!”原璟坤处处有词应对他。   “天天对着电脑不怕啊?”宋叶阳见他一身便服,毫无防护措施,不禁问。   原璟坤掀起毛衣,露出一小截防辐射服的下摆:“有啊,我穿在里面了。”   “少爷买的?”宋叶阳摸了摸布料,怕他们俩都没经验,买来假货。   “嗯。这衣服一件好几百呢,真贵!”原璟坤感叹。   数字显示1,电梯停止的一瞬晃动,引起原璟坤的不适,宋叶阳眼疾手快地扶稳摇摇欲坠的原璟坤:“怎么了?头晕?”   “没事儿,就是晕电梯。”原璟坤扶着胸口,舒缓一阵的憋闷。   宋叶阳扶着原璟坤出了电梯门,迎面碰到在旋转门里准备进来的龚熙诺,龚熙诺三步两步过去,拉起原璟坤:“怎么了?难受了?”   原璟坤摆手:“没事,没事,坐电梯坐的。”   当着大堂里保安和前台小姐的面,原璟坤颇感不好意思,甩开龚熙诺的手,也不要宋叶阳扶他。   “要知道你来,我就不来了,当电灯泡。”宋叶阳把原璟坤交给龚熙诺,不想打搅他们。   “哎,别走啊,一起吃饭吧。”原璟坤拽住宋叶阳,又不是外人。   龚熙诺和宋叶阳征求原璟坤的意见,一切以他为大,原璟坤矛盾,既想喝粥又想吃饭,最后,把粥打包带到吃饭的地方。   原璟坤属于眼大肚子小,仅仅喝了两口粥,吃了几口饭。   吃过饭,原璟坤昏昏欲睡,干脆告假回家睡觉。   龚熙诺自然陪同左右,宋叶阳把几罐蛋□□交给龚熙诺,叮嘱他务必按时冲给原璟坤喝。   自蜜月回来,大事小情不断,婚纱照堆在书房的角落里来不及收拾。   等原璟坤午睡起来,龚熙诺拿着电钻和螺丝,卧室和书房来回流窜,叮叮当当地挂照片。   原璟坤举着相片跟在他身后,紧随他的脚步,龚熙诺根本不征求他的意见,反正问他,他也会说听你的。   直到屋内的每个可以利用的地方都摆满大大小小的相框和水晶装饰品,原璟坤手里还有一张预备挂在床头上方的照片,龚熙诺踩着床铺,挥舞着手里的工具。   原璟坤单手撑腰,随着他来回转悠,累得腰酸背痛,环视周围的照片:“熙诺,咱们是不是应该挂点婴儿的照片?长得很可爱的那种。不是说,怀宝贝的时候多看看美好的东西,会生出来很漂亮的宝贝。”   “照片!”龚熙诺回身伸手。“是吗?那简单,你多看看我吧。”   “厚脸皮!”原璟坤嗤笑。“宝贝,不要学你老爸,知道不?”   吃过晚饭,芹嫂收拾厨房,井建业和管正梅陪着龚玺看动画片,龚玺站在他们中间,摸了摸井建业带有胡渣的脸,又摸了摸管正梅带有皱纹的脸,原璟坤路过正见此幕,问她:“媛媛,是爷爷的脸滑,还是奶奶的脸滑?”   “我的脸滑!”龚玺捧着她的小脸大声回答。   众人哈哈大笑,原璟坤把她抱在怀里,龚玺贴着他咳嗽,原璟坤扶正她:“媛媛咳咳啦?”   龚玺不理会他,玩他毛衣的纽扣。   “嗯,又有点,奶奶给煮了梨水,她也不好好喝。”芹嫂端来削好皮的橙子。   原璟坤拿起一片橙子放在龚玺的嘴边,使劲挤出些甘甜的橙汁,龚玺紧紧地闭着嘴,橙汁滴在原璟坤的毛衣前襟。   “媛媛,不爱吃吗?多甜啊!”原璟坤耐着性子,柔声细语地哄她。“奶奶喂,好不好?”   管正梅把橙子递到她嘴边:“媛媛,最乖。老师也说了,媛媛最近在幼儿园又不好好吃饭,也不吃水果,小点心什么的连看都不都看。”   龚玺把头扭到井建业这边,井建业拿起橙子自己假装咬了一大口:“媛媛看,爷爷吃了啊,可甜可好吃呢。”   龚玺眨眼,井建业乘机把橙子塞进她嘴里,龚玺在原璟坤怀里乱动,谁的账都不买!   龚熙诺下楼见龚玺在原璟坤怀里动来动去,怕她伤着原璟坤,抱过龚玺,见她大大的眼睛里噙着泪水,亲了亲她的小脸问:“媛媛,怎么不高兴了?”   还没等原璟坤说话,龚玺在龚熙诺怀里剧烈地咳嗽,龚熙诺轻拍着龚玺的后背:“媛媛怎么又咳咳啦?”转向原璟坤。“着凉了?”   “不知道呢,穿的不少啊。”龚玺的年纪越大身体却不见强壮,原璟坤为此没少发愁。   “怨我,昨儿下午不该带她去玩冰。”井建业自我检讨道,龚玺喜欢摸凉凉的冰块,龚熙诺和井建业有时候会去别墅附近的湖砸冰块给她玩。   “没事,爷爷奶奶早点休息吧,媛媛今儿跟着我们睡。”龚熙诺在龚玺的耳边轻声道。“媛媛,乖,不哭,老爸抱着走走,好不好?明天咱们去找哥哥玩。”   龚玺搂着龚熙诺的脖子,听到能去找井孝彬,当即不哭,乖乖地点头。   龚玺睡到半夜突然发高烧,龚熙诺穿好衣服,拿厚重的毛毯裹住龚玺滚烫的小身体,不愿原璟坤折腾,无奈他坚持要跟去医院。   经过检查龚玺的病无大碍,喉咙发炎,在留观室输液。   原璟坤闻不得医院的消毒水味儿,频频作呕,恶心得脸色发白,不顾龚熙诺的劝阻,非要抱着正在输液的龚玺,龚玺的小脸通红,身体微微颤抖,本就难受憋气又咳又喘,所以护士阿姨给她扎针的时候哭得撕心裂肺,不断地喊:“爸爸,爸爸……疼……”   若不是难受之极,龚玺也不会大哭大闹。   原璟坤心疼得要命,紧紧地握着龚玺的手,眼圈泛红。   原璟坤又累又乏又困,忍着种种不适,一直到龚玺输完液,退了烧,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龚熙诺才接过来。   按照医生的嘱咐,回到家,龚熙诺和原璟坤都不敢睡觉,守着龚玺,注意观察。   一夜平安无事,龚玺咳嗽的症状得到好转,芹嫂给她做了最爱吃的鸡蛋羹,井建业给她买了一个气球,管正梅给她做了一件新衣服,龚熙诺整天都抱着她在别墅里到处走。   原璟坤则是疲惫得根本起不来,吃不下喝不下,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才缓过劲儿。   房间里响着舒缓的胎教音乐,原璟坤捧着孕婴手册,专注地翻看着里面小婴儿的图片,手覆着小腹,猛然想起一件事,把书扣在胸前,喃喃道:“熙诺,咱们怎么和爷爷奶奶说呢?”   “说什么?”龚熙诺倚着枕头,手里翻着闲书,无意地应道。   “说这个!”原璟坤不满意他的心不在焉,拽过他的手拍在肚子上。   “你轻点,吓着宝贝。”龚熙诺轻轻揉了揉他的肚子。“顺其自然吧,宝宝,别想太多。”   “他们肯定没有办法接受的!”原璟坤沮丧地拿书盖脸。“会把我当怪物的”   龚熙诺抱起原璟坤:“怎么会呢?宝宝,胡思乱想可对小宝贝不好,知道不?你现在呢,就是吃好喝好休息好,剩下的事交给我。”   “嗯,我就是要过那种如猪如地主般的生活。”原璟坤趴在龚熙诺身上,笑道。   夏乐凡和耿鑫隔三差五厚着脸皮去周英俊家蹭饭,一般来讲,夏乐凡和耿鑫都当甩手掌柜,还吃得心安理得。   “璟坤怀孕的事少爷他们家人都知道吗?”宋叶阳切着菜冷不丁地问。   “我哪儿知道,应该不知道吧。”周英俊择菜,分工明确。   “那少爷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们,这事儿恐怕瞒不住吧。”宋叶阳把切好的菜一刀托进盘里。   周英俊停下手:“是呢,过些日子肚子大了想瞒也瞒不住了。关键是,这事儿不是比较……”思索着措辞。“新鲜嘛,估计一般人也得有个时间来消化。”   “有什么可消化的!添丁进口,又是为了他们井家,这是好事儿!再说,璟坤接受他们家人的时候怎么没消化消化呢!”宋叶阳一直以来都觉得原璟坤跟着龚熙诺受委屈,不管怎么说,上次流产的事龚熙诺和井建业都有责任。   “你看,你这人的心胸怎么这么不宽广呢,人家小原就比你强,多善良!”周英俊拿他和原璟坤作比较。   “善良有什么用,吃苦受累的事都归他管!”宋叶阳扬了扬下颌。“你和少爷说,让乐凡告诉他们不得了,乐凡是医生,能解释的清楚,这样一来,也许就比较好接受。”   “行,我回来和少爷说。”周英俊往客厅瞟。   两个大男人在沙发上拧麻花,抢夺遥控器,耿鑫作势要咬夏乐凡的手:“哎呀,最后一集,我还要看他俩结婚没呢,女主角死没死,知道不?”   夏乐凡不甘示弱,牢牢地掌控着遥控器:“不行,现场直播,知道不?你不许我去现场,还要剥夺我看直播的权利吗?你也太狠了吧!去去去去,你去网上看。”   “你怎么不去网上看?”耿鑫咬牙反问。   “废话,那么小的屏幕看着不过瘾。”夏乐凡盯着电视。“我告诉你吧,女主角肯定死了,长得就一副随时就义的样儿,不死一个的话,没法大结局了,那男的不能娶俩吧,多俗套的剧情啊!”   宋叶阳和周英俊均是无声地叹息,这两人怎么能活得如此没心没肺到如此境界?   原璟坤最后一天上班,工作交接完毕不需要按时下班,提前离开。   原璟坤畏寒得厉害,里三层外三层都挡不住冷气的侵袭,穿得太多又觉得透不过气,自从怀孕后,整个人都变得娇气。   原璟坤拎着包出来在原处没见到龚熙诺的车,慢慢地溜达到车站,现在的他走路都慢半拍,偏着头望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   大厦所处的位置挨着一所学校,车站除了他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等车,原璟坤在他们中间并不显大,反而有种是他们中一员的感觉。   龚熙诺的车停在不远处的电线杆旁边,好笑地看着原璟坤的侧影,这人,实心眼,怎么不知道朝其他方向张望呢?   龚熙诺打开车门,按了喇叭,原璟坤这才回过头,见是他眯起眼睛,快步走过去:“你怎么停这儿了?”   “慢点,宝宝,一根筋!”龚熙诺接过他手里的包,顺势拉起他的手。“怎么不戴手套?”   “忘了带着。”原璟坤的记忆力也大不如前,经常忘东忘西,丢三落四。   原璟坤上了车,没开多远便开始犯困,能一直睡到到家。   天气冷,龚玺照旧断断续续地咳嗽,幼儿园的老师建议在家休息,等痊愈再来。   龚玺在家里的表现和在幼儿园判若两人,喜欢给井建业和管正梅表演唱歌跳舞,还喜欢和原璟坤玩拼图画画儿,当然必不可少的给芹嫂捣乱,除了不愿意喝药。   原璟坤举着盛药水的勺,龚玺四处躲避,原璟坤追不上她,假装生气地坐回沙发里,故意冷淡她。   厨房里的龚玺抱着大熊探着小脑袋,害怕原璟坤真的再不理她,挪动到原璟坤身边,拉着他的衣服:“爸爸,你生气了吗?”   “嗯。”原璟坤回避她的目光。   “那为什么呢?”龚玺嘟着嘴,赖皮似的贴着原璟坤。   “因为媛媛不乖。”原璟坤余光看她。   “那,媛媛乖,爸爸,不气。”龚玺往他怀里钻。   “那,媛媛把药喝了,爸爸给你巧克力,好不好?”原璟坤在她眼前晃了晃充满诱惑的巧克力。   龚玺转了转眼珠:“爸爸,可不可以只吃巧克力?”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07章 Chapter 107   原璟坤的食欲并不好,一整天都吃不了多少东西,芹嫂意识到这点,以为是她做饭的口味问题,但管正梅下厨的时候,原璟坤吃得也不多。   芹嫂和管正梅每天变着花样做饭,龚玺连哄带骗地能多吃点,原璟坤则是面对满桌子菜肴连筷子都不动。   “要不,熬点粥?”芹嫂等原璟坤走后,问龚熙诺。   “不用,没事儿。”龚熙诺揽着龚玺。“媛媛,多吃肉。”   龚熙诺给龚玺洗完澡,收拾好浴室回到卧室,原璟坤正处嗜睡时期,每天都得睡十几个小时,轻轻地摇了摇他:“宝宝,吃点东西再睡。”   “嗯?不用。媛媛呢?喝药了吗?”原璟坤拉紧被,睁不开沉重的眼皮。   “喝了。”龚熙诺为他盖好被,等他完全睡熟,才去书房。   快十点的时候,原璟坤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来到书房,倚门揉眼睛:“熙诺,我饿了。”   “嗯?宝宝,想吃什么?”龚熙诺放下手里的笔,拉他进来。   “我……”原璟坤吞吞吐吐。   “想吃什么?”龚熙诺追问。   “我想吃老宋做的馄饨。”原璟坤明白半夜三更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多么无理和令人为难。   “这个…”龚熙诺犹豫,若是其他,他可以做,但原璟坤指名道姓想吃宋叶阳做的馄饨。   “算了吧。”原璟坤转身要走,语气不免失望。   龚熙诺硬着头皮给周英俊打电话,周英俊二话不说当即答应,还体贴地问要不要送过去。原璟坤连说不用,他们过去。   龚熙诺和芹嫂打声招呼,两人穿戴好出门。   还好宋叶阳家里常存馄饨皮和肉馅,以备不时之需。   龚熙诺和原璟坤到时,宋叶阳和周英俊穿着睡衣在厨房忙乎,一个煮馄饨,一个包馄饨。   宋叶阳把热气腾腾的馄饨端到原璟坤面前,原璟坤使劲吸鼻子:“真香。”   “快吃吧。”宋叶阳把另一碗端到龚熙诺前面,龚熙诺摆手表示不饿。   周英俊端到自己跟前,就着手里包馄饨用的筷子吃起来。   “吃完就别走了,在这儿睡吧。”宋叶阳担心原璟坤喝冷风着凉。   “不了,还是回家吧。”原璟坤吃完馄饨,摸了摸嘴,满足地拍拍胃。“饱了!”   原璟坤的饭量不见增长,远不如怀孕之前,龚熙诺经常买来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有的他吃,有的他连闻都不闻。   不过,原璟坤吐得不算严重,令他觉得欣慰。   原璟坤真正的孕吐始于一次外出,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临近元旦,原璟坤怀孕快两个月,除了偶尔眩晕,食欲不振,嗜睡疲乏,孩子的发育和他的健康都算良好。   新年将至,井建业和管正梅带着龚玺去井仁家巧遇钟家爸妈给小两口和外孙子送炖肉送排骨,闲聊谈及新建的花卉市场,一致认为新年新气象,应该买几盆花花草草摆在家里,添点色彩和生气。   周英俊和夏乐凡凑热闹,于是六家人四辆车浩浩荡荡地开拔远在郊区的花卉市场,周英俊之前来过,自然而然地成为领路人,三辆车保持相同的距离跟在他后面。   年纪越大周英俊开车的速度越慢,何况宋叶阳在他身边,更不敢开得太快。   龚熙诺的车提不起速,跟着他实在是憋屈,打开导航仪,果断超车。   “少爷就这风格的。”周英俊脚踩油门,略微提速。   井仁和耿鑫的车远远地落在其后,夏乐凡拉下玻璃,冲井仁喊:“哎,追吗?”   “啊?他们这速度,够呛追得上!”井仁打开车窗,透着无奈。“你们追吗?”   “我们这车要是追的话,就是开散了也追不上!不追!”夏乐凡实话实说,不怕笑话。   井仁叹气:“我怕,人家都回来了,咱还没到呢!”   “行了,别贫了,专心开车吧。”钟凤云打断两人的调侃。   龚熙诺从后视镜看不到其他三辆车,有意放慢速度,等不到井仁和耿鑫,起码得等到周英俊。   “老爸,坏!”在后排坐在井建业和管正梅中间的龚玺打破安静的气氛,噘嘴道。   “怎么了,媛媛?”管正梅把她抱在怀里,以为时间太长,她饿了或累了,所以不高兴。   “哥哥,甩后面。”龚玺挣脱出管正梅的怀抱,跪在座位上,指着后面的车。   副驾驶的原璟坤闭目打盹,出风口的暖气呼呼地扑面而来,加重睡意。   七扭八拐开进花卉市场,停车场和展览中心的距离较远,井孝彬拉着龚玺的手走在最前面,原璟坤越走越慢,渐渐地成为队尾,最后干脆停止脚步。   “累了?”龚熙诺环住他问。   原璟坤推他,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好:“不是我累了,是小宝贝累了。”   宋叶阳回头见他俩停滞不前,走回去:“怎么了?不舒服?其实你都多余来。”   本来龚熙诺也没打算和他来,可原璟坤觉得有必要陪着龚玺,再说,把他独自留在家里,太没劲。   夏乐凡小跑过来:“怎么了?不好受?”   “没事儿,没事儿,走吧。”原璟坤不想引起围观,摇头。   展览中心的侧面是种植基地,原璟坤闻不得花香,和龚熙诺在大厅休息,其他人挑花的挑花,赏花的赏花,夏乐凡和井仁带着两个孩子跑到种植基地参观。   买了几盆寓意不错的花,回程途中,原璟坤直觉得一股恶心冲上喉咙,呕吐感抑制不住地膨胀,最后实在忍无可忍,让龚熙诺靠边停车,下了车蹲在路边,大吐特吐。   龚熙诺傻了眼,他还没见过原璟坤如此吐过,这架势,不把胆吐出来誓不罢休,手足无措地站在他身边,等他吐完这波,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宝宝,你怎么了?”   原璟坤吐得浑身无力,在心里翻个白眼:还问怎么了,吐了你没看见啊?!   追赶而至的周英俊见高速路边停着一辆豪华商务车,蹲着的人似乎在呕着,站着的人弯着腰询问,不必靠近,都知道肯定是原璟坤不舒服。   周英俊把车停在龚熙诺的车后,宋叶阳赶忙下车,蹲在原璟坤身边:“怎么了?吐了?是不是没吃东西,晕车啊?”   周英俊打开后备箱拿了瓶矿泉水,递给龚熙诺:“怎么吐了呢?开得太快了?”   “英俊,你送媛媛他们回去吧,给乐凡打个电话,叫他注意点,一会儿停下来,井仁他们先回去吧。”宋叶阳指挥道,省得一家大小都流落高速路边。   十几分钟后夏乐凡和耿鑫才开到他们停下的地方,夏乐凡来到原璟坤身边时,原璟坤已经是第三次呕吐,吐得一塌糊涂。   “孕吐嘛,正常的。”尽管夏乐凡清楚他这句不痛不痒的话一定会得到宋叶阳的鄙视,但仍旧不怕死活地说出来。“休息会儿吧,等回去的时候我把那中医止呕的药方给你们,试试看。”   等到原璟坤吐得胃空,才在龚熙诺的搀扶下慢慢起身,扶着上了车,刚起步,又要下车继续吐。   最后没办法,龚熙诺和原璟坤在路边走,宋叶阳开车跟在他们旁边,还好离休息站不远。   在休息室里喝了点水,吃了点面包,原璟坤惨白的脸色恢复些生机,软绵绵地靠着龚熙诺,真的没勇气坐车回去。   好不容易回到家,原璟坤瘫在床上根本起不来,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龚熙诺把饭端到他面前,原璟坤闻到炒菜的味道,干呕几下,然后连拖鞋都来不及穿,飞奔至卫生间扒着马桶又一顿狂吐,内容无非是些酸水。   宋叶阳和夏乐凡都觉得原璟坤怀孕的事不能再继续瞒着,他的反应这么严重,家里人包括芹嫂起码都得注意些小心点,万一再出现上次的事,后悔莫及。   当然这件事唯一暂不知情的是龚玺,原璟坤不想这么早告诉她,怕龚玺一时无法接受,伤害她幼小的心灵和纯真的感情。   夏乐凡以医生的身份对井建业和管正梅就原璟坤怀孕的事进行了科学的解释,尽量使用通俗易懂的词语来诠释那些医学名词,而且举了许多实例来证明这件事的存在和真实性。   井建业和管正梅初时的确非常震惊,男人怀孕生子,闻所未闻的天下奇谈,居然真切地在他们中间上演,令人无法相信。   夏乐凡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循序渐进由内而外地仔仔细细地讲解了一番此种现象产生的原因,使井建业和管正梅最后都觉得不必过于大惊小怪,虽说不上坦然接受,但并无抗拒和厌恶的情绪。   井建业尤为关心一件事:这孩子生出来是不是和其他的孩子一样?   夏乐凡再三保证:当然!   井建业恍然,忽地问了句:媛媛是不是小原生的?   突击的问话令夏乐凡始料不及,下意识地嗯了一句,待反应过来又说不,弄得井建业糊里糊涂。   当晚吃饭的时候,芹嫂特别安排了几道酸辣口味的菜:酸辣土豆丝,糖醋藕,西红柿炒鸡蛋,还有酸黄瓜等小菜。   井建业和管正梅把鸡蛋和菜频频夹到原璟坤的碗里,虽然平时大家也互相关心,但没这么明显和刻意,原璟坤不自在地吃了几口饭,放下碗筷,端着水杯上楼回到卧室。   井建业他们不仅在吃饭上对他特殊照顾,还有诸多方面,比如管正梅不许龚玺缠着他;芹嫂剥夺他刷杯子的权利;原璟坤刚走进客厅,井建业立马关掉电视……等等。   “爷爷奶奶他们也太小心了吧,我哪儿有这么娇气?!”原璟坤手里把玩着苹果,认为他们的表现实在有些太过。   “你还不娇气?”龚熙诺拿过苹果,削皮。   “我怎么娇气了?”原璟坤拔高嗓门质问他。   “不娇气,不娇气。”龚熙诺把削好的苹果还给他。   原璟坤啪地把苹果放回盘里:“削成块!”   龚熙诺认命地拿起苹果:“你不是娇气,你是矫情!”   每晚睡觉前例行功课,原璟坤双手在腹部叠交:“熙诺,我有小宝贝了,你得对我好点。”   龚熙诺每次都是相同的回答:“好!”   原璟坤不论睡觉还是休息,房间里总是回响着舒缓的胎教音乐,经常伴着轻柔的乐曲入睡,有时白天睡得多,晚上睡不着,龚熙诺肯定要陪着他聊天,直到他熟睡,才能忙公事。   原璟坤倚在龚熙诺怀里,龚熙诺捧着孕婴手册,原璟坤主要看画,龚熙诺则是认真阅读,自然每次原璟坤都比他看得快:“翻页吧。”   “嗯。”龚熙诺尽管没看完,仍然翻了页。“宝宝,饿吗?”   一整天只吃了早饭的原璟坤摇头:“不饿。”   “我听芹嫂说,你今儿又没喝蛋□□啊。”龚熙诺捏了捏原璟坤的脸。“宝宝,现在肚子里有孩子了,要听话。”   “嗯?那玩意儿实在太难喝了。好吧,我明儿一定喝。”原璟坤犯困,打个哈欠,在龚熙诺怀里蹭着躺平,无意地碰到某个起了变化的东西,意味深长地笑。“熙诺,你变坏了。”   龚熙诺自然知道他身体的变化,相对于过去对情|事的淡然和克制,随着年纪的增长和对原璟坤越来越浓的爱意,这方面的需求和渴望同样变得强烈。   “熙诺,我问你,我不在你身边的那几年,你要是想……你怎么办啊?”激起原璟坤的好奇心,仗着龚熙诺对他百依百顺的机会问道。“你自己怎么解决?”   “我没有这种时候。”龚熙诺闭着眼,关掉灯,省得照出他通红的脸。   “我才不信!”原璟坤再接再厉,刨根问底。“说说嘛,告诉我怕什么的,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注意胎教!”龚熙诺使出杀手锏成功地避开令他尴尬的问题。   “噢,噢,噢,对,对,对!”原璟坤手捂着肚子。“那等小宝贝出生后,你再回答我。”   凌晨两点,原璟坤饿醒,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连带着把龚熙诺搅醒,龚熙诺撑着胳膊侧身:“怎么了,宝宝,想吐吗?”   “不是。”原璟坤小声道。“饿了。”   “噢。那想吃点什么?”龚熙诺摸索着睡衣,准备起身。   原璟坤拉住他的胳膊:“算了吧,我不吃了,吃了一会儿也得吐。”   龚熙诺掀开被,给他盖严实:“没事儿。”   半个小时的功夫,龚熙诺端着菜拌饭上来,原璟坤吃得香,龚熙诺困得紧,在他旁边跟吸|毒者得不到白|粉似的难受,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手撑着脑袋,等他吃完。   果不出原璟坤所料,凌晨四点,在距离进完食一个半小时后,原璟坤趴在马桶边吐得稀里哗啦,把吃进去的饭全部吐出来,丝毫不剩。   “呕……呕……”原璟坤手捂着胸口,伸着脖子,吐得不亦乐乎。   龚熙诺顺着他的背,见他停下,问道:“还吐吗?”   “等会儿……”原璟坤漱口,咽下唾液,喘息着感受是不是还想吐。   龚熙诺冲走马桶里污秽物,把见底的水杯再次倒满,时刻准备着。   原璟坤又干呕了几次,喝了口清水,难受劲儿过去,撑着马桶慢慢地站起来。   龚熙诺双手抄起他:“宝宝,咱们试试中药好不好?”   原璟坤听到‘中药’这个词,又要吐,连连摆手:“不好!”   龚熙诺刚睡着,耳边响起原璟坤呢喃的声音,应该是胃口难受,龚熙诺把手放在他的胃部,轻轻地揉着,缓解他的不适。   早晨,龚熙诺换好衣服,站在床边,原璟坤仍在熟睡,在他的额头亲了两下,正当他想要走的时候,原璟坤皱起眉,在睡梦里呕了一下,抱着被子蜷起身体。   龚熙诺见此,放下手里的包,换了衣服,搂着原璟坤,陪着他。   原璟坤一觉睡到自然醒,感到被人抱在怀里,睁开眼瞧见龚熙诺望着他,惊讶道:“没去上班吗?”   “宝宝,还难受吗?”龚熙诺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昨夜没折腾出病。   “难受。”原璟坤伸懒腰。“哪儿都难受。”   龚熙诺没再说话,其实每次原璟坤头晕、恶心、疲乏,龚熙诺都比他更难受,这种刻在内心深处的痛,除非亲身体会,否则无法言明。   原璟坤半天没见响应,抬眼对上龚熙诺复杂的神色,抓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脸:“喂!想什么呢!我不难受!”   “嗯?”龚熙诺回过神,换了个话题。“宝宝,明天该去检查了吧。”   “是呀,明儿是检查的日子!”原璟坤拍脑门,若不是龚熙诺提醒,他差点忘记。“你陪我去吗?”   无需回答的问题,作废!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08章 Chapter 108   这次换了医生为原璟坤检查,夏乐凡的同班同学左锋,留美博士,在美国专攻男性生产,这次回国发展,主要是在国内发现几例情况,准备大展身手,以填补国内此项目的空白。   原璟坤成为他的首例患者,左锋检查完告诉他们两个好消息:一是大人的身体状况不错,孩子的发育进展良好;二是原璟坤怀了双胞胎。   龚熙诺和原璟坤惊喜之余,不免怀疑,他们双方的家庭都没有双胞胎的前例,按说,怀双胞胎的概率几乎为零。   左锋的解释是男性在怀孕生子期间所产生的种种问题都不能也不应该按照常理推断,因此一切皆有可能。   每次坐私家车都觉得恶心,原璟坤患上坐车恐惧症,出门都乘坐地铁,不过人多的时候空气不好,所以原璟坤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   地铁的人不多,但无空座。   龚熙诺和原璟坤并排坐在靠门的位置,到站停车的时候上来一对夫妻,妻子挺着大肚子,丈夫手里拎着包。   龚熙诺按住准备发扬风格的原璟坤,起身让座,拉着吊环,站在原璟坤面前。   对座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和孕妇攀谈:“是双胞胎吗?”   “是啊,您怎么知道的?”孕妇怕热,拿着手绢扇风,惊讶道。   “看这肚子就像,几个月了?”老太太笑眯眯地问。   “七个多月吧。”孕妇摸了摸巨大的肚腹,满脸堆着充满母爱的笑容。   原璟坤斜眼偷瞄,不禁咋舌,才七个月,肚子大得比当初他怀龚玺要生的时候还大了一圈,手不自觉地伸向小腹,汗毛竖立,倍感恐怖。   情绪紧张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想吐,原璟坤拉拉龚熙诺的衣角,龚熙诺俯身问:“怎么了?”   “我想吐。”原璟坤觉得嗓眼里的异物即将脱口而出。   到站再停时,原璟坤拉着龚熙诺奔向洗手间,在隔断里吐了足足有五分钟,惹得来解决问题的其他同志疑惑不已。   在水池前洗手,原璟坤对着镜子,冒出一句:“熙诺,我想吃冰激凌。”   “不行!”龚熙诺拒绝,胃空的时候忌讳吃生冷食物,尤其是冬天。“太冷。”   “可是我想吃,特别想吃。”原璟坤撒娇,非吃不可的架势。   “不行就是不行!多冷啊,对小宝贝不好。”任何危害健康的事龚熙诺都坚决不会同意。   “哼!”怀孕期间脾气容易变得暴躁,特别是当要求得不到满足时,原璟坤甩了甩手,独自大步朝外走,根本不等龚熙诺。   互相较劲的结果,龚熙诺不出意外地妥协,在哈根达斯买了一个冰激凌球,相对而言,冰凉的程度要少于普通的冰激凌。   出了地铁口,龚熙诺和原璟坤发现离周英俊家不远,又临近饭点,周英俊接到龚熙诺的电话,宋叶阳买了菜回到家,他们公司所在的写字楼离家非常近。   龚熙诺和原璟坤散步似的走到周英俊家,本来龚熙诺打算找个地方等原璟坤吃完冰激凌,原璟坤非要边走边吃,龚熙诺对他只剩千依百顺。   宋叶阳打开门,注意力首先移到原璟坤手里的冰激凌:“怎么冷的天,还吃这个?”   “他想吃。”龚熙诺无奈道。   原璟坤把吃了一半的冰激凌递给龚熙诺,张望:“老周不在家吗?”   “谁想我呢?”周英俊手插口袋,笑着过来。“穿这么多啊?”   “嗯,我怕冷。”原璟坤脱掉棉服,里面开襟和圆领毛衫两件。“咦,给我买的吗?”茶几上的糖葫芦吸引了他的眼球。   “是啊。我吃了一串豆沙的,这家的糖葫芦远近闻名。”周英俊推销道。   “是吗?”原璟坤眼睛冒光,恨不得马上品尝这名扬四海的美食。   唯一一个可以命令他的宋叶阳适时过来:“先吃饭,下午睡醒再吃!周英俊,你把它放冰箱里,一会儿糖化了。”   原璟坤的午饭和其他人不一样,酸辣汤粥——嫩嫩的豆腐丝、滑滑的玉兰片、粉红的火腿丝、黑亮的木耳丝,浓浓的汤汁,软软的米粒,令人食欲大开。   宋叶阳做了一大碗,原璟坤吃了一大碗,宋叶阳借机教育龚熙诺:“做点顺口的,他爱吃的,让阿姨也换换口味,这不也都吃了嘛。”   “嗯。”龚熙诺吹了吹汤,应道,他对宋叶阳的态度一直都比较尊敬,娘家人得罪不起。   吃过饭,原璟坤逗弄球球,怀孕期间应少接触动物,宋叶阳把球球牵走。   午睡起来,糖葫芦没吃到嘴,饭一股脑地吐得一干二净。   宋叶阳递过白水:“中药到底吃没吃?”   “他不吃。”龚熙诺照旧无奈。   “都听他的啊,他难受你就好受啊。阿姨要是嫌麻烦不愿意熬,我给熬。”原璟坤吐成这样,宋叶阳不免着急,态度自然不好。   龚熙诺无话应对,唯有听着。   周英俊举着糖葫芦,忍不住吃了一个:“这个还吃不吃了啊?吃一个试试,酸酸凉凉的,能止吐呢。”   “老周,你怎么这么样呢,吃我的东西!”原璟坤不满道。   “你也害喜啊?!”宋叶阳端着空杯从他身边走过,满腔的火气接着撒他身上。   周英俊耸肩:“我的日子啊,就是这样的!习惯成自然嘛。”   原璟坤和龚熙诺满脸的同情,却不厚道地笑起来。   宋叶阳秉承雷厉风行说到做到的风格,立即向夏乐凡讨来药方,抓药、泡药、熬药一气呵成,当天临近中午时分送到别墅。   宋叶阳按了门铃,芹嫂应声打开门,龚玺抱着小熊扑上前,甜腻腻地大声喊:“宋伯伯!”   “哎!我的小公主,怎么没去幼儿园?”宋叶阳不急着换鞋,单手抄起龚玺,亲昵地贴了贴她的额头。   “因为咳咳……咳咳……”龚玺学着咳嗽的拟声词,回答他。   “是吗?那现在好了吗?还咳咳吗?”宋叶阳心疼地顺着龚玺的胸口。   “不。”龚玺摇头。   芹嫂接过宋叶阳手里的保温壶,井建业抱过龚玺,宋叶阳换了鞋,跟着芹嫂进了厨房,把保温壶里的汤药倒在砂锅里。   芹嫂的双手在围裙上来回抹了抹,插不进手帮不上忙。   “芹嫂,家里不能熬药吗?”宋叶阳拿着一只筷子搅动药汁,温火慢热,防止糊锅。   “龚先生提过,味儿太大,所以没弄。”面对宋叶阳类似于兴师问罪的语气,芹嫂略有局促地答道。   “给爷爷熬药就没味儿吗?”宋叶阳最不能容忍龚熙诺包括他的家人对原璟坤不重视,不由得稍微刻薄一句。   芹嫂没敢吱声,回身瞧见站在门口冲她招手的管正梅,出了厨房,管正梅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宋叶阳和原璟坤关系好,自然向着他,其实没恶意,别往心里去。   “哟,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原璟坤裹着长过屁股的毛衣,懒洋洋地蹭到厨房,见宋叶阳在灶台前忙乎,甚为惊讶。   “几点才起?还吃不吃早饭了?”宋叶阳把过滤网放在碗口,浓浓的药汁滚进碗里,二次过滤出来的残渣并不算多。   原璟坤拉冰箱门,不晓得谁又招惹他,没接茬,拿出牛奶,倒了一满杯,咕咚咕咚地畅饮,怀孕至今,唯一进肚不吐的仅有牛奶,还必须是冰凉的。   “他们对你好吗?”宋叶阳把散发着难闻药味儿的碗端到他面前。   “挺好的。”原璟坤明白他话里的‘他们’指代谁,漫不经心地回道。   “要么好要么不好,什么叫挺好的?”宋叶阳皱眉,显然不满意他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错!行了吧。”原璟坤真的服了他,但凡沾了关于自己的事,必定斤斤计较。   “没看出来。”宋叶阳撇嘴,指着冒着热气的碗,命令他。“快喝,凉了喝完闹肚子!”   “知道,太烫!”原璟坤捏着鼻子,不清不愿地捧起碗,实在难以下咽。   原璟坤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忍着无法接受的苦涩喝光整碗汤药,接下来不足三十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洗手间,来不及掀开马桶盖,全部吐到手盆里,混着之前喝掉的牛奶。   “呕…呕…”原璟坤呕了将近两分钟才把好不容易喝下去的中药一滴不剩地吐个精光。   宋叶阳倒了杯水站在他身后,眉头越皱越紧:“还吐吗?”   原璟坤摆手,拧开水龙头,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中药味儿,惹得他还想继续吐,拍了拍胸口,又俯身呕了几次,最后喝了点白水将嘴巴里的苦味儿漱净擦掉额头的汗,在宋叶阳的搀扶下躺回床上。   “你不能克制点吗?总想着要吐,能不吐吗?你别总想着会吐。”宋叶阳为他盖好被,教育道。   “不是我想吐好不好?我已经很克制了。这药太难喝了,我再也不喝了!”原璟坤把被拉到脖颈处,赌气地闭上眼,不理宋叶阳。   “不喝的话,一直吐,一直吐,怎么吸收营养啊,孩子能发育好吗?”宋叶阳搬出孩子这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晚饭宋叶阳亲自下厨,做了原璟坤苦思冥想出的几道菜,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成功地挖掘出原璟坤深埋多日的食欲,破天荒地吃光整碗饭。   “阿姨,小原现在情况特殊,您以后做饭的时候受累精心点,多问问他想吃什么。”宋叶阳在饭桌上主动提出希望芹嫂改善做饭口味的建议。   芹嫂夹起的菜悬在半空,龚熙诺和原璟坤两位主人尚未开口,宋叶阳的越俎代庖令她稍感不悦及尴尬,尽管宋叶阳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点了点头:“知道了。”   原璟坤踢了踢宋叶阳,他吃不下东西又不是芹嫂的错,何必为难人家,给芹嫂夹了块排骨:“吃菜,多吃菜。”   喂龚玺吃饭的管正梅和井建业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饭吃到一半,龚熙诺下班回家,手里提着原璟坤早晨告诉他想吃的萨其马:“老宋来了。”   “老爸!”龚玺跳下椅子,蹦到龚熙诺身边。   龚熙诺弯腰抱起龚玺,亲了亲小姑娘粉扑扑的脸蛋:“媛媛,今儿咳咳了吗?”   “没!”龚玺摽着龚熙诺的脖子,回亲他。   “怎么没听见开门声?吃饭了吗?”原璟坤走过来,要接过他手里的文件包。   龚熙诺把塑料袋交给芹嫂,当着宋叶阳的面,没敢让原璟坤伺候他换衣服:“我吃过了,没事儿,你接着吃吧。”   宋叶阳吃过饭,又叮嘱原璟坤需要注意的事项才准备走人,龚熙诺要送他,宋叶阳不愿麻烦他,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原璟坤吧。   每晚九点准时历史重现,原璟坤吐完,含着漱口水嘟囔着,龚熙诺冲净马桶,拿毛巾擦了擦他的嘴角:“还难受吗?”   “还行吧。”原璟坤觉得他已经习惯没完没了没白没黑的呕吐,神经也渐渐地麻木,不再像最初那般难受。   “老宋送中药来了?”龚熙诺从周英俊那里得到情报。   “嗯,难喝死了,喝完我就吐了!”原璟坤提起中药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等抽水声停止,又换了无比惋惜的表情。“哎,可惜了,老宋今儿炒得鱼香鸡丝特别好吃!”   洗了澡刷完牙换了睡衣,龚熙诺和原璟坤已然躺好准备就寝,床头灯偏向龚熙诺手里的书,半天没动静的原璟坤踢了踢被,语出惊人:“熙诺,我想吃萨其马。”   “不行!”不出所料地得到龚熙诺的拒绝。“太晚了,又是高糖的东西,明儿白天再吃。”   “可是我现在就想吃……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原璟坤变身复读机,再一次展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龚熙诺故意冷冷道,企图吓唬住原璟坤。   果然,原璟坤停止念叨,继而沉默,在龚熙诺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伸出胳膊摸着小腹,悠悠道:“小宝贝们,你们说什么?噢,想吃萨其马啊!可是你们老爸不许吃啊!什么?特别想吃。再想吃也没用,不给吃。嗯?那你们难受啊?那就难受吧,谁叫你们没摊上个好老爸呢,自你们还没出生就开始虐待你们!真可怜……哎……”最后还重重地叹息。   龚熙诺彻底被他打败,手扶额,不得不再次投降:“就一块!”   得到特批,原璟坤腾地坐起来,举手保证:“嗯,就一……大块!”   管正梅把龚玺哄睡后,和井建业说:“我看老宋今儿有点不太高兴,是不是觉得咱们对小原不好?有意见了?”   “不见得吧,别瞎想,老宋不是那样的人。”井建业摘掉花镜,把报纸撂在床头柜上。   “也许是我多想了吧,哎,反正芹嫂今儿也挺不自在的。”管正梅翻身把故事书折页做好记号,拉开抽屉放进去,搂着龚玺。   “老宋和小原关系好,又年长他几岁,小原又没了爸妈,自然心疼他,明儿和芹嫂好好说说,老宋又没恶意,芹嫂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早点睡吧!”井建业随手关灯。   持续伴随原璟坤的怀孕反应除了呕吐便是嗜睡,每天起码睡足十六个小时以上,随时犯困,随时睡觉,有时候龚熙诺像哄小孩儿似的逗他,怕他睡得黑白颠倒对身体不好。   即便如此,原璟坤必不可免地懒床,常常一觉睡到中午,略去早餐,直接午饭,而且撂下饭碗,又倒头接着睡。   宋叶阳尽职尽责,由最初的隔三差五过来到现在的几乎天天必到,包揽原璟坤的一日三餐,吃什么喝什么,怎么吃怎么喝,全部由他安排,龚熙诺基本不过问,原璟坤毫无自主权。   “宝宝,起吧!”龚熙诺坐在床边,闹表的指针偏移至阿拉伯数字十。   “嗯?”赖在被窝里的原璟坤微微扭动身子,不清不愿地应道,把脑袋缩回被里。   “起吧,老宋都来了!”龚熙诺拿被裹住他,紧紧地抱着。   “我是大老虎吗?”卧室的门没关严,宋叶阳省去敲门,踏进来质问道。“拿我吓唬人呢!别起腻了,赶紧起吧,都几点了。”   原璟坤伸出头,眯着眼睛笑望脸色变红不好意思的龚熙诺:“呵呵……”   井建业和管正梅在花园遛弯,芹嫂出门买菜,家里就剩他们仨,原璟坤嘟着嘴,满脸的苦大仇深,把剥了一半皮的煮鸡蛋扔回盘里:“我不爱吃煮鸡蛋。”   “昨儿芹嫂煎鸡蛋,你说你不爱煎鸡蛋,今儿煮鸡蛋,你又不爱吃煮鸡蛋,那怎么做你才爱吃?”宋叶阳拿过来,接着剥。   “我根本不爱吃鸡蛋!我也不爱喝粥!”原璟坤拿勺搅着八宝米熬成的营养丰富的粥。   “每天都喝牛奶,这不是给你换换口儿吗?”宋叶阳把剥好的鸡蛋放进他碗里。“你不吃,孩子得吃吧,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下次吧,摊鸡蛋饼,行了吧,今儿凑合吃吧。”   原璟坤总算没驳宋叶阳的面子,吃掉鸡蛋黄,把没滋没味的蛋清留给龚熙诺,宋叶阳在场的时候,龚熙诺极少发表观点,按照周英俊传授的经验,尽量别惹宋叶阳。   龚熙诺下班回家的路上特意买来原璟坤想吃的草莓。   吃过晚饭,芹嫂把洗净的草莓端过来,个个粉里透红饱满圆润的草莓十分诱人。   龚熙诺把单独留给原璟坤的这份端到楼上,当着大家的面,原璟坤不好意思大快朵颐。   原璟坤手下不停,一个接着一个,边吃边赞:“这草莓真好吃,好甜。”   “这反季的东西少吃,行了,吃几个解解馋得了,别没完没了。”宋叶阳不顾原璟坤意犹未尽的恳求眼神,把剩下的草莓装进塑料袋。   “老宋,还有没洗的,你带那个吧,这个带回家都烂了!”龚熙诺好心提醒他。   “你以为我还打算给你们留着啊,一会儿他又想吃,你肯定放纵他吃。”宋叶阳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   临睡时,原璟坤按着胸口道:“熙诺,我想吐。”   “嗯?”本已躺下的龚熙诺重新坐起来。“那吐吧。”   “可是,我舍不得,五十块钱一斤的草莓啊。”原璟坤仰脖子看他,矛盾又认真的样子。   龚熙诺对他彻底无语:“那宝宝想吐就吐吧,想吃的话明儿咱们再买,忍着多难受。”   原璟坤终于没能忍住,哗啦啦地吐完,倒在龚熙诺的怀里,摸着小腹道:“哎,不知道小宝贝们吸收没?”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09章 Chapter 109   原璟坤的孕吐好转于怀孕进入第三个月的一次晕倒。   元旦前夕,一辆电动车刮倒行走在边道的钟凤云,索性并无大碍,腰部轻微扭伤,需要半个月才能恢复。   祸不单行,钟妈妈的子宫查出长了个良性的肿瘤,好在住院手术一切顺利,切除肿瘤并未带来任何不良的反应,术后恢复较好。   井仁无法左右兼顾,何况年底将至,维修行的生意正值旺季,分|身无术。   井建业和管正梅搬到井仁家,负责照顾钟凤云和接送井孝彬上下学。   无巧不成书,芹嫂的婆婆病情加重,芹嫂请了十天的假。   原璟坤的情况特殊,不能再请阿姨,只好辛苦龚熙诺,照顾一大一小的饮食起居。   龚熙诺不可能弃公司事务于完全不闻不问,尽量减少前往公司的次数,缩短在公司逗留的时间。   宋叶阳忙完月初必做的事,恢复老妈子的身份,敲了半天别墅的大门都无人响应,拨打原璟坤的电话,里面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语。   不知为何,宋叶阳心里发慌,有种不祥的预感。   冷静片刻,捋顺思路,把情况告知龚熙诺,此事不宜闹大,随后驱车赶往井仁家,从井建业那里取了钥匙,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别墅。   拧锁,推门,宋叶阳惊见原璟坤倚在楼梯口,显然是下楼的时候晕倒,幸好在最后一阶才晕倒,不然滚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宋叶阳抱起原璟坤,瞥了眼地板,倒吸一口冷气,深褐色的地板缝隙里夹着点点红色的斑驳,原璟坤灰色的运动裤后面的一抹红色同样触目惊心。   宋叶阳安顿好原璟坤,拨通夏乐凡的电话,夏乐凡当即放下工作,和左锋驱车而来。   左锋经过仔细的检查,得出的结论为轻微碰撞出血,并不严重,开了几盒保胎药,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龚熙诺火急火燎地出现在卧室时,原璟坤已然醒来,小脸煞白,估计吓得不轻。   “你怎么才回来?家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就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出点事儿怎么办?噢,那边要人照顾,这边就不需要人照顾了吗?那边请个阿姨不就得了,这边不是情况特殊吗?那是亲孙子,这不是,是不是?需要他的时候都赖着不走,怎么到了关键时刻都躲了呢?”宋叶阳对着龚熙诺铺头盖脸一通数落。“这钥匙我留下了,你再配一把吧!”   “老宋……”原璟坤小声提醒他,看得出来宋叶阳确实气得不轻,不过这番话实在有伤龚熙诺的面子,尤其是左锋和夏乐凡的在场。   夏乐凡适时出来解围,拉过宋叶阳:“叔父,原先生需要好好休息,咱们先下去吧。”   左锋附和:“是呢,是呢,熬点粥,吃点东西吧。”   等他们离开卧室,龚熙诺才靠近原璟坤,都怪他的疏忽大意,才造成这场意外,摸着原璟坤的脸,懊悔万分。   原璟坤露出轻松的笑容,在他鼻尖亲了亲:“熙诺,我没事,小宝贝们也是,都怨我太不小心。你别气老宋,他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吓着他了。”   “宝宝……”龚熙诺握着原璟坤的手,他的宝宝永远这般善解人意,令人心疼。   此后的几天,不管龚熙诺在或不在,宋叶阳都每日长陪,早九晚八,比上班都准时。   中午宋叶阳和原璟坤俩人吃过饭,一个啃着苹果躺在沙发里和龚熙诺通电话;一个在笔记本电脑前埋首于众多的报表里。   “我当初怎么说的?一个户下面弄个分支就可以了,你偏不听,非要又开个户,这下好,给我添多少活?行了行了,别人一忽悠,你准晕,嗯,我知道了,你少喝点酒吧,不用来接我。”宋叶阳偏头夹着手机,一只手按着计算器,一只手啪啦啪啦地敲着键盘,一心三用。   “老宋啊,是啊,和大仙儿呗,还能和谁……呵呵,对!好凶。还是我好吧,对你态度多好。是吧,那你打算怎么奖励我。我?吃苹果呢!呵呵……没吐啊,真的。”原璟坤弯着腿,和龚熙诺聊得正欢。   “哎,哎,哎,差不多得了,有什么可说的,一会儿就见面了,辐射多大!”宋叶阳放下电话,提醒原璟坤。   “不说了,说我了!嗯,拜拜。”原璟坤勉强撂了电话,啃了几口苹果,侧过头,冲宋叶阳来了句。“老宋,你说男人是不是也有更年期?”   “嗯?”宋叶阳没抬头,发出疑问的声音,稍后反应过来,直视装睡的原璟坤。“行!嫌我烦是不,那我明儿开始就不管你了!”   “别啊。”原璟坤睁开眼,狡黠地笑。“那……起码做完今晚的面汤再不管我。”   “你啊!”宋叶阳无奈地摇头,真拿他没辙。   原璟坤自怀孕至今,时时刻刻关注腹部大小的变化,双胞胎肯定和单胎不同,偏偏原璟坤的肚子迟迟不见大,每每因此烦恼时,龚熙诺把这种现象的出现归结为他饮食不佳。   每晚洗澡前,原璟坤都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终于发现细微的不同,兴奋地喊:“熙诺,熙诺……快来,快来……”   龚熙诺听他唤得急促,以为发生意外,匆忙过来,见他站在镜子前掀着衣服,露出小腹,左瞧右看。   “你看,我的肚子是不是变大了?”原璟坤望着镜子里的龚熙诺,瞪着大眼睛,一副希望得到肯定回答的表情。   龚熙诺抱着双臂,认真地盯着仍旧平坦的小腹,原璟坤故意挺着腰,看似有些鼓起,微微皱眉道:“对比很困难啊,原来也不小!”   “啊!臭熙诺!”一句话浇灭原璟坤的希望之火,伸腿作势要踢他。   龚熙诺洗完澡,发现原璟坤倚着枕头,双手搭在被外,走到他身边:“宝宝怎么还不睡?想吐?还是饿了?”   “饿!”原璟坤抬头,五官紧凑,再次展现出矛盾的心情。“我想吃……泡面。”   “不行!”原璟坤话音未落,龚熙诺当即否定。“没营养。”   “可是……”原璟坤拌可怜。“咱们的小宝贝们很想吃。”   这招对于龚熙诺已然失效,态度坚决:“不行就不行,泡面又不是好吃的,小宝贝们是不会喜欢吃的。”   原璟坤眼睁睁地看着龚熙诺躺在身边,关了台灯,对他不理不睬,以此方法彻底断掉他想吃泡面的念头,沮丧片刻,心生一计,拿起手机:“喂,老宋,没事儿,我就是饿了,不是,熙诺不给吃,他不理我,他现在都睡……”   装睡的龚熙诺一个翻身夺过手机,真是没料到原璟坤居然学会告状,宋叶阳不了解实际情况,不过肯定不分青红皂白相信原璟坤的片面之词,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百口莫辩。   原璟坤捂着嘴乐:“你还真怕老宋啊!”   龚熙诺低头才看清手里的电话没拨出去,原璟坤还敢骗他,气得扔掉手机,背对原璟坤重新躺下。   原璟坤扒着龚熙诺的肩膀,撒娇:“熙诺,我真的很想吃泡面啊,吃不到的话我真的很难受,真的……除非,你给我跳舞看,我就不吃泡面了!”   龚熙诺明白现在的原璟坤并不是故意挑剔和为难他,翻过身和他讨价还价:“好,那宝宝说话算话,我跳舞的话,就不吃泡面了。”   龚熙诺出乎意外的答应,令原璟坤始料不及,不过他从未听说过龚熙诺会跳舞,抱着侥幸的心理点头。   龚熙诺酝酿良久,当真跳了段机器人舞蹈,模仿机器人的一举一动,惟妙惟肖,逗得原璟坤哈哈大笑,不忘拿手机录下来当做纪念。   龚熙诺履行诺言,原璟坤却言而无信,软磨硬泡非得吃到煮方便面才罢休,龚熙诺在叹息声中再次缴械投降,煮了锅加了不少辅料的方便面。   原璟坤吃得火热朝天,愿望得到满足,心情大好,不顾龚熙诺困得睁不开眼,抱着他:“熙诺,睡不着,你唱歌给我听。”   龚熙诺轻轻地哼着摇篮曲,拍着他的背,原璟坤享受着久违的小时候只能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服务,不禁问:“熙诺,你这么会唱歌跳舞,怎么不当文艺生呢?”   “当初学这些是因为想上重点中学,我们这样的情况不能按分择校的,必须是特长生。”龚熙诺解释道。   原璟坤没想到这个问题会涉及到他的往事,他把手放在龚熙诺的心脏处,安慰他似的:“熙诺,那你今后只能给我一个人唱歌跳舞!”   代替龚熙诺的回答是他轻微的鼾声,原璟坤扬起脸,猛然想起霍伯清曾和他说过的话,没错,龚熙诺不堪回首的幼年他未曾经历,龚熙诺最为艰难的奋斗他不曾陪伴,所以这些背后的辛酸苦辣他都无法感同身受。   他唯一能够做到的,是在今后的岁月里,守着龚熙诺,带给他温暖的爱。   在井建业和管正梅回来前,龚熙诺不敢再把原璟坤独自留在家里,每天送龚玺去幼儿园,再返回家,直到宋叶阳过来,才出门上班或者办事。   “老宋,你出门了吗?是吗?不是,不是,我……呵呵,我想吃香蕉,对,不是,是那种半生不熟的,嗯,买几个就行,别买太多,媛媛和熙诺都不爱吃,好!路上小心,开车慢点。哈哈。”原璟坤放下电话,坐在沙发里搂着靠垫等着宋叶阳,确切地说,是等着半生不熟的香蕉。   宋叶阳转了三个社区的菜市场才买到原璟坤想吃的标准的半生不熟的香蕉,刚掏出钥匙,还未来得及腾出手,门自动打开,原璟坤探出脑袋:“老宋,来了,快进来。”   宋叶阳好笑,平时每次来都没见原璟坤这么积极,这香蕉的能力不容小觑,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他:“是这样的吗?”   原璟坤打开,果然是青黄相间的香蕉,笑呵呵地掰了一个,假装谦让:“你先来一个?”   “得了吧,你快吃吧!”宋叶阳换了鞋,往里走,这会儿,谁和孕夫争嘴啊。   “嗯,我也就是客气客气!”原璟坤剥开香蕉皮,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宋叶阳见龚熙诺在厨房忙碌,过去帮忙:“今儿不去公司吗?”   “一会儿。”龚熙诺回头见原璟坤在沙发里吃香蕉。   “做什么呢?”宋叶阳挽起袖子,准备帮忙。   “别沾手了,他想吃肉蒸饭。”龚熙诺把炒好的肉和炒过的米掺和搅匀,放进电饭煲。   宋叶阳回到客厅,原璟坤消灭掉一个香蕉,伸手要掰第二个,宋叶阳阻拦:“先吃一个吧,等下午睡醒了再吃一个,现在吃完,一会儿还吃不吃饭了。”   原璟坤不清不愿地缩回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香蕉,咽了咽口水:“可是,我还想吃一个,就一个。”   “怎么不听话呢,一会儿不吃饭怎么办?”宋叶阳故意板起脸,口气略微强硬。   原璟坤低下头,宋叶阳不太温和的态度令他多疑道:“老宋,你烦我了是不是?我知道,熙诺也一样,都觉得我麻烦。”   宋叶阳根本不是这个意思,知道原璟坤这是孕期脾气变化无常,又好言好语地说了一通,可惜,不论他再怎么说,原璟坤都不再言语。   宋叶阳只得求救于龚熙诺:“不让吃香蕉,说了两句,生气了,哄哄吧。”   “是吗?”龚熙诺朝着沙发的位置望了望,摘了围裙,坐到原璟坤身边。   原璟坤拿着遥控器随意拨着频道,哪个都浏览不到五秒钟,然后迅速换台,心不在焉。   宋叶阳边择菜边往这边瞧,龚熙诺揽着原璟坤,低头呢喃着,还把他怀里的抱枕抽出来,摸了摸他的小腹,原璟坤的脸色阴转多云。   龚熙诺又掰了个香蕉,剥皮自己先咬了一大口,递到原璟坤的嘴边,说了几句话,原璟坤就势吃了一口,最后多云转晴,笑着和龚熙诺说话。   宋叶阳无奈地摇着头,原璟坤就是小孩儿脾气,得让人哄着。   宋叶阳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照顾原璟坤,虽然是他心甘情愿,毕竟毫无血缘关系,朋友间能做到这般,实属不易。   龚熙诺觉得过意不去,尤其对周英俊,肯定会影响他们的生活和公司的运转,所以找了个机会请周英俊吃饭,表达谢意。   周英俊为人随和,心胸宽阔,对此倒没意见,相反宋叶阳的精力全部投在原璟坤身上,相对解放他,给予他更多的自由空间。   “熙诺,你知道,叶阳为什么对小原这么好吗?”周英俊以茶为酒,喝了口咂摸滋味。   龚熙诺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等待后面的话。   “叶阳曾经和我说过,在他最落魄最艰难的时候,那些要好的同学同事朋友都对他都敬而远之,人总是感叹现实太过于残酷,但造成这种残酷的就是人。唯一没有抛弃他的就是小原,他那几年的花费都是小原每个月给他寄的钱,虽然不多,还有不时地给他寄东西和来看他。不是没有流言蜚语,听说当时领导怀疑他们是同伙,私吞一大笔钱,一个保住另外一个,调查来调查去,都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后不了了之,本来已经停职的小原又恢复了工作。熙诺,如果是我,我会有两个选择,一个离开这个单位,一个报复这个单位,但是小原没有这么做,依然兢兢业业。遇到他,拥有他,你是幸运的,是有福气的,上天是公平的,历尽磨难,却赐给你这么好的人。他的善良,是最宝贵的东西。所以,现在叶阳对他怎么好都是应该的,我也一样,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他。”周英俊极少如此正经和动情,说到最后,眼中竟然有些湿润,使劲地眨眨眼。“有时候我特别能理解小原的心情,我们是一样的,在爱人最难最需要的时候不在他的身边,这份无法感同身受是多么的难受。熙诺,你们是彼此的唯一,这点尤为难得,最值得珍惜,令人羡慕。”   “英俊,任何人都有过去,你必须允许他有过去。可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是他的现在和未来,比过去更重要。”龚熙诺发自肺腑地安慰他。   “是啊!我们的未来总会比过去更好。怎么样,媳妇儿不好伺候吧。”周英俊松口气,换了平日玩世不恭的语气,调侃道。   “哎,媳妇儿是不好伺候,‘丈母娘’更不好伺候!”龚熙诺由衷地感叹。   周英俊的一口茶差点吐出来:“叶阳要是听见这话得和你玩命!”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10章 Chapter 110   原璟坤穿着防辐射的背心蹲在地上整理大包小包的东西,其中包括井建业的胃药、管正梅的药,原璟坤担心他们没有药,又节俭,舍不得买,停药的话达不到最佳的效果。   原璟坤打了无数个长途电话,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找到远在万里的老家亲戚,讨得治疗腰部受伤的偏方,采用这个偏方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几小包药连同运费差不多三千块。   还有需要带给钟妈妈的营养品,周英俊出海捎回来的各种玩具和零食,一分为二,一份留给龚玺,一份送给井孝彬。   龚熙诺坐在转椅里盯着原璟坤的后背,原璟坤认真地清点着物品,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装进箱子里,最后拿胶带封好。   龚熙诺想到白天周英俊的话,是啊,他的宝宝心里总是装着其他人,和他有关的,和他无关的,从来不会自私地只想到他自己。   “熙诺,你抽空,啊不,就这两天吧,送到井仁那里。”原璟坤收拾胶带和剪刀。   “他们自己来拿吧,我哪儿有时间。”龚熙诺有意拒绝。   原璟坤回头看了他一眼,纳闷他今儿反常的态度:“油钱多贵啊,井仁赚钱也不容易,你送一趟吧,他也没时间啊。”   “我的油不花钱啊,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龚熙诺故意发牢骚。   “你不是大老板嘛。”原璟坤认为肯定有人惹他生气,不计较他的态度,照旧好脾气。“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哪天老周顺路带去吧。”这事儿他绝对不敢劳烦宋叶阳。   龚熙诺没答话。   原璟坤把箱子拉到旁边,起身顺势坐在床尾,倒下摸着小腹道:“老爸好坏啊,都不帮忙,好累!”   龚熙诺笑着看他慢慢地往上蹭,然后钻进被窝里,把灯关掉,躺在他身边,抱着他:“宝宝,为什么要对别人那么好?”   “因为他们对我也很好啊。”原璟坤答得理所当然。   龚熙诺亲吻着他的额头,周英俊说的对,这份善良,是他最应该珍惜的,千金不换。   原璟坤已经不满足宋叶阳和龚熙诺为他精心设计的菜谱,经常想到外面吃饭,趁还能到处走动,征得宋叶阳的允许,龚熙诺带他出门解馋。   原璟坤想吃石锅拌饭,龚熙诺二话不说,当即开拔著名的韩国料理店。   侍应生当着客人的面把饭拌好,原璟坤趁着热乎劲,一勺接着一勺,吃得欢快,连话都不说,专心埋头吃饭。   龚熙诺对韩料不太感兴趣,喝了几口大酱汤,吃了几口米饭,专注地盯着狼吞虎咽的原璟坤,心想,要是在家吃饭也这么痛快就好了,要是一会儿吃完饭不吐就好了,要是食欲一直这么好就好了……   龚玺想井孝彬,井孝彬想龚玺,于是,井仁把龚玺接回家和井孝彬团聚。   龚熙诺和原璟坤二人世界,傍晚携手买菜,刚走出别墅区,原璟坤突然道:“熙诺,我想吃涮羊肉。”   “啊?”原璟坤提出的要求不难满足,涮羊肉的店离家不远,关键是龚熙诺没带钱包,原璟坤只带了买菜的零钱包。   于是乎,寒风呼啸的傍晚,路灯下边道旁站着两个大男人,把零钱包里的钱全部倒出来,一块一角地数着,其境之凄凉,令人不忍目睹。   “五十,二十,七十,八十,九十,一百!等会儿,这是五块,三块,还有,还有……这个还有个五角,三角,一角……一百多够了吧。”原璟坤把零钱放回钱包里。   “要不,你在店里等我,我回去拿。”龚熙诺不确定店里的价位和他想吃什么,害怕钱不够。   “没事儿,没事儿,肯定够。”原璟坤离不开龚熙诺,拽着他奔向新开业的火锅店。   龚熙诺和原璟坤是幸运的,火锅店开业大酬宾,七五折,点了一盘肉和几盘菜,两人吃得挺舒服,花了不到一百元。   回家的途中,原璟坤懒得走,趁着天色已晚,四周无人,龚熙诺背起原璟坤,原璟坤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今儿的涮羊肉真好吃。”   “是啊,得看和什么人吃,和我吃什么都好吃。”龚熙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原璟坤学的脸皮越来越厚。   “呕……”原璟坤装吐。“熙诺,你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不等龚熙诺说话,原璟坤掰着手指头。“你别说,我知道,你看我长得英俊,气质潇洒,多才多艺,富有内涵,又善良又幽默,又大方!是不是?”   “嗯。”龚熙诺补充。“还有一点最重要。”   “什么?”原璟坤幻想着他的赞美之词。   “脸皮厚!”龚熙诺不客气地反夸他。   井建业和管正梅不知从何得知原璟坤因为家中无人晕倒而动了胎气的事,他们确实不知芹嫂请假,想来觉得不妥,再者钟凤云的伤基本痊愈,雇了一名钟点工,解决接送井孝彬和家务的问题。   他们回来的当天,芹嫂安顿好家中事务,提前结束假期,家里再次变得热闹起来,龚玺已经习惯爷爷奶奶在身边的日子,他们离开的前几天,总是哭闹着找爷爷奶奶。   现在井建业和管正梅又围着她转,小姑娘十分开心。   在龚熙诺时间富裕,心情不错的情况下,有意无意地培养龚玺的声乐方面的能力,怎奈,龚玺对此毫无天分,更没兴趣,唱歌像背书,跳舞像做操。   龚熙诺弹奏完一首优美的乐曲,坐在他旁边的龚玺双手托着小脑袋,歪着头看他:“老爸,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吗?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   龚熙诺笑而不语,龚玺噘起小嘴,从椅子上蹦下来:“老爸真小气。芹嫂,不要做老爸的饭,他不乖!”   龚熙诺打算带龚玺参观会展中心举行的动漫展览,原璟坤和井建业的精神都不错,索性全家出动。   原璟坤告诉芹嫂不必准备午饭,见芹嫂心事满腹的样子关切问出了什么事。   芹嫂半吞半吐道婆婆这两天又不太好,医院白天离不开人,能不能趁这次机会回去看看。   原璟坤理解她的心情,准了她一天假,回到卧室,拉开抽屉掏出装钱的信封,数了数剩下的几张大票:“熙诺,给我点钱。”   “钱包里,自己拿。”龚熙诺在衣帽间换衣服,脱不开身。   原璟坤从他钱包里拿了几百块塞进信封里,交给芹嫂,芹嫂执意不要,最后拗不过原璟坤,颇为不好意思地收下。   规模不小的动漫展吸引不少小朋友和从事动漫工作的人,龚熙诺抱着龚玺走在最前面,原璟坤拿着相机跟在他们后面,井建业和管正梅对这些没兴趣,在休息室等着他们。   龚玺和喜欢的动漫人物合影,龚熙诺买了好多动漫的玩偶送给她,转悠一大圈,走遍每个展厅,回到休息室,龚玺兴致勃勃地把玩偶挨个介绍给井建业和管正梅。   午饭在拥有百年名号的炸酱面老店解决,原璟坤对面食的态度一如既往,龚熙诺和龚玺却吃得挺好,大碗对着小碗,龚熙诺挑着面,呼呼地吃得倍儿香。   “你喜欢吃炸酱面啊?”原璟坤顾着喂龚玺,每口必须得有黄瓜和黄豆,不肯吃胡萝卜。   “还行吧。”龚熙诺嘴里不停,手里的面一筷子接着一筷子。   “那咱们以后常来吃呗。”原璟坤甚少见到龚熙诺如此食欲大开的时候,既然他喜欢吃,可以多来几次。   “你不是不喜欢吃面吗?”龚熙诺吃光碗里的面,把龚玺挑出来的面条倒在自己碗里,添了些酱,全部消灭掉。   “哎,我觉得你这会儿的饭量还比较像个男人。”原璟坤话音未落,龚熙诺嘴里的面条差点喷出来。   原璟坤平躺在床上,左锋把检查仪器放在手心里来回搓了搓,放在他微微隆起的小腹处,夏乐凡抱臂站在他身后,龚熙诺站在床尾。   “听见了吗?这就是胎儿的心跳声。”左锋观测胎心的时候提醒他俩,省得两人无知错过第一次听胎心。   “是吗?”原璟坤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胎儿的心跳有力,像奔腾的小马。   “激动吧。”左锋看了眼原璟坤好奇而惊喜的表情,如同每位准爸爸。   “嗯。”原璟坤笑望着龚熙诺。“熙诺,你激动吗?”   “嗯。”龚熙诺面无表情地应着。   夏乐凡扭头看他,压根没感受出来他的激动表现在如何。   左锋收起仪器,把原璟坤的衣摆放下来:“胎儿的发育还算可以,不过个头儿有点小,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有过出血的征兆吗?”   “没有。”原璟坤整理好衣服,倚着床帮摇头。   “嗯……稍微有点先兆流产的症状。”左锋放慢语速,斟酌着措辞。“不过不很严重,别紧张。保胎药再坚持吃一段时间,尽量少活动,多卧床休息。”   “那会不会有问题?”原璟坤瞬间变得紧张兮兮,抓着左锋的胳膊问道。   “应该没问题的,别害怕,孩子过了三个月基本已经稳定,你保持良好的情绪,而且没出血,不会有问题的。”医者父母心,左锋宽慰他。   此后的一个礼拜,原璟坤老老实实地躺着,除了刷牙洗脸解决大小问题,尽量不离开床铺,每天都观察着肚子,感受不到太大的变化,郁闷之极。   有一晚临睡前,原璟坤的双手来回抚摸着小腹,突然手掌感到微微撞击,轻如鸿毛的触碰,令他欣喜不已,忙不迭地抓起龚熙诺的手搁在肚子上。   龚熙诺不解他的意思,半天过去,腹部表面风平浪静,原璟坤失望道:“怎么不动了呢?”   “有胎动了吗?”龚熙诺闹明白他举动背后的含义,顿时来了精神,噌地盘腿坐起来。   “是啊,刚才动了一下,劲儿不小呢。”原璟坤的手在腹部打圈圈。   龚熙诺静候整晚,原璟坤肚子里的小宝贝们十分不给老爸大人的面子,再也不肯动,直到他俩都困得不行,不得已只能放弃睡觉。   随着胎儿的成长,原璟坤怀孕初期的种种不适有所减轻,却遇到更为严重的问题。   怀孕四个月的时候,肚腹终于蓬勃地发展,先兆流产的症状彻底消失,可原璟坤却总是莫名地腹痛,半夜疼得直冒虚汗,龚熙诺担心不已,连夜打电话请来左锋和夏乐凡。   左锋检查完毕得出的结论为:羊水过少,腹内空间狭小,碍于胎儿活动。所以,原璟坤不能够常常感受到胎动。   龚熙诺询问解决方法,左锋道出四个字:补充水分。   原璟坤摸着凸起的肚腹,满脸担忧地问:“那小宝贝们不会有事吧?”   “没事儿,就是活动不开,所以你会疼。”左锋履行医生职责,不会施与患者任何压力。   但离开房间,和龚熙诺实话实说,把因此可能出现的问题一五一十地告诉龚熙诺,多少有个心理准备。   龚熙诺回到卧室,原璟坤抚摸着胎儿,脸上挂着愧疚的表情:“宝贝们受苦了!”   “宝宝,医生不是说没事嘛,你要保持好的心情,这样小宝贝们才能健康。”龚熙诺握着他的手。   原璟坤点头,探出身子抱住龚熙诺:“熙诺,不管有什么事你都不要瞒着我,答应我。”   原璟坤的腹痛的情况时好时坏,随着胎儿的增长,原璟坤的腰见粗肚见挺,虽未到行动不便的地步,但处处小心翼翼,每日除了下上楼之外,再无过多的活动。   全家人视他为世界保护级的珍稀动物,真正地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帝般生活。   原璟坤熬过最艰难的前三个月后,宋叶阳逐步减少前来的次数,兼之年底年初公司财务方面的事务繁忙,分|身无术。   即便如此,宋叶阳照旧抽出时间烹饪各种有营养的食物,他没时间过去就让周英俊送到龚熙诺的公司,龚熙诺再带回家。   原璟坤的情况稳定下来,龚熙诺得以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关注公司的运营,不过保证每天按时下班回家,减少不必要的应酬和出差。   原璟坤终日无所事事,难免寂寞,征得龚熙诺的同意,负责收拾他的书房,做些简单的家务对他其实并没坏处,适当的运动对将来的生产有益处。   原璟坤拾起龚熙诺随手扔在壁柜下面的制作精美的信封,在他眼前晃了晃问:“这是什么?请柬吗?”   龚熙诺抬头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噢,是电影票。”   “电影票?”原璟坤好奇地打开信封,滑出一张画得五彩缤纷的硬纸,低声念着印在上面的字。“亲子套票,新上映的动画片。谁送的?”   “公司发的。”龚熙诺拧着眉头,财务呈报的台账明细怎么算都不对,根本无心搭理他。   “正好,可以带媛媛去看。”原璟坤把电影票放回信封。   “嗯,叫爷爷奶奶带她去吧。”龚熙诺对动画片毫无兴趣,工作安排紧凑,恐怕抽不出时间陪龚玺去电影院。   “这是亲子套票!”原璟坤双手撑着桌面,提高嗓门提醒他,不满他心不在焉的态度。   龚熙诺闻声抬眼,原璟坤生气的表情逗得他连笑了两次,站起身,绕到他身后,环抱住他,双手轻抚着他凸起的肚腹,亲了亲他的耳垂:“好,你和我带媛媛去。”特别在‘你’和‘我’这两个字上加强语气。   这下原璟坤满意了,双手叠在龚熙诺的手背上:“小宝贝们是不是又长大了?”   “嗯,好像有点。”龚熙诺扳过他,面对面,捋了捋他额前的头发。   “所以,熙诺,咱们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告诉媛媛呢?”自打得知怀孕的消息,原璟坤无时无刻不在考虑这个问题,该以何种方式告诉龚玺,龚玺知道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原璟坤觉得这是他遇到过的最大难题。   “不急,才四个月,我想想看。”龚熙诺不希望原璟坤由于过分担心这个问题到导致心情或身体不好,现在对于原璟坤来说,他和肚子里孩子的健康最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11章 Chapter 111   吃过晚饭,原璟坤告诉龚玺周末龚熙诺带她去电影院看最新的动画片,问她想不想去。   龚玺听罢,眨了眨眼,站在沙发里问,带哥哥吗?   原璟坤愣住,亲子套票规定仅允许三人观看,所以他根本没考虑到井孝彬。   龚玺见他不说话,噘嘴:“哥哥不去,我也不去!”   “当然带哥哥去啦。”原璟坤把龚玺拉进怀里,点了点她翘起的小嘴巴。   “去看动画片,好!”龚玺笑着拍手,然后伸着舌头咳嗽。“咳……咳……”   龚玺断断续续地咳嗽,输了液,吃了药,中医西医看个遍,效果不佳,稍微受点凉或累,准保发烧咳嗽,每餐吃得太少,连可爱的小娃娃脸都消失不见,弄得原璟坤心疼不已,龚玺的起居饮食一一亲力亲为,每晚都和他们同寝。   每晚睡前,原璟坤和龚玺一人一杯牛奶,比赛谁喝得快,谁赢的话,龚熙诺奖励一块巧克力。   巧克力是龚玺的动力,端着杯大口大口地喝着,原璟坤故意输给她,龚熙诺把巧克力交到她手里,吓唬她,必须白天的时候才能吃,不然牙齿掉光光。   原璟坤脱掉龚玺的小衬衣,穿好龚玺最喜欢的印着小熊图案的睡衣,系着纽扣。   龚玺拽着大熊胖胖,低头认真地盯着原璟坤为他系纽扣,无聊地甩了甩胳膊问:“爸爸,你喜欢媛媛吗?”   “喜欢呀!”原璟坤系好最后一个纽扣,拉了拉睡衣,回身拿起睡裤,理所应当地回答。   “嗯,我也喜欢我!”龚玺严肃地点头,对他的回答表示满意,另外补充道。   原璟坤好笑,龚熙诺洗完澡擦着头出了浴室,见他俩还在换衣服:“还没换完?”   “嗯,不喜欢刚才那套,非得穿这个。”原璟坤给龚玺穿好睡裤,梳了梳头发,龚玺躺在大床中间等着他们。   “还不是你们宠的!”龚熙诺使劲甩了甩头,水珠四溅。   原璟坤拿着龚玺换下来的衣服往衣帽间走,正好水珠溅到他脸上,埋怨道:“你轻点,都是水。”   龚熙诺吹干头发,原璟坤捶着后腰回到卧室,感叹:“养一个都这么累,我无法想象以后咱家三个孩子得变成什么样!”   龚熙诺和原璟坤一前一后躺进被窝,龚玺睁开眼:“爸爸,讲故事。”   原璟坤困得睁不开眼,拿脚踢了踢龚熙诺:“叫老爸给你讲,爸爸今天没有好故事。”   龚玺把头偏向龚熙诺,满眼的期待:“老爸,讲故事。”   “噢,好。”龚熙诺找出故事书,随便翻了一页,照着读。   读着读着,龚玺忽地打断他:“老爸,你真笨!爸爸讲故事从来不看书,而且你讲得不好听,爸爸讲得好听,你还是别讲了,我数羊羊睡。”   得不到闺女的肯定,龚熙诺的自尊心倍受打击,颇为哀怨地瞪着闭着眼却扑哧乐出声的原璟坤,把故事书扔给他:“既然没睡,你接着讲吧。”   周末,龚熙诺开车载着原璟坤和龚玺接上井孝彬前往电影院,人气爆满的电影院到处都是家长领着孩子的身影。   龚熙诺远远地望见电子屏幕上标注着亲子套票的价格——八百元,拿过原璟坤手里的票,来了句:“咱们卖了吧,四百就行,然后拿着钱去吃饭。”   原璟坤满脸的不屑:“庸俗!”   等候将近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们观影。   龚玺坐在原璟坤身边,井孝彬挨着龚熙诺,两个大人位于中间,期间,原璟坤抱起龚玺,扭头瞥见昏昏欲睡的龚熙诺,拿胳膊肘捣他:“怎么样?”   龚熙诺耷拉着眼皮,对大屏幕里花花绿绿的世界毫无兴趣,点着头:“挺好,不错。”   原璟坤心想:是椅子挺好,睡得不错吧!   电影结束,龚玺和井孝彬意犹未尽地离开电影院,途中经过蛋糕店,吃点东西补充能量顺便稍作休息。   原璟坤把龚玺的小棉衣脱掉,龚玺晃荡着双腿,指着点餐薄:“我要这个。”   “那奇奇呢?”龚熙诺把点餐薄转到井孝彬面前。   “都行。”井孝彬乖巧把决定权交给别人,除了爸妈,在别人面前的他总是那么乖巧和随和,这种与年龄不符的懂事往往令人倍加疼惜他。   “哥哥,吃这个!”龚玺伸出胳膊点着餐薄,替他做主。   侍应生把四块蛋糕端过来,龚玺挨个点评:“嗯,我的是草莓的,哥哥的是巧克力的,爸爸的是奶油的,老爸的,老爸的是……鸡屎的!”   龚玺的语出惊人使龚熙诺举起的叉子迟迟未落到面前的抹茶蛋糕上,原璟坤哈哈大笑,井孝彬憋着乐,龚玺把蛋糕上面的大草莓叉到井孝彬的碟子里,把每个人的饮料尝个遍,霸道地抢夺原璟坤的原味奶茶。   吃过蛋糕,龚熙诺和原璟坤领着俩孩子前往商场顶层的玩具城,买了个洋娃娃送龚玺,买了套轨道火车送井孝彬,抱着玩具的兄妹俩开开心心地打道回府。   路过西点屋,龚玺提出想吃枣糕,龚熙诺靠边停车,下了车直奔西点屋,回到车内把两个纸袋交给原璟坤,原璟坤接过来纳闷:“怎么还买两袋?这是什么?”   龚玺抻着脑袋朝纸袋里瞧:“是爷爷爱吃的豆沙饼,还有奶奶爱吃的核桃酥。”   原璟坤把纸袋封好,掏出枣糕,龚玺伸手要抢,原璟坤躲开:“等会儿,爸爸把核儿挑出来。”   原璟坤掰了点枣糕喂到她嘴里,龚玺钻进他怀里,碰到凸起的小腹,轻轻地拍了拍,说:“爸爸,胖。”   “嗯?”原璟坤稍后意识过来,既然龚玺主动勾起话题,不如趁热打铁,把即将添弟妹的事告诉她。“媛媛,你是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   “喜欢哥哥。”龚玺注视着旁边的井孝彬,井孝彬面无表情地抱着轨道火车,一副不关他事的样子。   原璟坤无奈地笑,再添个哥哥恐怕是来不及了,拉起龚玺的手摸着肚子,循循善诱:“这里啊,住着小弟弟小妹妹呢,媛媛想要小弟弟小妹妹吗?”   “不想!”龚玺把手拿开,偏过头,躲开原璟坤递到嘴边的枣糕。   “怎么呢?有小弟弟小妹妹陪你玩多好啊。”原璟坤捏着龚玺的小下巴,再接再厉。   “不好。”龚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小弟弟和小妹妹出现了,媛媛怎么办呢?”原璟坤换了角度问她。   “掐死他们。”龚玺极为霸道地喊道,搂着原璟坤的脖子,委屈道。“爸爸是我一个人的,爸爸只喜欢媛媛!”   原璟坤泄气地抱住龚玺,他曾无数次地设想过龚玺对此的反应,没想到竟会如此激烈,他可以理解龚玺的心情,龚玺的脾气个性和他太相像,有着强烈的霸占欲和唯一权,就好似他对龚熙诺的感情。   把井孝彬送回家,龚熙诺和原璟坤又带龚玺转了转小花园,龚玺的情绪没能得到恢复,蔫蔫的不言不语。   回到家,龚玺不吃晚饭,怎么哄都不吃,一直哭闹。   更为严重的是,龚玺不许龚熙诺和原璟坤碰她,原璟坤展开双臂要抱她,龚玺在他怀里不停地挣扎,还咬他的胳膊。   井建业和管正梅满头雾水,早晨出门时还兴高采烈的,怎么回到家跟变了个人似的呢?   原璟坤把他和龚玺在车里的对话告诉了他们,老两口了然地点头,没再说其他的,想尽办法逗弄龚玺。   等龚玺哭闹得累了,在井建业的怀里睡着了,原璟坤擦干净她哭花的小脸,龚熙诺把她抱回房间,轻轻地放在床上,盖好被。   原璟坤撑着腰慢慢地坐在龚玺床边,摸了摸龚玺的小脸,拉起她的手,另一只手覆在小腹前,幽幽道:“现在不要这孩子也来不及了吧?”   龚熙诺蹲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宝宝,媛媛需要时间,等到弟弟妹妹出生,她发现我们依然爱她,对她的关心和爱并没有减少,她自然就接受了。”   “会吗?”原璟坤望向他,皱起眉,将信将疑的语气。   “会的,相信我。”龚熙诺把他的手贴在侧脸,吻了吻他的手心。   原璟坤露出笑容,反握住龚熙诺的手,有龚熙诺在他身边,任何问题都会解决的,因为他信任龚熙诺,永远信任。   龚玺对于增加家庭成员的反应如此之强烈大大超出龚熙诺和原璟坤的意料,龚玺抗拒的情绪愈演愈烈,拒绝和龚熙诺还有原璟坤交流,井建业和管正梅好言好语地抱着哄着才勉强吃点东西,不清不愿地被他俩牵着前往幼儿园。   原璟坤收拾龚玺的小房间,心神不宁的感觉始终围绕在心间,肚子里的胎儿似乎有所感应,隐隐作痛,原璟坤摸了摸小腹,倚着衣柜,想起昨晚龚玺伤心的摸样,不由得有种窒息般的难受。   晨会结束时,龚熙诺接到幼儿园老师打来的电话,请他务必尽快赶到幼儿园,龚玺的情况有些反常。   龚熙诺当即推掉早已安排妥当的行程,向王玉忠交代必办的事务,在最短的时间内匆匆赶到幼儿园。   幼儿园老师在门口迎他,边往教室走边讲述龚玺的具体情况:“龚玺今天早上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的情绪不好,不言不语的,和她爷爷奶奶都没说再见。进了教室以后,书包都没摘,我帮她摘了书包,点完名,龚玺就躲到角落里,我走过去,才发现她哭了,问她什么她都不说,一直默默地哭,哭了好久,谁都哄不好,再这么下去,会哭病的,所以我们才给您打电话的。”   说话间,龚熙诺和幼儿园老师走进教室,其他的小朋友们高高兴兴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具,生活老师把精美的小蛋糕摆在桌上,小朋友们争先恐后地抢着自己喜欢吃的口味。   龚玺坐在教室的角落里,耷拉着脑袋,小肩膀不时地抖动,幼儿园老师率先走近她,轻轻地扶起龚玺的头,龚玺哭得满脸画花,幼儿园老师抽出纸巾抹掉鼻涕,指着龚熙诺:“龚玺,你爸爸来了,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龚玺偏过头,故意无视龚熙诺,龚熙诺蹲在她面前,伸出手,要抱她:“媛媛,跟老爸回家找爸爸,好不好?”   在龚熙诺的手即将触碰龚玺的瞬间,龚玺忽然使劲地拍打他的胳膊,更为甚者,伸脚踹他,总之,不愿搭理龚熙诺。   幼儿园老师颇为奇怪地望着龚熙诺:“您是不是教训龚玺了?”   “不是。”龚熙诺有些尴尬地起身,解开西服的纽扣,双手叉腰,头疼地盯着眼泪不断的龚玺。   过了半分钟,龚熙诺掏出手机往家里打电话,现在,恐怕只有井建业和管正梅能处理这样的局面。   其实,龚熙诺不愿惊动家里人,不想原璟坤知道龚玺在幼儿园是这般的表现,但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所以肯定瞒不住原璟坤,纯属无奈之举。   芹嫂接的电话,把龚熙诺交代的话转述给井建业,大家默契地瞒着原璟坤。   原璟坤收拾完龚玺的小房间来到客厅,瞧见井建业和管正梅站在门口换鞋,不禁问:“这么冷,您们要去哪儿?”   “噢,媛媛不是说想吃那家的蛋糕吗,我们去买点,顺便溜达溜达。”井建业随便编个借口搪塞他。   “哦,今儿多冷啊,外面肯定结冰了,还是尽量别出门了,媛媛想吃的话,让熙诺下班捎回来呗。”原璟坤信以为真,透过落地窗观察着外面的天气。   “啊?那多麻烦,还不知道熙诺几点下班呢,回来媛媛下学没看见蛋糕,该不高兴了。”管正梅附和着打马虎眼。   “嗯。”原璟坤没太在意,不过在转过身的时候觉出他俩的不对劲。   蛋糕房离龚玺的幼儿园不远,每次都是他们接龚玺放学的途中顺便买蛋糕,怎么这次突然非得刻意去一趟呢?“爷爷,那我跟您们一起去吧?”   “啊?”井建业开门的动作僵住,磕磕巴巴。“不,不用了,外面怪冷的,回头感冒了就麻烦了。”   “是不是媛媛在幼儿园出事儿了?”连原璟坤都无法说清楚他为何下意识地断定井建业和管正梅出门是因为龚玺,有时人的感觉真的非常准,尤其是最为亲近的人之间的感应。   井建业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一五一十地告诉原璟坤,原璟坤坚持要和他们一同前往幼儿园把龚玺接回来,谁都拦不住。   井建业他们来到教室时,龚玺低着头抱着双腿,默默地哭泣,幼儿园老师蹲在她身边,不停地哄劝她,为她擦拭泪水。   站在龚玺前面毫无办法的龚熙诺见原璟坤进了教室,看了眼井建业和管正梅,井建业无奈的脸色说明一切。   管正梅快步冲到龚玺跟前,一把抱起龚玺,见她哭得小脸通红,眼睛发肿,心疼地紧紧搂在怀里:“哎呦,奶奶的小乖乖,这是怎么了啊?不哭了,跟奶奶回家啊,奶奶给煮蛋吃,乖,你看看,眼睛都肿了,变丑丑了啊。”   原璟坤凑过来,见龚玺哭成这般摸样,心里跟针扎似的,抬手想要抹掉龚玺脸颊的泪水,谁料,龚玺竟咬住他的手指,气呼呼地鼓着脸。   “龚玺!”龚熙诺见状,低吼了一声,撬开她的嘴。   龚玺把原璟坤的手指咬出两排深深的牙印,比起心里的痛,原璟坤根本感受不到这点疼,他克制不住眼圈变红前快步走出教室,龚熙诺跟在他身后。   井建业和幼儿园老师解释了几句,追上抱着龚玺的管正梅。   回到家,龚玺哭得更为肆无忌惮,堪比嚎啕大哭,管正梅抱着龚玺在客厅来回转悠:“媛媛是奶奶的小乖乖,不哭了啊,再哭的话嗓子可就哭坏了,说话不好听了,成小公鸭了!”   龚熙诺和原璟坤甭想靠近她,龚玺对他们的抵触最为直观的表现为拍打和撕咬,井建业把煮鸡蛋递到她嘴边,龚玺紧闭着双唇,如此这般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哭得几乎快要脱水,不住地咳嗽,连喘气都透着费劲。   管正梅轻轻地顺着龚玺的后背,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摸样着实令人心疼不已,忍不住地嘟囔了句:“你们也真是的,跟她说那些个干嘛呢,你看看,哭病了可怎么办?”   原璟坤听罢,心仿佛被揪成一团,小腹处紧缩的发疼,捂着肚子,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扶着墙走向楼梯。   龚熙诺从厨房出来,把装满温水的杯交给芹嫂,搀住原璟坤,见他额头微微冒汗,紧张地问:“宝宝,哪儿难受?”   原璟坤没说话,摇摇头,安抚着肚里的胎儿,慢慢地上楼,进了卧室。   “你也是的,说这个干嘛?还嫌不够乱!”井建业埋怨管正梅。   管正梅见原璟坤难受,不免后悔,龚玺断断续续地咳嗽,又忙着为她拍背。   一整天,原璟坤闭着眼靠着床,腹痛的症状不见减轻,不时地轻揉着肚腹,龚熙诺陪在他身边,原璟坤除了喝点粥,什么都吃不下。   龚玺哭哭啼啼地在管正梅的怀里睡着,醒来后,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抱着大熊呆坐着。   龚熙诺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门口,注视着龚玺,井建业和管正梅眼珠不错地盯着他,怕他耐不住性子冲龚玺发火或者动手。   龚熙诺走进小房间,蹲在龚玺面前,拉起龚玺的手,龚玺照例反抗,不过气力太小,拧不过他,龚熙诺单手禁锢住她的胳膊,握住她的手。   “媛媛,抬起头,看着老爸。”   龚玺叛逆地把头埋在大熊胸前,龚熙诺扳起她的头,直视她:“媛媛,爸爸那天是逗你玩,没有小弟弟和小妹妹,你看,家里只有爸爸,你,我,还有爷爷奶奶和芹嫂,哪儿有小弟弟和小妹妹呀,所以啊,媛媛,别哭了。”   龚玺认真地想了想,似乎龚熙诺说的是事实,昨天到今天,家里并没有多了谁,可她仍不放心:“老爸,不骗人,拉钩。”   “好,老爸,不骗人,拉钩。”龚熙诺勾起小拇指。   龚玺和他拉了钩,甩掉大熊,站起来极为严肃地宣布:“我是老爸和爸爸唯一的小孩儿!”   “是啊。”不知何时,原璟坤出现在门口,他在龚熙诺下来不久后,便尾随着他来到小房间。   龚玺转头看见原璟坤,伸手讨抱:“爸爸,抱。”   原璟坤坐到她身边,抱过龚玺,轻轻地摇着她:“媛媛是爸爸的唯一。”   “嗯,爸爸也是媛媛的唯一。”龚玺抓着他的毛衣,终于露出久违的甜甜笑容。   龚熙诺起身,出了房间重重地叹气,这样的谎言不久将被揭穿,他根本没把握保证龚玺到时究竟会如何表现,撒这样的谎言,实乃下策中的下策。   夜晚,原璟坤摸着躺在中间熟睡中的龚玺的小脸袋,感慨良多:“熙诺,我们是不是太贪心了?”   龚熙诺背过身,关掉台灯:“睡吧。”   龚玺在家休整两天,原璟坤时时刻刻陪伴着她,令龚玺充分感受到原璟坤和龚熙诺对她的关爱,龚玺不时地搂着原璟坤的脖子反复强调她是老爸和爸爸唯一的小孩儿。   得到原璟坤的肯定答复,龚玺美滋滋地笑,快快乐乐地和井建业玩耍,和管正梅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12章 Chapter 112   为了补偿对龚玺造成的伤害,原璟坤对龚玺的照顾更加无微不至,龚玺的坐卧起居都离不开龚熙诺和原璟坤。   原璟坤答应龚玺自今至放寒假都亲自送她去幼儿园,接她放学,每晚睡在他俩中间,吃饭必须原璟坤喂,画画必须原璟坤陪,除了去小花园散步外,和原璟坤寸步不离。   龚玺得到满足,原璟坤却力不从心。   本来这次怀孕远不及当初怀龚玺顺利,胎儿正值发育高峰,正常情况应该是能吃能喝,原璟坤偏偏食欲不振,每餐半碗饭,吃的稍微多点胃口顶得难受,羊水过少的症状不见好转,偶尔仍然腹痛。   这样的情况下,每天如此照看龚玺,的确过于为难他。   等龚玺睡着,原璟坤再也支撑不住,倚着床,这种全身的骨头节都快散架的痛苦着实令人难以忍受,原璟坤摸了摸肚腹,累得想哭。   “宝宝,怎么了?”龚熙诺从书房回到卧室,见他闭眼倚着枕头,紧皱眉头,摸着小腹的手抓紧防辐射服,弯腰问道。   “嗯?”原璟坤睁眼,他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没事儿,有点累。”   龚熙诺把龚玺抱到床边,翻身上床搂住原璟坤,力道适中地按摩着他的腰,原璟坤倒在他怀里享受着五星级服务。   每天清晨,原璟坤都必须和强烈的浓浓睡意作斗争,在温暖的被窝里挣扎,内心无比纠结,认命般地首先起身,拍拍龚玺,踢踢龚熙诺。   龚玺揉着睡眼,迷迷糊糊地见到原璟坤,呵呵地咧嘴笑,扭扭小身体,撒娇赖床。   原璟坤撑着身体坐直,架起龚玺,龚玺啵地亲了原璟坤一口,笑道:“爸爸,你也亲我。”   “好。”原璟坤亲了龚玺的脸颊。   趁原璟坤在衣帽间换衣服的功夫,龚玺趴在床边盯着熟睡中的龚熙诺,原璟坤边套毛衣边出来:“媛媛来,刷牙。”   “爸爸。”龚玺点了点龚熙诺的鼻尖。“老爸睡觉的时候,好……认真。”   “嗯,你老爸犯懒的时候最认真。”原璟坤牵起龚玺的手往卫生间走,还不忘拍了拍龚熙诺的屁股。“起吧,媛媛上学要迟到了。”   吃过早饭,龚熙诺送原璟坤和龚玺到幼儿园,把龚玺交给幼儿园老师,龚熙诺把原璟坤送回家再去公司。   原璟坤下午五点准时出现在幼儿园门口,放学铃声响起,龚玺像小鸟似的飞进原璟坤的怀里,原璟坤牵着她的手走回家。   周英俊和宋叶阳出海一周,回到家稍作休息,处理完公司的事务,周末一到,便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原璟坤。   “哟,这么小?怎么穿啊?”原璟坤拿起一件蓝色的婴儿连体衣,衣服的尺寸大小令他产生疑问。   “这还小?衣服看着小,有弹力的。”宋叶阳翻出好多婴儿用品,一一摆在茶几上。“你们俩也真沉得住气,这些东西早点置办,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才四个月,哪儿这么着急。”原璟坤一件一样地摆弄着,全部都是他们出海在国外捎回来的高档品。   “媛媛呢?家里就你俩?”周英俊环视四周,半天过去,不见其他人。   “噢,周末芹嫂放假,早晨井仁过来把爷爷奶奶和媛媛接走了。”原璟坤把小衣服叠好放回包装盒。   “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呢,脸色也不好,还不舒服啊?”宋叶阳仔细地打量着原璟坤,才一周不见,怎么越来越憔悴?   “哎,别提了,说来话长。”原璟坤苦大仇深的语气。   不等宋叶阳细问,门响,井仁和钟凤云带着井孝彬把井建业和管正梅还有龚玺送回家,顺便借机看望原璟坤,自打原璟坤怀孕,他们还没来过,怕原璟坤不好意思,但不来又说不过去。   原璟坤慌忙把这些东西全部塞进塑料袋,藏在沙发后面,惹得宋叶阳不解,原璟坤朝他摆手:“别提孩子的事儿。”   宋叶阳和周英俊跟井建业他们打了招呼,和井仁夫妻寒暄了几句。   “爸爸。”龚玺扑进原璟坤的怀里。   原璟坤脱掉她的外衣,搓着冷凉的小手:“玩得开心吗?”   “开心。”龚玺拉着原璟坤的胳膊,点头。   周英俊背后袭击抱住龚玺,咯吱小姑娘的痒痒肉,龚玺咯咯地笑,周英俊佯怒:“啊,看见周伯伯都不打招呼,周伯伯生气了啊。”   “我没看见。”龚玺狡辩。“周伯伯好,宋伯伯好。”   “你想周伯伯吗?”周英俊捏着她的小鼻头。   “想。”龚玺摊手掌。“礼物。”   “哼,我看你不是想我,是想礼物。”周英俊拿出藏在身后的洋娃娃举到她面前。“亲伯伯一口。”   龚玺亲了他一下,拿过洋娃娃逃出他的怀里,窜到原璟坤身边,粘着他。   “我怎么觉得媛媛也瘦了呢?”宋叶阳拉过龚玺。“媛媛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啊?”   龚玺拽着洋娃娃的胳膊,摇头:“咳咳……”   “又咳咳啦!”宋叶阳把龚玺抱进怀里,单薄的小身板令他心疼。   “媛媛,你不是给哥哥留巧克力了吗?拿给哥哥啊。”原璟坤转移龚玺的注意力。   “对。”龚玺抱着洋娃娃拉起井孝彬的手奔向厨房。   井建业和管正梅在客厅陪着龚玺和井孝彬玩耍,龚熙诺、井仁和周英俊聊天,原璟坤在厨房给宋叶阳打下手,择择菜,递递东西。   原璟坤把宋叶阳外出这周发生的龚玺对家里添丁进口的抗拒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末了叹息:“老宋,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啊?这是上天对我惩罚。其实我们有媛媛已经足够了,真不该非得再要孩子。”   “你贪心什么啊?是少爷贪心才对!媛媛再可爱,毕竟不是你和少爷的骨肉,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才是你们俩的!要个孩子叫贪心啊!媛媛这事儿你们也甭太心急,过了生日,找个机会,再认真地告诉她。”宋叶阳宽解他。   “希望媛媛能尽快接受啊,就算她不接受也没办法了,到时再说吧。”原璟坤一旦想到日后可能发生的景象,便头疼万分。   不及深谈,钟凤云洗干净手,扎了围裙过来帮忙:“我来吧,璟坤哥,你去歇着。”   “没事儿,没事儿。”原璟坤笑笑,脸稍微发烫,他这种情况在井仁和钟凤云面前毕竟还会尴尬和不好意思。   “我看你好像没怎么胖呢。”钟凤云侧过头,扫了眼,没多看。   “嗯,还行吧,也胖了,不多,胖了五斤吧。”原璟坤拢了拢毛衣,衣服宽大,根本看不出肚子的大小。   “太少了,我记得我怀奇奇那会儿胖了二十多斤。”钟凤云回忆道。“我估计以后月份大了,自然也会胖的。”   井仁挤进厨房洗手,惹得钟凤云牢骚:“你非得在这儿洗手,不会去厕所。”   “我不是还得倒杯水吗?我能在厕所倒杯水吗?”井仁辩解,站在原璟坤身后。“璟坤哥,身材保持不错啊。”   “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钟凤云白眼瞪他,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   “没事儿,没事儿。”原璟坤保持微笑。“还行,还行。”   井仁端着水回到客厅,周英俊歪着脑袋皱着眉,思索良久:“不是,熙诺,你这慌撒的有点没水平,等孩子出生了,还怎么瞒啊?”   “先这样吧,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龚熙诺揉了揉眉心。   吃了饭,各自打道回府,井孝彬留在别墅陪龚玺,井建业和管正梅哄他俩睡午觉。   结束三个小时的商务洽谈会,对方公司的老总将龚熙诺送出联合大厦,在旋转门门口等车的时候,巧遇前来送车的井仁,龚熙诺远远望去,井仁把车停在相应的位置,和接洽人办完交接手续,等对方进了大厦侧门,井仁把支票揣进怀里,转身准备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乘车回维修店。   井仁回首的刹那间瞥见龚熙诺,不过他装作没瞧见,还故意换了方向,朝后门走去。   龚熙诺喊了他,井仁再躲不开,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来,不及他开口,龚熙诺冲着对方介绍道:“这位是双泰的徐总,这位是我弟弟,井仁。”   “您好。”井仁恭敬地笑,微微俯身,伸出手。   “您好。”年近不惑的徐总颔首,握住他的手。   “名片呢?”龚熙诺提醒井仁。   “噢,噢,噢。”井仁恍然明白过来龚熙诺为他开拓客户的意思,慌张地掏出名片,双手递上。“这是我的名片。”   徐总双手接过名片,同样奉上自己的名片,笑道:“一定光顾。”   “承您照顾。”龚熙诺客气道。   “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徐总笑道。   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双泰的业绩大不如前,如果再无加工订单,势必面临半年内倒闭的结局。   对于双泰来讲,龚熙诺等于是他们重生的希望,所以精明的徐总自然不可能因小失大,公司的大小车辆,包括他座驾的保养清洗维修肯定都会交给井仁。   说话间,龚熙诺的车停在台阶前,龚熙诺和井仁前后上了车,徐总目送车开出大厦的广场,才返回大厦。   龚熙诺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叫司机打车回公司,井仁不明所以地稳坐在副驾驶,龚熙诺下了车,打开副驾驶这侧的车门:“难道还要我开车送你回去呀?”   “啊?”井仁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仰望着他,稍后明白过来,一个箭步下了车,窜进驾驶员的位置。   龚熙诺坐进副驾驶,井仁开车的技术和龚熙诺不相上下,既快又稳,路中,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装看不见我啊。”龚熙诺目视前方,语气中带着点不太愉快。   “啊?”井仁不好意思地笑,实话实说。“我怕给你丢人。”   “哼!”龚熙诺斜眼瞥他。“最近店里忙吗?”   “还行,好多都是英俊哥介绍来的,他怎么认识这么多的人呀?我真的应该请他吃顿饭。”井仁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周英俊,开店之初,差不多百分之八十的客户都是通过周英俊介绍过来的。   若不是有这批客户资源,小小的维修店恐怕难以维持。   “嗯,找个时间。”懂得感恩的井仁令龚熙诺顿觉欣慰不已,自然支持他的做法。   到了维修店,井仁把车稳稳地停在边道旁,熄了火:“你是等司机还是自己开回去?”   龚熙诺抬手看表,有段时间没来店里,打算进去看看:“请我吃个午饭吧。”   “嗯啊?我们可吃的简单啊,你可别嫌弃。”井仁惊讶日理万机的大老板今儿怎会如此闲情逸致。   “少贫嘴!”龚熙诺拍了拍井仁的脑袋,先他一步下了车,朝店里走。   井仁摸着后脑勺拔了钥匙锁了车,嘀咕:“我这哪儿贫呢!”   店里活多,忙得晕头转向的钟凤云错过订饭的时间,没办法大家伙儿凑合吃炒饼。   拿炒饼招待龚熙诺令钟凤云颇为过意不去,合上泡沫饭盒,执意要回家炒几个菜。   龚熙诺拦住她:“没事儿,就吃这个吧,别麻烦了。”   “就是,又不是外人,再说,下午还有好几个活着急呢,赶紧吃,吃完赶紧干活!”井仁倒是不客气,擦着手出来,端起炒饼呼哧呼哧地吃起来。   “那大哥你就将就吃吧。”钟凤云把紫菜蛋花汤端到龚熙诺面前。“还有汤,大哥。”   “你是黄世仁托生的!”温超夹了几条咸菜,狼吞虎咽。   “哎,今儿奇奇放学早,你和妈说了吗?”井仁喝汤的功夫问道。   “嗯,我和妈说过了,让她早点儿去。”钟凤云收拾餐桌。   龚熙诺吃的不多,放下筷子:“我去接吧。”   “吃这么点儿?浪费!”井仁把剩下的炒饼全部扒拉到自己饭盒里,大口地吃着。   “饭量可以呀。”龚熙诺惊叹道。   “那是,你瞧他那肚子!”钟凤云嘲讽道。   龚熙诺把车停在离学校不远处,和大部分来接孩子的家长一样站在学校门口等待放学。   早在井孝彬入学初期,龚熙诺便对这所普通的小学不甚满意,不过考虑到井孝彬的户口所属地和离家远近的问题,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   “老师再见。”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和其他同学齐刷刷地和老师再见。   出了学校大门,瞧见龚熙诺,井孝彬快速地小跑过去,露出一排小白牙。“大伯。”   龚熙诺摘掉他的书包拎在手里,牵着他的手朝停车的地方走:“奇奇,回大伯家,和妹妹玩,好不好?”   “好!”井孝彬点头,仰起脸看向他。“那我爸妈知道吗?”   “知道。”龚熙诺把书包扔到后座,安排井孝彬坐在副驾驶,为他系好安全带。   龚熙诺顺路去幼儿园接回龚玺,龚玺见着井孝彬,高兴地抱住哥哥,剥开幼儿园发放的糖果喂到井孝彬嘴里。   回到家,井孝彬和龚玺一同写作业,画画儿,玩游戏,爷爷奶奶守着孙子孙女,忙前忙后,龚玺难得不再时时刻刻缠着原璟坤,原璟坤得以好好休息。   龚熙诺踏进办公室外间,秘书起身:“龚总,早。”说着,把一封快递信件递送过去。“这有您一封快递。”   “谢谢。”接过快递信件刷卡进入办公室。   换了衣服,龚熙诺好奇地打开这封并未署名的快递信件,是两张音乐会的门票。   龚熙诺纳闷,原璟坤怀孕后,他便未再订购过音乐会的门票,难道是会员赠票?但不应该不署名的。   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来自原璟坤的短信。   龚熙诺点开信息,短短四个字:生日快乐!   龚熙诺伸手拿过台历,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嘴角不禁上扬,捏紧手里的音乐会门票,回他:谢谢,我很喜欢。   隔了会儿,原璟坤的信息再次而至:早点儿接我。   不到下班时间,龚熙诺换好衣服,如约在别墅门口接上原璟坤,原璟坤身着灰色棉服,较好地遮掩住身形。   两人首先再次光顾拥有百年字号的炸酱面馆,吃了面,又到附近的商场转悠,龚熙诺买了一块手表送给原璟坤。   距离音乐会开场还差十几分钟,俩人买了一串糖葫芦,边吃边溜达到剧场。   以钢琴演奏为主的音乐会颇合龚熙诺的口味,音乐或许真的胜过一切语言,原璟坤腹内的胎儿受到美妙音乐的感染,微微地动着,原璟坤拉起龚熙诺的手覆在小腹处。   龚熙诺轻轻地抚摸着,感受到胎儿细微的动作,心中荡起无限的爱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13章 Chapter 113   转天周末,尽管前晚劳累,龚熙诺却一反常态,并未贪睡,醒来的时候原璟坤还在熟睡,为他掖好被角,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下楼来到客厅。   芹嫂在厨房准备早餐,井建业阳台给花花草草浇水,管正梅为龚玺穿衣,龚玺站在大床中间,伸着胳膊,管正梅把毛衣套进她的小脑袋里。   “媛媛,多大了,要学着自己穿衣服。”龚熙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再过了生日,龚玺要转到幼儿园大班,五岁的孩子应该学着自己穿衣服。   “这么多件衣服,这么个小人哪里会穿,等到夏天的时候再教。”管正梅宠着小孙女。   不及吃早餐,龚熙诺带着龚玺在别墅附近的小花园散步,临出门的时候,管正梅给龚玺戴好小帽子、小围巾、小手套、小口罩,仅仅露出两个滴溜溜转的大眼睛,穿着厚厚的小棉服,裹得像个小粽子。   龚熙诺牵着龚玺的小手在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道上溜达,偶尔有几只鸟从头顶飞过。   父女俩停在结了冰的湖面旁边,龚熙诺拿起石子敲碎了一块冰,把无规则多边形的冰块举到龚玺面前,龚玺呵呵地笑,摘了手套,轻轻地摸着湿滑透明的冰块。   玩够了冰块,龚熙诺抱起龚玺到附近的菜市场买了几个原璟坤爱吃的包子,又买了几个龚玺想吃的豆沙包,拎着热气腾腾的吃食,打道回府。   回到家,龚熙诺把龚玺交给管正梅,上了楼,原璟坤像只大懒猫,听到动静悠悠转醒,微微睁开双眼,伸了个大懒腰,笑眯眯地望向龚熙诺。   龚熙诺拉开窗帘,和煦温暖的阳光瞬间洒满整个房间,坐到原璟坤身边,拿棉被裹紧他,点了点他的鼻尖:“宝宝,该起了。”   原璟坤扭动身体,后腰有些发酸,不算严重,腹内的胎儿还在安静地沉睡,并没感觉出任何不适,放下心来,抓住龚熙诺的手:“熙诺,我想告诉你件事儿,但是你听了不许生气。”   “你要是认为我肯定会生气的话,那你还是别告诉我了。”龚熙诺把他托起,抱在怀里。   “你以为我怕你生气呀。告诉你,我挣大钱了!”原璟坤睡眼稀松,不过语气中难掩兴奋与骄傲。   “嗯?”龚熙诺不明所以。   “我帮一个朋友的公司做了个设计,挺简单的那种,就做了两天,真的,对着电脑也就三四个小时吧,他呢,给了我相应的报酬。”原璟坤极力解释,把这项背着龚熙诺承接下来的工作描述的极为轻松,主要担心龚熙诺怨他不顾惜身体。   原璟坤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令龚熙诺不禁发笑,原璟坤终日困在家中,围着老人孩子转,不能体现自我价值的生活是苦闷的,这点龚熙诺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原璟坤的先斩后奏没有引起龚熙诺的不满,相反,他觉得在原璟坤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偶尔做些简单的工作未必是件坏事。   “他们给了我这个数。”原璟坤神神秘秘地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万?”龚熙诺故意夸张地瞪大眼猜测道。   “你想钱想疯了呀!”原璟坤捶了龚熙诺的肩膀一下。“是三万!已经够多的了,本就是不起眼的小设计方案。”   “噢。”龚熙诺拿过衣服,帮他穿好。   “所以呀,音乐会的门票可是我出钱买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我送你的礼物!我还给奶奶买了一个玉镯子,我看好多老太太们都爱戴个玉镯子,显得洋气富贵,对身体还好,我妈以前也有一个。对了,还可以传家,以后啊给奇奇的媳妇!”原璟坤站在盥洗池前絮絮叨叨。   刷了牙洗了脸,龚熙诺挑了件宽大的毛衫和背带裤,原璟坤脱掉睡衣,低头瞄着腹前的弧线:“哎,宝贝儿们还是太小,我看书上说,人家不到四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挺大的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龚熙诺宽慰他,接过睡衣。   “噢,对。”原璟坤换了话题。“我想给媛媛再买辆车,还想给爷爷换个花镜,我看现在的这副花镜镜腿都要折了,咱们一会儿出去转转吧。”   “你不累呀?”昨天已然够折腾,今天又要出门购物,龚熙诺担心原璟坤的身体禁不住。   “没事,趁着还能出门,多走动走动,对孩子也好。”原璟坤的精神和身体看起来都还不错。   吃早饭时,管正梅搂着龚玺,掰了块豆沙包喂进龚玺嘴里,吃了几小口便不肯再吃。   管正梅搅了搅浓稠的白米稀饭,舀起一勺吹散热气,递到龚玺嘴边:“乖乖,多喝点稀饭,来,张嘴。”   龚玺紧闭着小嘴巴,表示不喜欢喝没滋没味的白米稀饭。   面对龚玺的抗拒,管正梅叹道:“哎,奶奶的小乖乖,多吃饭饭才能长高高,长壮壮,不咳咳呢,乖,张嘴。”   “我就说嘛,媛媛不爱喝稀饭,还不如喝牛奶。”井建业最见不得龚玺吃不下饭,不由得抱怨道。   “现在这牛奶能喝吗?你没看报纸电视的,里面掺了多少水?白米稀饭最养人,你看过去小孩儿没奶,不都喝米糊吗?长得又白又胖。媛媛这是脾胃不调,就得多吃点养胃的东西。”管正梅咬了块咸菜放在稀饭上,喂进龚玺嘴里。   “哎哎,我说你注意点卫生好不好,你都咬过的东西还给媛媛吃。”井建业嫌弃道。   “那怎么了?我又没病,就你事儿多!”管正梅白了他一眼。   “人家爸爸还不愿意呢。”井建业搬出龚熙诺和原璟坤。   “没事儿,没事儿!”听着老两口你一言我一句的斗嘴,原璟坤觉得好笑又温馨。   “今儿要是出去的话,顺便把给媛媛定做的长命锁和金镯子取回来,过生日的时候好戴。”管正梅一勺接着一勺地喂龚玺,龚玺虽然吃得慢,但不再抗拒。“真好,奶奶就知道,咱们媛媛最乖!”   “嗯,是上次和奇奇姥姥去的地儿吗?还得先去取钱。”井建业吃饱后掏出手帕擦擦嘴。   “行,随便找个银行就行。”管正梅等龚玺吃完,揉着她的小胃口,哄道。“戴了长命锁和金镯子,咱们媛媛的身体就好啦,就不再咳咳啦,就能多吃饭,长大个儿啦!奶奶亲亲。”   “迷信。”井建业对此嗤之以鼻。   “怎么能是迷信呢?你看奇奇,就是人家姥姥姥爷给求了长命锁和金镯子,长得多好,又健康又聪明的!”管正梅拉直龚玺的衣服,亲了亲龚玺的小脸。“等将来我们媛媛有了孩子,就传给它戴,一辈儿传一辈儿!”   “奶奶,我想吃糖饼。”龚玺摽住管正梅的脖子,撒娇道。   “好,奶奶去给你烙糖饼。”管正梅抱起龚玺往厨房走。   “媛媛,一会儿出门买新车了,回来再吃吧。”原璟坤不愿管正梅再受累折腾。   “没事儿,难得孩子想吃,就烙一小张,一会儿的功夫。”管正梅把龚玺放在案板旁,拿面倒水。   龚熙诺撂下筷子:“锁和镯子的钱我们出的。”   “别,别,那可不行,这是有说道的,一定得是隔辈人给买的才能保佑孩子健康呢。”管正梅阻止道。   龚玺专注地盯着管正梅烙糖饼,趁着热乎,管正梅撕开刚熟的糖饼吹了又吹,送进龚玺嘴里,龚玺吧嗒吧嗒地吃得挺香,吃了小半张糖饼,又喝了几口粥,破天荒地吃这么多。   管正梅高兴地抱着龚玺:“哎呦,乖乖吃的真好,奶奶奖励一个,亲亲。”   如同以往,全家人出门,芹嫂收拾好房间,放假回家。   先取了钱拿了长命锁和金镯子,又在眼镜店为井建业配了一副新的花镜,全家人前往龚玺最爱的地方——翻斗乐的玩具城。   按照龚玺的身高,挑选了一辆粉白相间的四轮车。   龚玺骑着新车在场地里转了几圈,换了新车,龚玺起初有些害怕,不敢独自驾驶,龚熙诺扶着她,才敢踩着脚蹬子骑几步,后来慢慢地,越骑越熟练,越骑越快。   临近中午,龚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琳琅满目的玩具城,战利品除了新的四轮车,还有拼图和洋娃娃,此外,龚熙诺给井孝彬买了双轮滑鞋。   龚玺在管正梅怀里摆弄着洋娃娃:“奶奶,我想吃炸鸡。”   炸鸡之类的食物是平日龚熙诺坚决不允许龚玺吃的,其实龚玺甚少接触这类油炸食品,几乎没提起过想吃炸鸡,不知今天怎地,突然想起来要吃炸鸡。   “好。”管正梅毫不犹豫地答应她,和龚熙诺讨商量。“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   龚熙诺不置可否,车的方向却开往附近知名的快餐店。   拎着外卖的炸鸡,去井仁家接上井孝彬,全家人驱车回家。   原璟坤无法忍受炸鸡的油腻,把早饭全部吐出来,井建业不能吃油腻的东西,龚熙诺做了点面汤,又炒了个清淡的西芹百合。   管正梅把炸鸡的皮扒掉,撕了点鸡肉喂龚玺,龚玺和井孝彬吃的不亦可乎。   原璟坤午睡起来,站在二楼的阳台俯身望去,龚玺骑着新车在小花园转圈圈,井孝彬穿着滑轮鞋,戴着护膝,在龚熙诺的教导下练习滑行。   原璟坤的手摸着小腹,胎儿轻微的动着,这一切,都令他觉得——幸福。   临近春节,公司事务繁忙,好在原璟坤腹内的胎儿发育良好,恶心头晕等不适逐渐消失,更为喜人的是羊水较少的症状得到缓解,原璟坤的身形每天都有变化,胎儿在一点一点地成长,令他们欣慰不已。   春节本是个团聚的日子,所以按照原璟坤的意思,不如把井仁他们三口人和钟凤云的父母接到家里,大家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得到龚熙诺的赞同,原璟坤征求井仁的意见,井仁自然没话说,但钟凤云的父母却有所顾忌,中国人的传统理念,嫁出去的女儿理所当然在婆家过年,他们明白,龚熙诺和原璟坤是觉得他们老两口不免过于孤单,可若是他们过去恐怕不方便。   原璟坤亲自打电话说服他们,令他们打消顾虑,答应和他们一起过除夕。   周英俊的船运公司自打经济恢复便生意兴隆,实在是抽不开身回老家过年,再说,宋叶阳想避开令人无比抓狂的春运高峰,周英俊肯定不愿意两个人守着一条狗凄凄凉凉地过春节,所以厚着脸皮到龚熙诺这里蹭吃蹭喝凑热闹。   周英俊把最后一箱食用油搬进后备箱,拍了拍手,面对塞满米面油蛋干货水果堪比小超市的后备箱,摇头道:“你们公司这福利待遇实在不错!我说,这还发钱吗?”   “嗯,奖金和双薪,这是两码事。”龚熙诺为他盖好后备箱。“刚才井仁拉走一车了。”   “你这媳妇儿娶的还是少,多几个丈母娘就能发完了!”周英俊坐进车里,调侃道。   “我看也是。”龚熙诺挥手和周英俊再见,好心提醒他。“慢点开,前面是公寓限速。”   送走周英俊,龚熙诺独自驾车赶往孤儿院大哥张磊家,晨会结束的时候四哥高东社打来电话,告诉他妈妈蒋爱敏心脏病发作,挺严重的。   龚熙诺把车停在附近超市的地下停车场,在超市买了一箱牛奶,走进新修建的家属院。   敲了门,扎着围裙的大嫂为他开门,请进屋里,张磊和其他人都在卧室守着蒋爱敏。   龚熙诺走进卧室,蒋爱敏半躺着,鼻孔里插着输氧管,手背粘着医用胶布,像是刚输完液的样子,嘴唇略微发紫,精神尚可。   “嗨,你们都怪忙的,跑来干嘛,我啊没事儿,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就是前几天收拾小院,累了点。”蒋爱敏抬眼见满屋子的儿女,惊动这么多人,现在的儿女都已长大成人,有工作有家室的,耽误他们的时间,心里过意不去。   “您说什么呢?我们做儿女的来看您还不是应该的吗?您瞧您这话说的。”马雯假装不高兴地嘟起嘴,坐在蒋爱敏身边,拉着她的手。   “你瞧瞧你,都当妈妈的人了,还动不动地就噘嘴,像什么样子!”蒋爱敏宠溺地望着最小的女儿,这些儿女守在身边,病似乎好了大半。   “我就是当了奶奶,也是妈妈的女儿!”马雯捋了捋蒋爱敏略微散乱的头发。   “熙诺。”蒋爱敏抬手要找龚熙诺。   “妈妈。”站在后面的龚熙诺凑近她。   “常带那谁来玩呢,就见过这么一次呢,妈妈还想多见见。”蒋爱敏甚至连原璟坤的名字都没记住,上次见面实在太匆忙。   “好,他最近身体不太好,等他身体好点,我带他常来看您。”龚熙诺答应道。   蒋爱敏点了点头,艰难地喘了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休息。   等蒋爱敏睡着,其他人悄悄地退出房间,马雯特意把台灯打开,怕蒋爱敏随时醒来,房间太黑不方便。   “老太太呢这次病的不轻,大家也都知道,我的意思,我是老大,我应该承担起责任来,妈妈动手术和养病期间都住在我家。”身为大哥的张磊自告奋勇,承担照顾蒋爱敏的重任。   “我不同意,妈妈是大家的,怎么能光靠大哥自己呢?大家轮着来。”马雯觉得人人有责,不该把全部责任推给大哥张磊,这样不公平。   “我看行,大家轮着来,光靠大哥是不行,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老三常鑫丰赞同马雯的提议,附和道。   “轮什么呀?你们二姐的孩子今年中考,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张磊把病历拍在桌上,否定道。   “大哥,我没事儿……”蔺传青打断张磊,把照顾蒋爱敏的责任全部交给张磊,谁都觉得不妥。   “什么没事儿,这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儿,耽误不起!老三你那房产中介才刚有点起色,自己干不易,甭瞎折腾,还有老四,工作也忙,熙诺,大家也知道,他爸爸的事,我不多说了。”张磊转向马雯。“你就更别提了,在外企上班本来压力就大,孩子才刚会跑会跳的,婆婆身体也不好,别回头再把自己折腾病了。妈妈在我这儿呢,你们也能放心,楠楠平时住校,你们嫂子又是护士,我呢,能按时上下班,工作也不太忙,所以说呢,妈妈放在我这儿你们最应该放心。”   大家面对张磊头头是道的分析以及苦口婆心,无言以对,龚熙诺上前一步:“大哥,这些年,我在妈妈身边的时间最少,所以这次住院手术的费用包括以后治疗的钱都由我来掏,嫂子平时工作也忙,请个护工吧。”   “你的心意啊,嫂子我心领了,可谁伺候咱妈你们大哥能放心?还得是我。我这半年都在住院部,工作不算太忙,照顾咱妈没问题的,你们大哥说的对,谁的条件允许,谁就应该多做点,都是兄弟姐妹,还要计较这些吗?”大嫂一番深明大义的话令其他人感动不已。   马雯挽着大嫂的胳膊:“大嫂,你放心,一有时间我们就过来。”   “对,一有时间我们就会过来的。”其他人纷纷表态。   大嫂笑道:“行了,有你们这句话就行了!一会儿都吃了饭再走啊,煮饺子!”   “噢,我最爱吃大嫂包的饺子呢。”马雯跟着大嫂进了厨房帮忙。   “呦,今儿可让你失望了,人太多,我怕包不过来,就买的现成的。”大嫂实事求是道。   “那也没事儿,我就爱吃大嫂买的饺子!”马雯自我圆场,顺便将拍马屁进行到底。   其他人又研究起来蒋爱敏的病情,胸科医院床位紧缺,如果非得选择这家医院实施心脏搭桥手术的话,恐怕要等到年后,医生的意见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还是在专科医院实施手术为好,大家的意见也比较统一,都认为应该遵从医生的意见,预订好年后的床位。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14章 Chapter 114   龚熙诺稍晚回到家,龚玺吃过饭,骑着新车在客厅转悠,井建业坐在沙发里打盹,管正梅缝制龚玺贴身的小裤子。   最近龚玺总闹着腿痒,最开始认为可能是洗衣机造成的,于是,龚玺贴身的衣服管正梅都手洗,后来发现不完全是洗衣机的问题,还可能是外面买来的衣服布料不好造成的皮肤过敏,管正梅亲自买来纯棉的布料为龚玺缝制贴身衣服。   “龚先生,您回来了,吃饭了吗?要不要……”芹嫂听见开门声,迎在门口。   龚熙诺做了个噤声手势,摇了摇头,换了鞋,唤来龚玺,在她耳边道:“媛媛乖,去和爷爷说,困了要睡,让爷爷回房间睡觉,告诉奶奶,别做了,眼睛要做坏了。”   “好。”龚玺听话地骑车过去,推了推井建业,拉了拉管正梅,按照龚熙诺教给她的话去做。   原璟坤为龚熙诺换衣服的时候察觉出他的情绪不高,关切地问:“怎么了?累了还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龚熙诺动手摘了领带,随意地扔在旁边。   “熙诺,咱们可说好的,要彼此坦诚相待,我有事儿从来不瞒着你,你呢,你是不是也不应该瞒着我?”原璟坤希望他们能够真正地做到彼此坦诚相待。   “妈妈病了,啊,是蒋妈妈。”龚熙诺怕他误会。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儿?严重吗?什么病?”原璟坤一连串的提问表明他的担心。   “老毛病,心脏病,需要手术。”龚熙诺在原璟坤面前无需掩藏对蒋爱敏病情的担忧。“妈妈说,她还挺想你的,想你有时间去看看她。”   “是吗?我还以为她不喜欢我呢。”原璟坤觉得蒋爱敏能够接受他们的关系,能够容忍他们之间这段在别人眼里近乎荒唐的感情,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是一件令他感动的事。“熙诺,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这种手术已经非常普遍,而且成功的概率很高,妈妈还年轻,你别担心,会好的。”   “嗯。”龚熙诺抱住原璟坤,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自我安慰。“妈妈是好人,好人有好报。”   原璟坤在家属楼附近转悠好几遍都没找到张磊家的具体位置,好不容易遇到住在里面的人家,和人家打听来张磊家的门牌号码。   原璟坤拎着水果花篮爬了三层楼,中间在走道里休息片刻,站在防盗门外,刻意整理好衣服,确定黑色的宽大毛绒外套将身形遮掩到完美后,按下门铃。   大嫂手里捧着《医学护理知识大全》打开门,见是原璟坤,瞬间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热情洋溢地请他进门:“是你呀,进来,进来。”接过水果花篮,朝里屋喊道。“妈妈,您看谁来看您了。”   原璟坤拘谨地跟随大嫂进入蒋爱敏居住的卧室,蒋爱敏刚刚睡醒,精神不错,把输氧管放回输氧机,戴好眼镜,看清楚来人,顿时眼睛眯成一条缝,拍了拍床边:“哟,是你呀,过来坐,过来坐。”   原璟坤坐到蒋爱敏身边,拉住她的手,不太好意思道:“听熙诺说您病了,还说您挺想我的,所以我过来看看您,之前也不知道您的电话,来得有点突然,您别见怪。”   “熙诺这孩子呀,就是太把别人的话当话,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他还认真了。听熙诺说,你身体不太好,我看也是,气色可不如上次见面的时候,上次啊实在太匆忙,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说说话。”蒋爱敏细细地端详着原璟坤,容貌不凡,气度不俗的他的确和龚熙诺颇为般配。   “妈妈安心养病要紧。”龚熙诺没有陪在身边,原璟坤显得有些紧张,不知该说些什么。   “喝水。屋里热,把外套脱了吧。”大嫂端着水杯进来,见原璟坤始终穿着外套,怕屋里热外面凉造成受风。   “不用了,不用了。”原璟坤连连摆手,脱掉外套,肯定泄露出身形。   又坐了会儿,和蒋爱敏闲话家常,原璟坤见时间不早,起身告辞。“妈妈您好好休息,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病很快会好的。”   “嗯,我知道。你回去和熙诺说,没时间就别总跑来跑去的,他事儿多,忙,我知道。”蒋爱敏说了这么久的话,确实乏了,需要休息,所以也没挽留原璟坤。   大嫂把原璟坤送至家属楼门口,原璟坤注意到蒋爱敏现在使用的是一台租来的半新不旧的呼吸机,提议不如买台全新的,反正手术前和恢复期都用得着。   原璟坤在大嫂的陪同下去她所在的医院订购了一台价值上万的呼吸机。   原璟坤把探望蒋爱敏的事如实相告龚熙诺,其实在原璟坤走后,大嫂已经告诉他原璟坤来过的事。   原璟坤趴在龚熙诺怀里:“噢,对,我们还买了台呼吸机,不到两万吧。”   “嗯。”龚熙诺关注财经杂志,漫不经心地应着,原璟坤是刷卡消费,他已经在第一时间收到短信。“那不换电脑了?”   这笔钱是原璟坤挣外快的结余,原璟坤本来打算用来换台最新配置的电脑,有助于他更好地从事设计工作,可现在用在别处,看来更换电脑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不对呀!”原璟坤嘟囔着,凭什么换电脑的钱要他负担呢?纳过闷来的原璟坤拔高音调,揪着龚熙诺睡衣的领子道。“你给我买不就得了吗?”   “我凭什么给你买呀?你不是挣大钱了吗?我还指望着你养我呢!是谁和我说,熙诺,我看你这么辛苦,对身体不好,你以后别上班了,我在家做设计就能养你的!”龚熙诺学着他的口气,故意逗他。   原璟坤抿嘴笑:“是啊,那你也得有个前期投资不是,不付出哪里有回报,是吧。你放心,肯定不会赔本的。”   “你啊,是胡搅蛮缠的宝宝!”龚熙诺捏着他的鼻头,笑道。   年前龚熙诺的工作不免过于繁忙,各种年度总结报表需要审查,有待开发的项目年后需要落实,此外还有不少活动需要参加。   如果按照王玉忠的计划安排,龚熙诺恐怕分|身无术。   在几次为了查看报表熬到凌晨两三点钟后,龚熙诺终于体力透支,累到旧疾复发。   龚熙诺蜷着身体,单手捂着胸口缩在被窝里,尽管胸口的疼痛难忍,嘴里却逞强:“我没事。”   原璟坤守在他身边,似乎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他的病痛,心疼地攥紧他的手,低下头靠近龚熙诺轻声道:“要不再吃片药?”   龚熙诺摇头,止疼药虽然对于疼痛能够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可副作用却不容小觑,这种头晕的感觉更加令人难受。   原璟坤整夜睡得不踏实,龚熙诺睡梦里时常皱眉,每每如此,原璟坤都会轻轻地揉着他的胸口,希望可以减轻疼痛,肚腹内的孩子调皮地动了动,原璟坤拉起龚熙诺的手放在隆起的小腹处,感受着孩子们的动作。   尽管身体不适,龚熙诺照常上班,王玉忠尽量缩减他的工作安排,除了必须参加的会议和活动外,一概取消任何外出事宜。   原璟坤指着贴在龚熙诺曾经为他专门安排的休假生活作息表旁边的打印纸:“看看吧,这是你必须遵守的!”   龚熙诺双手插在裤袋里,歪着头认真地默读内容:不许超过10点睡觉;不许食用过于油腻的食物;不许吸烟喝酒……等等规定,在最后特别强调,如有违反,严惩不贷。   “必须遵守吗?”龚熙诺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当然,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如果违反,必定重罚!”原璟坤态度坚决,毫无商量余地。   “好吧,我尽量。”龚熙诺妥协。   “不是尽量,是一定要做到!”原璟坤义正言辞地纠正他。   龚熙诺洗澡的时候,原璟坤收拾书房,极为少数的勤快却造成了极为混乱的场面。   原璟坤擦书桌时不小心碰翻了水杯,不足满杯的水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整张桌面,名贵的手表浸泡在水里,原璟坤措手不及,慌张之下,把龚熙诺的眼镜碰掉在地上,弯腰捡起,眼镜已经从中间裂断,一分为二。   原璟坤不敢惊动龚熙诺,跑到厨房,点燃煤气灶,企图利用燃气把眼镜焊接完好。   哪知道这招根本不奏效,眼瞅着中间的横梁都快烧没了,却怎样都无法粘黏牢固,原璟坤耸了耸肩,眼镜不得不报废。   进水的手表表针停在最初的位置,原璟坤使劲地晃了晃,又摇了摇,嘴里嘟囔着这么贵的表还不防水呀?!   手表的指针一动不动,原璟坤叹口气,转头见摆放在眼前的微波炉,灵机一动,把手表放进微波炉,想在最短的时间烘干它。   原璟坤轻轻地按下开关键,微波炉瞬间发出异常的响动,吓得他快速拔掉插销,切断电源,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手表躺在盘子中间,原璟坤不敢随意乱动。   龚熙诺闻见类似于爆炸的声音,慌忙下了楼来到厨房,瞧见此情此景,盯着原璟坤无辜和疑惑的表情,拿出和眼镜同命运的手表,不禁问:“宝宝啊,你干嘛呢?”   “我擦桌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水杯碰洒了,手表进水了不走了。”原璟坤阐述事发经过。“我想它快点干,就放这里试试了。”   “啊!”龚熙诺长叹一声,对于原璟坤的行为着实感到无语。   “还有,熙诺,你的眼镜掉地上了,于是粉身碎骨了!”原璟坤颇为不好意思地拿出他的另一个‘杰作’。   龚熙诺接过已然死无全尸的眼镜,残留着火烤的温度,不必细问,他都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行了,宝宝,你没烫着吧?”比起这些身外之物,龚熙诺更加关心原璟坤的身体。   “我没事儿。”原璟坤吐了吐舌头,拉着龚熙诺的胳膊。“熙诺,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龚熙诺摆弄着残破的眼镜和手表,表示理解原璟坤的心情和行为。   “怎么了?怎么了?”芹嫂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爷爷奶奶在龚玺的小房间,没注意外面发生的事情,芹嫂在储藏室,隐隐约约地听见响动,赶紧过来。   “没事儿,没事儿。”原璟坤摆手。“您去忙吧。”   对于龚熙诺来说,手表不重要,眼镜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家里没有备用的,没办法,翻箱倒柜地找出隐形眼镜,幸好药水没过期,暂时只能凑合着戴隐形眼镜。   除夕当天,作为仟俐广场最大的股东龚熙诺必须出席开业典礼,按照原定计划,龚熙诺八点半出发,九点整准时达到仟俐广场。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仟俐广场后门,身着银色西装的龚熙诺戴着墨镜以极为少有的姿态出现,王玉忠和李泽紧随其后,广场正门已聚集大批受命报道的媒体记者。   其他两位股东赵永波和孙建涛在休息室外迎着他,听完司仪讲解典礼流程,龚熙诺简单地问了问运营情况及春节期间的工作安排。   龚熙诺本无心涉足百货行业,仟俐广场的前身系光大百货集团,由于在经济危机期间经营不善导致负债累累,不得已宣布破产。   但其和龚熙诺私交甚好的股东赵永波不愿放弃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事业,几次三番不遗余力地诚邀龚熙诺入股,希望可以在尚显低迷的百货行业重振旗鼓。   赵永波死缠烂打的功夫着实令龚熙诺惊叹和无奈,龚熙诺曾和周英俊提及他,说他和原璟坤夫夫俩每天通话数量最多六次,而赵永波有次居然一天之内给他打了十二个电话,龚熙诺感慨,他这是要我搞对象吗?!   龚熙诺碍于情面,同意入股仟俐广场项目,成为最大的股东。   龚熙诺此次出钱不出力,不参与仟俐广场日常的运营工作,除却每月例行的股东决策会议,概不参加任何活动,全权交托赵永波。   九点三十分整,三位股东准时出现在仟俐广场正门,龚熙诺居中,赵永波和孙建涛分站两侧,各路媒体记者举着相机,镁光灯闪烁不停,甚至有记者大胆地直呼龚熙诺的姓名,龚熙诺的目光被呼声吸引而至,记者们趁机抢拍。   龚熙诺并未故意回避镜头,落落大方地完成剪彩和揭牌仪式,亲自向在场的记者派发仟俐广场的精美宣传手册及小礼物,始终保持着浅浅的微笑。   王玉忠委婉地回绝了现场直播开业典礼的网络媒体的提问要求,龚熙诺一行人等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率先走进商场,记者们随后鱼贯而入。   龚熙诺在休息室内稍作调整,和其他两位股东在商场负责人的引导下参观整个卖场的布局,仟俐广场对于消费群体的定位标准颇高,引进不少国际知名品牌,有些品牌甚至仅在仟俐广场设立专柜,如此高端的定位势必在百货行业引起不小的轰动。   龚熙诺沿着旋转扶梯参观,行至售卖手工巧克力的柜台,龚熙诺驻足,观看制作巧克力的全过程,指着柜台里陈列的形状各异的巧克力:“我能吃一块吗?”   “当然。”售货小姐夹起一块放入托盘,端至龚熙诺面前。   入口即化的巧克力味道不错,甜中带苦,滑而不腻,面对聚集在周围的媒体,龚熙诺笑得不好意思,解释:“我有点饿。”   由于围观的媒体众多,龚熙诺提前结束参观,前往位于顶层的管理部办公室,见过诸位高管,赵永波和孙建涛简单地汇报春节期间的计划,龚熙诺未提出任何意见。   龚熙诺除了参加仟俐广场的开业典礼外,还要参加昔日同窗雷亚斌的婚礼,雷亚斌是标准的富二代,父亲是知名的地产商,新娘是门当户对的医药集团老总的千金,这场中西合璧的婚礼据说耗资千万。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15章 Chapter 115   原璟坤美美地做梦时,龚熙诺已经出门,等他醒来,床头柜的闹表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张大大的笑脸,见字如面,清晨开始,心情没来由地舒畅。   原璟坤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家中来客,特意找出一件黑色宽大的毛衣,遮掩住其实已然遮掩不住的身形,深吸一口气,侧面看看,正面看看,防辐射服多少能起到塑身的效果   原璟坤来到楼下,惊讶地在客厅发现井仁一家和钟爸爸钟妈妈,周英俊抱着龚玺在露台欣赏花花草草,和大家打了招呼,在厨房寻找到宋叶阳的身影:“够早的。”   “起来了?”宋叶阳闻声转过身。“还早呀?都快十点了。”   原璟坤望了眼挂钟,坐在餐桌前等着早饭,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还困呀?昨儿几点睡的?总睡觉也不好,容易睡傻了。”宋叶阳见状问道,把牛奶面包和鸡蛋摆在他面前。   原璟坤举起面包,咬了两口又放下:“不到九点吧,是吗?可我总觉得困啊,不睡不行。”   “不想吃?要不熬点粥?”宋叶阳坐到他身边,拿起鸡蛋剥皮。   “不用。”原璟坤摇头。“没什么胃口。”   “怎么一直就胃口不好呢?”宋叶阳纳闷,人家怀孕都是能吃能喝的,他倒好,除了能睡,其他哪方面都不行。“我觉得你就没怎么长肉,孩子也一样。”   “怎么会?其实不小了呢。”原璟坤撩起防辐射服,露出如同小山包似的圆滚滚的肚子。   宋叶阳好奇地摸了摸:“动吗?”   “怎么不动,经常动。”原璟坤伸了个懒腰,搅动着牛奶,突然低声嘀咕。“好想吃牛肉烧饼。”   “嗯?”宋叶阳没听清,把剥了皮的鸡蛋递给他。   “没事。”原璟坤没接鸡蛋,龚熙诺不在家,他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岔开话题。“老周不回家过年不要紧吗?”   “你刚才说什么?你想吃什么?”宋叶阳避开他的问题,专注于他刚才说的话。   “啊?真的没什么。”原璟坤喝了牛奶,起身走到水池前刷杯子。   “说不说?”宋叶阳板起脸。   “哎呀,我说我想吃牛肉烧饼。”原璟坤服了宋叶阳,羞愤地含糊不清道。   “老周。”宋叶阳喊来周英俊。   “哎呀,老宋……”原璟坤拦不住宋叶阳。   “啥事儿呀?”周英俊闻声而来,站在厨房门口,听候派遣。   “你去买点酱牛肉和烧饼回来。”宋叶阳吩咐道。   “啊?”周英俊皱眉,大年三十,烙烧饼和卖酱货的店铺恐怕已经歇业,宋叶阳提出的要求有点为难。   原璟坤见周英俊面露难色,忙道:“算了吧,老宋,我不想吃了。”   原来是特级保护对象原璟坤想吃,周英俊应道:“行啊,我去附近的超市看看吧。”   周英俊开车到附近的超市买来烧饼和酱牛肉,原璟坤吃了一个烧饼和两片牛肉。   宋叶阳监督吃饱喝足的原璟坤在小花园溜达一圈,怀孕以来,原璟坤不爱运动,总以天气寒冷为由,龚熙诺自然任由他去,但适当的运动有利于他的身体和胎儿的发育,所以宋叶阳时不常地监督他多走动。   井仁和周英俊带着井孝彬和龚玺出门玩,井建业和钟爸爸研究花花草草和棋谱,钟妈妈和管正梅学习缝制小衣服,钟妈妈希望井仁和钟凤云能再为井孝彬添个妹妹。   龚熙诺早晨出门的时候顺便把芹嫂送回家,在公司负责龚熙诺餐食的阿姨过来帮忙半天,钟凤云和阿姨在厨房准备午饭。   龚熙诺马不停蹄地赶至婚礼现场,整场婚礼将在位于海边的高档会馆举行,出席婚礼的除了新人双方的至亲挚友,受邀的还包括各路明星和各大媒体,共同见证这场注定风光无限的完美婚礼。   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安排陆陆续续前来观礼的嘉宾在贵宾室内等候,龚熙诺来得早,贵宾室里人不多,除了他,还有几名电视台和知名网站的记者。   龚熙诺随手翻阅着制作精良的婚礼流程介绍图册,几名记者犹豫再三,终于按耐不住凑过来和龚熙诺聊天。   龚熙诺合上图册,接受记者们的提问,不同于访谈和采访,倒像是朋友似的聊天。   轻松的神态,和善的笑容,令记者们实在无法将龚熙诺与外界传言的冷面小生相联系。 当然,记者们更关心龚熙诺的感情生活,龚熙诺来者不拒,一一应对。   记者:“听说您已经结婚了是吗?”   龚熙诺坦然地承认:“是啊。”举起左手,动了动无名指。   记者:“方便透露她的身份吗?”   龚熙诺笑:“普通人,不方便,他是一个比较低调的人。我觉得,我的感情生活和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就这么简单。”   记者:“那您会为她举办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吗?”   龚熙诺摇头:“应该不会。”   记者:“您是伴郎吗?”   龚熙诺挑眉:“不是吧。”   记者:“您对于商界四小龙的称呼作何感想?”   龚熙诺微楞,显然没弄明白‘商界四小龙’的含义,岔开话题:“我不属龙。”   记者:“贵公司有收购麦合科技的意向吗?”   龚熙诺反问:“有吗?”   记者:“不知道我们可不可以就今天的谈话写篇新闻稿?”   龚熙诺思索状:“我个人认为,没什么卖点。”巧妙地拒绝了记者提出的请求。   龚熙诺见过一对新人,道喜后,在桃心形状的签到墙上留下一句新婚快乐,白头到老,潇洒地签了名,离开会馆。   午饭前,原璟坤接到龚熙诺的电话,问他在哪儿,龚熙诺回答刚出门,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原璟坤觉得他可能赶不及回来吃午饭,所以没等他,到点开饭。   谁知,开饭不久,门锁响动,原璟坤猜想估计是龚熙诺回来,走至门口,果不其然,龚熙诺推开门,原璟坤接过他的公文包,不禁问:“不是说才出门吗?这么快?”   龚熙诺换了鞋,脱掉沾染着寒气的外套递给原璟坤,来到餐厅,和钟家爸妈打了招呼,未及多言,朝楼梯走去,原璟坤尾随其后。   衣帽间里,龚熙诺解着衣扣,才答了进门时原璟坤的问话:“车门也是门呀!”   “骗子!”原璟坤失笑,将外套挂好。   龚熙诺换好衣服,拥住原璟坤,察觉出他眼神中些许的落寞,摸着鼓囊囊的小腹问道:“宝宝,怎么了?不高兴?”   原璟坤挂衣服的手顿住,举着衣架,喃喃道:“熙诺,刚才姥姥说,我肚子里可能是两个女孩儿呢!”   原来如此,钟凤云和钟妈妈的闲聊无意中被原璟坤听见,于是,原璟坤变得郁闷不堪,他认为钟妈妈是老人,见多识广,肯定看错不了。   不是身体不舒服,龚熙诺如释重负,笑道:“姥姥是仪器吗?现在连仪器都看不准呢!再说,男孩女孩不都一样吗?都是我们的孩子!”   “怎么会一样呢?”原璟坤转身面对龚熙诺,严肃道。“我想要个男孩,男孩肯定像你,女孩就像我了。”   龚熙诺抱紧原璟坤,宽慰:“那兴许是一男一女呢,男孩像我,女孩像你,不是正好吗?”   原璟坤扑哧乐道:“你想的倒是美!”   龚熙诺和原璟坤一前一后回到餐厅,周英俊抬腕看表,故意拿他们开心:“哟,十五分钟呀,你再不下来,我就准备把饭给你送楼上去了。”   阿姨早把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一碗五谷杂粮粥摆放好,龚熙诺拿勺搅动着热气腾腾的粥,喝了几口粥,吃了几口菜,便放下筷子。   “你这饭量真是越来越缩水啊,还有你这小兔子的生活得过到什么时候?”周英俊觉得龚熙诺的伙食标准实在太过于艰苦。   龚熙诺侧目望着原璟坤,菜谱都是他根据医生的要求制定的,原璟坤笑着替他回答:“再坚持坚持,巩固巩固。”   吃过午饭,老人们带着龚玺和井孝彬睡午觉,井仁把阿姨送回家,龚熙诺陪着原璟坤休息,等原璟坤睡着,独自在书房看球,剩下的人在厨房忙乎年夜饭的重头戏——饺子。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享用完丰盛的年夜饭,聚在客厅欣赏一年一度的春节晚会。   龚玺和井孝彬分别给老人们磕头拜年领红包,原璟坤现在极易疲乏,中途回到卧室小睡。   等到新年敲钟的时候,原璟坤还是坚持和大家一起出门放鞭炮,宋叶阳抱着龚玺,钟凤云拉着井孝彬,躲得远远的,周英俊和井仁点鞭炮,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噼里啪啦的响声回荡在别墅周围,龚熙诺搂着原璟坤观望远处的满天烟花,绚丽多彩的烟花十分耀眼美丽。   两人头抵头,在过去的一年中,我们收获了许多,最重要的是原璟坤肚子里的孩子,新的一年,我们会得到更多!   初一初二周英俊和宋叶阳需要到处应酬,井仁在丈母娘家度过,直到初三龚玺的生日,才又重聚。   初三早晨,龚玺站在床上,等着原璟坤为她穿衣服,原璟坤系着衬衫的纽扣,龚玺突然伸出小手,摸了摸原璟坤身前鼓起的肚子:“爸爸,这是小弟弟小妹妹。”   原璟坤愣住,龚玺再次提及这个问题,令他措手不及,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不知该如何应对。   隔着衣料,龚玺把小脑袋瓜贴在上面,半响,噘着嘴抬起头,对上原璟坤惊诧的眼神:“老爸坏,骗媛媛,什么都听不到。”   原璟坤拉起龚玺的手:“老爸和你说什么了?”   “爷爷奶奶说,有小弟弟小妹妹可以和我玩,我可以给他们讲故事,当老师,他们听我的,还有,老爸说,你和爸爸一直喜欢媛媛,有小弟弟小妹妹,小弟弟小妹妹也喜欢媛媛。”龚玺眨着眼,说得非常认真。   原璟坤的心间涌起无限感动,原来井建业和管正梅,包括龚熙诺他们都在努力使龚玺接受事实,为了他,为了龚玺。   原璟坤抱住龚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是呀,爸爸一直喜欢媛媛!”   原璟坤不方便出门,龚玺的生日宴在家举办,偏巧天气寒冷,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雪,最适合吃涮羊肉。   原璟坤把涮好的菜和肉蘸着料喂龚玺,吃了几口,龚玺摇着头表示不要再吃,而是问道:“爸爸,什么时候吃饭?”   大家停筷,不明白的她的意思,原璟坤解释:“她的意思是没有炒菜和米饭,吃这个不叫吃饭。”   “哦。那我去炒个菜吧,焖点米饭。”钟凤云说着起身。   “哎。”原璟坤拦住她。“别麻烦了,冰箱里还有中午的米饭,蒸个鸡蛋羹就行。”   钟凤云把米饭热好,用微波炉蒸了一碗鸡蛋羹,龚玺喜欢吃掺着西红柿粒的鸡蛋羹。   原璟坤拿鸡蛋羹拌米饭,龚玺吃了小半碗,龚熙诺把涮好的菜蘸点料放她碗里,小姑娘吧嗒吧嗒吃得挺香。   过了生日,龚玺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不少,不再要别人喂饭,像回到小时候,独立吃饭。   吹蜡烛,切蛋糕,收礼物,龚玺高高兴兴地过了个生日。   临睡前,龚玺拽着原璟坤絮絮叨叨:“媛媛又长大一岁,媛媛要做姐姐了,所以媛媛要乖乖的!”   “是呢,爸爸的媛媛最懂事,最乖!”原璟坤亲吻着龚玺的脑门。   等到龚玺睡熟,原璟坤退出房门,轻轻地关上房门,身后突然出现的龚熙诺吓了他一跳,不禁嗔道:“怎么站在这儿?”   “我还以为你今晚要陪媛媛睡呢!”龚熙诺跟在他身后。   原璟坤停下脚步,回身抱住龚熙诺:“熙诺,谢谢你。”   龚熙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龚玺能够接受家中添丁的事对于原璟坤来讲,是莫大的欣慰。   元宵节过后,井仁把井建业和管正梅接走小住,一来减轻龚熙诺家中的负担,芹嫂的婆婆病重,恐怕短时间内无法再来上班,而井建业和管正梅都需要人照顾,龚熙诺肯定顾不过来;二来,原璟坤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在井建业和管正梅面前多有尴尬,住在一起肯定有不方便的地方。   考虑再三,井仁觉得把老两口接过来是最稳妥的办法。   龚熙诺尽量减少工作安排,不必要出席的活动统统取消,每□□十晚四,方便接送龚玺上下学,此外还要负责一日三餐,及简单的家务,着实不易。   进入三月时节,原璟坤怀孕差不多六个月,肚腹的规模逐渐壮观,行动坐卧都不甚方便,连弯腰都成问题,偶尔做些家务,便累得气喘吁吁,夜里盗汗抽筋的情况时有发生,月份越大,越发辛苦。   吃过早饭,龚熙诺送龚玺去幼儿园的路上遇到前来的宋叶阳,匆匆打个招呼。   宋叶阳进门的时候,见原璟坤在厨房腆着肚子站在洗碗池前刷碗,赶紧接手过来。   原璟坤撑着后腰缓慢地坐下,轻轻地揉了揉肚子:“老宋,你太紧张了,其实没事儿,适当做点家务,也挺好的。”   “得了吧。”宋叶阳回头瞟了眼他的肚子。“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了都,还乱动,动了胎气怎么办?”   原璟坤把剩下的小菜拿保鲜膜裹好放进冰箱:“哪儿有这么严重!”   “哎。”宋叶阳乍着湿漉漉的手,凑过来,低声问他。“少爷现在还有要求吗?”   “什么要求?”原璟坤没明白他的意思。   “哎呀!”宋叶阳撇嘴。“就是那方面的!”   搞懂他的意思,原璟坤脸红个透,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有。”   “那就好。”宋叶阳继续刷碗。“你本来身体就不好,还是小心点儿好。”   说着,龚熙诺挽着袖子进了厨房:“老宋,我来吧。”不好意思事事处处都麻烦宋叶阳。   “没事,你不去上班啊?”宋叶阳拿胳膊肘推开他。“就几个,别沾手了。”   “一会儿再去。”龚熙诺把冲干净的餐具放进消毒柜。“家里没人,我不放心。”   “也是,家里怎么着也得有个人。”宋叶阳赞同。“这样吧,以后你要是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我过来,你忙完,我再走。”   “那多不好意思呀,总麻烦你!”原璟坤笑嘻嘻地假客气。   宋叶阳佯怒地白他一眼,意思是:那你还能麻烦谁?!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16章 Chapter 116   原璟坤再次回归久违的深居简出的生活,龚熙诺几乎推掉所有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家中陪他,偶尔前往公司,必定等宋叶阳过来才离开。   怀孕中后期,原璟坤的双脚浮肿厉害,产检的时候咨询左锋,左锋检查时发现浮肿的情况不算严重,属于正常现象,建议每晚泡脚,舒缓经脉,有助于减轻浮肿程度。   按照左锋的指示,原璟坤坚持每晚泡脚十五分钟,不但可以缓解浮肿,还有助于睡眠。   原璟坤弯不了腰,每次都是龚熙诺打好热水端进卧室,帮他脱掉鞋袜,把脚轻轻地抬起来放进盆里。   “水温行吗?”龚熙诺按摩着原璟坤浮肿的脚面,左锋曾说,对于怀孕的人来说,水温不宜过高,时间不宜过长,不然容易造成脱水。   “行。”原璟坤坐在松软的沙发里,惬意地享受着泡脚带来的舒适感,摸了摸肚子里的小家伙儿们,两个小宝贝儿适时地动了动,回应他。   手机铃响,龚熙诺甩了甩手,拿起旁边的毛巾擦干手,掏出手机,是井仁的电话,接起说了没几句,便往阳台走去,没一会儿,又回到卧室。   “谁的电话?”原璟坤觉得龚熙诺接完电话,有点心不在焉。   “井仁。”龚熙诺重新蹲下,揉着原璟坤的脚踝,泡的时间差不多,拿毛巾擦干他的脚,给他穿好拖鞋,端起盆。   “说什么?”原璟坤撑着扶手起身,跟着他走到卫生间门口。   “没什么。”龚熙诺把水倒掉,在盥洗池前淘毛巾。   “真的?”原璟坤倚着门边,盯着镜子里的龚熙诺,单手上下摸着肚子,显然不相信龚熙诺敷衍他的话。“是不是爷爷的身体不好了?”   “没有。”龚熙诺把洗好的毛巾挂起来,回身扶着原璟坤边走边说。“爷爷说,想选块墓地。”   原璟坤微怔,反手握住龚熙诺的手:“爷爷觉得不好了?是不是医生说什么了?还是这次检查的结果不好?”   “你别紧张。”龚熙诺安抚有些激动的原璟坤,他不愿原璟坤知道,一旦原璟坤知道,肯定会胡思乱想,影响身体。“爷爷觉得挺好,检查结果也没事儿,井仁的意思,爷爷大概就是想在活着的时候选好墓地。”   原璟坤不再说话,刚才情绪波动,肚子里的宝贝们跟着起哄,胡乱的踢打了几下,皱了皱眉,揉了揉肚子,宝贝儿们渐渐地安静下来。   “熙诺,你睡了吗?”原璟坤平躺着,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无论如何,听到这样的消息,原璟坤仍然难以平静,不免多想。   “没有。”龚熙诺的情绪甚至比他还要复杂,井建业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或许,他们最不愿面对的那天很快会到来。   原璟坤靠近他,拉起他的手覆在隆起的肚子上:“熙诺,我这两天觉得身子沉了!”   “是啊,都七个月了!小宝贝儿们越长越大!”龚熙诺细细地感受着他腹内的动静,甚至可以察觉出胎儿们微小的动作。   “不是说双胞胎会早产吗?那还有两个月我们就能看见它们了!我真的希望……”原璟坤顿住,攥紧龚熙诺的手。“希望爷爷能看见它们,给它们起个名字。”   “会的。”这两个发于龚熙诺胸腔的字在黑暗的空间显得格外清晰,龚熙诺吻了吻他的耳垂。“井仁说,爷爷总是念叨它们,已经开始翻字典了,说一定要起个好名字。”   原璟坤闭着眼,窗帘透进来的淡淡的月光反射出眼角亮晶晶的湿润,原璟坤的头扎进龚熙诺的怀里,心里默念着,希望爸爸妈妈的在天之灵保佑,爷爷一定要撑住!   蒋爱敏的手术日期最终定在四月中旬,最近胎儿长势凶猛,原璟坤的肚子几乎一天一个样儿,身边根本离不开人。   可是按照大家商议的结果,住院期间,每人陪护两天,白班夜班来回倒,虽然请了护工,但始终不如家人照料周到。   龚熙诺自然不能提出任何异议,原璟坤一贯善解人意,何况距离生产的日子尚早,无非克服几天,再说,宋叶阳可以随时过来照顾他和龚玺。   其实在龚熙诺陪护蒋爱敏的这几天里,甚至更早的时候,原璟坤便觉得不太对劲。   孕期进入26周后,胎儿们的活动异常频繁,不分白昼,动的厉害时,几乎可以感受到它们在里面进行前滚翻之类的动作,腰酸背痛的症状比往常更为严重,站的时间稍微长点,双腿好似灌铅般的沉重,尤其这几日,肚腹的坠势明显,好像不该到入盆的时候。   当然,这些不适的症状和不安的怀疑,原璟坤都没告诉任何人,主要害怕龚熙诺担心。   最近一段时间龚熙诺实在够累,每天除了照顾他和龚玺的起居饮食,还得操心公司的事务,此外井建业和管正梅不可能完全交给井仁而不闻不问,蒋爱敏的病又牵扯他的精力。   虽然宋叶阳可以分忧解难,可又不能太过于麻烦他,毕竟人家也是有家有业的。   所以,有时候原璟坤尽管不舒服,在龚熙诺面前能忍都能忍着。   蒋爱敏的手术十分成功,在医院住了将近十天后回到张磊家,有张磊夫妻的悉心照顾,大家怎能不放心,于是相约隔天探望。   龚熙诺常年在外,守在蒋爱敏身边的时间不多,此番大有补偿之意,在医院尽心尽力地陪了三个白班和两个夜班,龚熙诺之前照顾井建业,有经验,心思又细,水平不比专业的护工差,把蒋爱敏在张磊家安顿好,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回到家里。   宋叶阳清楚龚熙诺从身体到精神的疲乏,特意做了凉拌西红柿,鸡蛋炒莴笋,蒜蓉油麦菜,又拿葵花籽、核桃、杏仁、大枣、薏米蒸了饭,都是有助于舒缓疲劳的食材,外加补脾安神的鲜莲银耳汤。   龚熙诺在医院照顾病人,肯定顾不得多喝水,饭后甜点是冰糖蒸梨,本不到梨成熟的季节,宋叶阳转遍大街小巷好不容易买来新鲜的梨。   龚熙诺吃得挺好,饭后和龚玺在客厅玩了会儿,精神松懈自然感到无限困乏,碍于宋叶阳在这儿,不好意思提前睡觉。   反倒是宋叶阳几次催促他赶紧洗澡休息,把龚熙诺和原璟坤支到楼上,他为龚玺洗了澡,讲故事哄她睡觉,等到龚玺睡熟,又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时间不早,没打搅龚熙诺和原璟坤,留下字条,悄悄地离开。   连日来的劳累使龚熙诺难得睡得如此安稳,原璟坤侧身躺着,左手搭在肚腹上,晚饭吃得不多,除了五六个月的时候食欲变好,进了七个月,又退后到从前,甚至还不如孕初期。   原璟坤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拖着肚子艰难地翻个身,龚熙诺睡得正香,看着龚熙诺略微发肿的双眼,原璟坤实在不忍心扰了他的觉。   下腹毫无征兆的紧缩令原璟坤差点喊出声,咬了咬嘴唇,胳膊肘撑着床铺起身,好不容易勾着拖鞋,反撑着腰,站起来的瞬间觉得肚腹好似又沉重了几分,慢吞吞地走进卫生间。   腹内的紧缩感早已消失不见,原璟坤坐了半天,既没有大便的感觉又不想小便,扶着门把起来冲了马桶,在盥洗池前洗手的时候又感到了之前的紧缩,倒吸一口冷气,湿淋淋的双手撑住台面,低着头盯着肚腹,里面的胎儿们似乎在沉睡,并没有动静。   等这波紧缩感过去,原璟坤摸着肚子,不免奇怪,还不到八个月,应该不会早产吧。再说,现在他的感受是紧缩,不是发胀发痛,又没有想要大便的感觉,应该不是孩子要出生。   原璟坤安慰着自己,回到床上,龚熙诺动了动身,没有醒来。   若是平时,原璟坤稍有动静,龚熙诺保证如同惊弓之鸟般地醒来,也许他真的是太累了。   原璟坤做了几个深呼吸,放松情绪,果然奏效,渐渐入睡,可不到一个小时,下腹处再次传来紧缩感,这次还伴随着丝丝的疼痛。   原璟坤悠悠转醒,轻揉着小腹,不知为何,又想去卫生间。   照旧不拉不尿,原璟坤无奈地再次回到床上,一夜之间,原璟坤反复折腾了三次,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请左锋过来检查,直到临近清晨才晕晕乎乎地睡着。   龚熙诺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幸好周末,不然龚玺肯定迟到。   龚熙诺伸了个懒腰,自从原璟坤怀孕以来,还从未如此踏踏实实地睡过。   龚熙诺转头见原璟坤侧身捧着肚子犹自沉睡,在他鼻尖落下个吻,盖好薄被,他自然不清楚原璟坤是如何度过难熬的整夜。   龚玺独立地刷完牙洗了脸,在餐厅吃龚熙诺做好的早餐,龚熙诺打算把龚玺送到井仁家,他和原璟坤可以好好享受二人世界的周末。   龚熙诺回到卧室,原璟坤已经起身,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把叠好的薄被放进衣柜里,原璟坤抱着并不厚重的薄被显得有些吃力,虽然昨夜那种不适的感觉已不存在,但说不清的难受儿却包围全身,酸软无力的腰身几乎无法承受住两个胎儿的重量。   龚熙诺接过他手里的薄被,见他脸色不佳,不由得担心:“怎么了,宝宝?不舒服?”   “没有。”原璟坤笑笑。“刚才小宝贝儿动得太欢。熙诺……”   原璟坤的话没说完,龚熙诺的手机铃响,刚接起电话没说几句,龚熙诺的脸色突变,撂了电话,急急忙忙地跑进衣帽间边换衣服边说:“宝宝,爷爷不太好,刚才刷牙的时候吐了血,我带媛媛去看看,你给老宋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吧。”   “啊?”原璟坤脑袋瞬间发懵,井建业吐血?“那去医院了吗?”   “叫了救护车。”龚熙诺检查了包里的车钥匙和钱包,拿手机要给宋叶阳打电话。   “我给老宋打吧,你快点过去吧。”原璟坤拦住他,时间紧迫。   “好,宝宝,有事儿给我打电话。”龚熙诺吻了吻他的脸,快速下楼。   原璟坤撑着腰,他本想告诉龚熙诺他的不适,想告诉他是不是该找左锋过来检查的,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却传来这样的消息。   “啊……”不知是不是情绪的影响,原璟坤觉得小腹处有种轻微撕裂的疼痛感,那种紧缩感更加强烈地传来,他紧紧地握着龚熙诺交到他手中的手机。   缓缓地坐下来,原璟坤拨通宋叶阳的电话:“喂,老宋,我可能……可能要生了……”   龚熙诺和龚玺赶到医院,管正梅搂着井孝彬坐在抢救室门外的椅子里,面色平静,井孝彬攥着管正梅的手,井仁盯着抢救室的门,钟凤云红着眼,克制着情绪,站在井仁身边。   “奶奶,哥哥!”龚玺松开龚熙诺的手,跑到管正梅和井孝彬面前。   管正梅的另一只手颤抖地抬起拉住龚玺,把龚玺和井孝彬的手叠在一块,眼神空洞茫然地盯着对面白色的墙壁,始终一言不发。   五岁的龚玺不明白此时此刻所发生事情的含义,能见到奶奶和哥哥对于她来讲,是件高兴的事,但爷爷在哪儿呢?   “奶奶,爷爷在哪儿?”   听到龚玺的问话,管正梅缓缓地望向认真地等待回答的龚玺,嘴唇微动,眼皮无力地抖动,却说不出话来。   “哥,爸昨晚还好好的,还说明儿媛媛来,一起去小花园呢,今天早晨刷牙的时候突然就吐血了,其实……”井仁克制不住地哽咽。“其实这几次检查的结果都挺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   龚熙诺看着沈恒和几位医生护士忙碌抢救的身影,拍了拍井仁的肩,现在的他们要沉住气,一定要镇静。   电话里宋叶阳的其他问话原璟坤都顾不得听,下腹的紧缩感越来越强烈,他知道,以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久坐,等到稍微好点,便硬撑着站起来,胎儿才七个多月,这般生下来能不能活?会不会有什么天生的疾病?   原璟坤的胡思乱想并未使疼痛的脚步变慢,在他走向床铺的中途,一种熟悉的疼痛便毫无征兆地袭来,原璟坤扶着墙,不禁弯下腰痛呼出声。   疼痛仅仅维持几秒钟,原璟坤再次直起腰,却不敢随便乱动,可又不能保持这样的姿势等着宋叶阳和左锋他们来,再者,他们最快也要四十分钟才能赶到。   原璟坤生过孩子,知道不会这么快,强迫自己深呼吸,调节好呼吸和稳定好情绪,迈着小步走近床铺。   掀开被,慢慢地躺好,看了眼闹钟,龚熙诺刚走不到半个小时,恐怕这会儿才到医院,若不是井建业病重,井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搅龚熙诺,思来想去,还是不要告诉龚熙诺。   可能侧躺的姿势更受胎儿们的欢迎,除了小腹处时有时无的紧致感,再没疼痛到来,由于昨晚没有睡好,原璟坤迷迷糊糊地半醒半睡。   “呃……”睡梦中,原璟坤梦到井建业,惨白的脸色,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影像在慢慢地移动,直至模糊不清。   “啊……”肚腹传来一阵激痛,原璟坤下意识地攥紧床单,满脸冷汗地惊醒过来。   宋叶阳和左锋还没到,大概周末堵车的缘故,手机提示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宋叶阳打来的。   原璟坤回了他的电话,把情况简单地说了说,顺便告诉他们不要着急,他疼的不算严重。   挂断宋叶阳的电话不过十分钟后,疼痛又起,原璟坤本能地蜷缩身体,抵抗尚不厉害的疼痛,不由自主地揉着高挺的肚腹,眉心紧皱,里面的胎儿们似乎没动,怎么会这么疼?   当宋叶阳和左锋还有夏乐凡赶来时,原璟坤的疼痛已经有了规律,按照他的记忆,大概二十分钟疼一次,每次持续五秒到十秒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17章 Chapter 117   抢救室内紧张的气氛渐渐地消散,除了一名全副武装的医生和护士,其余的人陆续走出来,队伍最后的沈恒摘了口罩,推了推眼镜,写满遗憾的脸朝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做好准备吧,一两天的事儿。”   龚熙诺和井仁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呆愣片刻。   井仁咧嘴苦笑,拉住沈恒的胳膊:“不是,医生,我爸昨晚还好好的,上次来检查的时候不是说恢复的挺好吗?怎么,怎么,这会儿又一两天了呢?”   “急性出血,常见的。我的意见,不再用药,老人的身体受不了,费用方面也太高,再坚持也是没有意义。”作为医生,沈恒首要考虑病人的感受。“得了这样的病,你们应该有准备的。”   望着沈恒远去的背影,龚熙诺再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面对它逝去时的无力,从相认到如今,他清楚早晚有这天,但未曾想会如此之快。   井仁颓然地坐下,钟凤云早已泪流满面:“别这样,还有妈呢。”   “走,跟着奶奶去看爷爷。”这时的管正梅却表现的比任何人都镇定,她一手领着一个,进了抢救室,其他人跟在她后面。   管正梅把井孝彬和龚玺带到病床前,井建业插着呼吸机,神态安详,脸色红润,回光返照的精神,她平静地像以往:“建业,媛媛和奇奇来看你了,说好了,今儿来看你的。”   井孝彬和龚玺同时回头仰望着管正梅,龚玺指着井建业:“爷爷坏,睡懒觉。”   管正梅推了推井孝彬和龚玺:“去和爷爷说,你们爱爷爷,爷爷是最棒的爷爷。”   井孝彬拉着龚玺的手上前一步,异口同声:“爷爷,我爱你,爷爷是最棒的爷爷。”   “再说一遍,大点声。”管正梅不错眼珠地盯着井建业。   “爷爷,媛媛(奇奇)爱爷爷,爷爷是最棒的爷爷!”两个孩子听话地照做。   “好,爷爷听到了,爷爷很高兴,现在和妈妈回家,等爷爷醒了,熬豆沙给你们吃。”管正梅把两个孩子交给钟凤云。“你现在回去,把两个孩子安顿好,炖锅肉,多放点海带结,记住,别搁姜。”   “妈!”钟凤云捂嘴,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地面。   “别哭。”管正梅命令的语气。“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爸最爱吃这个,年轻的时候就爱,他说过晨晨妈妈做的最好吃,我做的始终不好,味儿不对,现在……只能你来做了,听话,快去做,等你爸醒来,就能吃上热乎的了。”   “嗯。”钟凤云拉过井孝彬和龚玺,郑重地点头,离开病房。   “你们俩留在这儿陪着爸爸,这辈子,他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太少了。”管正梅交代所有要说的事,缓步走出抢救室,在外面的长椅坐下,自言自语道。“建业,我在这儿守着你,守着你……”   尽管来得匆忙,但左锋和夏乐凡还是把该带来的仪器都带来,夏乐凡忙着到处找电源插销,把仪器安装好,比起上次的生产,这次的条件从硬件到软件都好之百倍。   左锋和宋叶阳小心翼翼地把原璟坤放平,左锋脱|掉他的裤子检查,开了不过一指,夏乐凡边顺着电线边解释:“上次也是这样,还没怎么开,人就疼得受不了。”   左锋抱臂思索:这对于生产之人来讲更不是好事,前段产程耗力太多,势必影响最后的关键时刻。   “嗯…”原璟坤咬住下唇,缩起身体,抵御着疼痛。   宋叶阳从未见过生产之事,紧张之余不免害怕,扶着他身体的手不敢太用力,抹掉原璟坤额头的细汗:“少爷呢?怎么你要生了,他不在?”   “熙诺…”原璟坤在宋叶阳的臂弯里换了个姿势。“爷爷病了,进了医院,可能…可能不太好…所以,熙诺去了…呃…啊…”   宋叶阳从原璟坤的只言片语中已然明白他所表达的含义,追问道:“你是不是担心爷爷才早产的呀?”他太了解原璟坤的性格,他肯定因为担忧井建业病危的事才造成早产的。   “不是…”原璟坤摇头否认。“不关…不关…爷爷的事,一直…都不…太舒服。”   宋叶阳急道:“那你怎么不说呢?”   “我怕,怕熙诺…担心,他…忙…”原璟坤说话间,忽地挺起上身,腹内的胎儿们剧烈的动作引起肚皮的起伏变化。   “先别说话了,才开了两指,还有些时间,宋先生,您看看,准备点吃食,比如巧克力香蕉之类的,乐凡,你盯紧仪器显示的数字,有变化告诉我。”左锋安排完任务,来到原璟坤面前,俯身轻声道。“痛的话,深呼吸,可以缓解的,不要和自己较劲,知道吗?”   龚熙诺和井仁一左一右守在井建业病床边,井建业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直到中午,沈恒进来查房两次,井建业的情况没有变化,龚熙诺把他送到门口,还是不死心地问:“能不能用药,多贵都不要紧。”   “龚先生,现在不是钱的问题,如果家属坚持,当然可以用药,可是进口药物带来的副作用更加致命,我不能保证在有所好转的同时加速死亡。”沈恒的职业道德要求他必须和家属把利弊都交代清楚,不能为了私利有所隐瞒。   “我明白了,谢谢您。”龚熙诺和沈恒握了手,道了谢,返身回到病房。   钟凤云拎着保温壶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气喘吁吁地站在管正梅面前:“妈,肉炖好了。”   管正梅的坐姿一直没变,双腿发麻,颤巍巍地费力起身,推开钟凤云的搀扶,捧着保温壶走进抢救室,下了病危通知书的病人,护士一般不干涉家属不违规的行为。   管正梅在井建业床头前打开保温壶:“建业,儿媳妇儿做的海带炖肉,不知道是不是你爱吃的味儿,我先给你放这,你先闻闻味儿,味儿对呢,你醒来的时候赶紧吃,味儿不对,等你醒了,我再叫她重新做,你教教她。”   钟凤云再也忍不住地落泪,倚着井仁的肩膀,龚熙诺拉过椅子:“奶奶,您坐这儿吧,陪陪爷爷。”   “我不坐,我不陪他,我还有事儿呢。”管正梅的精神看起来有些轻微错乱的感觉。   “妈,妈…您没事儿吧,您别吓我。”井仁抓住管正梅,生怕她受不住打击,旧疾复发。   “我没事儿,你们好好陪着他,我就在外面。”管正梅仿佛苍老许多,脚步不稳地回到抢救室外,照旧坐在原来的位置。   充满药水味道的病房里弥散着浓郁的炖|肉香气,龚熙诺把保温壶的盖合上,重新坐在井建业身边。   他要在此目睹亲生父亲的生命一点一滴地消逝,这是多么的残忍!   原璟坤的疼痛时断时续,时强时弱,但一直未断。   宋叶阳买来巧克力和香蕉,又熬了点红枣银耳粥,在原璟坤疼得不厉害的时候和他说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临近午后两点,原璟坤的情况仍不见起色,疼痛已然变成十分钟一次,才开了不到四指,实在太慢,如果未来的一个小时仍是如此,左锋考虑注射催产剂。   不过,原璟坤以男人之身产子,身体结构与女子不同,肯定不能同日而语,为今之计,只能勤于观察,做好准备,如遇突发情况,把危险减至最低。   原璟坤侧身躺着,宋叶阳在他身后,按照左锋的指点,按摩着他酸胀的腰,宋叶阳有一搭无一搭地谈起周英俊最近的新奇事儿,逗得原璟坤在痛楚中还能笑出声。   随着肚腹的发硬,一阵疼痛不期而至,原璟坤咬着毛巾,紧紧地握着床单的手青筋暴起,额上的汗擦不掉,此刻帮不上忙的宋叶阳才真正地明白龚熙诺当年的心境,这种紧张和担心,若非亲历,绝对难以体会。   原璟坤的手机铃响,是龚熙诺的电话。   宋叶阳刚要接听,却被原璟坤抢过来,平稳住粗重的呼吸,忍着难熬的疼痛,原璟坤尽量保持声调的平和:“熙诺。”   “宝宝,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呀?”龚熙诺早晨已然看出原璟坤的不适,不过急于赶往医院,没能细问,这会儿听着原璟坤的声音虚弱,不禁问起。   “没事儿……”原璟坤的喉间卡住即将泄出的呻|吟,死死地玩命地咬住嘴唇,停了片刻。“刚睡醒。”   “哦。打搅你睡觉了啊。”隔着电话,龚熙诺没听出原璟坤的不对劲。   “爷爷,好吗?”原璟坤的手摁住肚腹,心里默念,宝贝儿们歇会儿,等爸爸和老爸讲完电话。   “还好。”龚熙诺怕原璟坤担心伤身,没说出实话。“老宋来了吗?”   “来了。”原璟坤加快语速,再耽搁下去,怕支持不住露陷。“熙诺,老宋叫我喝粥,等会儿打给你。”   “好,多吃点。”龚熙诺没有丝毫的怀疑。   等到听筒里传来忙音,原璟坤哗地摊开手,手机滑落至地,他再忍不住地痛呼:“啊……好疼……”   左锋将他放平,掀开被,发现原璟坤已经不由自主地分|开双|腿,已开六指,左锋索性架起他的双腿,胎儿们在慢慢地移至下腹,上腹相对平坦。   左锋摸索着胎儿们的位置,观察的仪器,鼓励原璟坤:“孩子们的情况很好,位置不错,胎心有力,宫缩强劲,一切都很顺利,你要加油,顺产是没问题的。”   得到左锋的肯定,原璟坤像是被注入力量似的,用力地点着头,配合着左锋的指导,再疼的时候不用蛮力抵抗,而是深呼吸,长吐气。   产程之快,连左锋都措手不及,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已开至七指,甚至可以隐约瞧见胎儿的若有若无的头顶。   几乎灭顶的疼痛一直持续到夕阳落山,间隔越来越短,五分钟…三分钟…两分钟…直到再无间隔,原璟坤好似从水中捞起的人,浑身汗水淋漓,每次疼痛时,都不禁高抬上身,仿佛迎合着胎儿们下滑的姿势。   “好,这样,你掰着小腿,这样会好点,别抓着被。”左锋的嘴在口罩里面动着,发出沉闷的声音。   原璟坤听话地双手抓住小腿,每次痛起,都努力地使劲,夏乐凡在旁实时汇报胎儿的情况,以此成为他的动力。   “啊……”原璟坤矜持不住,每每想要克制住,可实在太疼,若不出声,根本忍受不住。   “好,加油,再来一次,等下再疼的时候。”左锋鼓励他,胎儿的毛发清晰可见,根据仪器观察的结果,两个胎儿的骨架都不算大,应该不难生。   “呜……啊……呃……疼!”在最为紧要的关口,疼得七荤八素思维不清的原璟坤紧紧地抓着宋叶阳的手,嘴里却喊着龚熙诺的名字。“熙诺……”   宋叶阳的额上同样布满细汗,原璟坤的疼痛几乎已然传染给他,这份撕心裂肺的痛楚,不是常人可以忍受,却非相爱至深,哪能承受得起?   宋叶阳擦掉浸湿原璟坤双眼的汗水,在他耳边轻声道:“熙诺一会儿就到,再用力,就能看到孩子了!”   原璟坤□□的惨不忍睹令夏乐凡心里打颤,上次生龚玺的惨状历历在目,他下意识地走到仪器前,观察着显示出来的一直没太大变化的数字。   “好,快了,快了,加把劲,再使劲……使长劲儿!”左锋的手指触碰到小小的胎头,兴奋道。   胎头进进缩缩,原璟坤感受着腹内的胀满感,足以令人抓狂之极,原璟坤的双耳都充斥着左锋的话,他的思维清醒,按照左锋的话,疼痛一来,他憋足力气,再一次挺起上身,小腿被抓的青紫一片,脸憋着通红,呼呼地喘着大气。   “真的不错,坚持住,再来,再来……好,好,好,很好……”在胎头露出大半时,左锋适时地拖住,在原璟坤的再一次用力之下,胎儿完全娩出,接着,左锋旋转胎儿的肩膀,第一个胎儿顺利出生。   “哎哟,是姐姐呢!”左锋托起新生的婴儿,吸出婴儿嘴里的污秽物,小小的婴儿发出响亮的哭声。   “是女孩儿呀!”原璟坤在宋叶阳的托起之下,勉力抬起头,望了望新出生的女儿,不由地摇摇头,个头儿实在太小。   “是呢,才1540克,三斤多。”夏乐凡处理新生的婴儿,报出婴儿的体重。   “好小……啊……”原璟坤来不及过多地感叹,腹内另一个胎儿迫不及待地急着出来找它的孪生姐姐。   “来,继续用力,像之前那样,很棒!不错!”左锋顾不得新生儿,原璟坤肚子里的另外一个胎儿才是最重要的。   头回生二回熟,原璟坤这算第三回 ,轻车熟路地掌握了用劲的技巧,可偏偏小家伙儿卡在盆骨处,来回挣扎,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啊……啊……不行!卡住了!”原璟坤能感受到胎儿卡在骨盆处动弹不得,左锋说过,双胞胎时间隔得太久,小的极易憋死腹内,心里的担忧胜过盆骨处的生疼。   “没事儿,别紧张!”左锋的双手卡在他的骨盆处,趁他不注意的时硬生生地顺着胎儿。   “啊……啊……”突如其来的剧痛差点令原璟坤昏过去,不过,胎儿却在外力的推挤下顺利地进入产道。   接下来的生产颇为顺利,原璟坤伴随着疼痛用力,随着一声长嚎,左锋接住胎头,照旧托起婴儿的小肩膀:“哎呦,是小妹妹呀!”   妹妹的哭声远没有姐姐响亮。   “嗯?”原璟坤听到左锋报出的性别,不禁失望,嘟囔。“怎么都是女儿呢?”   宋叶阳除了攥着原璟坤的手,和鼓励他之外,几乎没做其他的事,生产的过程实在太震撼人心,直到原璟坤顺利生下这对早产的双胞胎姐妹,宋叶阳还没缓过神来。   “妹妹比姐姐轻点,1520克,也是三斤多。”夏乐凡把妹妹清洗好,和姐姐放在一起。   “都好小。”原璟坤转头望着像小猫儿似的还没睁开的姐妹俩。   宋叶阳心疼地擦了擦他的汗:“女儿怎么了?女儿多好,女儿是爸爸贴心的小棉袄!就是少爷想要儿子,也不能再生了,多危险!”   “再疼的时候使劲,像生孩子似的,知道吗?”左锋说。   生产虽然顺利,但在后续过程中发生了意外,胎盘滑落时引起大出血,血止不住地往外流,原璟坤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楚,宋叶阳当即吓坏,不住地问怎么办。   左锋冷静地止血,然后果断地决定必须把原璟坤送往医院,这般出血量,如果不去医院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18章 Chapter 118   井建业始终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仅存的生命体征需靠仪器才能维持,龚熙诺和井仁寸步不离地守着井建业。   两兄弟默然无语,护士偶尔进来检查仪器显示的数据,并未过多的施救手段,这类的情况见得多,家属不甘心,非得耗到最后一刻。   龚熙诺精神不佳,一方面忧心井建业,一方面挂念原璟坤。   下午开始,不知为何,心脏时而隐隐作痛,病房闷热,龚熙诺把西服外套脱掉,仍不能缓解胸闷之症,并且愈发严重。   临近晚上八点左右,揪心的疼更是攀至顶峰,令他不由得捂住胸口,长舒口气。   那时,原璟坤正经历着磨人的巨大的产痛娩出大女儿,接着,龚熙诺瞬间的窒息,小女儿随之诞生,也许这便是与骨肉间的心灵感应。   熬过十二点,龚熙诺和井仁以为井建业的情况已然稳定,均松口气。   管正梅一直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像一座僵化的雕塑。   井仁起身准备送管正梅回去休息,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呼吸机滴答滴答响着报警,龚熙诺快速摁铃呼叫医生护士,井仁返回到病床边。   井建业面色潮红,戴着氧气罩的口鼻大开,艰难地喘着粗气,一下接着一下,每一次都是那么的艰难,每一次都是那么的用力,每一次都仿佛将是最后一次。   不出十秒,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沈恒是井建业的主治医生,所以在井建业尚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不能离开医院。   沈恒扒开井建业的眼皮,拿手电筒照了照,掏出听诊器检查了井建业的心肺,又侧目观察了会儿监测仪器,摘了井建业的氧气罩,把耳朵贴在井建业蠕动的嘴边:“老先生,您想说什么,就说吧,您儿子们都在呢!”   沈恒没再为井建业把氧气罩戴好,遣走其他医生和护士,拍了拍龚熙诺和井仁的肩,示意他们和井建业最后说说话,然后默默地退到病房的角落,目睹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井仁强忍着忍不住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爸爸……爸……爸……”   龚熙诺没有哭,他长久地盯着对这个世界仍然恋恋不舍的父亲,垂死的挣扎,无力的挽留,生死间的抗衡,他拉住井建业扬起的手,凑近他,极缓极轻地张口:“爸……”   井建业涣散的眼神突然聚了神采,他的眼角瞬间湿润,泪滴淌进皱纹里,干涸的嘴唇动了又动,他想说的话龚熙诺都懂——对不起。   “爸……”此时此刻,除了重复这个对于龚熙诺来讲颇为陌生的词语,他再找不出可以表达他内心深处感情的词语。   龚熙诺的每一声‘爸’都好似给井建业即将枯竭的生命注入新的动力,井建业的眼皮眨了眨,目光移到井仁身上,喉结费力地滚动,竭尽全力:“儿子,爸对不起你,好好……好好,照顾你妈妈,知道吗?”   井建业留在这个世界最后一句清晰的话语,他把握着龚熙诺和井仁的手搭在胸前,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不断地发出报警声,井建业的血压在一点一点地下降,心跳在一点一点地消失,直到所有的数字都变成一条流动的横线。   “爸爸……”井仁的喊叫响彻整间病房,跪趴在井建业身前,头埋在被里,嘤嘤地哭泣。   龚熙诺握着井建业尚存体温的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脸,他的父亲,在与他重逢相认一年多后,便再次抛弃他,以一种更为残酷和决绝的方式,永远地离开他。   沈恒搀起井仁,象征性地安慰他们兄弟俩几句,护士进来撤掉各种仪器,把白色的布单盖住井建业的脸,换了床,推出病房。   龚熙诺和井仁跟着出去,推车出来的时候,管正梅站起来,她平静得令人担忧,慢慢地走近推车,掀开白布,盯着井建业已无血色的脸,好久,才重新把白布盖好,任由护士把他推往太平间。   “妈……”井仁吸着鼻子架住管正梅,比起他们,管正梅更加难过。   管正梅推开他,拿出一块蓝色的花布,把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已经锈迹斑斑的钥匙裹好,这是她和井建业当初结婚时新房的钥匙,她保留至今,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美好记忆。   “你爸说过,他活着的时候对不起的人太多,死了也不想麻烦别人,后事一切从简,知道吗?”管正梅把叠成方块的小布包放进口袋里,叮嘱他们兄弟俩。   “知道了。”井仁哽咽,,母亲的平静令他更为难受。   龚熙诺在医院办完手续,把井仁和管正梅送回家,龚玺和井孝彬已经熟睡,钟凤云靠着沙发迷瞪,听见开门声,慌忙惊醒,三步两步朝门口走,井仁先她一步,拿钥匙开了门。   “回来了?爷爷呢,没事儿吧?”钟凤云紧张地发问,她怕知道不好的消息,所以提问的方式带着自我安慰。   井仁双眼通红,把管正梅送回房间,龚熙诺瞧了眼在小房间睡得香甜的兄妹俩,龚玺侧身抱着大熊,井孝彬规规矩矩地平躺着,龚熙诺轻轻地带上房门,回到客厅。   “哥,爸的后事,你看?”   井仁话一出口,钟凤云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噩耗,刚才管正梅的表现实在难以觉出井建业已经去世,她拉住井仁的胳膊,再三确定:“你说,爷爷他……”   “听阿姨的,一切从简。”龚熙诺摘了眼镜,揉了揉眉心,他一时半刻还无法接受井建业离世的事实,所以和井仁的感觉差不多,无措且悲伤。   钟凤云克制着悲伤:“今天太晚了,要不大哥住这儿吧。”   “不了,我先回去,明天井仁咱俩直接在医院见吧,阿姨就交给小云了!”龚熙诺着实挂念原璟坤,必须回家见到他,才能安心。   从井仁家出来,龚熙诺驾着车,在深夜冷清的街道以超过百迈的速度飞奔着,开着的车窗灌进来阵阵冷风,吹醒了龚熙诺混乱的思维,井建业确确实实离他而去。   对于井建业来说,也许在有生之年能再次与龚熙诺相认,已无遗憾;但对于龚熙诺来说,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未尽之孝心甚多,不失为遗憾。   龚熙诺疲惫不堪地回到家,拧开锁,打开门的瞬间,龚熙诺便察觉出家中不太对劲的气氛,按下门厅的开关,照亮整个客厅,龚熙诺说不清楚,但可以感受到变化。   三更半夜,龚熙诺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推开卧室的门,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打开灯,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令龚熙诺倒吸一口冷气。   布满血迹的床单,凌乱不堪的地面,还有掉落在床下的原璟坤的手机,龚熙诺的头嗡地炸开,手脚刹那间变得冰凉。   原璟坤到底怎么了?卧室怎么会变成这样?原璟坤现在在哪儿?怎么没人通知他所发生的一切?   一连串的问题堆在脑海,龚熙诺颤抖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宋叶阳的电话。   宋叶阳在电话里并未多说,只告诉他原璟坤所在的医院。   龚熙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宋叶阳掐算好时间在医院门口等着他,龚熙诺把车随意停在门前的空地,急急忙忙地出现在宋叶阳面前。   原璟坤产后出血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仅靠左锋和夏乐凡随身携带的简便的用具根本控制不住出血的状况,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减慢出血的速度。   简单地收拾了东西,左锋抱起已陷入昏迷的原璟坤,后面仍旧沥沥拉拉不断地往外冒血,好在速度缓慢,血量不大,应该可以撑到医院。   夏乐凡和宋叶阳抱着新出生的姐姐妹妹一同前往医院,夏乐凡开车,宋叶阳照看新生的婴儿,两个小家伙儿闭着眼,不哭不闹,甚为乖巧。   到了医院,左锋一刻不敢耽误,来不及等推车,直接把原璟坤抱进手术室,夜色已高,出入医院的病人家属不多,掩人耳目不成问题。   夏乐凡和宋叶阳把两个小婴儿送到新生儿保育室,医院的条件自然比家中强百倍,对于左锋来讲,无非是一场得心应手的小手术,必然成功。   不过,原璟坤失血过多,惨白的面色令人心疼不已,手术结束,直接住进观察病房。   期间,周英俊打来电话询问原璟坤的情况,得知他产后大出血,急忙赶往医院,和宋叶阳守到龚熙诺过来。   龚熙诺站在新生儿保育室外,隔着玻璃注视着里面沉睡的姐妹俩。   尽管是出生不足几个小时,却其他的新生儿不同,姐妹俩天生丽质,已然可见秀气的眉宇,小巧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圆亮的眼睛,姐姐像极龚熙诺,妹妹则继承了原璟坤的优点。   宋叶阳将原璟坤生产的过程说得颇为轻描淡写,可龚熙诺却清楚原璟坤是遭受了多大的罪,忍受着常人几乎难以想象的痛楚,想到原璟坤挨着产痛,却故意装作轻松不愿令自己担心,龚熙诺感到无以言表的锥心之痛。   龚熙诺的眉宇越皱越深,这辈子,原璟坤为他付出的实在太多,这样的深爱,怎会不值得他用一生去换?!   补偿原璟坤的最好方式,便是加倍爱他!   原璟坤暂时不得探望,龚熙诺坐在病房外,刚刚经历了人生的大悲,现在又遇到人生的大喜,老天啊,似乎在故意和他开玩笑,难道他承受的还不够多吗?   这应该就叫人生吧。   有悲有喜,有苦有乐,变化的令人措手不及,却不得不去接受。   直到天明,原璟坤还未醒来,和井仁约定的时间已到,宋叶阳拎着煲好的鸡汤来接班。   昨晚宋叶阳和周英俊得知井建业去世的消息,安慰了龚熙诺,回到家,不禁唏嘘感叹,人活在世,应珍惜眼前。   龚熙诺得到允许进了病房,原璟坤的气色见好转,不再像昨夜那般灰白,龚熙诺的眼神中充满疼惜和爱恋,还有些许愧疚。   “我在这儿你就放心吧,早点过去,把事儿处理完,再回来,醒了,我给你打电话。”宋叶阳禁不住催促他,把保温壶放在床柜上。   “老宋,麻烦你。”对于三番四次劳烦宋叶阳和周英俊,龚熙诺深感不好意思。   “客气什么!”宋叶阳把他送出医院。   龚熙诺和井仁在医院碰头,井仁问起原璟坤的情况,龚熙诺才说他已经平安生下两个女儿,井仁惊讶之余不免欣喜,悲喜交加的感受真令人难以形容。   在医院办完把井建业转到殡葬馆的手续,龚熙诺关心地问了问管正梅的精神状态,井仁叹息,管正梅的精神正常得可怕,好像刺激过度,无法接受井建业去世的现实,生活一切照旧,只字不提。   龚熙诺没提把龚玺接回来,一来原璟坤刚刚生产,需要照顾,自然无暇分|身顾及龚玺;二来,龚玺在管正梅身边还能起到安慰她的效果。   龚熙诺买了白糖糕回到原璟坤所在的医院,原璟坤已经醒来,经过检查,伤口恢复良好,转到普通病房,不过需要在医院住两个星期。   按照左锋的要求,原璟坤现在不能随便移动,暂时只能食用流食,大概五天之后,才能进行简单的坐卧和吃些细软的食品。   龚熙诺推门进来时,原璟坤正等着喝鸡汤,宋叶阳把表面的油撇掉,倒了小半碗,拿起勺,刚坐到原璟坤身边,准备喂他。   “醒了?”龚熙诺走进来,把白糖糕放进床柜里。   “熙诺……”原璟坤经历了一场艰难的生产,又挨了场手术,身体极度疲乏虚弱,兼之龚熙诺不在他身边,此刻,见到龚熙诺,满腹的委屈一下子全部涌出来,双眼竟含着雾气。   龚熙诺拉住他的手,宋叶阳适时地把碗和勺交到他手里,退出病房。   “宝宝,辛苦了!”龚熙诺由衷的感谢原璟坤为他付出的一切。   “哪有!”原璟坤嘴角微扬,握住龚熙诺发凉的手。“可惜啊,是两个女儿,恐怕爷爷要失望了。”   提及井建业,龚熙诺垂下眼睑,除了拉紧原璟坤的手,没接他的话。   “爷爷怎么了?”原璟坤见他神色古怪,料想可能井建业的病情出现反复。   “爷爷……他……”龚熙诺在内心斗争,要不要告诉原璟坤真相。隐瞒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原璟坤早晚要知道,不过如果他现在知道,刚刚生产的身体未必能够承受。   “你快说呀,爷爷他到底怎么了?你别瞒着我!”原璟坤心急,不顾伤口,居然想要坐直。“嘶……”扯动伤口,引来疼痛。   “爷爷,他今天凌晨三点去世了。”龚熙诺扶住原璟坤,迫于原璟坤逼问,实话实说,他低着头,声音轻飘飘。   原璟坤呆愣,过于突然的噩耗令人一时无法接受,他慢慢地抬起手,抚摸着龚熙诺一夜间消瘦的脸颊,将巨大的悲伤克制于心:“熙诺,我想爷爷走的没有遗憾,也是种福气呢!”   龚熙诺抬起眼,望着原璟坤带着浅浅的笑的脸,他看出来这份笑容背后的悲伤,他吻了吻原璟坤覆在他侧脸的手,他的宝宝,永远这么贴心:“谢谢,宝宝。”   “熙诺,爷爷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幸福。”原璟坤的眼角挂泪。“所以,我们都不要悲伤,好不好?”   “好!”龚熙诺郑重地答应他。“宝宝,我想睡一会儿,行吗?”   “行啊!”原璟坤抿着嘴唇,声音极小,怕龚熙诺听出他语气中的哽咽。   龚熙诺坐在病床边,侧着脸趴在原璟坤身边,他的手始终紧紧地拉着原璟坤,大颗大颗的泪水浸湿洁白的床单。   原璟坤感受到他止不住颤抖的手,另一只手爱意深厚地摸了他的头,龚熙诺无声地放肆地痛哭,唯有在原璟坤面前,他才能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最真实的情绪。   父亲的去世勾起多年来的委屈,失去了妹妹、失去了妈妈,龚熙诺虽伤心难过,但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他还有父亲。可如今父亲的离开,他真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心里最深处的依靠轰然倒塌,今后,再无人唤他‘晨晨’,再无人在他生病时熬豆沙,再无人……   龚熙诺哭得累了,乏了,迷迷糊糊地睡着。   睡梦中的他,好像又回到小时候,那些场景反复出现在梦中,父亲、母亲、妹妹渐行渐远的背影,杂乱无章却清晰无比。   原璟坤不断地喊他,攥紧他的手,喃喃梦话的龚熙诺才逐渐脱离梦境,踏踏实实地睡着。   宋叶阳再次进来,把龚熙诺扶到旁边家属陪护的床位,为他盖好被。   原璟坤目不转睛地盯着龚熙诺,鼻尖发酸,眼圈通红,宋叶阳把凉透的鸡汤倒回保温壶里,宽慰他:“坐月子最忌讳哭呢,你好好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生老病死,正常得很。”   “我知道。”原璟坤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我就是觉得,爷爷没能看见孙女,是个遗憾。”   龚熙诺睡到天黑,起来吃了周英俊带过来的晚饭,好几顿饭都没正经吃,这会儿觉得极饿,吃得不少。   龚熙诺还需要准备井建业的后事,宋叶阳自告奋勇陪护原璟坤,周英俊把龚熙诺送回家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19章 Chapter 119   井建业的葬礼按照他生前的要求,一切从简。   在殡仪馆停放两天,于第三日送往火葬场,在告别厅举行简单的告别仪式,到场的仅是龚熙诺、井仁、钟凤云和井孝彬还有龚玺这些至亲的亲人,并无亲戚好友。   井建业的骨灰安葬在他生前亲选的墓地,和龚熙诺的亲生母亲合葬。   这是管正梅提出的,是令龚熙诺万般没有想到的。   管正梅擦拭着井建业的遗像,和龚熙诺道井建业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妈妈,既然生前未能相守,死后应该在一起,在那里好好补偿你妈妈。   管正梅的这个决定令龚熙诺颇为感动,诚心实意地和管正梅说,既然您是我父亲的妻子,也就是我的母亲,父亲去世时,让我们好好照顾您,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下葬仪式结束,仪式主持人高声道:“孝子跪!”   龚熙诺和井仁跪在墓碑前,按照仪式主持人的要求:一叩首……二叩首……再叩首……孝子起。   井孝彬和龚玺把白色的花束献在墓碑前,和钟凤云深深地鞠躬。   回到井仁家,管正梅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摆放在他们卧室里的井建业的遗像,井仁他们走到房间门口:“妈,我们回来了。”   管正梅没答话,井仁知道这时候不应该打搅管正梅,轻轻地关好房门,钟凤云把两个孩子在小房间里安顿好,准备午饭。   不大一会儿,大卧室里传来管正梅撕心裂肺的哭喊:“建业,你怪我!”   龚熙诺和井仁冲到卧室门口,想要进去,被钟凤云拦住,管正梅需要发泄多日来压制在心的悲伤。   “你怪我!所以你先走!这次,你甩了我!”管正梅恸哭的悲喊令人心碎。   断断续续的哭声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卧室内渐渐没了动静,龚熙诺和井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管正梅瘫坐在井建业的遗像前,眼神空洞,精神涣散,目光呆滞。   龚熙诺和井仁合力把管正梅架起来,扶到床上,拿出药,倒了水,喝了药的管正梅情绪稍微好转,直到她睡着,龚熙诺和井仁才退出房间。   龚熙诺不放心管正梅,等到她下午醒来,吃过东西,又见她精神正常,才离开。   原璟坤的住院生活苦不堪言,每日躺着不能动,而且每天仅靠流食充饥,躺得腰酸背痛,吃得不饥不饱,每次姐姐妹妹抱来,都只能在宋叶阳和龚熙诺的臂弯里瞧瞧,想抱抱亲亲都不准许,因此,心情极为苦闷,多次嚷嚷着要出院,可惜无人问津。   “熙诺……”经过一个星期的休养,现在的原璟坤可以半坐着,一手搅着鸡汤,一手举着电话,赖不啦叽的声调。“嗯,对,老宋虐待我,不给我吃饭,我饿!当然,你试试看。嗯,好吧。拜拜。”   “谁虐待你呢?是医生说的,你现在只能吃流食。”原璟坤的告状引起宋叶阳的不满,辩解道。   “天天喝汤,我哪儿有力气?!我能好的快吗?”原璟坤翻白眼,痛诉。“再说,不是鱼汤,就是鸡汤,要不就猪蹄汤,喝得我都快流鼻血了!”   宋叶阳坐到他对面:“那你想喝什么?哎,喝了这么多的汤,你有没有感觉?”   原璟坤茫然:“什么感觉?”   “就是这里啊!你有奶吗?”宋叶阳指着自己的胸部,极为好奇地问道。   “你真当我是女人呀!”原璟坤叫道。   “行行行,别激动,你不是女人,你是超人!”宋叶阳伸出手。“我摸摸有变化吗。”   “不许,这能随便摸吗?”原璟坤向后躲,忽地贼笑。“哎,老宋,我一直想问,老周还行吗?”   “当然,比少爷都强!”宋叶阳得意洋洋道,好像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原璟坤撇嘴:“我才不信!”   两个礼拜后,原璟坤准时顺利出院。   回到家继续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主生活,龚熙诺主动提出把管正梅接回家,照顾姐姐妹妹,这样有助于转移她的注意力,尽快从失去井建业的悲痛中走出来,原璟坤对此没异议。   一晃到姐姐妹妹满月的日子,姐姐妹妹的名字都是龚熙诺起的,姐姐叫龚梦媞,妹妹叫龚梦妮,其中的寓意是在原璟坤怀孕时,曾梦到是两个女儿。   原璟坤的身体恢复得不错,龚熙诺重新回到忙碌的上班生活。   平日,芹嫂和管正梅照顾姐姐妹妹的吃喝拉撒,原璟坤偶尔跟着学习,不过大多数的事情他都学不好,于是只得作罢,作为旁观者的他只能打打下手,递递东西。   管正梅把对井建业一腔的思念全部转化至姐妹俩,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们,任何事都不能假手于人,必要亲力亲为。   “妹妹好小。”龚玺盘着腿坐在大床上,望着眼前并排睡着的妹妹们。“她们不会说话。”   “是啊,媛媛刚出生的时候也好小,和妹妹们差不多呢。”原璟坤把空调的温度稍微调高,轻拍着姐妹俩的小肚子。   “噢!”龚玺揉了揉小鼻头,伸出手指戳了戳妹妹们圆圆的小脸蛋。“爸爸,爷爷呢?”   “嗯?”原璟坤被龚玺突然的发问弄得措手不及,想来井建业去世已整月有余,这期间,龚玺从未提及过井建业,小小年纪的她不知到底明白不明白何为去世。今日不知为何,想起来问及井建业。“爷爷啊,去了个很远的地方。”   “是吗?那爷爷什么时候回来?”龚玺躺在原璟坤怀里,天真地问。   “过段时间吧,那里太远了,不知道爷爷到了没!”原璟坤不想把生死之事和龚玺讲得太明白,那样太残酷,不如在小姑娘心里留个念想。   “噢。那有人给爷爷做饭吗?有人给爷爷讲故事吗?”龚玺信以为真,毫无怀疑。   “有啊,有人给爷爷做好吃的,有人给爷爷讲故事。”原璟坤摇着龚玺,这样的回答令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井建业真的去了另一个地方生活,而不是永远地离开他们。   “那就好。”龚玺说着犯困,在原璟坤怀里睡着。   原璟坤把龚玺送回房间,刚走回卧室门口,透着门缝瞧见龚熙诺抱着妹妹龚梦妮柔声哄道:“妹妹怎么了?嗯?看,姐姐都睡了呢,妹妹也要赶紧睡,乖!”   柔情似水的话语令原璟坤不禁愣住神,作为三个孩子父亲的龚熙诺的脾气秉性愈发地温柔,这样温情的画面时常在家中出现,对于原璟坤,这是最大的幸福。   时光穿梭,不知不觉中,迎来姐妹俩的周岁生日。   生日之前,龚熙诺和原璟坤约周英俊和宋叶阳为孩子们挑选礼物。   周英俊出海外出,自打年后便没再见过原璟坤,此番再见,上下打量着原璟坤,调侃道:“璟坤好像胖了不少呢,怎么跟馒头似的发起来了呢?脸都圆了。”   “嗯?是吗?”原璟坤手里夹着肉的筷子停在嘴边,最近不少见过他的人都觉得他有发福的迹象。“难道是中年发福?”   “噗!中年发福,你还早了点儿吧!”周英俊笑道。   “哎,带孩子太累,所以吃得多!”原璟坤把肉放进嘴里,为食欲大增找借口。   “得了吧。你才带了几天,都是奶奶和芹嫂带的,指得上你吗?”宋叶阳毫不客气地揭他的短。   原璟坤鼓着腮帮子:“那我不吃了,减肥!”   “没有必要,哪有老周说得这么夸张,现在穿的少,自然觉得胖。”龚熙诺把鸡蛋夹到他碗里,原璟坤的身体健康比身材好坏重要。   吃过饭,逛了逛商场,原璟坤热得拿手扇风,宋叶阳纳闷:“有这么热吗?”   “还不热?我满脑袋的汗。”原璟坤略显烦躁。   小孩子的礼物无非是玩具和衣服,溜遍整个商场的玩具城和童装区,选好战利品。   四个人各回各家,耿鑫和夏乐凡回了老家,恐怕不能及时归来给小家伙儿们过生日,不过特意提前寄来了生日礼物。   临睡前,原璟坤刷完牙,对着镜子照身材,左看右瞧,正面侧面地比较,近两个月似乎是比前段时间胖了不少,腰间好像有了些赘肉。   原璟坤苦恼地掐着腰:“熙诺,我好像真的胖了不少呢。哎,真的得减肥了。”   “有吗?”龚熙诺环抱住他。“我觉得挺好的。”   “要不,等姐姐妹妹过完生日,我就去上班吧。”原璟坤靠着龚熙诺,提议道。   “在家无聊吗?也好。”龚熙诺本打算等龚梦媞和龚梦妮姐妹俩上了幼儿园,原璟坤再恢复工作,如今既然原璟坤提出来,龚熙诺自然会尊重他的决定。   “不过……”原璟坤犹豫。“姐姐妹妹还太小,再等等吧,回头我去办个健身卡,健身应该有成效的,我可真的不能再吃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20章 Chapter 120   龚梦媞和龚梦妮姐妹俩生日当天,井仁一家三口带着钟家爸妈一大早便过来。   自井建业去世,钟家妈妈常常过来看望管正梅,帮她照看小姐妹俩,老姐俩聊聊天,逛逛街,管正梅也不觉得日子多寂寞难熬。   宋叶阳和周英俊吃过午饭才到,龚熙诺有个商务谈判,要晚些才能回来。   周英俊抱着姐姐龚梦媞在客厅转悠,虽说两个小姑娘都招人疼爱,但他偏爱性格沉稳的龚梦媞,常把要带回家养着的话挂在嘴边。   原璟坤把宋叶阳送来的鱼放进冰箱,刚打开塑料袋,一股鱼腥味扑鼻而来,他下意识地拿手背挡住作呕的嘴,干呕了几下,压制不住,跑到卫生间大吐特吐起来,吐到最后,撑着马桶站起来,冲掉污秽物。   站在镜前,盯着镜中吐到眼红的自己,原璟坤的手不由得覆在小腹处,最近的他,能吃能睡,和平时极为反常,今天闻到鱼腥味的反应又如此之强烈,想必……   龚熙诺和原璟坤在生完姐妹俩半年后才恢复房事,每次龚熙诺都射|在外面,不过在两三个月前的一次中,龚熙诺最后没能把持住,射|在里面,不过原璟坤当即洗了澡。   难道莫非就是那次的不小心造成的意外?   “璟坤!”宋叶阳在外叫他。   原璟坤停止胡思乱想,等明天去找左锋做个检查,自然会有结果。   龚熙诺稍晚回来,进门换了鞋,来不及换衣服,径直走到客厅,抱起姐姐龚梦媞,亲了亲她的小脸:“想爸爸吗?”   妹妹龚梦妮见此,马上哼哼唧唧地表示被忽视的不满,龚熙诺赶紧放下姐姐龚梦媞,抱起龚梦妮,同样亲了亲她的小脸:“哦,妹妹生气了?”   即将步入小学的龚玺已然是个大孩子,不再像过去似的粘着龚熙诺和原璟坤,大部分时间都和井孝彬在一起看书学习,龚玺喜欢看书,常常看得痴迷。   热热闹闹地吃过丰盛的晚餐,漂亮的蛋糕上插着一根蜡烛,龚熙诺抱着妹妹龚梦妮,原璟坤抱着姐姐龚梦媞,吹灭蜡烛,代替孩子许了心愿。   送走客人,哄睡姐妹俩,龚熙诺坐在偏厅听着音乐,手里端着一杯红酒,他似乎很久没有如此惬意地享受片刻安宁的时候。   原璟坤走过来,躺在他腿上,舒缓的音乐响彻偏厅:“熙诺,都说会生的都是先生女儿。”   “嗯?”龚熙诺不明所以,不知为何他突然提及这个话题。   “熙诺,我知道的,你喜欢儿子。”原璟坤闭着眼睛,双手叠在小腹处,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这里的变化。   “怎么想起来说这个?”龚熙诺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问道。   “熙诺……”原璟坤拿过他的酒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拉过他的手覆在小腹处。“也许,我们真的会有个儿子。”   “你的意思……”龚熙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他们明明有采取措施,怎么会……   原璟坤睁开眼,仰着脸:“你不喜欢吗?这也许就是我们和这个孩子的缘分。”   “宝宝,你确定吗?”龚熙诺还是不敢相信。   “当然,它在我的身体里。不过我打算明天去找左锋做个检查,好确定一下。”原璟坤重新闭上眼睛,嘴角难掩笑意。“熙诺,我有感觉,这胎肯定是个男孩儿。”   “嗯。”龚熙诺长叹,他并不否认对男孩儿的喜欢,但他真的不愿意原璟坤再承受生产之痛,却偏偏事与愿违。   或许,检查的结果是他空欢喜一场,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龚熙诺自我安慰。   原璟坤捏着检查报告单,心里止不住地偷笑,第一时间告诉龚熙诺他打赌输掉的消息。   原璟坤的感觉没错,他的确怀孕了,并且胎儿已经九周了。   龚熙诺正忙于开会,没注意到他的短信。   原璟坤在回家的途中路过面包房,突然想吃奶油餐包,在面包店买了几个奶油餐包。   刚出了门,左转往停车位走去,恍惚中觉得迎面扑过来一个男人,接着,便陷入毫无知觉的状态。   龚熙诺开完会,瞧见短信,欣喜之余对原璟坤的身体不免有些担心,想要问问具体情况,但原璟坤的手机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往家里打电话,芹嫂说原璟坤没回来,只得作罢,稍后再拨。   龚熙诺临近下班的时候又拨通了原璟坤的电话,这次则换成了关机状态,他又往家里打了电话,芹嫂说原璟坤还没回来,而且一直没打电话。   龚熙诺觉得不太对劲,这不是原璟坤的做事风格。   拨通了宋叶阳的电话,宋叶阳说他一整天都在公司和周英俊整理账目,没联系也没见过原璟坤。   龚熙诺愈发觉得事有蹊跷,不等下班时间,开车回到家,把车停在车库的时候发现原璟坤是开车出门的,难道是开车遇到意外?   还未等他给王玉忠打电话调查车祸的事,手机铃响,显示是外地的陌生号码,龚熙诺接通电话:“您好,龚熙诺。”   里面传来十分低沉的声音:“你还记得我吗?龚熙诺。”   “请问您是哪位?”龚熙诺单凭声音无法识辨来电究竟是何人,礼貌地询问。   “呵呵……”对方冷笑,笑得阴森。“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老朋友都不记得了。那好,我给你提个醒,经济适民房……”   “你是……”龚熙诺背后发冷,思维凝固,万般不曾想到竟会是曾经的死敌嘉义老总冯祥林,已然家破人亡的手下败将。“你是冯祥林。”   “对,是我!”冯祥林承认身份,缓了片刻。“龚熙诺,你的爱人在我手里。”   “你要怎样?”龚熙诺不能确定原璟坤是不是已经落在他手里,不疾不徐地问道。   “我不要怎样,我只是希望你也能够尝尝妻离子散的感觉。”冯祥林语气平静。“别不相信我,你见不到他的。”   龚熙诺刚要说话,电话已断,再拨过去,提示对方已关机,龚熙诺站在原地,反复地拨打着原璟坤的电话号码,但都提示无法接通,龚熙诺的额头冒出细汗,他大力地捏着手机。   手机铃响,龚熙诺紧张地接通,是宋叶阳的声音:“找到璟坤了吗?你们吵架了?”   “没有。老宋……”龚熙诺欲言又止。   “怎么了?”宋叶阳最见不得他们吞吞吐吐的样子。   龚熙诺闭了闭眼,声音发沉:“璟坤被人绑架了。”   原璟坤晕乎乎地醒来,模糊的视线里出现的不是熟悉的家,而是陌生的空旷厂房,潮湿阴暗的环境,发霉的味道令他作呕,原璟坤动了动,才发觉手脚都被反绑着,根本动不得。   这是哪里?原璟坤想说话,嘴巴里堵着毛巾,张不开嘴。   “醒了?”冯祥林走近他,俯身问道。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陌生男人吓得原璟坤连连后退,诧异地盯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逮住自己,并且把自己带到这种地方来。   “不要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对男人没兴趣,不像龚熙诺那么变态。”冯祥林嘴角上扬,靠近他,低声道。   “你是什么人?”原璟坤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问我是谁?”冯祥林直起腰,坐在对面的椅子里,和原璟坤对视。“我是个失败的人,是龚熙诺赐予我的失败,害的我失去一切,权利,金钱,妻子,家人,流落到国外,像只过街老鼠似的,躲躲藏藏。”   冯祥林这样说,原璟坤恍惚记起,当初龚熙诺还在M&B集团,确实在一次激烈的竞争中击败对手。   “我要感谢他呀,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谢他,于是,我只好把你带来,他也应该尝尝失去爱人亲人的感觉。”冯祥林把毛巾从原璟坤口中取出。   “你……你要钱吗?我可以给你钱,但是你不要伤害我。”原璟坤不是怕死,而是舍不得腹中的孩子。   “我不会伤害你的,真的。”冯祥林不同于其他的绑匪,要挟当事人拿赎金或者迫害人质,他似乎真的仅仅是要龚熙诺体验失去的滋味。   “那你……”如果冯祥林真的要钱倒好,关键在于他似乎无欲无求,原璟坤觉得这样的他更加可怕。   “好好待着吧,或许你还要待很多天。”冯祥林把毛巾重新塞进他嘴里,留下一句寓意不明的话便走出厂房。   等冯祥林离开厂房,仅剩下原璟坤,厚重的门缓缓地关闭,漆黑的厂房显得阴森恐怖,原璟坤不禁瑟瑟发抖,心内大急,没有手机,救助无门。   谁能来救他?救他的孩子?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呢?”周英俊不能相信在光天化日之下原璟坤竟会遭到绑架,他主张报警。“还是报警吧。”   “报警不太好吧。”宋叶阳顾虑到龚熙诺的身份,一旦报警,事情闹大,势必会将龚熙诺和原璟坤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怎么不好?难道还有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吗?”周英俊反问道。   龚熙诺并未回家,怕惊动管正梅和龚玺,凭白惹得他们担忧,他思考再三,觉得周英俊的话在理,掏出手机拨通110,说明情况。   “璟坤,他,还怀着孩子呢。”   “什么?!”周英俊和宋叶阳几乎惊得异口同声。   宋叶阳急道:“那就更不应该报警,万一冯祥林恼羞成怒,那岂不是……”   将闹得人尽皆知。   “他要钱吗?给他钱。”周英俊认为大多数的绑匪无非是奔着钱财铤而走险。   龚熙诺摇头:“他不是要钱,他是故意报复我。”   警察在别墅安装了监听器,连接龚熙诺的手机,向龚熙诺做了一份详细的询问笔录,暂时找不到更多的线索,只能守株待兔。   整整一夜,龚熙诺的手机都没再响起,警察倚着沙发打盹,周英俊和宋叶阳泡了一杯又一杯咖啡,龚熙诺紧紧地盯着手机,生怕错过冯祥林的电话。   终于,正午时分,冯祥林再次打来电话:“龚熙诺,你着急了吗?”   “他在哪儿?你们在哪儿?你到底想干什么?”龚熙诺气急败坏地怒吼,这种折磨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你着急了?哼!原来你也懂得着急,很好。我告诉你,原璟坤很好,他吃了饭,睡了觉,不过他很害怕,怕我会伤害他,我不会的。”冯祥林的精神状态不似常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你到底在哪儿?我可以给你钱,求你放了他。”龚熙诺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   “你求我?你求我?你居然求我?哈哈哈哈……可惜,太晚了,我当初求你的时候呢?你放过我了吗?没有!”冯祥林咬着牙,狠道。“我不会放了他,永远都不会。”   “你……”电话里传来阵阵忙音,龚熙诺气急之下将手机甩出去,砸在门边。   “查到了,是城南附近废弃的厂房。”警员把监听出来的结果交给警长。   不等警长安排,龚熙诺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周英俊紧随其后,怕他情急出事,宋叶阳和警长他们也当即出发。   龚熙诺最先赶到城南,将车停在众多废弃的工厂中间,下了车疯子似的到处乱跑,大声叫着原璟坤的名字。   周英俊始终在他身边,四下观望,期望可以找到原璟坤的身影,转过身向后望去,抓紧龚熙诺的衣袖:“熙诺……”   龚熙诺回过头,冯祥林揪着原璟坤站在远处的小楼上,冯祥林腰间绑着令人触目惊心的□□,手里举着打火机,笑着喊道:“龚熙诺,你来了。”   “你要做什么?”龚熙诺朝前走,周英俊拉住他,怕冯祥林受刺激,失去理智点燃□□。   “我要做什么?”冯祥林环顾四周,茫然地问他。“你说呢?”   “你放了他,有什么条件咱们可以谈。”周英俊模仿电视剧里警察劝劫匪的套路。   “放了他?那谁能放了我?”冯祥林毫无征兆地狂吼。   及时赶到的警察们将废气的工厂层层包围,狙击手埋伏在四周隐蔽的地方,警长拿起喇叭喊道:“你已经被层层包围,不要做无谓的斗争,放下武器。”   “斗争?谁会斗争?我不会斗争!”冯祥林来回拉扯着原璟坤,原璟坤在他的推搡下觉得小腹疼痛,紧皱着眉头,充满信任目不转睛地盯着龚熙诺。   龚熙诺同样眼珠不错地望着原璟坤,眼神中充满鼓励,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弃原璟坤。   警长认为冯祥林属于一心求死誓与人质同归于尽的亡命徒,必须采取伏击的措施,和平谈判根本无效。警员在警长耳边汇报:“1号,2号,3号阻击手都已准备就绪。”   警长点头:“好,等我举起喇叭就行动。”   冯祥林在小楼的顶层来回走动,影响狙击手的瞄准,警长试图固定住他的位置,故意加长和他谈话的内容,等到时机成熟,果断地举起喇叭。   伏击点距射击目标距离较远,子弹发出的瞬间,冯祥林似乎意识到死期即将来临,刷地打着打火机,蓝色的火光挡住龚熙诺的视线,点燃腰间□□的引线。   “不要……”周英俊向前跑着,伸着双臂想要阻止远在千米之外的冯祥林举动。   子弹打入冯祥林脑门的瞬间,随着一声巨响,小楼在众人面前轰然倒塌,冯祥林和原璟坤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璟坤……”   空气里,回荡着震天动地的两个字。   心里,有句话,一直以来,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原来,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21章 番外之如愿得子   滚滚升起的浓烟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烟雾缭绕中龚熙诺仿佛看到原璟坤面容,模糊又清晰,熟悉的眉眼挂着浅浅的笑,薄唇微抿,如同以往的神情令龚熙诺恍惚中犹如做梦般难以辨出眼前景象的真假。   刺鼻的味道唤醒龚熙诺片刻的出神,在与警察的撕扯中突破他们的阻拦,率先跑到仍旧冒着白烟的废墟前,脚下几个踉跄,跌跌撞撞地来到原璟坤最后站定的位置。   宋叶阳和周英俊紧随其后,龚熙诺徒手挪动片片碎砖,白净修长的手指瞬间被划伤道道细口,宋叶阳和周英俊没有劝他,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要争分夺秒找到原璟坤。   “不可以,不可以,你不可以出事,你不可以抛下我,不可以不要我,不可以不要我们的孩子,你是我的爱人,你是媛媛和姐姐妹妹的爸爸,你怎么可以这样离开我。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龚熙诺心中默念着,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被他扔在身后的碎片越来越多,时间无情地一分一秒地过去,龚熙诺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手里的碎砖狠狠地砸向地面,咬紧牙关道。“哎呀!”   宋叶阳和周英俊明白此时此刻的龚熙诺已到崩溃的临界点,他们俩并没有因为龚熙诺突然的暴怒而停下手里的动作,相反,默契地向龚熙诺这边移动,越来越快地清理残渣。   警察和消防员在他们相反的方向,或徒手或借助机器清理现场,他们较快地找到冯祥林的尸体,被炸得体无完肤,惨无人睹,令人无法直视,消防员快手快脚地将冯祥林的尸体运送到待命的救护车里。   因为警察和消防员的躁动,龚熙诺三个人同时望向对面,焦黑难辨的尸身刺激着他们的视觉神经,宋叶阳和周英俊对视,不禁同时红了眼圈。   也许警察说得对,这样的环境,这种力度的爆破,必定凶多吉少。   龚熙诺提气,再次使自己冷静下来,猛然之间,记起在武警开枪和冯祥林点燃□□之前,原璟坤似乎和冯祥林有些许推搡的动作,虽然当时他们俩的距离不近,但龚熙诺的视线几乎凝固在原璟坤身上,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一幕。   龚熙诺直起身来,对原璟坤的动作进行分析后,朝着左面慢慢地走去,在钢筋断裂的地方停下脚步,弯腰蹲下,惊叫道:“璟坤!璟坤!璟坤!”   龚熙诺连着叫了三次,宋叶阳和周英俊闻声赶来,考虑到原璟坤的特殊情况,在前来的路上,宋叶阳短信通知了左锋,在恰巧的时间点赶到的左锋提着急救箱费力地朝这边走来。   断裂的钢筋横跨在坚硬的断墙中间,原璟坤奇迹般地被卡在中间空余的位置,模糊不清的脸上有土又有血,至于下身有没有被压着根本看不到。   “这里!这里!这里!有人!”周英俊兴奋地冲着警察和消防员挥手。   吊车将沉重的钢筋挪开,消防员和警察又清理了周围的碎片,万幸地是,原璟坤并未被任何坍塌的楼体残骸压着,龚熙诺和周英俊按照左锋的指导将人顺利地挪动出来。   宋叶阳和左锋在旁轻轻地唤着原璟坤的名字,龚熙诺抬着他的上半身,探了探他微弱的鼻息,稍稍放心,慌忙检查他的伤势,除了眉骨处的血迹,没有其他出血的地方,口鼻没有出血,意味着没有内脏出血的迹象。   左锋趁人不备极快地检查了原璟坤的后面,冲着宋叶阳摇头又点头,摇头的意思是没有出血,点头的意思是胎儿应该没事。   没有耽搁,龚熙诺把原璟坤抱上了左锋开来的急救车内,宋叶阳陪着他们去医院,周英俊留下来处理善后事宜。   左锋所在的是家高级私立医院,在他出发前已经妥善安排好急救室,担架床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车刚停稳,经验丰富的护工和护士上前把戴着氧气罩的原璟坤抬到床上,推向急救室。   在车内,左锋简单地处理了原璟坤眉骨处的伤口,被断裂的锋利钢筋划伤的伤口又深又长,差不多有三厘米,又简单地处理了龚熙诺手上大大小小的划伤。   龚熙诺站在急救室门口,短短数小时,失去得到再失去再得到,几经反转的情况仿佛已将他的灵魂抽走。   在爆破发生的瞬间,他才深刻地体会到原璟坤等同他的生命般重要,如果没有他,那么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理由,还有什么价值。   他简直无法想象,没有原璟坤,他该怎么办。   “熙诺,坐会儿吧。”宋叶阳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   站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龚熙诺沉默无语,他紧紧地盯着急救室的白门,好像要将白门看穿,好像这样可以看到里面的原璟坤。   宋叶阳没有勉强他,他明白龚熙诺的心情,当初自己的爱人在生死关头徘徊时,那份无助,那份期待,那份焦急,是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的。   三个小时后,左锋推开门,缓步地走出来,宋叶阳快步过去,急问:“璟坤怎么样?伤得重吗?”   左锋对上龚熙诺灼热的眼神,摘了口罩:“原先生的右小臂骨折,已经复位固定,眉骨处有道划伤,由于伤口很深很长,肯定会留疤,脑后有个肿块,是淤血造成的,大概需要几天淤血才能消除,幸运的是,可以排除脑震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伤处。没有生命危险,龚先生,您放心吧。”顿了顿。“胎儿情况良好,我想应该是原先生摔倒前用胳膊肘垫了下,减缓了坠倒的力度。”   即便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原璟坤宁可伤害自己都毫不犹豫选择保护他和龚熙诺的孩子。   听完左锋的话,宋叶阳提到嗓子眼的心归了位,和左锋道了谢,待左锋走后,对缓不过来神的龚熙诺道:“璟坤没事儿,璟坤没事儿。”   宋叶阳重复了两次,龚熙诺才回过神儿来,擦了下额上的汗,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宋叶阳,接受了不算好可也不坏的现实。   原璟坤被安排在特护病房里,为了防止出现突发情况,前三天暂不许人探视。   三天来,龚熙诺没有离开过特护病房前的监护区,整日整夜地坐着,时时刻刻眼珠不错地看着里面仍然昏迷的原璟坤,不眠不休。   宋叶阳和周英俊交替陪着他,周英俊前两天忙着处理这件事的善后,动用了复杂的社会关系,将整件事压下来。   一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大案,谈不上立功不立功的问题;二来考虑到社会影响,没有大肆声张的必要,连负责此案的警长都稀里糊涂地结了案。   “熙诺,睡会儿吧。”周英俊看着龚熙诺重重的眼袋,不免有些心疼,总这么熬着,不等原璟坤醒来,龚熙诺非得熬病了不可。   龚熙诺闭了闭眼,他不是不想睡觉,精神的高度紧张和对原璟坤的惦念使他即便闭上眼都睡不着,其实他也明白,等原璟坤醒来还需要他的照顾和陪伴,不能轻易倒下,可身体偏偏不听思维的指挥。   “打一针吧。”周英俊提出左锋之前的提议,建议龚熙诺强制睡眠。   龚熙诺重重地点头,他的确需要好好休息,才能有足够的精神面对以后的生活。   在药物的帮助下,龚熙诺足足熟睡了十二个小时,等他醒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平稳的原璟坤已转到普通特级病房。   得到充分休息的龚熙诺明显精神比之前强许多,他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了件原璟坤喜欢的衣服,他不想原璟坤醒来见到邋遢不堪的他,他希望原璟坤醒来后见到他如同以往神采奕奕干净整洁。   当天下午,原璟坤悠悠转醒,他的思维意识仍旧停留在与冯祥林在小楼上面的对峙,眉骨处的纱布挡住了他本就模糊的视线,白茫茫地晃得他眼晕,浑身沉重地酸痛,他艰难地动了动脖子,好半天才隐约地听见从耳边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璟坤...璟坤...”   原璟坤费力地睁开眼,那张俊美的脸,那副漂亮的五官,那双明亮的眼睛,多么熟悉的面庞和声音。原璟坤想抬手,却发现动不了。   龚熙诺握着他的左手,宋叶阳站在床尾,见原璟坤身体有反应,欣喜地探过身体:“璟坤,璟坤。”   左锋掏出手电筒,扒开他的眼皮,检查了瞳孔,又摸了摸他脑后的肿块,仔细地观察了仪器上面显示的数字,记录在病历里,调了调点滴的速度,叮嘱道:“不要说太多的话,尽量多休息,先不要喝水和吃东西。”   “知道了。”宋叶阳代替龚熙诺应下。   左锋和宋叶阳一前一后出了病房,将空间和时间都留给龚熙诺和原璟坤,经历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恍如隔世的两个人对望良久,原璟坤望着三天来消瘦不少的龚熙诺,手上使了点微弱的力道。   龚熙诺的神色复杂,愧疚、担心、欣喜交杂着涌在心间,他轻轻地抚摸着原璟坤苍白的脸,手下真实的触感令他对命运和上苍感激不已,喉结翻动,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宝宝,对不起。”   “傻瓜。”原璟坤动动嘴唇,却发不出声,努力地向上牵动着嘴角。   原璟坤醒来后的三天内大部分时间还是昏睡,即便醒来,也没力气和精神,仅在得知挂心的胎儿无碍后,闭着眼露出宽慰的笑容。   在昏睡期间,原璟坤噩梦连连,常常睡中呓语,龚熙诺和宋叶阳连番地守着他,在他被噩梦纠缠时,拉着他的手轻声唤他的名字,往往如此,原璟坤的情绪才得以稍稍平复。   原璟坤需要静养,暂时不宜探视,除了长陪的龚熙诺,负责后勤保障的宋叶阳基本每日都到。   井仁和钟凤云得知此事后震惊不已,因不方便去探视,索性担负起照顾管正梅和孩子们的生活,为了避免他们担心,大家都默契地瞒着老人孩子。   差不多七天后,原璟坤的精神稍加恢复,不再每日昏昏沉沉地睡不醒,不再靠营养液度日,能够与龚熙诺和宋叶阳简短地交流,能够吃点稀软的食物。   龚熙诺舀了半勺宋叶阳特意熬得五谷粥,小心地吹了吹热气,递到原璟坤嘴边,原璟坤顺着勺边小口地吸溜进嘴里,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吃。   “怎么了?不好吃?”宋叶阳见他没吃几口,紧张地问。   “不是。”尽管粥的香气非常诱人,但原璟坤实在没胃口。   不等宋叶阳再问其他的,原璟坤左手撑着床,后背离开床背,呕了几下,龚熙诺眼疾手快地放下了碗,拿过了纸篓,但原璟坤还是等不及地吐在了被子上。   原璟坤皱着眉看了眼被子上面的污秽,费劲地探着身体,想要吐到地下的纸篓里。   “没事儿,没事儿,你吐你的,没事儿,别乱动。”宋叶阳怕他乱动牵扯伤口。   龚熙诺把纸篓举到原璟坤面前,原璟坤对着纸篓又呕了几下,把吃下去的这点粥全部吐尽,又呕了些酸水,方才罢休。   龚熙诺等他吐完,又等了会儿,才把纸篓放下,想搂着他躺下,谁知刚碰到右肩,原璟坤便疼得倒吸冷气,龚熙诺不敢再动,等他自己慢慢地倚回床背。   原璟坤本就浑身是伤,疼痛难忍,偏偏强烈的妊娠反应又来凑热闹,简直嫌他不够难受。   宋叶阳抱来干净的被子替换了脏的被子,扔了纸篓里的垃圾袋,拿出个新买的小盆放在床边,方便以后原璟坤再吐。   “熙诺。”原璟坤有气无力地拉了拉龚熙诺的手。   “嗯,宝宝,怎么了?”龚熙诺凑近他,低声问。   “我肚子疼。”原璟坤皱着眉闭着眼,微弱地喘息都十分费力。   宋叶阳当即叫来左锋,经过检查,还是之前怀姐姐妹妹时出现的羊水问题,不算太严重,左锋听说开始吐了后,眨了眨眼,吃不进去东西不是好事情,他现在需要能量才能有助于伤势的恢复:“能吃的话尽量多吃点,除了忌口的那几种,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有太多的顾忌。”   原璟坤心里并无顾忌,比起伤势恢复,他更在意肚子里胎儿的健康成长,只不过孕初期的食欲不振不是他可以依靠意志能够克服的,更何况强烈的孕吐更是难以控制。   每日三餐无论吃多吃少,吃完过不了多久必定都要吐尽。   按说骨折康复期需要大量补钙,井仁送来钟凤云特意熬得骨头汤,甭说喝,原璟坤连闻都闻不得,唯有靠钙片和牛奶进行补钙。   宋叶阳每天绞尽脑汁为原璟坤调配饮食,原璟坤和肚子里的胎儿倒是对他做的馄饨和面汤颇给面子,每次都能吃七八个馄饨喝大半碗面汤,可也不能顿顿都吃这两样,宋叶阳拣着原璟坤爱吃的菜变换着花样做,偶尔一顿半顿也能吃下去不少。   龚熙诺左手垫着餐巾纸托着蛋挞,右手拿着小勺挖了点蛋挞中间细软的蛋羹,举到原璟坤的嘴边。   原璟坤吃进嘴里,温热嫩甜的蛋羹滑过喉咙,口感不错。   “宝宝,还吃吗?”不知不觉,龚熙诺已经喂了整个蛋挞的挞芯部分。   原璟坤摇了摇头。   龚熙诺把蛋挞放回盒内,抖了抖裤子上的残渣,重新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原璟坤的嘴角。   宋叶阳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保温壶,瞧见床柜上面的蛋挞:“吃蛋挞了?”   “嗯。”龚熙诺应着,接过他手里的保温壶,原璟坤上午突然想吃蛋挞,龚熙诺便差司机倪鹏跑了趟肯德基,买了盒新出炉的蛋挞。   龚熙诺打开保温壶,往小碗里盛了几个圆润饱满的馄饨,又倒了点香气浓郁的汤,坐到原璟坤身边的空位,在小碗里用勺把不大的小馄饨一分为二,吹了吹热气,喂进原璟坤的嘴里。原璟坤的眉骨受伤,每次进食的时候牙齿稍微用力便牵扯到伤口,引起疼痛,所以只能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   自从原璟坤受伤住院以来,喂饭擦身吃药这些琐事都是龚熙诺亲力亲为,不假于他人之手。细心又耐心地照顾着原璟坤,每天晚上必定等原璟坤睡着才躺下,早晨必定在原璟坤之前醒来,事无巨细点点滴滴关怀备至。   “烫吗?”龚熙诺又舀起另一半馄饨,等着原璟坤细细地嚼着。   原璟坤咀嚼得非常慢,磨牙似的好半天才咽下去,摇了摇头。   断断续续地喂了三四个馄饨,又喝了点汤,原璟坤表示不想再吃,龚熙诺和宋叶阳并未勉强他,省得吃得太多,适得其反,吐得更加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22章 番外之如愿得子   夏乐凡和耿鑫得知原璟坤被绑架和住院是在事出半个月后,夏乐凡作为全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被派出参加在沿海城市组织的培训,耿鑫自然陪伴左右,等培训回来准备到周英俊家蹭吃蹭喝才听说这件大事。   夏乐凡翻阅着自从原璟坤住院以来的病历,认真地阅读每个数据,放下病历,摸了摸原璟坤脑后变小但仍然存在的肿块,又轻微地按了按骨折的右小臂,尽管他根本没用半点力气,但原璟坤还是感到疼痛,眉骨处拿普通胶布粘着的伤口已愈合大半。   “夏主任,怎么样?我的救治还算合格吧。”左锋得知他升职,故意拿他找乐。   果然,夏乐凡笑,纠正他:“副主任,副主任。”而后又正色地问。“怎么不用消炎药呢?”   病历记载原璟坤这几天低烧不退,大概是骨折处的伤口发炎,因担心输液治疗会对胎儿造成不良的影响,所以没有采取。低烧期间,原璟坤抗拒用药,只得物理疗法退烧。   “原先生担心对胎儿不好,所以没输液。”左锋如实回答。   “会有影响吗?”夏乐凡推了推眼镜,原璟坤到底是以男子之身孕育生命,恐怕不能按照以往的经验下结论。   “当然。”左锋肯定。“都是合成药,十分寒凉。”   “那胳膊多疼呀。”夏乐凡皱眉。“脑后的淤血呢?都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消呢?”   “夏主任,因为情况特殊,考虑到胎儿,现在病人基本都是靠自愈能力支撑,您觉得能康复得多快?!”面对夏乐凡跟导师似的提出各种问题,左锋有些不耐烦,他何尝不着急,原璟坤身体诸多不适,他心里同样不好受。   夏乐凡听出左锋不太和善的语气,急忙换了副嬉笑的嘴脸:“哎呀,左医生,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复尔认真道。“等过了三个月,试试中药吧。”   原璟坤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因为不能用药,所以胳膊常常整夜钻心地疼,不能碰又不能动,难受得几乎要了命。   原璟坤整夜难眠,龚熙诺陪着熬夜。白天,原璟坤胳膊不疼的时候便能小睡个把小时,龚熙诺却睡不踏实,总担心原璟坤又哪里不舒服却忍着不说。   正说着,井仁和钟凤云带着孩子们来看望原璟坤,龚玺和龚梦媞、龚梦妮姐妹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原璟坤和龚熙诺,龚玺因为想念爸爸们哭了几次鼻子,龚梦媞和龚梦妮还小,懵懂不知,照常吃喝拉撒,不过有时会盯着龚熙诺和原璟坤的照片哭闹。   龚玺小鸟似的飞到原璟坤身边,噘着嘴红了眼圈,委屈地喊:“爸爸...”   “媛媛。”原璟坤笑着抬起左手摸了摸龚玺的脑顶。“想爸爸了?”   “不许碰爸爸的胳膊。”龚熙诺叮嘱龚玺。   “噢。”龚玺不解地看着原璟坤被厚重的石膏和夹板固定住的右小臂。“爸爸,这是什么,你胳膊受伤了吗?”   “嗯。”原璟坤点头,撒谎。“爸爸不小心摔倒了。”   “是因为鞋带没系好吗?”龚玺天真地仰着脸问,因为她每次系不好鞋带,原璟坤总说这样会摔倒。   “对呀。”原璟坤失笑,小丫头越来越精。   龚梦媞和龚梦妮挨着原璟坤坐在宽大的病床上,原璟坤分别拉了拉姐妹俩的小手,姐妹俩齐齐地含糊不清地喊爸爸,妹妹龚梦妮霸道地推开姐姐龚梦媞,往原璟坤怀里钻。   姐姐龚梦媞瞪着大眼睛,无辜地回头望着龚熙诺,龚熙诺顺势抱起她,搂着小小的身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原璟坤皱眉:“姐姐怎么傻傻的呢?”   “胡说。”周英俊接过龚梦媞,亲昵地贴着小姑娘的脸颊。“我们姐姐是懂事,懂得让着妹妹,对吧。你要是嫌姐姐傻,干脆给我们得了。”   “妹妹她,特别...”龚玺想了想,鼓起勇气说。“特别霸道。”   “嗯,妹妹她特别恐怖。”井孝彬附和,马上升入二年级的他已经掌握了不少单词。   原璟坤忍不住地笑起来,也许只有孩子们的童言趣语能够使他暂时忘记伤痛,宠爱地揉了揉井孝彬的小脑袋。   “我们妹妹怎么霸道啦,怎么恐怖啦,多可爱,多聪明!”比起表叔周英俊偏爱龚梦媞,夏乐凡则十分喜爱机灵鬼龚梦妮,把她高高地举起,来回晃悠,龚梦妮被他逗得咯咯笑。“妮妮,跟夏叔叔回家吧,嗯?好不好?”   “夏叔叔,周伯伯,你们就别做梦了,我老爸肯定舍不得。”龚玺小大人似的抱着胳膊,摇着头替他们俩叹息。   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宋叶阳搂着龚玺:“宋伯伯还是最喜欢咱们媛媛。”   井仁站在床尾,见满身疮痍的原璟坤,仿佛感受到他的疼痛似的五官扭曲:“璟坤哥,疼么?”   “不疼。”原璟坤笑着摇头。   “啧...”钟凤云瞪了眼井仁,嗔怪。“你试试,有你这么问话的吗?!”   “没事儿,没事儿。”原璟坤不介意地连声道。“奶奶呢?”   “奶奶在家呢,没告她,怕她担心。璟坤哥,你想吃什么就说,回头我做好了叫井仁带来。”原璟坤跟钟凤云虽说是亲妯娌,毕竟男女有别,钟凤云进进出出不太方便。“姐姐妹妹你别挂心,我这些日子都在家,会好好照顾她们俩。”   “嗯,那你就多费心吧。”原璟坤略带歉意。   “一家人客气什么。”井仁边说边转身把龚熙诺嘱咐需要捎来的东西交给宋叶阳。   周英俊的手机铃响,他看了眼号码,又看了眼龚熙诺,按下接听键,边说边往门口走:“...不是教训,是废了他...”   周英俊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冷清和低沉,病房里的其他人隐隐约约地听见他推门前留下的这半句不完整的话。   周英俊在走廊接完电话,龚熙诺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步而至,停在他面前,低着头问:“查到是谁了?”   冯祥林绑架原璟坤看似是冯祥林独自作案,内情却不是表面如此简单。   冯祥林出逃国外,银行户口被冻结,身无分文东躲西藏地到处流荡,实在无法维持生存,替黑|社|会倒卖了几次毒|品,赚了回国的路费,窘迫的困境燃起他对龚熙诺报复之心。   单凭他的本事和能力绝对不可能掌握龚熙诺私人生活的资料,必定有人通风报信。   果不其然,如同周英俊的分析和猜测,调查结果显示助纣为虐的是间名为盛和的地产公司。   这间地产公司规模甚小,托善于交际的老板娘的福,倒也广结不少人脉。   龚熙诺的凌傲集团准备搬迁的新址正是盛和地产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借以起死回生的地皮,却被龚熙诺抢先高价购得,老板和老板娘着实不忿,意外得知冯祥林的事,便提供了情报给他,打算借他人之手教训龚熙诺。   周英俊从商多年,有着错综复杂且高端庞大的人脉网,黑白两道均有交情不浅的朋友,他的性格不似龚熙诺那么平和淡然,也不似原璟坤那么温和宽容,他遵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道理,何况他一直把龚熙诺和原璟坤当作亲弟弟看待,发生这样的事,他对盛和地产的老板和老板娘做不到谅解和宽容,便找了几个人教训了这对不知好歹狼狈为奸的夫妻。   “我已经找人教训了那对夫妻。”周英俊根本不打算瞒着龚熙诺,他知道,即便他不出手,龚熙诺也不可能轻易放过这对夫妻,毕竟他们差点害死他挚爱的原璟坤。   “嗯。”龚熙诺点头,他了解周英俊的脾气,同样也清楚自己难以咽下这口气,这对夫妻的确需要接受应有的惩罚。“别做得太过。”   “知道。”周英俊懂得拿捏分寸,抬腕看表。“我下午有个论坛要参加,先走了。璟坤要是想吃什么给我打电话,我晚点给捎过来。”   “嗯。”龚熙诺目送他离开,给王玉忠打电话,叮嘱他协助周英俊处理盛和的事情。   一来他怕给周英俊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他不过是想教训下这对夫妻,并未想过要真的伤害他们,他担心周英俊的朋友失了分寸,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龚熙诺回到病房,原璟坤逗弄着姐姐龚梦媞,随口问:“老周怎么了?谁惹他生气了吗?”   “没怎么,是员工做错事。”龚熙诺抱起龚梦媞,和原璟坤的视线齐平,他怕原璟坤弯着腰太累。   原璟坤的眼睛没离开龚梦媞,笑道:“那还至于吓唬人家呀。”   “老周的脾气不就那样么。”龚熙诺语气平和地回他,他不愿原璟坤知道太多这些不愉快的事。   原璟坤的身体到底没完全恢复,说了会儿话,逗了会儿女儿们,便感到疲乏,众人知道他需要静养,不便久留,带走了对爸爸们恋恋不舍的三姐妹。   在原璟坤住院期间,每周末,三姐妹都来探望原璟坤。   “熙诺。”半靠着床背的原璟坤望着龚熙诺的背影,轻声唤他。   “嗯?”龚熙诺放下手里的东西,回过身,走近床边,附身温和地问。“宝宝,怎么了?”   “我...”原璟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半响才说出下半句。“我肚子疼。”   “是吗?”龚熙诺以为又是胎儿的问题,伸出手摸了摸已经鼓实的小腹。“特别疼吗?”   “不是...”原璟坤盯着他的脸,好半天才说出实话。“我想去厕所。”   原璟坤自从住院后,大概因为孕吐和身体虚弱不易吸收的问题,还未曾解决过大问题。最近几天,孕吐好转,饮食基本恢复正常,自然产生了谢陈代谢。   不是胎儿的问题,龚熙诺放下心,准备拿起便盆,被原璟坤拦住,他可不愿在床上解决问题,坚持道:“不不不,熙诺,我要去厕所。”   龚熙诺为难,虽然左锋已经说明原璟坤可以下床走动,但考虑他的精神和身体状态,还没下过床,每次换床单都是龚熙诺抱着他挪到沙发,完事后再从沙发挪回床上。   无奈原璟坤固执地非得去厕所,龚熙诺只得依着他,扶着他坐正,蹲下为他穿好拖鞋,抬起他的左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揽着他的腰,原璟坤借着龚熙诺的力气顺利站起来,由于长期卧床,原璟坤适应了会儿站姿,才向前移动右脚,迈了一小步。   在龚熙诺的帮助下,原璟坤迈着不大的步伐缓慢前进,几乎是在龚熙诺的拖动下蹭到卫生间门口,龚熙诺要陪他进去,原璟坤又倔强地把他关在门外。   宋叶阳送饭来,见龚熙诺面朝卫生间的门站着,床上无人,便问:“人呢?”   龚熙诺对着卫生间扬了扬下颌,每半分钟便要重复的问题:“好了吗?”   “等下。”原璟坤坐在马桶上,肚子里肠子绞着疼,又不敢随便按小腹,也不敢乱使劲,龚熙诺又问得勤,心里越着急越不好解决。   趁原璟坤不在床上,宋叶阳手脚麻利地换了床单和被褥,原璟坤好半天不出来,和龚熙诺说:“你进去看看,伤了手,肯定不方便。”   在龚熙诺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卫生间里传来噼里啪啦地声响,龚熙诺和宋叶阳一前一后闯进卫生间,见原璟坤依着手盆歪在地上。   原璟坤好不容易痛快地解决完问题,由于坐得时间太久导致双腿麻痹,站起来的瞬间头晕眼花,不小心撞到手盆,手盆上面的瓶瓶罐罐散落在地面。   龚熙诺双手环住原璟坤的双肋架起他,原璟坤声音微弱指着马桶:“还...没冲呢...”   “我来吧,熙诺,你先抱他出去。”宋叶阳毫不嫌弃地冲了马桶。   龚熙诺搭起原璟坤的左胳膊环住自己的脖子,揽着腰的手使劲,把原璟坤抱回床上。   原璟坤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实在太令人难为情,特别是宋叶阳为他冲了马桶,含羞地抬不起头。   倒是宋叶阳十分坦然,还拧了把温热的毛巾,龚熙诺拿免洗消毒液为原璟坤清理了双手,又拿毛巾为他擦了脸。   宋叶阳见原璟坤红透的脸颊,笑道:“这有什么难为情的。”   中午吃饭,原璟坤面对龚熙诺送到嘴边的鸡蛋卷摇头:“我不吃。”   “怎么了?不是说想吃鸡蛋卷吗?”为了补充维生素,宋叶阳还特意在鸡蛋卷里加了胡萝卜和青豆,这会儿见原璟坤表示不想吃,纳闷道。   龚熙诺最了解原璟坤的性格,吹了吹鸡蛋卷,点破他的小心思:“哪有人因为上厕所不方便就不吃饭的。”   原璟坤低头噘嘴,不可辩解。   宋叶阳失笑:“快吃吧,凉了还得热,再热可就不好吃了。”   原璟坤不好意思地抿嘴笑,张嘴吃了口美味的鸡蛋卷。   此后,原璟坤上卫生间,龚熙诺肯定陪着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23章 番外之如愿得子   左锋撩起原璟坤的上衣下摆,在已然隆起不少的小腹处均匀地涂抹了耦合剂,探头在小腹周围游走,屏幕上呈现出胎儿的动态影像。   夏乐凡站在左锋身后,探着头:“胎儿发育不错嘛。”   原璟坤感受到微凉的液体缓慢地渗入皮肤里,探头时而用力地抵住小腹处,听到夏乐凡的话,宝贝儿正在健康地成长,没有因为他的伤患而受到影响,不由得地露出些许微笑。   检查完毕,左锋把探头收回屏幕旁边的支架中,低头认真填写孕17周各项检查数据。   宋叶阳和耿鑫没有见过B超显示中的胎儿,好奇地盯着黑白屏幕,夏乐凡为他们指点哪里是胎儿的胳膊,哪里是胎儿的腿脚,宋叶阳心中感叹生命的神奇。   原璟坤住院正满两个月,怀孕三个半月后孕吐戛然而止,虽然食欲并未得到恢复,可丝毫没有影响胎儿的成长,相反,相比之前怀姐姐妹妹时肚腹不见增长,这胎却意外地显怀。   龚熙诺抽出纸巾将原璟坤肚皮上残留的液体擦干净,又用温热的毛巾擦了擦,为他整理好衣服,扶着他半靠着坐起身。   原璟坤右小臂的骨折伤口愈合缓慢,夹板已拆,拿厚重的石膏继续固定治疗,眉骨处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中,在这张俊美的脸上烙下了个不小的瘢痕,左锋安慰他,这是个浅表性的瘢痕,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逐渐变淡。   最近几天,伤口处新生出的细胞非常敏感,令原璟坤常觉得伤口刺痒,总要忍不住拿左手挠几下。   “别动。”龚熙诺抓住他的左手,怕他不知轻重地挠坏伤口,俯身在伤口处轻轻地吹了吹,又拿热毛巾捂了会儿,缓解刺痒的程度。   “啧...”左锋和耿鑫同时嘬牙花子,心里这个羡慕嫉妒恨。   “左医生,能看出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吗?”其实原璟坤不太懂到底胎儿几个月才能辨出性别,可他好奇心太重,又对胎儿的性别过于期待,索性在检查的日子问个明白。   “这个...”左锋关了B超机,捋着电线,准备回答他。   “原先生...”夏乐凡高声打断左锋的话,浅笑浮脸,耐心地解释。“胎儿的姿势不太好,小手挡住了最重要的部位,看不准确。”   “噢。”原璟坤略有失望地点了点头。   “不过,胎儿发育这么好,长得又大又壮,胎心这么有力,十之八九是个男孩儿。”夏乐凡经过科学严密地分析,得出结论。   “是吗?”原璟坤立马恢复了精神,左手摸了摸小腹,觉得夏乐凡的话非常有道理,嘴角不禁上扬。   其实根据B超显示,胎儿的小手根本没有挡住重要的部位,不过因为胎儿发育并未完全成熟,所以根本看不清楚生殖器官,无从分辨究竟是男是女,这点,连宋叶阳和耿鑫这两位门外汉都明白。   宋叶阳和耿鑫自然知晓原璟坤一心求子的迫切心情,不然怎么会在姐姐妹妹还不满周岁的时候再度有孕呢,两个人瞥了眼正儿八经的夏乐凡,又瞧了眼满心欢快的原璟坤,不忍心揭穿谎言。   左锋和夏乐凡一前一后出了病房,耿鑫跟在他们俩后面,左锋拧着眉斜眼打量夏乐凡,口气不快:“夏主任,您怎么说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呢?您平时也是这么欺瞒病人的吗?”   “左医生,原先生这不是情况特殊嘛。首先他是个男人,男人怀孕生孩子本就比女人辛苦百倍,这你也是知道的。其次,他现在还是个满身伤痛的孕夫,他为了孩子,宁可自己忍受疼痛,都不愿意吃药,这是多么伟大的母...父爱。最后,原先生呢,一心就想要个儿子,假如他现在知道也许是个女儿的话,多受打击,到时候肯定影响胎儿,媛媛和姐姐妹妹都是早产,这胎无论如何也得保到足月吧。再说了,胎儿还没完全发育,是男是女都说不定呢,我这怎么算是欺骗呢。”夏乐凡头头是道地分析目前原璟坤的心理和生理情况。   左锋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没再反驳,不过私下委婉地和龚熙诺提及过关于胎儿是男是女的问题,免得到头来真的生个女儿出来,原璟坤再怪罪他。   午饭是周英俊打包送来的炸酱面,怀孕后的原璟坤对面食有了不同以往的态度,隔三差五地就想吃顿各种面条,十几种菜码和香浓的炸酱拌面,瓷白的小碗里五颜六色,令人食指大动。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原璟坤的食欲大增,龚熙诺挑起面条,等着他咽下嘴里的面。   原璟坤推了推他拿筷子的手,示意他也吃,龚熙诺每次都是喂饱原璟坤才吃饭。   龚熙诺听他的话把夹着的几根面条吃进去,又重新挑了几根喂进原璟坤的嘴里。   原璟坤和龚熙诺面对面坐着,中间放了张小桌,原璟坤盘着腿,身前的肚子显得有些凸出,原璟坤忽地停止咀嚼,拉起龚熙诺的手放在小腹处。   龚熙诺感受到他腹内胎儿的动作,笑:“劲儿还挺大。”   周英俊和宋叶阳在远处沙发吃饭,宋叶阳边吃边看财务报表,为了空出更多的时间照顾原璟坤,宋叶阳把公司的账目外包给专业的财务公司,由他们代理记账,不过宋叶阳时不常地还是要亲自审理账册。   “会动吗?”周英俊托着圆盒好奇地凑过来,原璟坤的衣食住行都十分在意,不能使用一次性餐具,他跟宋叶阳倒没太注意,也懒得洗刷餐具,索性还用一次性的餐盒。   “会呀。”原璟坤觉得周英俊的这个问题真多余,活生生的小胎儿长在他的肚子里,怎么能不动呢。   “噢。”周英俊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没接触过孕妇,原璟坤上次怀孕碍于种种原因他也没怎么接触,原璟坤到底是男人,尽管他已经生了两次孩子,有了三个女儿,但周英俊还是觉得非常神奇。   “老周,你想摸摸吗?”原璟坤不能理解地看着周英俊呆滞的神情,他手下还保持着挑着面条的姿势,感觉嘴角已经快要溢出口水,心里大概明白他的想法,主动问道。   “啊,能摸摸吗?”周英俊看了看宋叶阳,宋叶阳没说话,又看了看龚熙诺,龚熙诺没表态,原璟坤倒是点了点头,大着胆子轻轻地把手覆在原璟坤的小腹,隔着衣服,的确能感觉到轻微的动感。   周英俊的手像按了弹簧似的缩回来,问了个跟当初龚熙诺初次抚摸尚在原璟坤肚子里的龚玺后一模一样的问题。“疼么?”   “现在不疼,以后孩子大了就疼。”原璟坤如实答。   周英俊跟上了堂教育课似的,挑着面条回到宋叶阳身边,神情复杂地盯着专注于报表的宋叶阳,心里百感交集:如果宋叶阳也可以生孩子那多好,血脉相连是每对爱人之间都渴望得到的东西。   转念又想到原璟坤怀孕后的种种不适,以及听闻到的分娩时候的惨状,抖了抖肩,果断放弃这种想法。   原璟坤自住院以后,龚熙诺基本完全放下了集团的事务,目前集团的运营暂时都由周英俊和王玉忠负责,财务方面的问题授权于井仁。   当然,小事务都自行处理,大事务还是需要请示龚熙诺。   龚熙诺年底有个考试,前段时间都是断断续续地看书温习,这下反倒有了充足的时间应对考试,原璟坤的午睡时间便是龚熙诺的学习和处理公事的时间。   原璟坤的住院生活相当无聊,右小臂受伤行动不便,怀着孩子又不能过分依赖电子产品,大部分时间都是龚熙诺陪着他说说话,或者一起看看书和电视消磨时光,最盼着周末龚玺三姐妹过来陪他。   宋叶阳上午十一点多前来送饭,在医院门口巧遇井仁,两个人边说话边往病房走。走在前面的宋叶阳推开病房,原璟坤冲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沙发上睡熟的龚熙诺。   宋叶阳见陷在沙发里被盖过头的龚熙诺微微地动了动身,了然地点点头,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怎么了?”井仁向后退了几步问。   “少爷还没醒呢。”宋叶阳答他。   龚熙诺在被子里连伸了两个懒腰,挣扎地掀开薄被坐起身,天气渐热,因为原璟坤右小臂的骨伤,病房内的温度不宜过低,龚熙诺便裸着上半身睡觉,光洁略弯的脊背在透过窗帘窜进来的阳光照耀下撒发着独特的魅力,白皙的皮肤嵌着漂亮的蝴蝶骨,原璟坤长久地盯着龚熙诺,他的熙诺,永远那么迷人。   龚熙诺甩了甩头,看了眼枕边的手机,瞬间清醒,他居然临近中午才起床,立马转头看向原璟坤,原璟坤正笑意浓浓地瞧着他。   “对不起,宝宝,我起晚了。”龚熙诺来不及套衣服,嗖地站起来,走到原璟坤身边,在他额上落下两个吻。   “没事儿啊。”原璟坤拉着他的手,自从发生了那件事,龚熙诺对待自己,都是怀着万分歉疚和千分愧对,原璟坤不希望他总是这么自责,那件事并不是他的错。“老宋来了,你快换衣服吧。”   等龚熙诺进了卫生间,原璟坤招呼宋叶阳和井仁进来。宋叶阳问原璟坤洗漱了没吃了早饭没,原璟坤答左锋来查房的时候帮他洗漱的,吃了面包。   “少爷这是通宵学习吗?”宋叶阳见茶几上面随意摆放的书,问道。   “才不是呢,我哥肯定是通宵看球来着。”井仁到底是龚熙诺的亲弟弟,比其他人了解自己的亲哥哥。   “井仁,当着你哥的面别这么说。”原璟坤了解龚熙诺爱面子,提醒井仁。   不多时,龚熙诺换了以往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刷了牙洗了脸整理了头发,大概是昨夜睡得好,整个人显得非常精神。   原璟坤的食欲时好时坏,午饭就吃了两个素包子,喝了几口粥还弄得胃里直胀气,龚熙诺则不同,宋叶阳特意煮了他喜爱的牛肉汤面,连面带汤,龚熙诺吃了满满一大碗。   本来原璟坤的身体都是需要长期调养的问题,没必要非得待在医院里,何况龚熙诺和宋叶阳每日陪护委实辛苦,所以原璟坤几次提出要出院回家休养。   左锋对于原璟坤提出出院的要求表示赞同,尽管特级病房条件设施完善,毕竟不如家里方便,再者,原璟坤回到家心情放松,也有助于伤处的恢复和胎儿的发育。   龚熙诺则忧心忡忡,一方面担心原璟坤的伤患恢复不好;一方面又怕万一回到家出现什么应付不了的情况,毕竟住在医院里保险。   经过几番斗争,龚熙诺妥协,伤筋动骨一百天,等原璟坤住满三个月,拆了石膏固定板再出院。   在原璟坤精神状态不错,右小臂不疼的情况下,午睡后龚熙诺会扶着他在病房里来回溜达,不论是身体的恢复还是胎儿的发育,适当的运动有对其有百利而无一害。   转了两圈,龚熙诺停下脚步,关切地问他:“宝宝,累么?”   “不累。”原璟坤嘴里说着不累,可呼吸明显加速。   “歇会儿吧。”龚熙诺扶着他坐到单人沙发里。   原璟坤的左手轻轻地摸着小腹,来回婆娑:“熙诺,它动得这么欢快,肯定是儿子罢,怀姐姐妹妹的时候,我没觉得她们动得这么厉害和频繁。”   “嗯。”龚熙诺应了声,关于这个话题没多说其他的话,离孩子出生尚早,况且谁都说不准到底是男是女,他不想徒添原璟坤的烦恼。   宋叶阳推门进来阻断了话题的继续,放下手里拎着的蛋糕,原璟坤连着三四天又犯了恶心,吃不下去多少东西,今早突然说想吃奶油蛋糕,本来宋叶阳不赞成吃这种不健康的食品,可原璟坤连着几天吃不进吐不出地难受,他也就心软答应了,亲自去了家常光顾的西点坊,买了块低糖低脂的蛋糕。   龚熙诺打开蛋糕盒,拿出叉子叉了一小块喂给原璟坤,原璟坤心血来潮的食欲维持不久,吃了两口也不再吃,宋叶阳把剩下的蛋糕重新封好,带回家给周英俊。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24章 番外之如愿得子   左熬右盼,终于迎来出院的日子。   八月的天气照旧炎热,龚熙诺扔掉了住院这段日子的大部分东西,简单地收拾了点原璟坤的衣服和书报。   龚玺和井孝彬在管正梅和钟家爸妈的每日陪送下参加学校的暑期俱乐部,当然还有龚熙诺聘请的保镖和司机跟随,芹嫂照顾姐姐龚梦媞和妹妹龚梦妮。   原璟坤出院是大事,夏乐凡和耿鑫全程陪着,井仁负责开车,周英俊载着夏乐凡和耿鑫,钟凤云和宋叶阳在家里准备午餐,原璟坤兴奋地睡得晚,回家的路上在车内一直昏睡。   胎儿将近六个月,原璟坤早已孕态十足,宽松的衣服也遮不住身前的圆隆,原璟坤倒也不介意,比起身材体型和尴尬害羞,胎儿的健康成长才是最重要的,当然原璟坤现在脸皮也越来越厚。   “这个饮水机从哪里出水?”宋叶阳指着餐厅里的高端净化饮水机,问原璟坤。   “呃?”原璟坤左手撑着腰,微微地弯下身,挑了挑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宋叶阳赶紧扶住他,自家的东西居然不知道该怎么用,无奈地问:“你不喝水吗?”   原璟坤还没来得及回他,钟凤云站在整组的厨房电器柜前,扭头问:“璟坤哥,这哪个是烤箱,哪个是微波炉?”全自动化的钢化玻璃面的电器令钟凤云分不清楚到底都是什么。   “呃?”原璟坤转头,再次茫然地摇了摇头,冲客厅喊道。“熙诺,熙诺。”   “嗯?”龚熙诺和井仁在客厅收拾东西,听他唤得急,忙走过来。“怎么了?”   “这个怎么出水?”原璟坤指了指饮水机,又回身指了指橱柜。“哪个是微波炉?”   “上面的是微波炉。”龚熙诺指点完钟凤云,对着宋叶阳指了指透明的按钮。“这是出水,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   原璟坤伸手想按下按钮试试到底怎么出水,被龚熙诺拦住:“哎,烫着。”   为了庆祝原璟坤顺利住院,宋叶阳和钟凤云张罗了一桌子基本符合原璟坤口味的菜肴,原璟坤坐在宋叶阳和龚熙诺中间的位置,他现在坐下来会不自觉地稍稍劈开双腿,为中间的肚子留出空隙。   “熙诺,我冷。”两年多前流产加上这次受伤,原璟坤体寒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八月天气,在座的人穿着短衣短裤还直淌汗,原璟坤里面穿着长袖棉质体恤,外面还套了件短袖体恤,长裤以及冬天才穿的棉袜子,在保持二十六摄氏度正常温度的室内居然还觉得冷。   “嗯?”龚熙诺摸了摸他的手,的确凉如冰,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热的现象,放下心,起身拿过来件薄薄的卫衣。   “别穿着了,给你盖上点吧。”宋叶阳怕他在屋内穿得太多勾起内火,接过卫衣搭在他腹前。   原璟坤的右小臂拆除了石膏,但仍旧不能灵便地活动,正式开饭后,原璟坤尝试着拿筷子,试了几次,都是还没拿起来筷子就重新掉回桌面,右手使不上劲,根本拿不动筷子。   宋叶阳把筷子放在他手里,摆好位置,原璟坤费力地抬起胳膊,结果筷子又掉在桌上。   “拿勺儿吧,拿勺儿吧。”钟凤云见此起身拿了把小勺递给原璟坤。   “这不用药能好得了吗?这胳膊不等于废了吗?”宋叶阳又着急又心疼。   原璟坤撇撇嘴,不说话。   “不会的,不会的,叔父,您放心,刚拆了石膏都这样,慢慢来,会好的。”夏乐凡打了个圆场。   当着众人的面,龚熙诺也不好堂而皇之地喂原璟坤吃饭,宋叶阳便把孜然羊肉放在原璟坤碗里的勺内。   原璟坤拿左手用勺动作还算连贯流利,吃了羊肉赞道:“嗯,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宋叶阳又给他夹了点其他的菜。   原璟坤的主食是西红柿鸡蛋面汤,用勺没法吃面条,龚熙诺挑了根面条送到他嘴边,原璟坤冲着他笑眯眯地吃进嘴里。   宋叶阳瞧着原璟坤几乎笑弯了的眼睛,低声道:“吃饭就吃饭,笑什么。”   原璟坤收起笑容,之前在医院龚熙诺喂饭,两个人难免说笑,情到浓时,龚熙诺忍不住亲吻原璟坤的嘴唇,恰被宋叶阳看见,当着龚熙诺的面,宋叶阳没说什么。   背着龚熙诺,宋叶阳严肃地教育原璟坤不要总勾引少爷,少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万一把持不住,他现在这样的身体能承受住吗,再说少爷自己忍着也对身体不好。   原璟坤瞪着眼睛辩驳我哪儿勾引他啦。   许是想到之前的事,原璟坤的面色有些微红,踢了踢龚熙诺:“熙诺,我想喝水。”又补充。“热水。”   “嗯。”龚熙诺放下筷子,起身为他倒水。   这下大伙儿终于明白为什么原璟坤不会使用自家的东西,在原璟坤出事之前怀姐姐妹妹之前甚至更早之前,甭说家务活,像这类倒水削皮的芝麻绿豆的生活小事都是龚熙诺代劳,原璟坤除了给他换衣服挂衣服之外,在家就剩下动动嘴。   龚熙诺拿隔热的杯子接了微烫的水,放在原璟坤面前,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喝水,碰都没碰杯子,龚熙诺倒也不介意,夹了块糖醋排骨喂到他嘴里。   原璟坤咬了口,嫌有点甜便不再吃,龚熙诺就着他咬过的地方把排骨吃掉。   原璟坤吃了半碗面汤,舒口气:“我吃饱了。”   “真吃饱了?下午可不能再吃东西了。”宋叶阳为了让他每顿饭多吃些,不允许他在饭前饭后加餐。   “嗯。”原璟坤确定地点头,双手搭在肚子上,自然地向后倚。   “哎。”宋叶阳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背。“英俊,拿个靠垫。”   原璟坤在医院每次吃饭不是床上就是在沙发上,身后总有柔软的依靠,所以现在也非常自然地想向后倚,他坐得靠前,椅背又硬,莫非宋叶阳手快,估计会被震得不轻。   “噢。忘了。”原璟坤接过靠垫,放在腰后,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等着其他人吃完饭。   耿鑫和夏乐凡狼吞虎咽,难得有机会吃到叔父的手艺—地道的家常菜,必须大快朵颐   周英俊和井仁没吃早饭,这会儿饿得够呛,夹菜的手就没停过,营造出了菜肴特别美味的氛围。   “哎。”原璟坤长叹。“看你们吃,觉得特别好吃呢。”   “那你再吃点。”宋叶阳又给他夹了点清淡的蔬菜。   原璟坤探到龚熙诺碗前,龚熙诺顺势夹了块芹菜,原璟坤摇头,拿下颌点了点虾仁,龚熙诺吃了芹菜又夹起虾仁送到他嘴里,原璟坤慢慢地咀嚼,心里纳闷,明明耿鑫他们吃得挺香,怎么到自己嘴里变得这么没滋没味呢。   饭间,井仁突然提及:“宋哥,您那车真的没有保养和维修的必要了,虽然离报废还有几年,但修完也得总坏。”   “老宋,你车坏了吗?”不等宋叶阳回答,原璟坤抢先问。   “嗯。坏了几天了。”这几天都是龚熙诺的司机接送宋叶阳去医院回家或者去公司。   “那,换辆新的吧,你不是喜欢那个...那个...”原璟坤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那个宾利的慕尚吗?就换那个吧,我给你买。”   耿鑫和周英俊嘴里的饭差点没喷出来,虽说是好朋友之间的礼尚往来,可动辄把四五百万的车当礼物送好朋友,这份友谊果然够重。   宋叶阳失笑,他都要靠龚熙诺养活,居然大言不惭如此阔气地要送自己这么名贵的豪车。   原璟坤见他们的反应,一时不解,非常真挚且无知地盯着宋叶阳:“很贵吗?”   原璟坤的这种无知非但不令人觉得可笑,倒是让人觉得特别可爱,在宋叶阳心里,原璟坤等同于他的亲弟弟,这几年,凡是他喜欢的,原璟坤都默默记着,找个机会便送他,他的这份心意的确令宋叶阳挺感动,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熙诺,好不好?”原璟坤当然知道自己没钱这个事实,于是转头征询龚熙诺的意见。   “好。”只要原璟坤高兴的事情,龚熙诺从来不说不好,从来不逆他的意思,当即就说。“井仁,你改天去4S店提一辆吧。”   “嗯。”井仁应下,他这两年生意不错,在市内和郊区开了几家分店,承揽了几个品牌的独家维修权,现在慢慢地涉及到车辆买卖的生意。   原璟坤怕宋叶阳不接受,严肃地强调:“老宋,是我送的哟,我送你的。”   宋叶阳刚想说话,原璟坤忽地站起来嘴里低声喊着噢噢噢啊啊啊,连连地向后退,腰部狠狠地撞在桌边,力度之大连餐桌都被他撞得向里移动了点,左手下意识地紧紧地抓住宋叶阳的小臂,右手虽然没有力度,却也碰翻了桌上的碗碟,菜混着汤铺满桌面。   最糟糕的是,慌乱中,原璟坤的脚被椅腿绊倒,直愣愣地蹲坐在地上。   “璟坤...璟坤...”宋叶阳被他顺带拐倒,蹲在他身边。   等到物品碰撞的声音消失,大家才反应过来,芹嫂站在原璟坤座位的后面,她刚给姐姐妹妹喂完饭,把餐具放在洗碗池里,好心地盛了碗宋叶阳特别熬的汤,打算端给原璟坤,便走到他身后。   谁知,还未开口,原璟坤反应如此强烈,芹嫂惊吓之余,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碎片乱飞,汤汁四溅。   龚熙诺快速地蹲在原璟坤身边,握住他的手,轻声地安慰他:“宝宝,别怕。是芹嫂。”   井仁和钟凤云要绕过去,被周英俊拦住,芹嫂要收拾地上的碎片,也被周英俊拦住,周英俊连连摆手示意他们都不要出声,也不要乱动。   这样的事情在医院的时候发生过一次,原璟坤刚能下地走动,龚熙诺扶着他在病房里溜达,护士小姐脚步轻慢地进来送药,走近原璟坤身后,谁料,原璟坤突然转身然后极快地后退到角落里,惊恐地盯着地面。   当时病房里除了龚熙诺,周英俊和宋叶阳都在,三人均是吓了一跳,龚熙诺慢慢地靠近原璟坤,抱着他回到病床上,柔声细语地安慰他。   原璟坤足足一天一夜未合眼,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和谁都不说话,机械地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龚熙诺又抱着哄了半天,情绪才渐渐好转。   原璟坤的左手五指死死地扣住宋叶阳的手腕,宋叶阳拍了拍他紧绷的手指:“璟坤,是芹嫂,不是别人,别害怕。”   “宝宝,来,放手,放手,我在,我在。”龚熙诺掰开原璟坤的手指,将整个人揽在怀里。   原璟坤浑身颤抖不已,眼神空洞地执着地盯着地面,拒绝和任何人交流,同样龚熙诺和宋叶阳的话也没听进耳朵里。   龚熙诺动作缓慢地扶着他站起来,让他靠着自己,宋叶阳当时感觉到原璟坤的腰撞到了桌边,他和龚熙诺挡住原璟坤,掀开衣服检查,果然腰间有片淤青。   宋叶阳的胳膊沾了点血迹,以为是他自己的,结果查看下发现是撞碎的餐具划伤了原璟坤右手的小手指,伤口不大,但血流的速度不慢。   在龚熙诺怀里的原璟坤身体僵硬,肉眼可见的抖动,片刻功夫,原璟坤猛地狂咳了几声,这几声因呼吸不畅造成的咳嗽简直要咳碎了龚熙诺的心。   “缓会儿吧。”宋叶阳轻拍着原璟坤的背。“璟坤,是芹嫂,别害怕。”   龚熙诺温柔地抱着原璟坤,圆鼓鼓的肚子顶在他身前,能够感受到里面胎儿不似以往的动作,龚熙诺抽回手,轻轻地安抚着受惊的胎儿。   过了会儿,原璟坤的身体稍微放松,龚熙诺在宋叶阳的帮助下抱起原璟坤,直接抱回卧室,宋叶阳和夏乐凡紧随其后。   “没事儿,没事儿,芹嫂,不怨你,跟你没关系。”周英俊安慰不知所措却难过自责的芹嫂,顺便叮嘱她。“以后不要站在原先生身后,也不要在他身后说话,更不要在他背后碰他。”   芹嫂虽然不明所以,但坚定地点点头,收拾地上的碎片跟汤汁。   龚熙诺把原璟坤轻轻地放在床上,夏乐凡打开药箱,拿出酒精和棉签,清洗了原璟坤右手小手指的伤口,又涂抹了些药,用绷带和胶布将伤口包扎好,又检查了胎儿的情况,尽管原璟坤重重地摔坐在地上,幸好没有动胎气,腰间的瘀伤并不严重,有个几天应该能够消除。   比起伤痛,原璟坤的精神更为糟糕,即便是在处理伤口的时候他都面无表情,似乎感受不到疼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龚熙诺在他身后半抱着他,在他耳边柔声道:“宝宝,别害怕,是芹嫂,我不是在身边嘛。”   原璟坤照旧没有反应,不过比起在医院时候的精神紧绷,躺在自家床上仿佛可以缓解他的紧张情绪,龚熙诺又和他说了几句话,原璟坤渐渐地精神不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龚熙诺怀里睡着。   宋叶阳和夏乐凡退出了房间来到楼下,周英俊和井仁急得异口同声:“怎么样?”   “还那样,不和人说话,不过睡着了。”宋叶阳头疼地坐下,捏了捏太阳穴,他清楚,身体的创伤早晚有愈合的时候,心理的创伤却难敌时间的沉淀。   大概因为当初冯祥林是在原璟坤背后袭击他,所以原璟坤非常抵触背后有人,警惕感超强,对背后的声音和人影特别敏感。   “总这样不行。”夏乐凡摇着头。“必须要他自己说出来,自从这件事发生,原先生从来没提过,不提不代表没发生,这件事的影响已经深深地刻在他心里,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这么下去,生了孩子搞不好会得抑郁症的。”   “那怎么让他说?”周英俊听到抑郁症三个字心里一跳,他身边曾有两个同学患上了抑郁症,被抑郁症折磨得不成人样,最后选择了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   “这...”夏乐凡同样犯难,原璟坤这种情况不可能找心理医生。“其实估计也没这么严重,再看看吧,反正有龚先生在他身边,应该会好点,别刺激他就好。”   原璟坤睡到下午快五点才悠悠转醒,宋叶阳估摸着他快醒来,特意温了杯牛奶送上楼,推门正巧原璟坤睡醒。   “熙诺,我冷。”原璟坤盖着薄被,在被里转了转身体,嘟囔道。   龚熙诺调高了空调的温度,顺带抱起他,原璟坤迷迷糊糊地喝了半杯温热的牛奶,龚熙诺给他擦了把脸才算清醒。   晚饭是原璟坤想吃的茄子馅的馅饼和红豆粥,原璟坤吃了两个馅饼又喝了碗加了红糖的红豆粥,吃饱后舒服地摸了摸胃口,托着脑袋等着宋叶阳和龚熙诺吃饭。   “等会儿你想吃车厘子还是石榴?”晚餐一个半小时后是水果时间,宋叶阳征询他的想法。   “都不想吃。”原璟坤恹恹地摇头。“熙诺,我晚上想洗澡。”   临睡前,龚熙诺给原璟坤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卧室里回荡着舒缓的音乐,原璟坤坐在床上翻杂志。   龚熙诺跪在他身后为他吹干头发,原璟坤指着杂志内页的广告说:“熙诺,老宋就是喜欢这款车。”   “嗯,挺漂亮的,老宋眼光挺好的。”龚熙诺瞥了眼杂志,应和他。   “熙诺,我想吃樱桃。”吹干了头发,原璟坤抱着肚子换了个坐姿。   “好。”龚熙诺下楼到厨房,冰箱里填满各种进口的无公害水果,挑拣了十几颗饱满红润的樱桃,洗干净放在盘里,端到卧室。   龚熙诺拿起小刀把樱桃里面的核儿剔出来,把樱桃肉喂到原璟坤嘴里,原璟坤吃了三四颗不再吃了,重新刷了牙,躺进被窝没一会儿便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25章 番外之如愿得子   转眼间,原璟坤出院已有月余,在家休养期间,除了生理和心理的逐渐好转,胎儿亦长势凶猛,七个月的肚子瞧着比当初怀双胞胎时还稍显大些,原璟坤整个人也略有浮肿,不过精神状态却甚好,既不嗜睡乏力也无太多的不适症状。   姐姐龚梦媞和妹妹龚梦妮午睡醒来,被抱到原璟坤身边,他左半身靠着床背,身后垫着枕头,缓解腰部承受的重量,饶有兴致地看着姐妹俩扶着学步梯站立。   宋叶阳盘腿坐在原璟坤对面,双手张开护在姐妹俩身后,姐妹俩现在能够独立走几步路,不过脚步不稳,每次走路身后都有大人紧随,偶尔摔跤,姐姐龚梦媞十分坚强,不必人扶,自己爬起来,妹妹龚梦妮则娇气许多,需要大人抱起来,不然哭哭啼啼地不肯起身。   妹妹龚梦妮稳稳地站着,冲着原璟坤咧嘴笑,姐姐龚梦妮则站不稳,不一会儿咣当摔坐床上,小手还抓着梯子。   “姐姐有点笨笨的呀。”原璟坤歪着头,伸手揽着龚梦媞的小屁股,鼓励她再站起来,嘴里不自觉地嘟囔。   姐姐龚梦媞好似听懂了原璟坤的话,委屈地噘着小嘴,眼圈瞬间通红,抽抽噎噎地掉眼泪,龚梦媞每次哭都不出声,泪珠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往下落。   “哎呦...”宋叶阳忙抱起姐姐龚梦媞,嗔怪原璟坤。“说什么呢!有嫌自己孩子笨的爸爸吗,就是笨也是随了你。”   “哎哟哟...”原璟坤见姐姐龚梦媞掉眼泪,拉着她的手直道歉。“是爸爸说错了 ,姐姐不笨,爸爸才是大笨蛋,不哭了啊。”   姐姐龚梦媞是易哄的小孩儿,在宋叶阳怀里停止了哭泣,拽着他的脖子,回头瞪着闪亮的大眼睛瞧着原璟坤,傻兮兮地冲他笑。   妹妹龚梦妮见原璟坤拉着姐姐龚梦媞的手,立刻努力地探过身,使劲地拍打着原璟坤的手,不许他拉着姐姐龚梦媞,龚梦媞眨了眨大眼睛,好似明白了妹妹龚梦妮的意思,竟主动地放开了原璟坤的手,双手搭在胸前,老老实实地在宋叶阳怀里待着。   妹妹龚梦妮紧紧地抓着原璟坤的手指,往原璟坤的怀里爬。   “妹妹真是小霸王。”宋叶阳蹙眉,瞟了眼毛巾被下隆起的半圆。“孩子真见长,你现在这肚子跟当初快生姐姐妹妹的时候差不多大了。”   “嗯,儿子长得壮呗。”原璟坤坚信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儿,摸了摸肚子,顺嘴道。   “爸爸!”顺利成为小学生的龚玺放学回到家换了鞋等不及地跑上楼,直奔原璟坤身边,九月的天气散发着夏季的余热,小姑娘的齐刘海粘着布满汗珠的额头,掩不住欢快的语气。   “媛媛回来啦。”原璟坤直了直身体。   “宋伯伯好。”龚玺礼貌地同宋叶阳打招呼。   “看谁回来啦!是媛媛姐姐回来啦。”宋叶阳架着姐姐龚梦媞站在他腿上,晃动着她的小手,抹了抹龚玺额上的汗珠。“热不热?”   “不热,姐姐真乖。”身为大姐姐的龚玺,比起小魔头龚梦妮,她还是发自内心地觉得乖巧听话的姐姐龚梦媞比较可爱,亲了下她的脸颊。   “来,媛媛,也亲亲妹妹。”原璟坤深深地了解了妹妹龚梦妮的性格,害怕她以为龚玺偏心而闹脾气,推着她朝龚玺那边挪了挪。   果然,不等大姐姐龚玺的嘴凑过来,龚梦妮噘起小嘴忽地朝龚玺喷了唾沫,龚玺的小脸被喷了口水,倒也不生气,抹了抹脸,无奈地耸肩:“爸爸,你看,妹妹她就是这么...”猛然想起井孝彬的话,学舌。“恐怖。”   原璟坤失笑,龚梦妮大概因为龚玺先主动亲了龚梦媞而不高兴,偏过头,双手抓着原璟坤的胳膊,原璟坤教育她:“妹妹怎么能喷媛媛姐姐口水呢,媛媛姐姐不是要亲亲你吗。”   “爸爸。”龚玺卸下小书包,从里面掏出来测验纸,在手里扬了扬,满脸的得意。“我是全班第一噢,一个都没有错。”   原璟坤接过测验纸,是中英文单词互译的检测,右上角标着又红又大的阿拉伯数字1和两个0,原璟坤笑着表扬龚玺:“媛媛真棒,真了不起,爸爸跟媛媛这么大的时候,都不会英文的。”   “嘻嘻...”龚玺得到了表扬,笑得更欢快,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原璟坤的大肚子。“弟弟今天乖吗?”   “弟弟不乖。”原璟坤摇头,胎儿的确不算乖,整日里动来动去,搞得他不停地变化姿势,坐着躺着怎么待着都好像不合它的心意。   “噢,是么?”龚玺深思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然后面朝原璟坤认真地问。“那我在爸爸肚子里的时候,乖吗?”   “乖。媛媛在爸爸肚子里的时候是最乖的,比姐姐妹妹和弟弟都乖。”原璟坤捋了捋小姑娘的齐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即便他和龚熙诺有了真正属于他们俩的孩子,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最喜爱龚玺,理由不言而喻,没有龚玺怎么可能有他和龚熙诺的这段情缘。   “嘻嘻...”龚玺笑得小脸红彤彤,继而换了颇为正经的表情。“那,爸爸你也不能怪弟弟,男孩子嘛,都很活泼好动,哥哥天天都跑步踢球,婶婶说他是小泥猴。”   “媛媛真是长大了,还知道替弟弟说好话。”时间流逝,原璟坤心中感叹当初还吵着闹着不住地缠着他的小媛媛,转瞬间已然成了大姐姐,懂得照顾妹妹们,懂得维护弟弟,甚为欣慰。   “爸爸,老爸说妹妹跟爸爸最像了。”龚玺把测验纸装回书包,没来由地提道。   “噢?”原璟坤好奇地往下问。“老爸说妹妹哪里最像爸爸呀?”   “呃,长得像,还有,脾气也像,最能胡搅蛮缠,还专横霸道。”龚玺完全不顾后果地出卖她老爸龚熙诺。   不等原璟坤反应,门口响起龚熙诺低沉的声音:“媛媛。”   “老爸!”龚玺见到龚熙诺也不怕,反倒坦然地和他对视。   龚熙诺面对背后放箭的女儿,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手里端着剥了皮去了籽儿的葡萄边走进来边说:“芹嫂洗了葡萄,又大又甜,你快下楼洗洗脸洗洗手,去吃葡萄。”   龚熙诺支走了龚玺,宋叶阳忍着笑知趣地抱着姐姐龚梦媞离开卧室,妹妹龚梦妮怎么都不肯放开原璟坤,只得留下。   龚熙诺背后当着孩子的面腹诽原璟坤,自知理亏,这会儿低眉顺眼地捏了颗葡萄送到他嘴边,主动示好。   原璟坤假装看不见,专心地逗弄着妹妹龚梦妮,也不知是说给龚梦妮听还是故意说给龚熙诺听,语气又酸又气:“妹妹,老爸嫌弃咱们呢,说咱们脾气不好,又霸道又专横,还蛮不讲理,胡搅蛮缠,哎,赶明儿你老爸找个又能干又漂亮脾气又好的阿姨,再生个又听话又温柔的小宝宝,那多称心如意,是不是。”   “跟孩子说什么呢。”龚熙诺举了许久的葡萄,见原璟坤不肯张嘴,索性撕了点果肉喂进龚梦妮嘴里。   龚梦妮的小嘴一张一合,吧唧吧唧地嚼得挺好,酸酸甜甜的葡萄味道不错,扬起小手,流着口水:“爸爸,吃。”   龚熙诺干脆上了床抱起龚梦妮放在大腿间,拿起颗葡萄强势地塞进原璟坤的嘴里,省得他再说些有的没的的废话,又拿了颗葡萄慢慢地撕成小块喂龚梦妮。   原璟坤嘴里含着葡萄还振振有词:“你说我跟孩子说什么呢,倒是你,你跟孩子说什么呢。”   龚熙诺抽出纸巾擦拭龚梦妮嘴角溢出的口水:“我那不是一时感叹嘛,再说媛媛是偷听的,妹妹又听不懂。”   “哼。”原璟坤鼻子出声,瞪了眼他,没等再说后面的话,便把头埋在枕头里,左手抓紧了毛巾被,深深地吸了口气。“嘶...”   龚熙诺知道他这准又是小腿抽筋,最近这几天抽筋的状况时有发生,他把龚梦妮放在靠垫中央,轻轻地抬起原璟坤的右小腿,有经验地双手拇指交叠由上而下地按摩着紧绷的肌肉,缓解了不适后,又拿温热的毛巾捂了会儿,才把小腿放平。   龚熙诺扶着原璟坤让他躺平,结果原璟坤刚翻身,肚子里的小家伙儿立马提出异议,大力地动个不停,搅得他五脏生疼,双手托着腹底,连连摇头:“哎呦...不行,不行,熙诺,弟弟不让动,它喜欢这么待着。”   龚熙诺只得又扶着他变回原来侧躺的姿势,安抚着肚子里的胎儿:“弟弟倒是挺爱动的。”   晚间龚熙诺帮着原璟坤洗了澡,装修的时候卫生间和厨房都铺设的防滑地砖,卧室除了木质地板,在原璟坤怀孕后又铺了层高档的纯羊毛地毯,吸音保暖而且脚感舒适,有时原璟坤洗了澡直接光着脚来回走。   趁着龚熙诺收拾浴室的功夫,原璟坤单手撑腰站在衣帽间的半身镜前,眉骨处因伤留下的瘢痕印在这张俊朗的面庞上显得格外刺眼和丑陋。   虽然原璟坤是男人,可男人天生也在乎相貌的丑与美,外在形象的好与坏,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他的熙诺从内而外都是那样的完美。   以前没有任何瑕疵的他与龚熙诺并肩而立是那么和谐与般配,而今...这么想着,原璟坤眼底泛出些许落寞,恢复了些力气的右手摸了摸瘢痕,重重地叹息。   原璟坤的动作和神情尽收在龚熙诺眼中,他每每面对原璟坤的这道瘢痕时,心脏都揪着疼,这道瘢痕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因为他当年的争强好胜而令原璟坤遭受重创的后果,龚熙诺觉得他怎么对原璟坤好都不过分,不管何时,原璟坤都对他不离不弃,不管发生何事,原璟坤从来没有抱怨或者埋怨,不管怎样,原璟坤都死心塌地地守在他身边。   “宝宝。”龚熙诺从后面抱住原璟坤,双手环着挂在原璟坤身前的大肚子,轻唤着爱称。   “嗯。”原璟坤扒拉了两下额前的刘海挡住瘢痕,将整个孕体的重量都放心地交给龚熙诺,享受得闭上了眼。   龚熙诺陪着原璟坤说了会儿话又看了会儿书才换衣服准备洗澡,洗完澡吹干了头发,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贴着原璟坤躺下,关了床头灯。   黑暗里,原璟坤忽地伸出胳膊揽住龚熙诺的脖颈,脸颊蹭着他的肩膀,喃喃道:“熙诺,我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微博相册:一只包包儿。 第126章 番外之如愿得子   转天,龚熙诺和原璟坤均是日上三竿才睡醒,原璟坤在龚熙诺醒来之前已经起身,昨晚的□□虽热烈却不激烈,睡足后的他未感到任何不适,洗漱完毕反倒觉得神清气爽。   原璟坤腆着肚子坐在餐桌前,大口地嚼着三明治,不一会儿吃了一个半三明治,又咕咚咕咚地喝光了大杯牛奶。   “胃口不错呀。”宋叶阳坐他对面翻着杂志,见他吃得挺多,又欣慰又担心,欣慰他的良好食欲,担心胎儿长得太大,增加他身体的负担。   “嗝...”原璟坤打了个饱嗝,抽了张纸巾擦唇边的奶渍,上下摸了摸肚子,靠着椅背感叹。“我现在总是觉得饿。”   “觉得饿就对了,你毕竟是一个人吃两个人吸收嘛。”宋叶阳起身把剩下的三明治放进冰箱里,顿了顿又说。“不过,你也得注意点,胎儿太大对你对它都不好,下午那顿停停吧。”   还没等原璟坤表示不满,楼梯处突然传来龚熙诺焦急的声音:“宝宝,宝宝,宝宝...”   不知发生何事,芹嫂和宋叶阳快速地集聚在楼梯处,原璟坤一手撑着腰一手按着桌面不甚灵便地站起来,慢吞吞地走到楼梯处。   龚熙诺见到原璟坤,像丢失的小孩儿找到父母亲人似的,一把将人带进怀里,语气焦灼却不失温柔:“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了。”   每天都是龚熙诺在原璟坤醒来前起床,月份渐大,原璟坤行动坐卧都不方便,每次都是龚熙诺帮着他翻身起身,昨夜完事后,原璟坤熟睡,龚熙诺却浅眠,担心他哪里会不舒服,熬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今早醒来龚熙诺习惯性地向身边探出手,却扑了个空,顿时清醒,连唤了几声宝宝都不见回应,卫生间也不见原璟坤,慌慌张张地跑到楼下找人。   原璟坤被他抱得有点紧,肚子贴着他的身体,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表面嘲笑他,心里却甜蜜的不得了,笑道:“傻瓜,我能去哪儿,我饿了就先下来吃早饭了,看你睡得熟,就没喊你。”   龚熙诺松了口气,放开原璟坤,紧紧地盯着他,缓过劲儿来:“你以后等我一起下来,别一个人到处乱跑。”   家里统共那么大点的地方,他还能跑到哪里。原璟坤心里非议,伸出手舒平龚熙诺皱起的眉头,嘴里应着:“嗯,我知道了,我以后都等你。”拉直了他身上褶皱的睡衣,又顺了顺他凌乱的头发。“去换衣服吧。”   龚熙诺这才意识到由于刚刚太过着急,穿着睡衣连眼镜都来不及戴匆忙地跑到楼下来,平素最讲究衣着外貌的龚熙诺除了在他家宝宝面前之外还从未以睡衣和鸡窝头的造型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里。   这会儿当着宋叶阳和芹嫂的面,想起那几声对原璟坤爱称的呼唤以及刚才的失态,顿时红透了整张俊美的脸,拿手理了理头发,尴尬地拽着原璟坤,用他那庞大的身躯挡住自己,自欺欺人地慢悠悠地上了楼。   龚熙诺在衣帽间换衣服,原璟坤盘腿坐着等他,双腿中间的肚子格外凸出,龚熙诺瞟了眼他的肚子,好似一夜之间又长大不少,他蹲下来,耳朵贴在肚子中间,仔细地听着,一手揽着原璟坤的腰,一手摸着他的肚子:“孩子长得真快,宝宝,是不是特别累?”   “还行吧。”原璟坤含糊地答他,怕龚熙诺担心没多说。   不过说实话,怀媛媛和姐姐妹妹时,临近生产,他才觉得身子有些沉重。   等到怀这胎,过了五个月,他便觉得身体沉重,到了七个多月,他只要走动或者挪动都要托着肚子,简直无法想象未来不到三个月的日子里肚子能大成什么样,反正胎儿健康,龚熙诺又常伴左右,原璟坤倒也不发愁和害怕。   餐厅里,原璟坤陪着龚熙诺吃已经快接近正午的早饭,龚熙诺把花生酱均匀地抹在面包片上,原璟坤张嘴,龚熙诺直接送到他嘴里,原璟坤在午饭前又吃了片面包却丝毫没影响对午饭的摄入量。   周末,龚玺准备参加学校组织的绘画比赛,拿井孝彬当模特练习画画儿,井孝彬周五便跟着过来住。   宋叶阳常驻龚熙诺的别墅,周英俊不分早晚时不常地过来蹭饭顺带和媳妇儿温存,夏乐凡和耿鑫借着为原璟坤检查身体的理由,蹭车又蹭吃蹭喝,蹭得不亦乐乎。   原璟坤怀孕快九个月,肚腹愈发地膨胀,他本人倒是没怎么长胖,吃进去的营养几乎都被胎儿吸收,宋叶阳强硬地断了他的下午加餐和宵夜,每顿饭反倒吃得更多。   原璟坤已经吃完了整碗饭,向龚熙诺那边推了推空碗:“熙诺,我不饱。”   之前询问左锋,关于剖腹和顺产的问题,左锋提出,根据原璟坤的特殊体质,不建议采取剖腹,剖腹和顺产的风险差不多,再者顺产容易恢复,对大人孩子都好,剖腹则容易产生其他并发症,不利于大人的恢复。   宋叶阳怕胎儿长得太大到时候不好分娩,严格按照左锋提供的参考食谱安排饮食,高热量高糖高脂的东西全部禁食,每餐吃多少都要称重,分毫不差。   “早晨不是吃得挺饱吗?”宋叶阳拿起碗,到底不能让孕夫饿着,添了小半碗饭。“就吃这些吧,多吃点菜。”   吃不饱肚子的原璟坤显然心情不好,咬着嘴唇看着也就到碗底的这点饭,闷闷不乐。   龚熙诺在他耳边低语,大概是哄了几句甜言蜜语,原璟坤的脸色多云转晴,装作勉为其难地拿起筷子。   宋叶阳当然知道龚熙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非是等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吃的给原璟坤,上次龚熙诺托周英俊悄悄地买来汉堡包和冰激凌,原璟坤偷吃的时候被他抓个正着。   席间,芹嫂抱着眼里含泪的姐姐龚梦媞过来:“龚先生,姐姐哭了好一会儿了,都哄不好,您抱抱吧。”   “嗯?”龚熙诺放下筷子,抱过甚少哭泣的姐姐龚梦媞,纳闷。“好好地,姐姐怎么哭了呢?是哪儿不舒服吗?”   “不是,刚才妹妹和姐姐闹着玩,抓伤了姐姐的脸,估计是挺疼的,姐姐才哭起来没完。”芹嫂讲出原委。   龚熙诺听罢,掰过龚梦媞的小脸,果然,粉嫩的右脸颊颧骨的位置有两条浅浅的抓痕,力度虽不大,但也抓破了皮,芹嫂已经为她清洗了伤口,抹了点小儿外敷的药膏,又委屈   伤心的龚梦媞哭闹不止,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亲生爸爸龚熙诺。   龚梦媞在龚熙诺的怀里哭得更厉害,这种不出声的痛哭更令人心疼,龚熙诺捉住龚梦媞摸向伤口的小手,轻轻地吹着,安慰她:“姐姐不摸,爸爸给吹吹,疼疼是不是。”   “妹妹总欺负姐姐,她总打姐姐,还咬我。”龚玺嘟着小嘴,凑热闹似的告状。   “妹妹上次还撕了我的作业本,还有媛媛的画册。”井孝彬声音小,吐字却清清楚楚。   龚熙诺抱着龚梦媞在餐厅附近转悠,听见龚玺和井孝彬的话,转向芹嫂,清冷的口气代表他此时的怒火:“不要给龚梦妮喂奶了,也别让她睡午觉,我要好好跟她谈谈。”   “谈就谈呗,反正妹妹也听不懂。”龚玺觉得她老爸的智商都被妹妹气得变低,妹妹连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可能听得懂他的教育。   震天动地的哭声响彻整个偏厅,妹妹龚梦妮对于把她独自留在房间表示不满,哭得惊天动地,她每次哭闹都使出浑身的力气,非得引起万人注意方才罢休。   宋叶阳起身把妹妹龚梦妮抱过来,原璟坤现在根本没法抱孩子,宋叶阳只得扶着龚梦妮站在原璟坤的腿上,龚梦妮哭着抓紧原璟坤的衣服不肯撒手。   “哎。”原璟坤叹气,龚梦妮的专横和霸道真令他头疼。“妹妹怎么能挠姐姐呢,给姐姐的脸都挠破了呢。”   原璟坤不说还好,话说完,龚梦妮扯着嗓子大哭,几乎能将他的耳膜震破,原璟坤赶紧拍着龚梦妮的背:“好了好了,爸爸不提了,爸爸知道妹妹不是故意的,不哭了,不哭了。”   龚梦妮渐渐地安静下来,宋叶阳扶着她,她倚着原璟坤的肚子坐在他腿上,玩着原璟坤的手指。   龚熙诺怀里的龚梦媞情绪也已平复,在他的歌声里慢慢地睡着。   到底是双胞胎亲姐妹,午睡后,姐妹俩又亲亲热热地玩闹,原璟坤斜靠着,分别拉起姐姐龚梦媞和妹妹龚梦妮的小手,教她们俩手拉手:“姐姐和妹妹都是爸爸的好女儿,要好好相处,妹妹不可以欺负姐姐,姐姐要让着妹妹,给弟弟做个好榜样,好不好呀?”   原璟坤抓着她们的小手贴在肚子上面,弟弟感受到两位姐姐的抚摸,动了动回应她们,原璟坤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的幸福,离不开孩子,离不开龚熙诺。   原璟坤的预产期是十二月初,出于多方面因素的考虑,这次决定在医院分娩,反正冬天穿得多容易遮盖身材,而且出了家门直接上车,到了医院坐轮椅直奔VIP通道,掩人耳目不成问题,为了以防出现早产的情况,左锋安排他提前两个礼拜住院待产。   住院前晚,龚熙诺和原璟坤收拾需要携带的东西,龚熙诺把原璟坤贴心的衣服逐件叠好放在行李袋里,原璟坤倚着床背,拿着婴儿的小衣服在高挺的肚腹上面比划着大小。   原璟坤坚信肚子里的胎儿是男孩儿,因此订购的都是些男婴用品,即便是女孩,龚熙诺的孩子也不可能用姐姐妹妹用过的衣物,浅蓝色印着小太阳图案的连身衣铺在圆滚滚的肚面,原璟坤半躺着,显得身前的肚子更大更圆。   “哟,弟弟喜欢这件衣服?”原璟坤戳了戳肚皮上面顶起的小包,抖了抖衣服,笑着跟肚子里的胎儿说话。   龚熙诺看了眼兴致盎然的原璟坤,手下的动作减慢,昨天左锋来例行检查,龚熙诺忍不住问了下关于胎儿性别的问题,左锋回因为胎儿的小拳头挡着□□,所以看不真切。   这次左锋真的没有撒谎,胎儿入盆后,一直保持着头朝下脚朝上的正确姿势,不过小手小脚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检查当天,它的小手在肚子和双腿之间握成拳状。   原璟坤抬眼见龚熙诺跪在行李袋前,心事重重地若有所思,手里的衣服几乎要被他攥烂,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分娩,他这会儿往前探身特别困难,就拿起小衣服扔到龚熙诺身上:“熙诺,想什么呢?”   “啊?”衣服打在身上的力道不大,却足以使龚熙诺回过神儿,抚平褶皱的衣服,淡淡道。“没想什么。”   原璟坤的手搭在腹顶,跟龚熙诺撒娇:“熙诺,你抱抱我。”   龚熙诺放下手里的衣服,动作轻缓地移到他身边,怕床垫引起的震动会造成他不适,从背后抱着原璟坤,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垂。   原璟坤拉起龚熙诺的手,摸着他葱白纤细的手指,缓缓道:“熙诺,你别担心,左医生昨天来检查不是说弟弟很好吗,弟弟姿势也好,长得也好,我身体也好,你放心,到时候肯定没问题。”   “嗯。”除了胎儿的性别,龚熙诺的确挺担心原璟坤能否顺利分娩,生龚玺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姐姐妹妹出生时他虽不在身边,但也晓得其中艰辛,何况原璟坤当时还差点因为大出血而造成生命危险。   收拾妥当,龚熙诺把行李袋放在门边,扶着原璟坤躺下,肚子实在太大,平躺之下压得原璟坤根本没法喘气,只得侧躺,肚子里的胎儿偏偏喜欢他左侧躺,常常一觉醒来,弄得左边的胳膊和腿又麻又僵。   不知肚子里的胎儿是因为即将出生而兴奋过度还是不愿意在医院降生,原璟坤半夜两点突然发作,下腹传来紧缩的疼痛感激醒了睡不踏实的原璟坤,他生过两次孩子,这样熟悉的疼痛意味着什么,他怎能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27章 番外之如愿得子   “熙诺,熙诺,龚熙诺!”原璟坤托着腹底,想要翻身却怎么都动不了,心里着急,语调也不自然地上升。   “嗯?”龚熙诺惊醒,拧开床头灯,探过身去。“宝宝,怎么了?”   “我可能要生了。”短暂的疼痛消失,原璟坤别过脸,面色有点焦虑。   “啊?”龚熙诺瞪着眼,万般没料到原璟坤竟然提前发作,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呆愣地瞧着他。   原璟坤无奈地闭了闭眼,这人怎么突然变傻了呢,轻微的痛感再次来临,原璟坤推了推龚熙诺:“熙诺,你快把孩子们送走,给左锋打电话吧。”   “噢。”龚熙诺恢复常态,帮原璟坤换成了半躺的姿势,又拿了几个靠垫塞在他身后,匆匆忙忙地换了衣服,直奔楼下。   龚熙诺敲了敲客房的门,半响,周英俊裸着上身,打着哈欠开了条门缝:“熙诺啊,怎么了?”   “璟坤可能要生了,恐怕来不及去医院,英俊,你受累跟芹嫂把孩子们送到你那儿去吧。”龚熙诺的语速是从未有过的快,心里更是万分焦急和恐慌。   “噢,知道了,你别着急,给左锋和乐凡打电话了吗?”周英俊顿时睡意全无,拍了拍龚熙诺的胳膊,安抚他。   “打了。”龚熙诺点头,刚才下楼的功夫已经通知了左锋和夏乐凡。   龚熙诺返身上楼,周英俊关了门,拾起昨晚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边穿边拍醒宋叶阳:“叶阳,叶阳,醒醒了,醒醒了。”   两人昨晚嬉闹到凌晨才睡,宋叶阳这会儿困劲儿正浓,以为周英俊故意又玩什么花样,烦躁地拨开他的手,没睁眼。   周英俊系着衬衫的扣子,在他耳边道:“小原要生了,你快上去看看,我把芹嫂和孩子们接回咱家。”   什么,谁要生了,接谁,接回哪儿去。宋叶阳迷糊中听完了周英俊的话,搞懂了他表达的意思,腾地坐起身,连问:“璟坤要生了?不是还有半个月才到日子吗?肚子开始疼了?”   “不知道。”周英俊穿戴整齐,拿过外套搭在小臂上。“已经告诉左锋和乐凡了,我先去提车,生了告我。”   “哎,围巾。”宋叶阳把围巾扔给他,叮嘱。“夜里开车当心。”   “知道。”周英俊在他唇上落个吻,抖着围巾开门出去。   宋叶阳来不及换衣服,套了件睡袍,瞥了眼闹表,凌晨两点十五分,这孩子怎么偏偏半夜急着要出来呢,慌慌地往二楼快走。   龚熙诺回到卧室,见原璟坤的手按着肚子,闭眼拧眉,准是又疼了,他不动声色地来到原璟坤身边,被下的肚子倒是没有太大的动作。   宋叶阳裹着睡袍,连门都没敲直接进来,走到原璟坤身边,低声问:“怎么了?疼得厉害?”   等维持不过几秒的疼痛过去,原璟坤睁开眼,疼痛不重,脸色没什么变化,摇摇头:“不太厉害。”   “是不是假性阵痛?”宋叶阳偶尔闲来无事也翻翻那几本育婴指南,关于怀孕和分娩的知识也了解些皮毛。   “不是。”原璟坤费力地动了动,有过经验的他,当然能够分得清楚真假虚实。   夜里道路畅通,左锋和夏乐凡不到二十分钟便赶了来,左锋明显没睡醒,眼泡又红又肿,夏乐凡明显没睡,大大的眼袋挂在黑眼圈下面。   尽管已经为原璟坤接生了两次,夏乐凡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插好电源,脚下拌蒜,差点被电线绊倒。   左锋拽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嗤笑:“又不是你要当爸爸,紧张什么。”   夏乐凡出乎意料地没有还嘴,默默无语地把仪器打开,掀起原璟坤的睡衣,把导线贴在紧致的肚皮上,调试仪器的性能。   左锋戴好口罩和手套,褪去原璟坤的睡裤,探到下面的宫口,开了差不多三指左右,距离生产还有段时间。   两个人有条不紊地各自进行手头的工作,配合默契,专注认真。   左锋摘了口罩,扔了手套,冲夏乐凡道:“开了差不多三指吧。”   夏乐凡看了看仪器上面显示的数据:“胎心有力,胎儿姿势正确,宫缩已经有规律了。”   “现在去医院还来得及吗?”宋叶阳听到骨缝开得不多,终究不放心原璟坤在家中分娩。   “现在嘛。”左锋犹豫。“现在已经是活跃期了,这个时候再去医院的话,我怕...”医院距离别墅不近,万一是急产,孩子有可能等不及地生在车里。   “没事儿的,叔父,您放心,原先生这胎养得好,他身体也强壮,肯定能顺利生产。   夏乐凡宽解完宋叶阳,同样摘了手套,坐到沙发里。   左锋见他情绪不高,关心他:“怎么了?夏主任。工作挺忙的?”   “还行吧。”产程漫长,夏乐凡双手交叉搭在腹前,闭目养神。   宋叶阳的手机响,是周英俊发来报平安的信息,他和孩子们已经回到家,还问了问原璟坤的情况,宋叶阳回了寥寥数字,没心情多理他。   不多时,阵痛已由原来的几秒发展到十几秒甚至更久,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原璟坤紧闭着双唇,抵御着疼痛,握着龚熙诺的手不由得用力。   疼痛过后,原璟坤扭头见龚熙诺满头的汗,仿佛此刻阵痛的是他,不禁笑问:“熙诺,你怎么了?”   “嗯?”紧张、担心、焦躁、害怕、期待,种种情绪充斥着龚熙诺的内心,使他没办法冷静下来,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影响原璟坤的心情,初冬季节,卧室的温度不高不低   龚熙诺由内而外地浑身发热,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没事儿。”   原璟坤拿起毛巾擦了擦他额上的汗:“我不是很疼,真的。”   夏乐凡的手机铃响,他摸出手机,是耿鑫的电话,一来大家都不是外人,二来他不方便出去,就在原地接了电话:“喂,没有,不是,你什么意思?我跟哪个小护士眉来眼去不清不楚?我问你,是哪个小护士?耿鑫,我警告你,别太不讲道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说呢!好!行!分就分,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你,我净身出户,谁不分谁是孙子!”   夏乐凡初接电话的时候语气已经非常不耐,后来越说音调越高,态度越来越不好,最后撂了句狠话,气哼哼地挂断电话。   左锋这才了解夏乐凡这张跟别人欠了他钱似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原来是和爱人吵架,毕竟是同窗多年的好友,虽说是人家两口子的私事,也得劝几句:“乐凡,你这么忙,陪人的时间少,人家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你要多体谅多理解。你这么跟人家大吼大叫的,耿鑫那么软脾气的人,这会儿说不定偷偷掉眼泪呢。”   “哼,他还软脾气?”夏乐凡哼笑,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你以为他还是过去的那个耿鑫吗。他现在肯定跟没事儿人似的,既不气也不急,说不定饿了还能给自己煮碗面。哎,记得刚认识那会儿,我值夜班,他还给我送饭呢,后来,改成叫外卖,再后来,直接把外卖电话扔给我,现在倒好,我下了夜班还得给他买早点。”   “噗...”除了左锋和宋叶阳的笑,连疼痛中的原璟坤都捂着肚子忍不住乐出声。   “两个人不是得互敬互爱么。”左锋扭了扭脖子,知道他们俩都是孩子脾气,前晚打到说好分手等天亮又能如胶似漆,象征性地宽慰了他。   “乐凡,你和耿鑫差不多得了,等会儿估计他又得哭哭啼啼地找你表叔告状,别总惹人家生气,都多大的人了。”宋叶阳教育夏乐凡,他和周英俊真的没少处理他们俩的感情纠纷。   前段时间夏乐凡刚升职,在医院里有点风云人物的意思,惹得小护士们纷纷上前套近乎,耿鑫知道后,半夜三更跑来跟周英俊诉苦兼告状。   左锋见宋叶阳准备下楼换衣服,问:“宋先生,家里有咖啡吗?”他现在急需□□的支撑。   “有。你呢,你喝吗?还是吃点什么?”宋叶阳踢了踢夏乐凡,嘴上数落他,心里还是关心的。   “我...”夏乐凡想了想。“我也要咖啡,我想吃面包。”说完,给耿鑫发了信息,告诉他原璟坤即将生产的消息,自己在龚熙诺的别墅,又说了点哄他的话,耿鑫没回他,知道他是在摆姿态,也没在意。   左锋不可思议地看着夏乐凡,明明刚跟爱人吵完架,怎么还有食欲呢。   宋叶阳端着咖啡和面包上来的时候,原璟坤在龚熙诺的怀里昏昏欲睡,趁着疼得不厉害,储蓄精力,龚熙诺身上的衬衫都被汗水打湿,宋叶阳替换他,叫他换件衣服。   原璟坤似睡非睡,大概又梦到被绑架的事,双眉紧蹙,嘴里不住地呓语:“熙诺,熙诺,熙诺...”   “我在,宝宝,我在呢。”龚熙诺握紧他的手,晃了晃他的胳膊,让他从梦魇中醒来。   “啊...”腹内强烈的疼痛令原璟坤冷不防地□□出声。   左锋上前再次检查,差不多开了有六指,再睡是不可能的,天也已经蒙蒙发亮:“吃点东西吧。”   “等会儿。”原璟坤拽着龚熙诺的胳膊,小声道。“熙诺,我想去厕所。”   龚熙诺给他穿好睡裤,抬起他的上半身,宋叶阳接手扶住他,龚熙诺又绕到他身前,抬起他的双腿,待原璟坤坐稳,替他穿好拖鞋,扶着他的胳膊令他站起身,架着他去卫生间。   好不容易走到卫生间,原璟坤站不稳,只得坐着解决问题,完事后,洗了手又擦了把脸,还没迈开步,疼痛又来,原璟坤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洗手池,微微弯腰。   等他疼完,龚熙诺才扶着他小步移动,没上床而是坐在沙发里吃了点面包,又喝了半杯牛奶,他嫌巧克力太腻,香蕉太甜,不愿多吃。   原璟坤与其说是坐在沙发里不如说是陷在沙发里,他坐得非常靠前,双腿伸直,劈开腿根处,这样的姿势似乎能够稍稍缓解阵痛。   当然,再开了差不多七指后,他还是被移回到床上。   阵痛现在几乎每隔三五分钟便如期而至,每次几乎都要持续五十甚至六十秒,原璟坤也冒了汗,咬着牙忍受着磨人的疼痛。   “呃...”坚持不住还是得喊出声,原璟坤手下使劲,被单被他抓出褶皱。“呼...呃...”   “深呼吸,深呼吸...”左锋指导他。   原璟坤大口地吸气和呼气,轻微地减缓了疼痛,禁不住地低语:“好痛...”   龚熙诺按摩着他的后腰,顺着他的背,又拿毛巾擦了擦他的汗:“宝宝,别较劲,别用力,深呼吸。”   等这波阵痛过后,左锋又查了查情况,说:“起来走走吧,这样羊水好破。”   龚熙诺和宋叶阳合力架起原璟坤,胎儿抵在盆口,整个肚子下坠得非常明显,原璟坤一动弹,好似要掉下来似的,他手托着肚子,艰难地站稳。   龚熙诺等于是半抱着他,原璟坤双腿发抖,走不稳当,几乎都是龚熙诺拖着他在移动,手下的肚子沉甸甸地,每次挪动,大腿根处都传来刺骨的疼痛,肚子的胎儿奈不住地往下冲,宫缩又强劲,他根本直不起腰。   “熙诺,我走不动了。”原璟坤真的半步都挪不动,浑身软绵绵地靠着龚熙诺,停下脚步,拒绝再走动。   “乖。再走会儿,羊水还没破呢。”龚熙诺温柔地哄他,他知道若非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原璟坤不会这般赖在原地。   “熙诺...”原璟坤双眼通红,多重强压之下,身体难受,心里也委屈,声音有些发哽,恳求地望着龚熙诺。“我真的走不动了,太疼了。”   龚熙诺见原璟坤这般模样,如同万根针刺着心脏,手里使劲揽住原璟坤,要他承受生产的痛苦,都是他的错,他亲了亲原璟坤布满汗珠的鼻尖,没征询左锋的意见,直接把人半抱半拖地弄回床上。   左锋其实也不忍心目睹原璟坤这样的惨状,不过羊水不破,胎儿却挣扎得厉害,他不想错过大人还有劲,宫缩还强烈这样分娩的好时机。   原璟坤躺回被里,疼痛更甚,嘴里止不住地泻出痛苦的□□:“嗯...疼...啊...”   已开十指,羊水迟迟不破,在分娩中这不属于好现象,夏乐凡见此提议:“左锋,人工破水吧,真的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左锋采纳夏乐凡的意见,拿出工具,轻缓地把工具移进,慢慢地深入。   “啊...啊...不...”阵痛已无间隔,原璟坤本就疼得难以忍耐,扭动着笨拙的身体,像是要躲避似的。   “别动。”夏乐凡稳住原璟坤的身体,扶着他支起的双腿。“一小会儿就好,一小会儿,忍耐下。”   左锋轻而易举地探到羊膜腔,拿着工具的手微微转动,瞬间从穴口涌出大量的略有浑浊的羊水,左锋再次缓缓地把工具移出产穴,肩膀上抬擦了擦额上的汗,直起身:“破水了,原先生,现在开始,你要用力,像生姐姐妹妹的时候那样,疼的时候要用力。”   羊水破后,疼痛仿佛跟着升级,在龚熙诺怀里的原璟坤仰着脖颈,控制不住地提高呼喊声:“啊...噢...啊...啊...”   叫声虽然越来越高,可产穴的进展却越来越慢,奇怪地出现了穴口大开却不见胎儿迹象的情况,左锋跟夏乐凡使了个眼色,和他换了个位置,夏乐凡检查了穴口的状态,左锋双手摸了摸胎腹,当即明白了问题出现在哪里。   原璟坤尽管可以拥有孕育生命的能力,但他毕竟是个男人,体型不可与女人同日而语,他的骨盆过窄,产力不足,之前龚玺和姐姐妹妹都个头偏小,能够顺利通过骨盆,这次胎儿的个头明显有点大,胎头理所当然地卡在骨盆处,冲不下来。   左锋和夏乐凡对视,之后俩人进了卫生间,锁了门,过了半刻钟,才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夏乐凡手里拿着毛巾擦了擦满脸的汗。   “怎么了?是哪儿不好吗?还是...难产了?”宋叶阳不懂得生产的知识也懂得看脸色,见他们俩不如刚才那般游刃有余,语气急切声音却非常低。   现在的原璟坤对声音特别敏感,他听见了宋叶阳的问话,费劲地抬起头,眼神快速地寻找左锋和夏乐凡的身影。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时候坚决不能刺激产夫的情绪,左锋连声否认,走近原璟坤,挤出笑解释。“弟弟的头有点大,可能需要我们帮帮它。”   其实现在出现的问题就是难产,当着原璟坤的面不能实话实说,唯有委婉地表达。   “啊...”胎儿的头撞击着脆弱的骨盆,疼得原璟坤白了脸,他抓着左锋的衣袖,吐字费力却清楚。“要弟弟...保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28章 番外之如愿得子   “别胡说。”龚熙诺捂住他的嘴,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是原璟坤的精神支柱,他不能慌神,不能害怕,他要为原璟坤打气,给予他鼓励,携手共同渡过难关。“你和弟弟都会没事的。”   “就是,就是。”宋叶阳自知失言,拿温热的毛巾擦净他满脸的汗。“就是头大点,没事儿的。”   “原先生,我们现在要帮帮弟弟,可能有点痛,你要忍着,现在不要使劲儿,知道吗?”左锋俯身轻声耐心地给他说明接下来要采取的措施。   原璟坤顺从地点点头,拽着龚熙诺的胳膊,按照他的指示,换了个平躺的姿势。   夏乐凡紧紧地按着原璟坤双腿的膝盖,左锋换了副干净的手套,稳定了下情绪,双手放在原璟坤腹部的两侧,狠下心手下用力地顺着他的肚腹,这样有助于使胎儿的头更多地探出骨盆。   “啊...”无法形容的剧痛袭来,原璟坤仰着脖子,刹那间咬破了嘴唇,鲜血外涌,高呼。“噢...啊..啊...”   龚熙诺掰开他咬着唇的牙,伸过小臂:“宝宝,别咬嘴,别咬嘴,咬我。”   原璟坤在疼痛中倒是没丧失理智,他哪里舍得咬龚熙诺,不过,当左锋再次由上而下顺着胎腹时,剧烈的疼痛使他忍不住地在龚熙诺的白皙的小臂上留下了个五指痕。   “好,很好,很好。”左锋停下手里的动作,鼓励他。“来,使劲儿吧,原先生,使劲儿,更刚才一样,用力。”   宫缩的时候,原璟坤不住地往下用力,配合着胎儿的动作,他一下又一下地抬起脖颈,抿着嘴,憋得脸色通红,用力的间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夏乐凡观察着,冲左锋摇了摇头,叹息:“原先生没有力气了。”   除了胎儿太大,骨盆太窄,更糟糕的是,疼痛耗尽了原璟坤的力气,他表面看似不停地提气使劲,实际上根本没有半分气力来推动胎儿。   胎儿的头挤着骨盆产生极剧的痛,宫缩的阵痛没有半刻的停止,偏偏右小臂的伤处的疼痛加入其中,他按照左锋的教导,不叫不喊,憋着气卯足全身的力气,结果,除了疼还是痛。   原璟坤的情绪已经快要崩溃,他忽地偏过头,扭动着身体,耍赖地用行动表示对生产的抗议和抵触。   “哎,哎,哎,哎...”左锋扶住他的身体,阻止他的动作。“别乱动,别乱动。”   原璟坤根本不听左锋的话,把头埋在枕头里,放弃用力,消极对待,现在的疼痛早已超出了他能忍受的范围,多重折磨之下,原璟坤实在坚持不住。   “别动,别动。”左锋和夏乐凡吓得异口同声地安抚他,万一因着他乱动而导致胎儿位置的改变,乱中添乱,到时他们俩真的无力回天。   “宝宝,别动。”龚熙诺掰过原璟坤的头,见他眼圈发红,几滴泪挂在脸上,顿时鼻尖也发酸,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他对原璟坤的心疼和自责。   “没事儿的,璟坤,怎么了这是?不是一直挺坚强的吗?”宋叶阳保持镇定,蹲在原璟坤身前,擦了擦他的泪。“当爸爸的人还哭鼻子,赶明儿弟弟得笑话你。”原璟坤受苦,他心里也万分不好受,强打着精神鼓励他。   隔了会儿,宫缩变得没有那么强劲,胎儿也在调休,原璟坤吸了吸鼻子,泄气道:“我没劲儿了。”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他觉得自己再也打不起精神来,再也使不出力气。   “怎么会呢,有劲儿,歇会儿,歇会儿,歇会儿就有劲儿了,弟弟也有劲儿。”左锋长舒口气,病人现在情绪不好,需要他的支持。“来,换个姿势,换个姿势试试。”   在夏乐凡和左锋的帮助下,龚熙诺跪在床尾,原璟坤双腿劈开地蹲在他的怀里,双手揽着龚熙诺的脖子,这样的姿势有利于胎儿的下滑。   原璟坤的头搭着龚熙诺的肩膀,整个人软塌塌地萎靡不振。   “龚先生,鼓励两句,鼓励两句。”左锋眼见着原璟坤失去了斗志,寄希望于龚熙诺。   龚熙诺这会儿的情绪比原璟坤好不到哪去,顺着他的背,搜肠刮肚地找寻合适的话语,却无论如何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视线再次落到原璟坤眉骨处的瘢痕,在他耳边轻柔道:“宝宝,我爱你。”   处于迷离状态的原璟坤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五个,特别是后面的三个字,他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龚熙诺,这三个字他从未说过,从来没有,以前如何威逼利诱都不曾说过,现在,他确信这是从龚熙诺嘴里说出来的,音轻意重的三个字。   “我爱你。”龚熙诺和原璟坤额头相抵,吻了下他的唇,又说了一遍。   一向深沉内敛的龚熙诺当着众人的面□□裸地表白,原璟坤感动不已,竟哭出声来:“咳咳...熙诺...”为你,再痛都值得。   “别激动,别激动。”左锋无语,本来他就是想让龚熙诺跟他说几句能够振奋精神的话,谁知,龚熙诺竟会如此感性地表达感情,他扶住原璟坤的腰。“再疼的时候用力啊。”   “啊...”宫缩的疼痛比之前更为强烈,原璟坤咬住龚熙诺的肩膀,抓着他的衣服,用尽全力。   “好,好,好,很好,弟弟的头要出来了。”左锋跪在原璟坤身后,手可以摸到胎儿的头顶。   “啊...啊...啊...”原璟坤不住地往下用力,他紧紧地抓住龚熙诺的肩膀,深呼吸的间隙中高呼着。   “不错,不错,对,对,就是这样。”左锋不停地表扬他。“弟弟的头要出来了,再加把劲儿。”   夏乐凡把原璟坤的手探到后面,他摸到了湿滑坚硬的胎头,这才真的是莫大的鼓舞,他憋足气,再次用力。   “噢...”左锋拉长音。“弟弟的头出来了,等下,等下,缓会儿,缓会儿。”   胎头冲出,原璟坤不停歇地呼气,短暂的轻松后,他又按照左锋的指导继续用力,左锋托着胎儿的小肩膀,随着原璟坤的用力小心翼翼地拉出了整个身躯。   “唷,真的是弟弟呢。”左锋托起小婴儿,腿间的生殖器对外昭示着他的性别。   “哇...”左锋清理了小婴儿小嘴和鼻子里的污秽,小婴儿登时咧着嘴发出响亮的哭声。   婴儿离开原璟坤身体的瞬间,他脱力地倒在龚熙诺怀里,左锋托着小婴儿,笑道:“来,爸爸给剪脐带吧。”   龚熙诺没做过,求助地望着夏乐凡,夏乐凡拿过消了毒的剪刀递到龚熙诺手里,龚熙诺颤抖地剪断了小婴儿和原璟坤相连的脐带。   幸好,没有出血和其他问题,宋叶阳和夏乐凡清洗了小婴儿,抱给原璟坤,分娩消耗了他的全部精力,他微睁眼盯着襁褓里的小婴儿。   这是他和龚熙诺的儿子,是他朝思暮想的儿子。   “来,亲亲爸爸,爸爸可受苦了。”宋叶阳把小婴儿抱到原璟坤脸边,亲了亲原璟坤没有血色的脸颊。“弟弟有七斤八两呢,真是个大胖小子。”   原璟坤再次红了眼圈,哽咽地说不出话,龚熙诺同样激动不已,他握着原璟坤的手摸了摸小婴儿的小脸蛋。   原璟坤的脸上浮出笑容,动了动双唇,发出极小的声音:“惜源...惜源...”   龚熙诺拨了拨原璟坤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亲吻他的额头,由衷道:“谢谢你。”   这场分娩持续了将近十五个小时,原璟坤产后又昏睡了差不多二十个小时,等他醒来已近晌午,弟弟龚惜源吃饱了奶,难得没睡着,便被抱到原璟坤身边。   原璟坤这次顺产虽然过程艰辛,但对身体没有太多的损伤,睡足后恢复了精神,倚着枕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身边的小婴儿。   当初刚出生的龚玺便被龚熙诺抱走,姐姐妹妹出生后他又住在医院,没怎么接触过新生的婴儿,他好奇地瞧着龚惜源的每个小动作。   “呀,弟弟吐舌头呢。”原璟坤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扭头跟龚熙诺报告。   龚熙诺斜靠在他身后,充满爱意地望着怀里的爱人和襁褓里的儿子,应他:“嗯。”   “呀,弟弟打哈欠呢。”原璟坤再次惊奇地扭头冲他说。   “是困了。”龚熙诺起身抱过龚惜源,准备带到小房间哄他睡觉。   “哎,别走呀。”这点功夫,原璟坤根本还没看够儿子呢,恋恋不舍地挽留。   “弟弟要睡了,你也要多休息,晚点再看吧。”龚熙诺不顾他的挽留,抱着龚惜源往楼下走。   又过了几日,原璟坤的身体已然大好,龚惜源的小床和摇篮便移到了卧室。   原璟坤白日里看不够似的守着龚惜源,弄得宋叶阳揽着姐姐妹妹直说他别太重男轻女。   龚熙诺当着人面嘴里说着男女都一样,背地里每次抱着龚惜源都格外欢喜,当然在原璟坤面前他还是会稍微克制着这份喜悦。   趁着原璟坤睡着,龚熙诺抱着弟弟龚惜源在床前来回走动,向来面无表情的他此时笑容甚浓,一向懒怠多言的他,对着儿子却话密得很:“惜源,我是爸爸,爸爸,你是谁呀,你是惜源,龚惜源。跟爸爸笑笑,啊,惜源真乖,长得真漂亮,喜欢爸爸吗,爸爸最爱惜源了。”   龚熙诺怀里的龚惜源乖乖地任由爸爸指挥,龚熙诺抓着他的小手贴在嘴边,龚惜源咧着小嘴笑嘻嘻,惹得龚熙诺连连轻吻他的小脸。   “呵呵...”装睡的原璟坤忍不住地哼笑出声。   “你怎么还不睡呢?”被逮个正着的龚熙诺脸色发红,语气略有嗔怪。   “哼,龚总不是说男女都一样么。”原璟坤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小心思。   “本来就都一样。”龚熙诺把昏昏欲睡的龚惜源放回摇篮里,嘴强。“我对媛媛,对姐姐妹妹不都是这样。”   都是亲生的儿女,原璟坤不跟他计较,撑着床垫坐起来,拉过龚熙诺,摸着他的脸问:“熙诺,我生弟弟的时候,你跟我说了什么来着”   “啊?”龚熙诺不防他突然提及这件事,联想到当着众人口出爱语,有些害羞地脸红,故意装傻。“说了什么?”   “唷,这才过了几天就忘了?还是说着玩的,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是不是非得等生儿子的时候才能听得到?那我下次...”原璟坤不满地连珠炮似的发问。   龚熙诺吻住他的唇,他们有了女儿也有了儿子,他再不会让原璟坤承受生产的痛苦,他的唇离开了原璟坤的嘴,又轻又柔地重复了当日的话:“我爱你。”   四目相对,时间流逝,人事变迁,唯有你我之间的真情永远不衰。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29章 番外之中年得女   “啊...熙诺...”   “唔...宝宝...”   夜已深,冬日的月色又冷又清,淡淡的亮光宛如轻纱铺在漆黑的室内,将床铺上的两具光洁身躯缀得斑驳陆离,缠绵悱恻的纠|缠若隐若现,勾勒出幅一夜春宵的良辰美景。   龚惜源满周岁后,龚熙诺举家搬到早之前便已打算迁入的新住所,新住所是位于城南的全国十大豪宅之首的高档别墅,这栋独立式住宅,除了建筑精美环境优雅区位优越之外,私密性更高,安全性更强,独特性更佳。   别墅分为四层,一层是客厅、餐厅、偏厅、保姆房、客房、储藏室等等;二层是孩子们的卧房、龚玺的学习室、龚梦媞的练琴房、龚梦妮的练舞房、龚惜源的玩具房等等;三层是龚熙诺和原璟坤的私密空间,占据差不多半层的卧室、独立的衣帽间、龚熙诺的书房、健身房;四层整体是个露台,足球场大小的花园四季姹紫嫣红,私家泳池位于侧门。   光阴似箭,眨眼间,前几天弟弟龚惜源过完六岁的生日,姐姐龚梦媞和妹妹龚梦妮是即将迈入二年级的小学生,大姐姐龚玺升入初中都已两年,不知不觉,龚熙诺和原璟坤相守相伴十几载。   粘着汗水的长睫不停地抖动着,使原璟坤的视线变得模糊,映入眼球的龚熙诺的面庞朦胧与清晰双重交错,弯弯的浓眉,乌黑的双眸嵌在好看的杏眼中,挺直的鼻梁,朱唇白齿。   时光仿佛格外优待龚熙诺,好像赐予了他逆生长的魔力,四十出头的年纪却与而立之时并无太多的变化,甚至岁月为他平添的成熟与儒雅令他的魅力只增不减,这般的相貌与气质很难不迷惑人心。   相反,原璟坤每每注视着龚熙诺,心中便忍不住地徒升悲凉,不惑过半的年纪,逐渐衰退的容颜,眉骨处的瘢痕并未因岁月的流逝而消退,相反日渐松弛的皮肤令瘢痕的颜色越来越重。   过了四十岁,原璟坤很少主动照镜子,很少在意穿着打扮,现在他的穿戴都是龚熙诺为他精心挑选,原璟坤对此兴趣不大,他自觉风采不再,深感自卑,所以那些价值不菲的衣服和饰品大部分都安静地闲置在衣帽间。   其实,原璟坤实在有些妄自菲薄,尽管上了些年纪,可他的相貌较之同龄人来说,称不上童颜却也显得年轻不少,尤其是在龚熙诺眼中,生了儿子后的原璟坤似乎变得更加俏媚,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无法形容的独特魅力,眼神那么清澈,表情那么动人,连温顺平缓的语调都能令他心醉,原璟坤牢牢地锁住了他的心,绑住了他的人。   龚熙诺的唇紧贴着原璟坤眉骨处的瘢痕,左锋曾提议采取整形手术的方式祛疤,龚熙诺不允许,起先是考虑到原璟坤在调养身体不宜动刀,后来这道瘢痕成为了他们欢爱时的特殊情|趣,祛疤的事也就抛诸脑后,没再提过。   瘢痕几乎成了龚熙诺的兴奋点,龚熙诺的舌尖调皮地点了点瘢痕,皮肤表面传来的轻微痒感令原璟坤浑身一震,攀着龚熙诺双肩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言不由衷地呻 | 吟:“别...熙诺...别...”   原璟坤生完龚惜源出了月子,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恢复了房|事。   这几年,龚熙诺在这方面的进步可谓突飞猛进,在该如何讨原璟坤的欢心和如何才能满足自己这两方面都游刃有余,花样越玩越多,兴致越来越高,频率越来越密,技巧越来越好。   原璟坤忽地挺直身体,用手推着龚熙诺的胸膛:“熙诺,不行,太深了。”   原璟坤被龚熙诺扯拽得小腹的疼痛略有严重,他按着龚熙诺的胸,缓缓地起身,慢慢地离开了他的身体,后面汩汩地涌着。   龚熙诺的胸膛起伏难平,呈大字形地躺着,原璟坤裹着睡袍下床,赤脚走向浴室,床铺和浴室之间有段距离,精 | 液顺着大腿根流到脚踝处,滴落在枣红色的地毯上。   原璟坤回身见龚熙诺躺着不动,心中莫名地来气,以前每次完事后龚熙诺都体贴地为他清洗整理,这才过去几年的光景,龚熙诺就变得自顾自地逍遥快活,对他弃之不理。   原璟坤愤愤地坐在马桶上,使劲地按着小腹挤出残留的精|液。   儿女双全的他们没有再要孩子的计划,偏巧两人□□时都不愿使用安|全|套,药物对体质特殊的原璟坤大概没有作用,故而龚熙诺每次都射|在外面,偶有射|在里面的情况发生,原璟坤都及时排出精|液,冲个淋浴,这几年倒也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原璟坤觉得排得差不多,握着旁边的金属扶手有些艰难地站起来,回过身,准备按下冲水键的手悬在半空,马桶里混着□□的丝丝血迹引起他的注意。   原璟坤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肯定是龚熙诺刚才太过分,导致轻微撕裂,除了龚熙诺当年在公寓醉酒后的蛮行,原璟坤这还算首次被龚熙诺做到出血的地步。   原璟坤没有冲掉马桶,拿起喷头,站在与床铺大小不相上下的浴缸里,温热的水划过皮肤,激得全身汗毛耸立。   “宝宝。”龚熙诺边走进来边叫原璟坤,害怕突然出现吓着他,走到他身边,接过喷头,小心地清洗着他的□□,揽着他的腰。“怎么了?”   以往做完,原璟坤总喜欢趴在龚熙诺的胸前,免不了一番浓情细语,最近几次,原璟坤都一反常态地做完直接冲进浴室,令龚熙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原璟坤的脾气素来阴晴不定,捉摸不透,他也没深思其中原因。   原璟坤没有回他,转过身抱住龚熙诺,最近也不知怎地,他总觉心里发慌,会失去龚熙诺的担心时刻环绕心头,夜里的梦不是龚熙诺抛弃他就是他再也找不到龚熙诺,患得患失的不良情绪搅得他寝食难安。   冲完澡,龚熙诺才瞧见马桶里的血迹,原璟坤故意没冲的目的就在于此,他当即明白了原璟坤闹脾气的缘故,亲着他的唇道歉:“哎呦,对不起,宝宝,是我太不小心,是我做得太过了,哪儿出血了?我看看。疼不疼?”   原璟坤洗了澡,缓解了不适,身体和心理都不再难受,表情和语气也变好:“没事儿,不疼。”   龚熙诺打横把原璟坤抱回床上,搂着他入眠,原璟坤却睡不着,盯着龚熙诺的面庞,心中百感交集,十几年匆匆而过,你我当真初心未变吗。   两人昨夜睡得晚转日却按时起床,原璟坤下楼来到餐厅的时候,龚熙诺和龚玺、龚梦妮还有龚惜源正在吃早餐,龚梦媞因为要专业学习钢琴的关系被龚熙诺安排到寄宿制的艺术学校,周末才被接回家。   龚熙诺吃的不多,这会儿翻阅早报等他,见他过来,两人相视对笑。   “爸爸,早。”三个孩子齐声问好。   “早。”原璟坤冲孩子们笑了笑,坐定。   家里空间变大,除了芹嫂又请了个阿姨,这位阿姨是芹嫂的远房亲戚,按辈分论,属芹嫂的侄女。   三十出头的岁数,人长得干净,脾气随和,手脚麻利,做事勤快,关键是她跟芹嫂一样,都不爱多言多语,这点最符合他们请人的标准。   芹嫂现在主要负责家中的饮食和照顾孩子们,阿姨主要负责清扫卫生和采买物品。   原璟坤扫了眼满桌的中式早餐,煮鸡蛋、枣窝头、八宝粥和两三种精致的小菜,勾不起他的食欲,便道:“阿姨,煎个鸡蛋吧。”   芹嫂这两天家中有事请假,三餐暂时都由阿姨来安排,尽管阿姨跟着他们也有四五年,到底不如芹嫂了解原璟坤的口味,这几日的饭菜都不合他的胃口。   “啊,家里没有鸡蛋了,今儿打算去买的。”阿姨闻声过来,解释。   原璟坤叹气:“那热杯牛奶吧。”   “那个...”阿姨面露难色,有些不安,吞吐道。“家里...也...也没有牛奶了。”   原璟坤再次叹息,真是好久都没有遇到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情况,他没再说其他的,谁都没理,起身往楼上走。   “对不起呀,先生,那个...我...”阿姨歉疚地脸色微红。“要不,我现在去买鸡蛋和牛奶。”   “没事儿。”龚熙诺面色平静,放下报纸,搅了搅温热的粥。“等司机来了再出去吧。”   说话间,龚熙诺的手机响,是原璟坤发来的信息:熙诺,拿盒原味的酸奶,还有苹果。   龚熙诺看着手机不由自主地发笑,打开冰箱拿了盒酸奶,又拿水果刀把苹果削成块放在碗里,托着东西路过餐桌,发现龚梦妮捂着嘴乐个不停。   “笑什么笑,赶紧吃饭。”龚熙诺佯怒地拍了拍龚梦妮的头顶。   龚梦妮冲着龚熙诺的背影吐舌头:“老爸就知道说我们,在爸爸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龚熙诺上了楼推门进了卧室,原璟坤倚着床尾坐在地上,透过窗户盯着外面,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了金的完美侧面,暖烘烘地令人心跳。   龚熙诺盘腿坐到他对面,原璟坤撕开酸奶盒面,把酸奶倒入碗里,拿叉子搅拌酸奶和苹果,叉了块裹着酸奶的苹果送进嘴里:“熙诺,把暖风打开。”   屋内的温度不低,原璟坤还是觉得冷,关于畏寒这点,之前看过医生也咨询过心理医生,中药西药也都试过,可惜效果甚微,后来索性放弃治疗,反倒没有了更严重的趋势,觉得冷就多穿些,家里除了中央空调又添了不少台暖风机。   龚熙诺打开暖风机,房间不通风,空气太干燥,又把角落里的加湿器和空气净化器打开。   “宝宝,一会儿再睡会儿吧。”龚熙诺了解他没睡好才犯了脾气,吻了吻他的鼻尖。“阿姨做的饭不好吃,想吃什么我让司机给你送来,番茄牛肉好不好?你最近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原璟坤不言语,空腹吃了些冰凉的酸奶搞得胃口有些胀气,手背抵着唇,皱着眉打嗝儿。   龚熙诺将人揽在怀里,轻轻地揉着他的胃,不知怎地,原璟坤自从生了龚惜源又搬了家之后,整个人变得郁郁寡欢,对任何事对任何人都不冷不热,好像对世间万物都看淡了似的   除了对孩子们,龚熙诺觉得他对自己都变得不如过去那般关心和依赖。龚惜源上了幼儿园后,龚熙诺怕他独自在家寂寞,便携手时不常地出国散心旅行,几乎走遍了全世界。   生活中,原璟坤吃的用的穿的戴的都是顶级好的东西,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龚熙诺都能满足他。   当然,原璟坤已经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没有提出过什么需求。   龚熙诺对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宠怎么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令他高兴和欢喜,不知道怎么办才能重新找回原来那个依赖他喜欢跟他撒娇的原璟坤。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30章 番外之中年得女   原璟坤上午又睡了个回笼觉,吃了午饭,洗了个澡,换了身休闲装,准备出门赴约。   碍于之前绑架事件的影响,他近年来甚少出门,从不独自外出,兼之龚熙诺的集团生意越做越大,他本人亦是叱咤商界的风云人物,再低调也备受关注。   身份特殊,他不愿受到过分关注和流言蜚语,所以从来没有与龚熙诺出现在人前,从来没有出现在媒体的视野中,连集团内部见过他的人都少之甚少,除了龚熙诺的亲随。   价值千万的中型SUV停在金皇广场前,这辆是原璟坤出行的专属车,停在车库中很少动,所以没有再配专门的司机,每次他出门都是龚熙诺的司机倪鹏负责接送。   银色的车门缓缓开启,最先下来的是两名西装笔挺身强力健的保镖,原璟坤在他们俩之后下车,随后下来两名同样衣着的保镖。   前面两名保镖开路,后面的两名保镖与原璟坤保持十步的距离紧跟,原璟坤走在他们中间,步履缓慢,午饭吃的不多,这会儿有点犯恶心,停下脚步歇了会儿,才又重新往前走。   原璟坤远远地望见等在门口的宋叶阳和耿鑫,年近花甲的宋叶阳保养得宜,皮肤光泽,头发乌黑,身材挺拔,精神矍铄,不认识的人很难猜出他的实际年龄,拥有天然娃娃脸的耿鑫更是容颜未变,和他们俩相比,心里不禁又添自卑,掩下小别扭,快走了几步。   三人并肩进了影院,宋叶阳瞥了眼前后的保镖,悠悠道:“尽管已经很多年了,我还是不太习惯啊。”   原璟坤同样不习惯每次出门前呼后拥的排场,不习惯现在居住的偌大别墅,不习惯每天在家的无所事事,不习惯人人对他的恭敬客气,不习惯又能怎样,他又不能离开龚熙诺和孩子们,同龚熙诺生活,要享受他带给自己的优越感当然也得忍受这些“不习惯”,有得必有失,天下哪儿有免费的午餐。   “今天电影院人好少唉,最近电影不好看么,这部片子不是说上映当天就票房过亿了吗?”耿鑫环顾除了工作人员仅有他们三人的电影院,费解。   “熙诺包了场,能不清净吗。”宋叶阳一语道破真机。   包场对于原璟坤来说早就习以为常,龚熙诺买下整个马场仅仅为了原璟坤唯一一次的骑马解闷,龚熙诺封了整个度假村仅仅为了原璟坤极度偶尔来泡一次温泉,龚熙诺买下整座电影院仅仅为了原璟坤心血来潮每年一次的看场电影,龚熙诺甚至买下了公寓所在的地皮,清走了整片小区的居民,就为了偶起兴致和原璟坤前来小住几日,龚熙诺对原璟坤简直要宠上了天。   当然,龚熙诺的这些举动,原璟坤是发自内心的感动,可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地快乐和满足。   “噢,原来是龚总包了场,我说呢。”耿鑫了然地点头。   省去买票和选位置,三人直接进了放映厅,两名保镖在厅外,两名保镖在厅内,原璟坤对电影内容兴趣缺缺,倒是宋叶阳和耿鑫全情投入,看得津津有味。   放映期间,原璟坤觉得小腹扯痛,起身去了两次卫生间,内裤上印着几滴淡淡血渍,他权当是昨晚的后遗症,没太在意。   观影结束,三人又在宋叶阳经常光顾的美发屋理了头发,距离晚饭时间尚早,无聊地在咖啡馆耗磨时光。   耿鑫和宋叶阳都点了杯咖啡,原璟坤点了杯红茶,三人围坐在沙发里,玩手机翻杂志闲聊天,耿鑫拿着原璟坤的手机,翻看他们前不久欧洲旅行的照片。   “呀,阿尔卑斯山真好看。”耿鑫对着照片里的景色感叹,语气羡慕。   “等乐凡年假,叫他带你去,反正没什么好玩的,用不了几天功夫。”原璟坤把世间罕见的美景描述得跟常见的街道花园似的平淡无奇,手下有一页没一页地翻杂志。   “他?哼!他就是个官迷。”耿鑫气哼哼地撇嘴,夏乐凡两年前升了主任医师,医院里主管业务的副院长即将退休,不出意外,夏乐凡是最具实力的候补人选,为了抓住这次来之不易的升迁机会,夏乐凡最近基本都住在了医院,除了出诊,学术会、研讨会、发表论文忙得不亦乐乎,有时连着三四天两人都碰不到面。   “乐凡这是有上进心,你可不能拖人家后腿。”宋叶阳了解耿鑫小性儿的脾气,嘱咐他。   “我知道。”耿鑫噘嘴,夏乐凡正是打拼事业的年纪,他当然分得清孰轻孰重,随手翻到龚熙诺和原璟坤嘴对嘴的自拍照,笑着把手机在原璟坤眼前晃了晃。   “呵呵...”原璟坤侧目笑了笑,没有不好意思。   三个人喝了咖啡和茶,又坐了会儿,实在觉得没意思,便起身在商场里闲逛。   工作日的商场顾客不多,各大品牌专柜的漂亮售货员小姐们挂着亲切的笑容,口中不停地重复欢迎光临。   “才五点半,英俊他们最早也得七点到吧。”宋叶阳抬腕看表,深感等人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六点多了吧,老宋,你的表是不是不走了?”原璟坤掏出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数字表示已过六点半。   “是吗?”宋叶阳摇了摇手腕,这块表最近的确经常出毛病,年代太久,配件稀缺,反复修理还是问题不断。“不是不走,是走得慢。”   “买块新的吧,叔父,您这块表也差不多有十五年了呢。”耿鑫提议。   宋叶阳起初不同意,表示能修好,禁不住耿鑫的软磨硬泡和原璟坤的生拉硬拽,三个来到手表专柜,面对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男式手表,宋叶阳挑得眼花缭乱。   “老宋,你喜欢哪款?”原璟坤不耐久站,坐在专柜前的椅子上,指着柜台问他。   宋叶阳挑花了眼,随意地指了款价格适中样式简单的男表:“这块吧,我看这块还不错。”   “我看那块更好看,更衬你。”原璟坤指了指摆在中央最醒目位置的男表,冲耿鑫使了个眼色。   耿鑫心领神会,立马跟售货员道:“小姐,麻烦您拿这块表给我们看看。”   售货员见他们三人衣着普通,之前宋叶阳又指定了款低价的男表,以为他们不过是试试样式,不见得真的购买,出于职业素养,她不能拒绝顾客提出的合理要求,戴好手套边小心地拿出男表边介绍:“这款表是我们推出的最新款式,主打复古风格,低调雅致,数字全部都是顶级真钻镶嵌,鳄鱼皮的表带,不好意思,先生,不能试戴,我给您比下吧。”   宋叶阳挽起衣袖,售货员把手表放在他白皙的手腕旁,不等售货员和宋叶阳表态,原璟坤拍板:“就这块吧,耿鑫,你也挑一块。”   “啊?”耿鑫明白原璟坤有意做东送礼,不太好意思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婉拒。“不用了,原先生,我不戴表的,看手机就行。”   “就你手下的那块吧。”原璟坤观察到耿鑫的眼神在这块表上流连了三四次,时尚款式的腕表挺配耿鑫的气质,替他做主。   “哎,璟坤...”宋叶阳觉得买块手表花费近百万太过于奢侈和浪费,阻拦他。   原璟坤把□□放在柜面,向前推了推,专柜都是独立结账,售货员有点发懵,不过当即满脸堆笑,语气较之前的冷淡客气变得热情洋溢:“好的,先生,您稍等,我为您包好。”   “老宋,没事儿。”原璟坤亲自动手摘了宋叶阳手腕处的旧表,为他戴好新表。“真的挺好看。”   售货员把旧表放入新盒装进提袋,又把另个提袋递至耿鑫手中,开了票刷了卡,笑得甜腻:“欢迎下次光临。”   三个人往餐厅走,宋叶阳抬起胳膊欣赏着腕表,对价格耿耿于怀,止不住地啰嗦:“这么贵买块表,真不值当的。”   “你喜欢就好,有什么值当不值当的。”原璟坤直视前方,口气平和,他对宋叶阳素来大方,何况他现在买东西送礼物从来不看标价。   夏乐凡和周英俊按时抵达提前预约好的西餐厅,唯独龚熙诺又迟到,原璟坤走马观花地浏览菜单,致电龚熙诺,催他:“你几点到?大家都等你呢。”   “嗯?”龚熙诺漫不经心地回。“大概还要二十分钟吧,你们先点餐。”   “你没开车?”原璟坤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   “昨晚那么累,哪儿有精力开车?!”龚熙诺放下平板电脑,故意提高语气笑着反问他。   倪鹏被派去接送原璟坤,李泽暂代司机,听到龚熙诺和原璟坤的谈话内容,和副驾驶的王玉忠余光相碰,不自觉地忍笑,龚熙诺在他们俩面前不太回避私人事务。   原璟坤闻言失笑,当着众人的面有些话不好说,放下菜单,离开座位,提醒他:“你说话注意点好不好,司机还在呢。”   原璟坤通完电话回到座位不久龚熙诺便赶到餐厅,原璟坤接过沾着寒气的手提包,龚熙诺脱了大衣和西服外套,量体剪裁的白衬衫紧贴着完美的胸肌,龚熙诺最近两年略微长了些肉,他又勤于锻炼,身型比以前还健壮结实,衣领的扣子连开三个,露出S形的锁骨,又性|感又诱|惑。   “不冷吗?”原璟坤非常不喜欢龚熙诺在人前穿着如此随意和暴露,拐弯抹角地表达他的不满。   “不冷。”龚熙诺吸着鼻子摇头,坐定后看了看原璟坤,拨了拨他额前的头发。“剪头发了?”   “嗯,不好看吗?”原璟坤也捋了捋头发确定能够完全挡住瘢痕才放心,他的发型基本没变,仅是略微地剪短了些,根本看不出变化。   旁人或许不留意,龚熙诺与他朝夕相对,发生在原璟坤身上的任何微小不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笑语:“好看呀。”   “不好看也没有办法了。”原璟坤低下头,手里叠着纸巾,他对瘢痕的介意从未释怀,相貌缺陷造成的自卑时常涌在心间,克制不住地落寞和无奈。   原璟坤每次理发都是和龚熙诺前往专属的美发屋找指定的美发师,这次他独自理发也算是心理恢复的大进步,龚熙诺挺高兴,见他心情又不太好,免不了要说中听的话:“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你高兴就好。”   ‘你高兴就好’这是龚熙诺近年来常挂在嘴边的话。   “熙...”周英俊撂下菜单有话跟龚熙诺讲。   “等下。”龚熙诺神情专注地盯着迷你平板电脑,拦住准备跟他说话的周英俊,直到镜头定格在男女主角深吻的画面,响起舒缓的片尾曲,龚熙诺才抬头,面对周英俊。“有事儿?”   “你还看电视剧?”周英俊不可思议地问。   “龚总每天四点半起床追电视剧。”原璟坤关了平板电脑放包里,也是没办法理解。   “熙诺,永华的钱总找了我几次,想跟你碰个面,你抽个时间吧,跟他谈谈,关于新能源的想法其实挺不错。”周英俊谈及公事的时候态度不似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又严肃又认真,凡是和龚熙诺不太相熟的人想约见他都聪明地通过周英俊这条途径,周英俊认为有见面价值和意义的便会告知龚熙诺。“这周末吧,正好去新建的高尔夫球场。”   周英俊喜好高尔夫球这项运动,是高尔夫俱乐部的部长,大型高端的球场都须提前预约,每次都不能尽兴而归,索性自给自足,龚熙诺出地,周英俊出资,修建了个豪华的高尔夫球场。   “周末不行,换个时间吧。”龚熙诺挽起衣袖,回绝。“周末要带弟弟去看医生。”   “怎么了?弟弟生病了?”宋叶阳抢先问。   “换牙。”原璟坤替龚熙诺答。   “换牙还用看医生吗?”周英俊觉得龚熙诺实在有些小题大做的意思,小孩子到年龄换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完全没有看医生的必要。“你买了个游泳馆?怎么又投资体育项目了?”   “不是,弟弟要学游泳。”龚熙诺对宝贝儿子龚惜源的宠爱不次于原璟坤,极力满足龚惜源提出的任何要求。龚惜源要学游泳,私家泳池太小,公共泳池又不卫生,龚熙诺索性买了间游泳馆,配齐了泳衣、救生圈等等物品,甚至请了个私家教练。他现在在家的大部分时间都陪着龚惜源,相当大部分的精力都专注于龚惜源,连教育龚惜源都柔声细语,态度温和。   “家里不是有游泳池吗?”周英俊反问。   “弟弟不是玩滑板车吗,家里泳池改滑道了。”原璟坤解开他的疑惑。   为了玩滑板车,龚熙诺特意给龚惜源定制了价格不菲的滑板车、滑板鞋、全套的护体装备,把家里的泳池拆掉,改造成适合玩滑板车的滑道,每次龚惜源不过玩上个十几分钟,龚熙诺都要陪在左右。   耿鑫咂嘴:有钱人家的孩子真幸福。   “熙诺,专家不是说男孩子要穷养嘛,别太宠儿子。”周英俊觉得龚熙诺对龚惜源已经从宠爱升级为宠溺,由衷地劝他。   “没事儿,就是弟弟要月亮,他爸爸都能给他造火箭,龚总不是就这么一个儿子嘛。”原璟坤侧头蹙眉,阴阳怪气地故意嘲讽龚熙诺。“哪有这么大的男孩子还在爸爸怀里要爸爸喂饭的?哪有这么大的男孩子天天还要爸爸给穿衣服的?哪有这么大的男孩子还动不动就要爸爸抱着的?弟弟说不想去幼儿园,就由着他不去,他爸爸也不上班了,就在家陪着他玩。弟弟每天睡觉前就喊我爸爸呢,睡醒了也问我爸爸呢,就知道找熙诺,我也不是他爸爸。当初教育媛媛和姐姐妹妹那套也不见了。”   龚熙诺在物质方面对待四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不过在教养龚惜源的问题上的确和以往对其他孩子的作风不同,没有了严苛和原则,光剩下纵容和溺爱。   即便龚熙诺再忙再累,哪怕正在进行重要的商务会谈或者出席重要的商务活动,只要龚惜源找他,立刻放下所有事务,奔至儿子身边。   原璟坤话中句句是针对龚惜源,实际意思是表达对龚熙诺的不满,宋叶阳听着他酸溜溜地跟爱人吃亲生儿子的醋,好笑地劝他:“熙诺疼弟弟,弟弟可不粘着他呗。等上了学自然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31章 番外之中年得女   周英俊扬手招来服务生点餐,耿鑫和夏乐凡都要经典的牛排套餐,宋叶阳和周英俊偏爱碳烤羊骨和香煎鱼排,又点了沙拉和小吃,龚熙诺和原璟坤头挨着头商量点餐的内容。   “海鲜意面,咖喱炒饭,水果披萨,冰咖。”龚熙诺看着菜单点餐,说完仰头补充。“炒饭不要辣,要杯热牛奶,加点糖,还有加个煎鸡蛋,双面煎,全熟。”   龚熙诺还记得早餐的时候原璟坤想吃却没能吃到的食物,令他有些欢喜和感动,双手挽住龚熙诺悬在空中的胳膊,身体倾向于他,这样亲密的举止很少出现在公共场合,自绑架事件发生后,他从来不和陌生人说话,指甲点了点菜单,通过龚熙诺传达自己的意愿:“熙诺,点份肉吧。”   “好。”龚熙诺点头。“小份的牛排,全熟。”   “是配意面、米饭还是薯条?”服务生边快速地按点餐机边问。   “薯条。”原璟坤做主。   “意面吧,意面。”龚熙诺反对他吃这些油炸的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   “薯条,薯条。”原璟坤不耐地戳着菜单,口气略带烦躁,固执己见。   “好好好,薯条,薯条。”原璟坤难得外出就餐,龚熙诺不想惹他不高兴,唯有妥协。   等餐期间,夏乐凡注意到耿鑫手腕处多出来的东西,明晃晃地闪人眼,便问:“买手表了?”   “原先生送我的,好看吗?原先生也送了块给叔父,镶钻的呢,更闪更亮。”耿鑫掩不住的开心,在夏乐凡眼前晃着手腕,欢欢喜喜地絮叨。“乐凡,你知道吗,包场看电影的感觉真的太爽了,整个电影院就我们仨人,整个放映厅就我们仨人,气氛特别好,倍儿安静。”末了的语气带着点意犹未尽。“哎,要是以后都这么样儿看电影就好了。”   “媳妇儿,嫌贫爱富贪慕虚荣可不太好,咱们民族的优良传统是勤俭节约。”夏乐凡皱着眉头对自家爱人进行传统美德教育。   “我知道,你看,你这么穷我不也没嫌弃你吗,你就放心地在你的官道上越攀越高吧,家里我来撑着,养你没问题,饿不死咱俩。”   耿鑫和同学合伙创办的公司近年稳步发展,兼之周英俊和龚熙诺的人脉关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两个人的日子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夏乐凡无法辩驳他,他虽然是这座城市首屈一指的大医院的主治医师,又兼任医学院的副教授讲师,可他每月的收入连耿鑫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同事间的红白份子钱,各类慈善机构的献爱心,算上七七八八的其他花费,月薪所剩无几,这些年实际上都是耿鑫在赚钱养家。   “耿鑫喜欢看,以后咱们常来呗。”龚熙诺为了讨原璟坤欢心的这些大手笔花费一般都不主动告诉当事人,原璟坤不是傻子,怎能不知龚熙诺背后为他的付出,原璟坤真心不愿浪费龚熙诺的心意。   但不知为何,他总是提不起兴趣来享受,这次难得借着耿鑫的缘由,说出这样的话。   菜品上齐,龚熙诺拿起刀叉,猛地想到什么似的又放下餐具,对着原璟坤摊出手掌:“你的手机呢?给我。”   原璟坤不明所以,掏出手机递给龚熙诺:“怎么了?”   龚熙诺把手机放在两人的餐盘中间,手指滑着屏幕对原璟坤说:“这个软件你不要关,也不要随便设置,它是开机自动运行的。”   龚熙诺指的软件是个类似GPS的自动定位系统,这套软件是他高价竞购而得,将它安装在用于接收的两台手机里,能准确地定位彼此的所在位置。   即便在信号不足或者网络不畅通的地区,该系统同样不受影响,但必须保持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在开机期间不关闭或者屏蔽软件。   龚熙诺和原璟坤的手机都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机,龚熙诺不在原璟坤身边的时候,每隔两个小时或者更短的时间便会查看他的位置,这个举动如同吃饭睡觉般地必要和按时。   “噢,可能是刚才看照片,不小心关掉的。”原璟坤这才明白他的意图,搞不懂发达的高科技技术。“这个是芯片吗?”   “哎呀,太复杂了。”龚熙诺懒得跟他解释其中的原理,敷衍了事。   “哼。”原璟坤觉出龚熙诺的口气是明显看不起他的意思,轻哼。   龚熙诺立即温柔地笑道:“回家再和你解释,总之,你要记住,不要随便关它。”   “知道了。”原璟坤应下,把手机放回外套里,穿着两件毛衣的他又披上了卫衣,餐厅的温度不低,服务生都穿着短袖的工作服,他却觉得冷。   原璟坤吃饭的速度非常慢,在家,往往都是孩子们吃饱后纷纷提前离桌,吃完饭的龚熙诺耐心地等他。在餐厅,大家也都迁就他,又点了几份招牌甜品,边吃边聊边等。   龚熙诺利用这点功夫和孩子们视频通话,当然是因为整日不见龚惜源有点想儿子,所以对着屏幕里的龚玺直接问:“媛媛,弟弟呢?”   “看动画片呢。”龚玺自然了解他老爸的心思,走近坐在沙发里盯着电视的龚惜源。“弟弟,是老爸的电话。”   “爸爸!”龚惜源的注意力立马从动画片转移到电话,兴奋地冲着屏幕喊龚熙诺。   “儿子,你干什么呢?”龚熙诺见到与自己十足相似的小脸,笑容顿时布满整张脸,遮不住语气里的关切和蔼。   “我看动画片呢。”龚惜源站到龚玺对面,双手要夺她手里的可视电话机。   “不行,弟弟,你拿不动这个,回来摔了。”龚玺端正可视电话机,阻止龚惜源的动作。   “媛媛,你把电话给弟弟,摔了就摔了,没关系。”龚熙诺眼见龚惜源因拿不到可视电话机而不高兴的表情,要龚玺顺从龚惜源的要求。   “好,你拿住呀,摔了可就看不到老爸了。”全家皆知龚熙诺宠爱龚惜源,龚玺听话地把可视电话机交给龚惜源,教他双手托住,便上了楼。   “爸爸!”龚惜源如愿地拿到可视电话机,重新坐回沙发里。“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也想你了,爸爸一会儿就回去,爸爸给你买了好吃的。”龚熙诺每次在外就餐都会给孩子们捎些特色的食物。   “爸爸,我爱你,啵啵。”龚惜源最善于找准时机冲龚熙诺撒娇,嘟着小嘴。   人家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在龚熙诺这里,儿子显然才是他上辈子的情人。   龚熙诺面对撒娇卖萌的儿子,心都要融化,大庭广众之下噘嘴回应龚惜源:“爸爸也爱你,啵啵。”   在挂掉电话的瞬间,对方传来砰地响动,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龚惜源把可视电话机摔在地上,龚熙诺不怒反笑,又给龚玺打了个电话,叮嘱她:“你和妹妹别忘了喝橙汁,写完功课陪弟弟玩会儿,别让弟弟总看电视,嗯,乖。”   吃过饭,众人准备离开餐厅,原璟坤刚直起身,还没迈开步,猝不防地双膝跪倒在地。   龚熙诺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龚熙诺扶着原璟坤起身,面色紧张:“怎么了?”   “没事儿,可能起得太猛,有点头晕。”原璟坤自己也发懵,好好地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站不稳,身体不受控制地直愣愣向前扑倒。   “我看你气色不太好,明儿去左锋那儿看看吧。”宋叶阳与他见面的时候已然瞧出他精神不济,劝道。   “不要紧,每年这时候都这样,真没事儿。”原璟坤揉了揉太阳穴,浑身没劲,小腹有些疼痛,后腰发酸。   又缓了会儿,原璟坤才勉强恢复了些精神,龚熙诺扶着他离开餐厅。   回到家,原璟坤大概许久不出门的缘故,身体和精神都极其疲惫,洗了澡喝了药早早睡下。   龚熙诺又陪着孩子们玩了会儿,处理完公事将近凌晨才睡。   “原先生不是生病,而是怀孕了,胎儿正满十五周,从检查结果看,胎盘稍有后置,胎体偏小,羊水量不多,所以腹部变化不明显,不过胎儿发育良好,没有异常情况。”左锋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在检查报告上,语速不疾不徐,语调平和,对于原璟坤这样的年纪再度受孕,并未表现得太过于惊讶。   左锋对面的龚熙诺和原璟坤听完他的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们每次欢爱明明都采取安全措施,再者原璟坤都已人到中年,怎么可能又受孕呢?!   左锋面对他们俩难以接受现实的神情,淡然道:“原先生的年纪并不算太大,何况龚先生正当年,稍有差池,在所难免。”   原璟坤实在难以接受时隔多年他居然再度有孕的事实,胎儿十五周,按照时间计算,意外应该发生于三个多月前的欧洲旅行。   有次在酒店,龚熙诺不知何故兴致勃勃,吧台、地毯、沙发、床铺,两个人几乎做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最后在浴室清理冲洗时,两人站着又做了回,当时以为是站姿又在淋浴,所以根本没有料到还会一击而中。   熙诺和原璟坤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次疯狂的欢爱,面色都有些绯红,神情都有些尴尬。   “左医生,我这些日子还在吃药,前天和昨天也都有些出血,对孩子没影响吗?”出自父爱的本能,原璟坤暂时没有纠结要不要留下孩子的问题,而是首先考虑腹内胎儿能否健康。   “是吗?”左锋自然清楚原璟坤这次纯属意外怀孕,不在他们俩的计划内,肯定前期没有任何准备。“应该没事,至于出血嘛,应该是着床遗留或者后期微撞造成的。”   “左医生,如果不要这个孩子的话...”龚熙诺下意识地问,惹得原璟坤侧目望他。   “怀孕十二周内是人工流产的最佳时期,现在胚胎已经十五周,终止妊娠的话对大人可能存在危险,尤其是原先生身体情况特殊,当年又曾小产,强行终止妊娠,会产生什么后遗症真的无法预料。”左锋实话实说,虽然他近年来在研究男性生育方面取得了重大的进展和成就,可男性人工终止妊娠却从未涉及,没有百分百成功的把握。“这样吧,龚先生,您和原先生好好考虑考虑,如果真的不想要,咱们可以再想办法。”   龚熙诺和原璟坤对于是否留下胎儿均未表态,离开医院回家的路上,龚熙诺安静地开车,副驾驶的原璟坤同样没话,两个人各怀心事地沉默无语。   自从耳朵里传进来原璟坤再度有孕的消息,龚熙诺的眉毛再没舒展开,对因自己的疏忽而对原璟坤造成身体的伤害自责不已。   他比任何人包括左锋都了解原璟坤目前的情况,他的年龄,他的身体,他的精神都不允许他再次承受怀孕的痛苦和生产的煎熬,他真的不愿原璟坤再次忍受分娩的疼痛,龚熙诺觉得他自己的心理承受力也已达极限,再不能直视血淋淋的令人胆战心惊的生产场面。   不过,左锋的话说得清楚,原璟坤到底是男人,男人怀孕生子本就不符合正常的生理现象,他这三次算不得顺利却也平安分娩的经历已属奇迹,当然也对他的身体健康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心理的创伤久久难以平复。   两难之下,龚熙诺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心里的担忧和烦躁少见地浮在脸上,他明白现在自我反省也是于事无补,可止不住地后悔懊恼,这样心烦意乱的情绪在原璟坤多年前的小产后再次出现。   相比较龚熙诺内心的五味陈杂,原璟坤则出乎意料地坦然淡定   他在得知自己再度怀孕的瞬间的确非常震惊,甚至还有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害怕。他万般没有想到居然在这样的年纪还可以孕育生命,他迅速地平复了情绪。   龚熙诺到底是个商人,虽对至亲好友温柔体贴,但抹煞不掉骨子里的杀伐决断,他的心比原璟坤要狠要硬。   原璟坤则不同,他本性温良,容易心软,再说他身体里的稚嫩生命,是与他和龚熙诺血脉相连的孩子,他爱龚熙诺宛如珍爱自己的生命,怎么舍得放弃幼小的生命?!   龚熙诺担心他的身体,他却忧心胎儿的健康。   这个胎儿是计划外的产物,龚熙诺自然没有戒烟戒酒,原璟坤最近身体不适,中药西药不断,房事又没节制,估计对胎儿肯定有不良影响。   想到这里,原璟坤久违地将手覆在小腹处,胎儿个头偏小,他的身形变化不大,这也是他们迟钝地没有发现胎儿存在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32章 番外之中年得女   回到家,孩子们上学不在家,阿姨出去采买不在家,芹嫂在收拾储藏间,整个别墅空荡荡地寂静,龚惜源上了幼儿园后,家里常常就剩下原璟坤和保姆,空旷又冷清。   原璟坤有时闲得无聊,便楼上楼下地来回溜达,把每个房间的门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甚至故意摔坏或者弄坏家里的东西,龚熙诺明知他破坏东西却也由着他。   龚熙诺和原璟坤前后脚进了卧室,原璟坤换了衣服掀被上床,龚熙诺把暖风机打开放在床尾,又拿牛奶冲了杯麦片端到楼上。   空腹查体,原璟坤早晨没吃东西,这会儿倒也没觉得饿,杯子里混着牛奶的麦片令他有些恶心,捂着胃口干呕了几下。   龚熙诺没有勉强他进食,把杯子放在床头柜,原璟坤歪着头闭目休息,龚熙诺在他身边躺好,心不在焉地翻着手里的书,两个人绝口不提孩子的事。   原璟坤躺了整个上午,体力和精神稍有恢复,午饭龚熙诺吩咐芹嫂煮了白米粥,炒了两三道清淡的素菜,原璟坤食欲不佳,喝了几口粥吃了几口菜,便又回到卧室继续躺着。   龚熙诺下午有个重要的商务谈判不能缺席,在原璟坤午睡后叮嘱了芹嫂几句,便前往公司处理公事。   原璟坤醒后得知龚熙诺扔下他去上班有点不高兴,不顾芹嫂的劝阻吃了两个冰凉的橙子,拒绝接听龚熙诺的电话,龚熙诺只得给家里打电话,跟芹嫂问了问他的情况,也没多说。   龚熙诺婉拒谈判后安排的聚餐活动,稍晚到家,孩子们正在餐厅吃饭,唯独不见原璟坤的身影:“爸爸呢?”   “原先生不舒服,不下来吃饭了。”芹嫂边给龚惜源摘鱼刺边回他。   原璟坤的身体时不常地闹点小毛病,家里人都习以为常,龚熙诺推开卧室的门,床上和沙发里都不见原璟坤,轻手轻脚地走进浴室,原璟坤正对着手盆狂吐不止。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生理反应,原璟坤自打从医院回到家便恶心不断,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把中午吃的粥和下午吃的橙子吐得一干二净。   等原璟坤呕得差不多,龚熙诺轻抚着他的背,接了杯清水递给他,拧开水龙头冲走污秽。   原璟坤漱了口,龚熙诺拿毛巾擦了擦他的嘴角,反胃劲儿没过去,用毛巾捂着嘴又闷声地呕了几下,龚熙诺环抱住原璟坤,心疼他再次经受妊娠反应的折磨。   “宝宝...”   临睡前,原璟坤和龚熙诺背靠背地躺着,漆黑的卧室飘荡着静谧的空气,两个人都睡不着,龚熙诺翻身拥住原璟坤,在他的耳边呢喃:“宝宝,留不留这个孩子听你的。”   龚熙诺充分尊重原璟坤的想法,但在原璟坤看来他这样的做法无异于逃避责任,不快地要挣出他的怀抱却被牢牢锁住不能动身,唯有无声地叹息。   突如其来的意外怀孕事件使龚熙诺和原璟坤之间的关系降至冰点,甚至比当初井建业出现的时候更糟糕,两个人当着芹嫂、阿姨和孩子们的面一如既往地相敬如宾,背后却极少沟通,互相较劲。   原璟坤忍着种种不适倔强地不跟龚熙诺提及半句,龚熙诺每晚回避两人单独相处,扎进书房直到三更半夜才回卧室睡觉。   胎儿的去留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禁忌话题,谁都不主动提及,原璟坤的妊娠反应却越来越严重,每天早晨都吐得厉害,闻不得半点油腻和荤腥,时而眩晕时而心悸,不知是不是年纪变大的缘故,才四个多月,腰部却好似承受不住的酸痛,几乎夜夜做梦,睡不安稳。   朝夕相对,龚熙诺怎会无视原璟坤忍受强烈反应的辛苦,偏偏原璟坤十分抗拒他的关怀,龚熙诺怕他情绪不好影响身体,任由他爱怎样便怎样。   原璟坤怀了龚惜源后,管正梅被井仁接回家住,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妈妈不好总跟着龚熙诺他们,龚玺和姐姐妹妹自小跟着管正梅,祖孙感情深厚,井仁又孝顺,隔三差五地便带着老太太跟孩子们出来聚餐,吃遍了全城有名的大小餐厅。   老人家好热闹,每次聚餐都叫上周英俊和夏乐凡他们,这次要参加商会的龚熙诺和周英俊缺席,宋叶阳嫌人多太乱不打算过来,听说龚熙诺不在又怕原璟坤独自领着孩子们不方便,提前来别墅接他们。   管正梅见到孙子孙女们乐得合不拢嘴,搂着姐姐妹妹又亲了亲龚惜源,夸龚玺越大越漂亮,跟原璟坤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怎么了又?是心情不好?还是身子不舒服?”宋叶阳见原璟坤恹恹地打不起精神,不禁皱眉。“你要是闷得慌想找点事儿做就来找我,我陪你去,年底熙诺也忙,你要理解。”   意外怀孕和夫夫间冷战的事原璟坤都难以跟宋叶阳启齿,尽管宋叶阳跟他的亲密程度已然上升为家人,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天气太冷,总打不起精神。”   正说着,餐桌对面挂在背景墙上的巨型LED屏幕映出龚熙诺的照片,这间传统的中式餐馆不设单间,大厅里楼上楼下摆放几张圆桌,每日接待食客数量有限,环境倒也不嘈杂,四面墙壁都挂着LED显示屏,滚动播出电视节目,为等餐的顾客消磨时光。   大家的眼光不约而同地被屏幕吸引,娱乐节目的头条赫然醒目:商界大鳄龚熙诺摘婚戒疑似情变,别墅幽会靓丽熟女,神秘同□□人罕见曝光,大公子左右相伴尽显孝心。   “商界大鳄龚熙诺连日来频频现身位于城北的长景别墅,素来婚戒不离指的他左手却未见戒指,龚熙诺抵达别墅后不久,一辆红色的法拉利紧随其后停在别墅门口,一名打扮时尚气质不俗的女人下车走进别墅,大约三个小时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别墅,上了同辆车,车子始终停在别墅门口,迟迟不见发动,两人在车内低语密谈,情到浓时更是拥抱亲吻,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龚熙诺率先下车回到自己的车内,该女子才将车开走。”   视频播报中闪现着张张照片,龚熙诺身着便装,神情轻松,步履匆匆,场景分别定格他在别墅门口下车、进入别墅、与该女子前后走出别墅、在车内与她面带微笑地交谈、侧身遮住她似与之接吻、整理衣服、回到自己车内等等。   “龚熙诺是同性恋在商圈内等同于公开的秘密,他为人低调,伴侣同样不喜抛头露面,所以多年来两人从未出现在大众视野,不过,今年夏天在机场却意外地被记者拍到龚熙诺这位神秘伴侣的真身。当日,龚熙诺参加完在首尔举办的夏季工商界交流会返回国内,众多商界大咖现身机场引起大批媒体关注,龚熙诺在助理的陪同下率先走出机场,大公子推着行李紧随身后,在保安的护送下顺利离开。在机场外面等车时下起小雨,大公子站在他身后为其撑伞,而自己却淋湿大半个身体,极尽孝道。据悉,龚家大少爷现年十六岁,在某高级中学就读,近年来,常随龚熙诺出席重要商务活动,集团内部高层管理人员也曾默认其为接班人。在媒体纷纷离去之后,这位神秘伴侣才在保镖的簇拥下从贵宾通道出来 ,休闲服、鸭舌帽、墨镜、口罩,刻意打扮得非常低调,周围聚拢着数名保镖和助理,派头十足,在机场大厅逗留。不多时,大公子又折返回来,接上他,乘坐同一辆车离开。据称,龚熙诺在外出席活动,这位同□□人必定陪伴身边,曾有人亲见其出现在年度亚洲商坛盛会指定下榻的酒店,当时也有记者追踪,不过被其保镖阻拦,便再无下文。”   这段视频是夏天的时候他们从首尔回来在机场被记者拍摄的,主持人口中的大公子便是井仁的儿子井孝彬。   龚熙诺对井孝彬悉心栽培,井孝彬与他模样气质相似,十五、六岁的半大小伙子个头已到龚熙诺的肩膀,勤学上进,具备天生的商业头脑,学业方面连跳了两级,再到夏天便要参加高考。   在他升入高中后,龚熙诺有意无意地常携他参加商务活动,外面的人不知道内情,单从相貌方面和龚熙诺对他的重视程度联想,认定他为龚熙诺的儿子。   席间的气氛突变,由欢声笑语转为安静沉默,龚熙诺和其他女人约会被媒体抓个正着曝光于众,等于在原璟坤脸上扇了个巴掌,平日里两人的恩爱此刻显得滑稽又讽刺。   龚玺和井孝彬已然是大孩子,懂得新闻标题的含义,姐姐龚梦媞和妹妹龚梦妮也明白老爸和别的阿姨在一起是不对的,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偷偷地瞧着毫无反应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的原璟坤。   “娱乐新闻嘛,都是假的,照片都是合成的,不能信。”井孝彬打破沉默,缓解尴尬的气氛。   “就是,就是,就跟电视剧里男女主角亲嘴似的,都是借位拍摄,谁真亲呀,娱乐新闻都夸张,明明每次好多人都在当事人身边,却只拍其中一两个人,制造假新闻,博取收视率。”龚玺跟着附和,瞟了眼原璟坤。   在座的其他人都没说话,活生生的证据展示在眼前,他们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为了安慰原璟坤而颠倒是非黑白,硬说照片里的人不是龚熙诺吧。   宋叶阳握了握原璟坤的手,其实早之前他便隐隐地察觉出原璟坤和龚熙诺之间存在的问题,他是过来人,明白两人之间的感情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岁月的流逝而产生疏离和隔阂,他曾劝过原璟坤不要压抑自己的想法,要和龚熙诺倾诉他的心里话,把话说出来,释放内心,这样他的身体和精神也能好转。   “都别愣着呀,吃菜,弟弟,你给奶奶剥个虾,让奶奶看看,弟弟都会自己剥虾皮了呢。”孩子是调节气氛最好的工具,宋叶阳说完,招呼服务生。“熙诺和英俊在外面肯定吃不饱,给他们打包两个菜带走吧。”   宋叶阳点了两三个龚熙诺和周英俊平时喜欢的菜,原璟坤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当着众人的面找了个台阶,顺坡就驴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龚熙诺的电话。   龚熙诺在返程的车内闭目养神,最近跟原璟坤的关系不好,他整个人都没精打采,在集团跟周围的人很少说话,亲近他的员工都知道龚总心情不佳,除了重大事件,普通的事务都不敢随便叨扰他,自行处理。   手机铃响,不必看也知道是原璟坤,他来电的铃声和别人不同。龚熙诺有些惊喜,连着两个星期原璟坤都不曾给他打电话,他打过去对方也是寥寥数语便匆匆挂断,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龚熙诺也是有脾气的人,索性也不联系他。今日不知怎地,原璟坤竟然主动给他打电话。   “熙诺啊,你到哪儿呢?”原璟坤语气平淡,没有以往的期待和亲昵,事务性地询问。   “啊,我在回去的路上,你呢,吃饭呢吗?”龚熙诺的语气也没有往日的温柔和体贴,他知道今天全家聚会,象征性地没话找话。   “嗯。熙诺啊,不要再绕路去买栗子了,我不想吃了,你早点回来吧,就这样。”原璟坤撂了电话,心里悲哀地冷笑,他跟龚熙诺何时到了竟要在别人面前扮作和谐恩爱的地步。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龚熙诺摸不着头脑,他跟原璟坤好几日已无话可说,纳闷哪里冒出来的绕路买栗子?!   其实大家都明白原璟坤这是有意在人前力证他们感情如初,一来为了保住他跟龚熙诺的面子,二来为了避免老人和孩子胡思乱想,所以默契地配合他,钟凤云直夸大哥对璟坤哥多少年来一直都那么在意,比井仁强千百倍。   吃过饭,宋叶阳把原璟坤和孩子们送回别墅,临走时嘱咐原璟坤,要他跟龚熙诺就此事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原璟坤嘴里答应他,心里却是另外的想法。   龚熙诺回到家已近凌晨,在二楼停留了会儿,瞧了瞧熟睡中的孩子们,脚步极轻地走到三楼的卧室,缓缓地推开门,发现卧室和浴室都亮着灯,转身关门:“还没睡呢。”   沙发椅里的原璟坤,低着头摆弄手里的平板电脑,没理他的问话。   龚熙诺讪讪地凑近他,原璟坤闻出他通体散发出的酒气,自己现在身体情况特殊,他这是故意惹自己难受么,表情不悦,皱起眉:“喝酒了?快去洗洗吧。”   龚熙诺脱了西服随意地扔在地毯上,落坐在旁边的沙发椅,瞥见两把沙发椅中间玻璃台面上的八卦杂志,封面人物不是旁人,正是龚熙诺和那位女人。   标题火辣劲爆:商界大鳄疑似婚变,结交新欢车内热吻;摘婚戒甩旧爱,新欢翘臀大胸身材不输嫩模;别墅偷情,车内香吻,二人缠绵不休等等。   龚熙诺在回家前已经接到周英俊通风报信的电话,周英俊得知的消息当然是宋叶阳告诉他的,他半信半疑,俗语道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龚熙诺再洁身自好,难保没有送上门的诱惑勾引,仅凭照片,难辨真假,周英俊清楚现在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他打电话的目的是要龚熙诺有个思想准备,想好对原璟坤解释的说辞。   龚熙诺一页一页地翻阅着杂志,关于他和女人密会偷情的新闻足足占据了半本杂志内容,图文并茂,绘声绘色,好像记者和撰稿人当时身临现场,看着看着龚熙诺嗤笑出声。   “熙诺。”原璟坤盯着手里的平板电脑,忍不住先开口。“你在外面认识什么人,你在外面跟什么人在一起,我管不着,也管不了,只是...孩子们都大了,请你注意点自己的言行举动,别让孩子们在人前太难堪。熙诺,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离开我,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和孩子们,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拿孩子来拴住你,你要是烦了厌了不爱我了,就跟我直说,别在外面偷偷摸摸的,你也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传出去不好看也不好听,咱们又不是不能分开。”   原璟坤的语速不快不慢,语调不高不低,语气不怒不急,对龚熙诺公然的背叛和出轨装作夷然不屑,淡然处置。   龚熙诺默然地听完他的话,侧目望着原璟坤,他明明字里行间都透着对龚熙诺的失望和愤恨,他明明在乎自己与其他女人的亲密接触,他明明在使出浑身的力气克制着渐渐泛红的眼圈和哽咽的嗓音,他明明希望自己跟他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害怕自己真的变得不再爱他,却口是心非地道出了这样决绝的话。   龚熙诺不禁失笑,把杂志放回玻璃台面,起身站至原璟坤对面,拉起他的胳膊,抢过他手里的平板电脑摔在地上,强硬地把人拽到浴室。   “熙诺,你做什么?”原璟坤顾虑腹内胎儿,不与他硬碰,任由他拉扯着进了浴室,不安且焦灼地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33章 番外之中年得女   龚熙诺没有松手,俯身拉开地柜,掏出一件属于他的白衬衫,捏着衬衫的袖口,将他按在墙面,清冷的眼神直逼原璟坤瞬间煞白的脸,强势地面对他:“你怎么不问我呢?”   原璟坤直愣愣地盯着白衬衫袖口处沾染的唇膏,正红色的唇印刺激着他的视觉。   两个月前他们度假归来龚熙诺复工当日下班回家,原璟坤为他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了这件衬衫袖口处的唇印,暧昧不清的位置,诱惑人心的颜色。   原璟坤没有质问他究竟这唇印是怎么回事,而是默默地把衬衫收在了浴室的地柜里,如同藏起了他心里被心爱的人抛弃和背叛的难过、失望和悲哀,他和龚熙诺终究抵不过时光摩擦的倦怠和厌烦。   原璟坤万般没料到龚熙诺竟然知晓他已然注意到了衬衫袖口的唇印,更不可思议地清清楚楚地知晓他把衬衫放在了哪里,瞪着眼睛,无言以对。   “你管不着我?你管不了我?”原璟坤的沉默惹得龚熙诺怒火中烧,压制不住地提高声音,反问他。“你说,那谁管得着我?谁管得了我?”   龚熙诺整个人几乎贴着原璟坤的身体,他微微低下头,两个人鼻尖轻碰,口中的热气直扑在原璟坤的面上,居高临下的龚熙诺压抑得他喘不过气,他使不上劲的右手推了推龚熙诺,低吼:“你放开我!”   龚熙诺向后丢掉衬衫,钳住原璟坤的双手,霸道地强吻住他的唇,四唇相贴,龚熙诺歪着头,用牙齿撬开原璟坤紧闭的嘴,把他揽在怀里,深深地吸住他柔暖的唇瓣。   原璟坤渐渐地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两人的舌尖缠绕,即便龚熙诺对他做出再过分的事情,即便龚熙诺不再爱他怜惜他,他都没办法狠下心来记恨他,他有的是无尽的委屈和失落,他始终都想不明白,他那么爱龚熙诺,龚熙诺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地对他呢。   龚熙诺和原璟坤吻着对方脚步踉跄地移到床边,双双倒在床上,龚熙诺的唇离开原璟坤的嘴,他动作粗暴地褪去两人的衣服。   “呃...”原璟坤受不住地闷哼。   龚熙诺不停地吻着他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脸颊、脖颈,速度越来越快,昭示着主人越来越急切的欲|望。   原璟坤咬着牙,双手护着微隆的小腹,拼命忍着龚熙诺为他带来的快|感,这样情况下的做|爱令他觉得有些羞辱,仿佛是龚熙诺施舍给他的点滴爱意而已。   原璟坤心里别扭,身体倒是诚实地起了反应。   龚熙诺喘着粗气瘫倒在原璟坤身边,两个人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龚熙诺侧身,双手撑着床铺,神色复杂地凝视着身下的原璟坤,缓缓开口。   “宝宝,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这些年你为了我为了孩子们深居简出,和外界几乎断了联系,活在我为你营造的完美世界里,我知道你并不高兴,可是你不高兴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不喜欢保镖跟着你,你不喜欢这间别墅,甚至你不喜欢我穿那么紧身的衬衫,可是你不喜欢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宝宝,你知道吗?你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有跟我说过熙诺我要什么了,你也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跟我说过熙诺我不要你怎样了,你不再像过去那么依赖我,也不再像过去那么在乎我,关心我,重视我。戒指不见了好些日子,你根本没有察觉,对不对?你发现了衬衫袖口的唇印,你为什么不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呢?宝宝,我只想你开心,只想你爱我,如初。”   原璟坤的泪不争气地在眼圈里打转,他想忍住却忍不住,他不知道原来龚熙诺对自己的想法一清二楚,他不知道原来龚熙诺仍然那么爱他在乎他疼惜他,他不知道原来龚熙诺心中自己的位置和分量从未变过。   龚熙诺捧起他的脸,亲吻他,深情款款地爱抚着瘢痕:“宝宝,我爱你。过去、现在、将来,我心里只有你。”   “熙诺...”原璟坤的声音因为动情而嘶哑,哽在喉间的话说不出口。   不知何时,窗外飘起了雪花,晶莹剔透的小雪花宛如轻盈的玉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零零落落地贴着玻璃,黑暗中的雪花白得显眼。   龚熙诺简单地收拾了床铺的狼藉,为原璟坤穿好衣服,把他拥在怀里,两个人靠着床背,房间里回荡着舒缓的音乐,惬意地欣赏雪景。   原璟坤和龚熙诺十指相握,他的脑袋靠着龚熙诺的胸膛,耳边响着咚咚的心跳声,强劲又真实,收紧手指,嗓音噙着丝丝伤感:“熙诺,你那么好,你那么优秀,你那么完美...而我,我老了,我觉得我越来越配不上你,配不起你...熙诺,我有时不是故意淡着你,不是故意不理你,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我...”   原璟坤的自卑较大程度上是龚熙诺造成的,他心里清楚,富足安稳的生活,壮大事业的野心,儿女双全的满足,使他疏忽了对原璟坤精神世界的关心,不知何时起,他们两个人同屋住,同桌食,同床寝,两颗心却渐行渐远。感情徘徊在爱情与亲情的临界点,他们选择隐蔽内心的挣扎和疑问,他们选择回避沟通和倾诉,心结越系越紧,直到令人窒息。   龚熙诺吻掉原璟坤眼角渗出的泪水,又亲吻他的鬓角,心痛无法言喻,原璟坤是他的深爱之人,可是他的自卑、他的担忧、他的无奈、他的纠结、他的困惑...龚熙诺却置若罔闻,不以为然。   “宝宝,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声音轻如呢喃,承诺却重如生命。   晨曦时分,龚熙诺悠悠转醒,怀中的原璟坤犹自熟睡,轻轻地抽出被压得麻痹的胳膊,把原璟坤的脑袋放回枕头上,为他盖严实被子,悄悄地起床洗漱,换了衣服,来至二楼龚惜源的卧室。   龚玺单独住,姐姐龚梦媞和妹妹龚梦妮合住,龚惜源的卧室是孩子们当中最大的房间,整体以蓝色调为主的田园装修风格,除了火车头样式的儿童床,房间里还搭起了小型帐篷,铺着印有超人图案床单的榻榻米圆床,海盗船形状的小床,四角固定屋顶的家居吊床,哆啦A梦造型的、小汽车造型的、米奇造型的、小熊造型的儿童沙发围成圈,书柜和写字台并排在衣柜旁边,到处洒落着各式各样的玩具。   龚熙诺弯腰捡起脚边的变形金刚,随手放在玩具筐里,龚玺和姐姐妹妹小时候玩完玩具都要自己动手收拾整齐,唯独到了龚惜源这儿,规矩变成他玩完玩具,阿姨负责收拾玩具   每晚都搬家似的把玩具从玩具房挪到卧室,挨个摆弄会儿,阿姨每天光收拾玩具就要花费半个多小时。   龚惜源身形扭曲地躺在床上,小被子被踢到床边,拧巴的睡衣遮不全露在外面的小肚子,小拳头紧握抵在嘴边,粉嘟嘟的小嘴微张着,跟着鼻息均匀地吸气吐气。   龚熙诺抱起睡得香甜的龚惜源,抻平儿子褶皱的睡衣,双手托着他的小屁股,慢慢地颠着怀里的儿子,轻声细语地哄着他:“宝贝儿,醒醒啦。”   龚惜源的脑袋搭在龚熙诺的肩头,两条胳膊无力地垂在他背后,冬日嗜睡,根本醒不了盹儿,睁不开眼睛张不开嘴。   “宝贝儿,醒醒吧,该起床啦。”龚熙诺拍着龚惜源的背,抱着他在卧室里来回溜达,耐心地哄劝。   过了许久,龚惜源才动了动手脚,几不可闻地哼着:“爸爸...”   “噢,宝贝儿,醒了吗?”龚熙诺抬起龚惜源的小脑袋,缕了缕儿子乍起来的头发,毫不嫌弃地拿手抹掉儿子嘴角溢出的哈喇子,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   “困...”其他小朋友都是起床气,龚惜源却是起床忧,眼睛半睁半闭,眉毛拧成川字,小嘴挤着小鼻子,蔫蔫地清醒不了。   “噢,宝贝儿还困是不是?爸爸抱着走会儿,走会儿,好不好?”龚熙诺抱着龚惜源又走了会儿,龚惜源始终半睡半醒地迷迷糊糊。   隔壁的龚玺和龚梦妮已经起床,见龚惜源的卧室开着门,过来和龚熙诺还有龚惜源打了个招呼,便忙着洗漱换校服,龚熙诺只要在家,每天早晨都要亲自叫醒龚惜源。   又过了会儿,龚惜源才彻底清醒,龚熙诺把他抱进浴室,把儿子放在手池旁边的台面,在他的电动牙刷上挤了些香蕉味儿的牙膏,把牙刷放进他嘴里,为他刷牙,刷好牙,又为他洗了脸,抹了润肤霜,整理了发型。   龚熙诺抱着龚惜源站在衣柜前,拉开柜门,面对填满衣柜不下百件的衣服问:“弟弟,今天想穿什么?”   龚惜源还未从起床忧的情绪里缓过劲儿,面无表情地拽着龚熙诺的脖子,对他的问题不感兴趣,拒绝回答。   龚熙诺自言自语似的拉出一件浅灰色系着蝴蝶领结款式的小衬衫:“这件好不好?配那件你喜欢穿的蓝色大衣,好不好?”   龚惜源不置可否,任由龚熙诺决定,龚熙诺把他放在床上,脱掉黑白条的毛绒睡衣,换了套白色的贴身内衣裤,穿上龚熙诺为他挑选的卡其色休闲裤,系好前后的背带,又穿上衬衫和袜子,被龚熙诺打扮成个小绅士的模样。   龚家的这位小少爷直到早餐时间照旧脚不沾地,坐在龚熙诺的腿上享受饭来张口的待遇。龚惜源的肠胃不好,吸收和消化食物的能力相当弱,他的饮食都是经过专业的营养师精心设计的,芹嫂每日按照食谱做好饭由司机送到幼儿园。   龚熙诺细心地挑出煎鸡蛋的蛋黄部分,喂到龚惜源的嘴里,他喜爱的食物不多,偏爱煎鸡蛋的蛋黄。   龚惜源拿起叉子叉了块苹果,咬了口不嚼又要吐出来,龚熙诺阻止他:“弟弟不要吐,给爸爸。”   龚熙诺和龚惜源嘴对嘴地把苹果渡到自己嘴里,边嚼边柔声地教育龚惜源:“弟弟记住,不要浪费食物。”   龚惜源乖巧地点头,盯着叉子上剩下的苹果,龚熙诺就着他的手吃了苹果,又喂了几口蛋黄和面包,喝了小半杯牛奶。   吃过早餐,龚熙诺开车送孩子们到学校,和幼儿园的老师了解了龚惜源最近的表现,返回家的时候原璟坤还没醒,阿姨忙着逐层打算卫生,芹嫂给餐具消毒。   原璟坤孕期嗜睡,龚熙诺进了卧室,他正在被窝里懒洋洋地伸腰,慵懒本身就具备暧昧不清的诱惑力,直接扑倒在他身上,顾虑到他有孕在身,不能直接压住人,便双手撑着枕头,俯身笑吻他的唇。   “呵呵...”解开心结的原璟坤明显情绪舒朗,鼻音哼笑,接受他的吻却未回应,吻罢伸出胳膊,双手隔着棉被捂着小腹,佯怒。“熙诺,你对这个孩子好点行不行?别总欺负它。”   龚熙诺当然明白原璟坤话里‘欺负’的含义——昨晚霸王硬上弓的情|事,原璟坤腹内的胎儿并未完全进入稳定期,自然担心这两场有意无意的房事对胎儿造成影响。   龚熙诺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瞪着眼睛自我安慰:“都快五个月了,应该没事儿吧。”   “怎么没事儿?熙诺,我发现你总是故意忘记我有小孩儿了的事。”原璟坤拨开他的手,乜着眼瞧他,语气不满。   “呵...”龚熙诺笑得无奈,翻身躺倒,避开原璟坤的视线,从未有过的撒娇口吻。“不是忍不住嘛。”   原璟坤闻言心生甜蜜,侧过身揽着龚熙诺的脖子:“熙诺,我想吃你做的三明治,还有,咱们今天去逛超市吧,就咱们俩,好不好?”   原璟坤许多年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龚熙诺表达需求了,他恍惚间有种回到过去美好时光的幻觉,他握着原璟坤的手,如同以往那般地回:“好。”   原璟坤起床后不可避免地晨吐,或许是心情好转的缘故,吐得不算厉害,清水漱了口,喝了点能够有效抑制恶心的鲜柠檬水。   龚熙诺七八年没下过厨房,厨艺却没退步,亲自动手煮鸡蛋、洗蕃茄、剥生菜、切面包,娴熟地搅拌碾碎的鸡蛋和沙拉酱,均匀地抹在面包片上,又铺了层生菜和番茄,盖上另一片面包,大功告成。   原璟坤边等早餐边和宋叶阳聊天,宋叶阳得知他和龚熙诺冰释前嫌放下心,令人馋涎欲滴的三明治被端到面前,吞了吞口水,未尝先夸:“熙诺,你做的真好。”   三明治是当初在公寓龚熙诺第一次为原璟坤做的早餐,意义非常。   此后的日子,龚熙诺虽然为他多次下厨却再没做过这款三明治,而今三明治作为两个人闹了矛盾又言归于好后的首顿早餐,倒也应景。   原璟坤每次孕初期胃口都不好,吃了半个三明治喝了半杯牛奶,感觉有点撑,靠着椅背摸着小腹休息,进食之后马上运动便会引起呕吐。   龚熙诺靠近他,探出手摸了摸变得又硬又凸的小腹,龚熙诺也觉得他之前对这个无心插柳意外而来的孩子不够关心,甚至想到曾有过放弃它的念头而深感自责,手下没有任何触觉,他注视着原璟坤问:“孩子动了吗?”   龚熙诺和原璟坤在餐厅,芹嫂和阿姨避开他们在客厅或者偏厅打扫卫生。   一般情况下,芹嫂和阿姨都等龚熙诺离家才打扫三楼的卫生。   没有龚熙诺或原璟坤的召唤,孩子们从来不主动去三楼找他们,即便他们俩都不在家,孩子们也不会偷偷地去三楼。龚熙诺和原璟坤在家必须要有足够的私密空间。   原璟坤专注手机,摇了摇头,随口道:“没有,估计是个女儿,女儿都动得晚。”   “女儿么?”龚熙诺的眉宇不自觉地聚拢,手离开他的小腹,喃喃道。   “女儿怎么了?”原璟坤见龚熙诺这般的神态,心中来气,宋叶阳平日里常说他偏心弟弟,也不知到底谁才真的重男轻女!“我就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孩子。”   “哪有。”龚熙诺恢复常态,挑眉解释。“是个儿子跟弟弟作伴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34章 番外之中年得女   龚惜源是家中幺子,上面三个姐姐。   大姐龚玺年长他六岁,兴趣爱好相差得南辕北辙,学业紧张,龚玺陪伴龚惜源玩耍的时间有限。   二姐龚梦媞和三姐龚梦妮与他倒是年龄相仿,不过男女不同,喜好的游戏也不同,龚惜源是男孩子不能跟着姐姐们捧着洋娃娃玩过家家,姐姐们是女孩子也不愿跟着龚惜源举着绿巨人玩世界大战。   原璟坤近年来情绪和身体时好时坏,陪伴孩子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此,龚熙诺成了龚惜源在家的玩伴,龚惜源倒不是粘人的性格,龚熙诺和原璟坤有时间陪他,他能玩得挺高兴,没时间陪他,他也能自娱自乐。除了身体常闹点小毛病,基本是个不太使人费心的孩子。   “熙诺,你根本就是最爱弟弟,我在你心里都比不上弟弟重要,你别否认。”原璟坤不留情面地点明龚熙诺的心思,连留下孩子的理由和对孩子性别的期待都要与龚惜源扯上关系,他还能再狡辩吗。   “弟弟不也是你跟我生的吗。”龚熙诺羞恼,夺过他的手机。“别总看手机了,辐射多大。你对这个孩子好点行不行?”   龚熙诺最后的反问是摘抄自己的话,原璟坤噗地笑出声,撑着桌子起身,故意拉长语调回他:“行。”   情绪顺畅的原璟坤在衣帽间里精心挑选外出的行头,这些年出门的次数十根手指数得过来,每次出门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件同款不同色的衣服。   陪伴龚熙诺参加活动,为了遮人耳目,除了休闲装,帽子、口罩和墨镜都是随身品。他既不上班也不应酬,装扮也无人欣赏,所以懒于在穿戴方面耗费精力。   原璟坤在衣柜前,难得像过去似的花心思考虑今日出门穿衣的风格。他别过头见龚熙诺照旧白衬衫配黑西服,想了想,定了主意,一件件地往外拿衣服。   龚熙诺回身见原璟坤浅粉的衬衫配了身淡蓝色的西服,腰间居然还系着皮带,小腹上端顶着双G环绕模样的带扣,修身的西服上衣完美地遮掩了他的身形,白皙的皮肤衬托着靓丽的色彩,使人显得又干练又精神。   “还系皮带?勒不勒?”原璟坤稍微装扮便气场出众,神采奕奕,姣好的容貌愈发光彩照人,龚熙诺眼前虽亮,却还是留心到小细节。“昨晚下雪了,雪后寒,外面肯定挺冷的,你还是穿毛衣吧。”   原璟坤对龚熙诺的唠叨充耳不闻,又打开挂满外套的衣柜:“熙诺,你穿什么?大衣?”   “棉服,棉服,我穿棉服。”其实龚熙诺不爱穿厚重的外套,家里、车里、办公室随处都有暖气,几乎没有在外停留的机会,即便是冬天,他也是常穿夹克或者大衣。不过,龚熙诺明白原璟坤有意跟他搭配服装,抢先地拿出厚实的棉服。   “你穿棉服呀?那我...”原璟坤故意逗他。“那我穿大衣吧。”   “哎呀,宝宝!”龚熙诺低声喝止他,生气又不能发火,只得搬出最具说服力的理由。“冻着孩子怎么办。”   两人拉拉扯扯地换好衣服,出了门原璟坤才深刻地体会到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代价,雪后天气晴朗,空气清新,气温不低却冷风呼啸,冻得瑟瑟发抖还得咬牙坚持,不然龚熙诺肯定得逼着他回去换衣服。   龚熙诺的车在别墅门口久候,原璟坤要乘坐地铁去超市,于是倪鹏开车把他们送到距离别墅区相当远的地铁站。   重新装修的地铁站又大气又华丽,高端的智能售票机提升了整体的档次,龚熙诺和原璟坤买了票,按照提示顺利进入地铁站,站在候车厅四下张望。   非周末的地铁站人来人往,龚熙诺和原璟坤放过了三趟人满为患的地铁,才等来稍微人少却也没空余座位的车次。   龚熙诺和原璟坤守着车门站在中央位置,车内不停地有人走动,迎面快步走来的背包小伙儿不小心大力地撞向原璟坤,差点撞倒他。   原璟坤下意识地双手护住腹部,向后倒去的瞬间被反应极快的龚熙诺搂住腰,稳稳地支撑住他的身体。   小伙儿敬礼,练练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原璟坤低着头拽着龚熙诺的胳膊不说话,龚熙诺不动声色地摆手:“没关系。”   地铁再次启动,龚熙诺站在原璟坤侧面,整个人挡住他,原璟坤双手握着扶手,目光始终停留在龚熙诺棉服的纽扣上,一路无话。   出了地铁门,原璟坤忽地捂着嘴,龚熙诺牵着他的手快步至卫生间,原璟坤对着马桶把早餐呕净才停住,地铁里人流密集,空气浑浊,憋闷和气味令原璟坤止不住地恶心,心里有些懊悔非得任性地要求搭乘地铁。   龚熙诺和原璟坤虽然是再次融入到普通百姓的生活,可还是选择前往贩卖高端食品的超市,超市的顾客不多,原璟坤脱了外套搭在手臂处,龚熙诺推着购物车跟在他后面。   超市顾客年轻人居多,不远处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瞧着他们窃窃私语,原璟坤享受着久违的出风头的优越感,故意慢下脚步等着龚熙诺走近他,两个人肩并肩地往前走,惹得对面的男生女生轻呼出声。   真幼稚。龚熙诺心中腹诽,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原璟坤不住地往购物车里放东西,他挑东西既不看生产日期也不看标签价格,中意的东西都丢进车内,原璟坤购物完全不注重需求,仅凭心情取舍。少有兴致购物,他每次花钱,用途和数额龚熙诺都不过问。   原璟坤选中放在最底层的薄荷糖,蹲下身准备挑个图样好看的包装盒,龚熙诺见状急忙把人扶起来,嗔怪:“到底是我总忘了孩子,还是你总忘了孩子?”   “呵...”原璟坤此次有孕,腹部变化不明显,起卧行走活动灵便,动作有时难免起伏相较孕夫而言有些过大,不好意思地眯着眼。“一时没注意嘛。熙诺,拿两盒糖吧,姐姐和妹妹都爱吃,挑两个好看的样子,这糖不伤牙。”   龚熙诺挑了两个印着白雪公主图案的糖盒,又买了龚玺喜欢的饼干和龚惜源喜欢的蛋酥卷,他拦住原璟坤拿着混装干果筒的手:“咱们没开车。”   原璟坤盯着大半个购物车内的东西,明白龚熙诺的意思,没有代步工具,他没怀孕都不能提重物,何况又有了身子,单凭龚熙诺的两只手很难拿这么多的东西。   “熙诺,叫司机来接我们吧。”原璟坤反正也不想再搭乘地铁,索性叫司机来接他们回去,把干果放进车里,冲着龚熙诺补充。“熙诺,你给司机打电话吧。”   不管原璟坤愿意承认还是不愿意承认,他早就过惯了有钱人的生活。   以前有个同事给他看手相,说他这辈子注定衣食无忧,享受荣华富贵。   当时他没在意,后来想想看手相也挺靠谱。   他从来不会也不必为了衣食住行而烦忧,不必为了生活琐事而操心。   他的思维是他能够独立生活,自食其力,不应该指使别人,不应该要别人对他言听计从。事实是,他每次外出都要随行五六个人,两手空空地走在他们中间,甚至连看完手机都要别人代劳装回包内,他的行为显然跟不上他高尚的境界。   超市顾客不多,为了节约成本,结账的通道仅有两处开放,排队的时候,原璟坤的情绪明显地发生了变化。   夹在队伍中间的原璟坤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目光凝视着购物车里的东西,双手紧紧地握着车把手,周围闪动的人影和杂乱的声音搅得他心神难安。   龚熙诺察觉出他又犯了情绪病,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掰开他的手指,握住他的手,侧身拥着他,揽着他的腰,细语:“怎么了?宝宝。我不是在身边嘛,别怕。”   原璟坤没有回应,紧张、恐惧、害怕占据了他整个神经系统,他做不出任何反应,队伍慢慢地前移,他却挪不动脚步,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   龚熙诺把原璟坤从队伍里拉出来,又拉过购物车和后面不明所以的顾客致歉,叫来在外面等候的倪鹏继续排队结账,他和原璟坤离开了超市,回到车内。   车内安静的氛围、舒适的座位、暖和的温度、熟悉的人和物,使原璟坤的情绪慢慢地得到了恢复,每次情绪不好的时候,原璟坤都恍如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觉得那个自己陌生又可怕,待情绪恢复如常,他又真真切切地知道刚才自己犯了情绪病,可他控制不了情绪的变化。   “熙诺。”原璟坤重重地叹息,脸上有了点血色,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咱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好。”这些年原璟坤偶尔犯次情绪病,龚熙诺熟知他发病的规律和表现,每次他都抱着原璟坤,等他在自己怀里平复情绪,之前见了几次心理医生,因为干预治疗的效果特别不好,所以没再继续。   龚熙诺联系了王玉忠,安排了就餐的地点和事先准备工作,等倪鹏结完账回来开车前往餐厅。   步行街的西餐厅里仅有龚熙诺和原璟坤在用餐,原璟坤一勺接着一勺地小口喝着酸酸甜甜的番茄浓汤,龚熙诺撕了点面包放进汤里,原璟坤嚼着面包,搅动汤勺。   原璟坤的目光透过落地窗被对面的婴儿用品专卖店吸引住,他推了推龚熙诺的胳膊:“熙诺,咱们也去给孩子买点东西吧。”   龚熙诺摸着他的手,拒绝他的提议:“宝宝,你累了,咱们早点回家吧。”   “可是,我想去。”原璟坤的眼神恳切,充满乞求的语气令人难以回绝。   龚熙诺从来都没办法对原璟坤说不,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两人携手到婴儿用品专卖店   原璟坤与龚玺重遇之时,龚玺已经是上了幼儿园的小姑娘,姐姐妹妹和弟弟都来得突然,孕初期的原璟坤要安心养胎不便出门,孕后期身形变化不能出门,以往的那些婴儿衣物不是周英俊他们送的,就是龚熙诺直接订购的,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逛婴儿用品专卖店。   原璟坤漫无目的地闲逛,利用就餐的功夫,龚熙诺已悄悄地给王玉忠发了信息,在王玉忠的安排下,专卖店现在除了售货员没有其他顾客,售货员全部站在各自的岗位上,没有人跟在他们身后。   “呀,熙诺,你看这个。”原璟坤拿起蘑菇状的奶瓶,招呼龚熙诺,感叹。“现在小孩儿的东西都那么好看,那么讲究。”   原璟坤随性地逛了两圈,没有合他心意的东西,腹内胎儿的性别不确定,不好选颜色,正准备出来,手机铃响,掏出手机,是宋叶阳的电话:“喂,老宋,有事儿吗?”   “你在哪儿呢?”宋叶阳罕见盘查的口吻。   “没在哪儿,怎么了?你在哪儿呢?”原璟坤反问他。   “你回头。”宋叶阳有意捉弄他。   原璟坤顺从地回过头,惊见宋叶阳和周英俊在对面茶室的门口,不知为何心虚,干笑不语:“呵呵..”   宋叶阳挂了电话,和周英俊走来找他们,宋叶阳在茶室里隔着街道和两层玻璃窗已经认出原璟坤和龚熙诺的身影,鉴于原璟坤换了衣服,偏偏周英俊认定不是原璟坤,可能是龚熙诺陪朋友出来应酬,两个人为此打赌,结果输了的当然是周英俊。   周英俊见原璟坤衣着光鲜亮丽,神采飞扬,笑夸:“小原今儿挺帅嘛。”   “呵呵...”原璟坤刻意把棉服挡在身前,别人也许不注意,宋叶阳眼尖又心细,难保不被发现。   “今儿精神不错嘛,气色也不错,这就对了,想出来走走就出来走走,别总闷在家里。”宋叶阳激励了他两句,见他穿得不多,皱眉。“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   “不冷。”原璟坤笑着摇头。   “熙诺,璟坤有时情绪不好,爱胡闹,你要多劝着,不能总由着他来。”宋叶阳看向龚熙诺,半教育半叮嘱。“天气这么冷,穿这么少,回来感冒,又要拖拖拉拉半个多月才能好。”   “啊,我知道了。”面对宋叶阳长辈似的说教,龚熙诺每次都低眉顺眼地应着,从不反驳和辩解。   “哎,老宋,我自己要穿成这样的,穿好看点,人也精神些。”原璟坤维护龚熙诺。   “吃个饭吧。”难得偶遇,龚熙诺提议聚餐。   “不了,晚上约了朋友谈点事。”周英俊系好围巾,拍了拍龚熙诺的胳膊。“谈完详情告你。”   “天不早了,你们也别瞎逛了,赶紧回家吧,晚上吃点热乎的。”宋叶阳不放心地嘱咐原璟坤。   “嗯,你们开车慢点。”原璟坤冲他们俩摆了摆手,直到他们走远,这颗悬着的心才放定,拍着胸口,逃脱大难似的轻松。“差点被发现,吓死我了。”   “有什么可害怕的?早晚不得知道吗?”龚熙诺不以为意,神情坦然。   “你好意思么?”原璟坤羞愤地推了下他的肩膀。“一把年纪还...”   “怎么了?这是年轻的表现!说明你跟我,咱俩还年轻。”龚熙诺恬不知耻地强辩。   原璟坤和龚熙诺看了看表,差不多到了龚惜源放学的时候,两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路去了幼儿园。   车停在指定区域,龚熙诺和原璟坤前后下了车来至幼儿园门口,正巧到了家长可以接走孩子的时间,被老师牵出来的龚惜源见到龚熙诺和原璟坤两个人来接他,惊喜又开心,抿着小嘴,露出笑容,心里高兴,脚下依旧慢悠悠地走到他们俩身前。   “宝贝儿!”龚熙诺抱起龚惜源,父子俩腻腻歪歪地额头相抵。   “弟弟今天在幼儿园开心吗?”原璟坤卸下龚惜源的小书包,拎在手里。   “嗯。”龚惜源点了点头,他遗传了龚熙诺的相貌以及他的惜字如金。   车内,龚惜源坐在龚熙诺和原璟坤中间,龚惜源歪着头打量原璟坤,忽地拽住他的胳膊,咧开小嘴:“爸爸,你今天真好看。”   “是吗?”原璟坤被龚惜源夸得直笑,刮了刮他的鼻子,逗弄他。“那爸爸以后一直这么好看,好不好?”   “好。”龚惜源扭动了下小身体,伸出细长白嫩的手指指着购物袋。“爸爸,我要吃饼干。”   “宝贝儿,一会儿回家要吃饭了,你现在吃饼干,一会儿吃不下去饭,怎么办?芹嫂今天做你最爱吃的炒玉米粒,甜甜的,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龚熙诺对儿子说话,素来不厌其烦,循循善诱。   “我要吃饼干。”龚惜源执着地重复内心的渴望和诉求。   “弟弟,吃完饼干再吃饭不是要肚子疼吗?”原璟坤唱白脸,严肃地吓唬龚惜源。   龚惜源不哭不闹,安静地沉默,他最有利的武器是这张泛着无限忧愁的小脸,抑郁的表情足以使任何人妥协,多年后,当龚惜源遇到心仪的他时,这副与生俱来的忧愁与抑郁可谓起到了至关紧要的作用。   龚熙诺弯腰翻出饼干,撕开包装袋,拿出饼干喂到龚惜源的嘴里,和气地跟他商量:“但是咱们只能吃一片,回去还得好好吃饭,行吗?”   “行。”龚惜源同意交换条件,嘴里含着饼干,讨好地蹭到原璟坤的身边,拉着他的手,玩袖口的纽扣,悄声说:“爸爸,你今天真好看。”   原璟坤搂着龚惜源,近距离地端详着与龚熙诺如出一辙的相貌,艰辛的生产经历彷如就在眼前,当年襁褓中的啼哭婴孩已长成为天真烂漫的小小孩童,点了点儿子挺翘的鼻尖,怒笑:“你呀!”   龚熙诺三人和龚玺姐妹俩前后脚回到家,吃过饭,龚玺和龚梦妮回房做功课,原璟坤大概白日里过于疲乏,精神懈怠,食欲不振,吃得不多,所以龚惜源吃饱后他也跟着放下了筷子,等着龚熙诺吃完饭回到楼上。   龚熙诺帮龚惜源洗完澡,陪着他在玩具房完成幼儿园的手工作业,龚惜源跪在地垫上,身前的小桌子顶着胸口,认真地在画本上拼贴图案。   龚熙诺左腿伸直,右腿弯曲地坐在桌边,右膝盖架着右胳膊,仔细地沿着缝隙裁剪彩纸,把剪好的图案交给龚惜源,他在彩纸背面涂抹适量的胶水,黏在画本的指定位置,小手使劲地按了按,确保粘贴严密。   父子俩安静无声地配合默契,原璟坤倚着门框注视着一大一小模样相似的最亲爱的人,手下摸着小腹,心中竟也暗自期待肚子里的胎儿是个男孩儿,可以跟龚惜源作伴玩耍。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35章 番外之中年得女   临近年底,龚熙诺愈发繁忙,各类事务缠身,每日早出晚归,连着好几天都是原璟坤和孩子们已经睡下他才回家,早晨未等原璟坤醒来他已离家。   两人仅靠电话交流,好多次龚熙诺的手机不是在助理手里就是不方便接听,匆匆几句话应付了事,惹得原璟坤忍不住发了几次脾气,龚熙诺却腾不出哄他的时间。   龚熙诺难得八点钟之前到家,在二楼和孩子们玩闹说笑了会儿,满身疲惫地回到卧室,沙发椅里的原璟坤低头看书,压根没打算理他的姿态。   龚熙诺权当他又闹小脾气,随手扔了提包,边脱衣服边走向浴室,西服外套、衬衫、领带、皮带、西裤逐一洒在身后。   龚熙诺听见书本落地的响动,探出头,原璟坤正费力地撑着椅面缓慢地蹲下,捡起书,又艰难地站起身,把书重重地拍在玻璃台面上,无端地拿书撒气。   龚熙诺洗完澡,原璟坤已经躺下,吹干了头发,钻进被拥住他,打着哈欠:“宝宝,怎么了?我最近实在太忙,等过了年,我一定抽时间好好陪你。”   原璟坤蜷起胳膊,拿胳膊肘使劲地顶了下龚熙诺的胸膛,烦躁地皱眉:“你知道吗?我都弯不下腰了!你知道吗?我肚子都大了!”   孕期整满五个月,原璟坤的肚腹突然充气地膨胀,孕吐未止,今早他猛地发现对着手盆竟然弯不下去腰,之前的衣服腰腹部位置的尺寸都不再合适,换了无数件衣服,都觉得腰间紧绷,对着镜子来回对比,确定不是他的心理作用,肚子的确凸出的非常明显。   “哎!”龚熙诺以为原璟坤在气恼自己近日来对他的疏忽,原来是在意身形变化的问题,手摸向他的小腹,确实比前些日子大了不少,整个手掌覆盖不过来的圆隆。“有小孩儿了肚子变大不是正常的吗?之前孩子长得不好,我都要急死了。”   原璟坤仰头注视着口气中充满理所应当的龚熙诺,满意他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心中火气消失大半,继而发愁道:“熙诺,你说明天聚餐怎么办?怎么和大家解释?媛媛都是大姑娘了!我们还...”   决定留下孩子后,原璟坤最大的烦恼就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跟家里人坦白这件事,又该如何跟龚玺和孩子们解释这件事,尤其无法面对已长成少女的大女儿龚玺。   “有什么可解释的?我们又不是偷情。”龚熙诺觉得他的担忧有些可笑,姐姐妹妹和弟弟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何须解释。   原璟坤对龚熙诺不在乎他的感受不体谅他的心情而愤怒,饶是脸皮再厚都没办法面对众人得知他中年再孕后的反应,想至于此,又羞又恼:“你知道怀孩子多辛苦吗?你知道生孩子多疼吗?”   龚熙诺当然知道原璟坤每次怀孕的艰辛和生产的痛楚,恨不得以身相代,本来自信明朗的表情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心中轻叹。   原璟坤不解气地拧了下他的胳膊,又在同样的位置留下了牙印,等心情平复下来,自责刚才的无理取闹,心疼龚熙诺胳膊上面又红又肿的痕迹,喃喃自语:“熙诺,我不是怕辛苦,不是怕疼,不是怕人家笑话,我是怕媛媛他们不能接受,怕这个孩子长得不好,我...”   “我知道。”龚熙诺吻了下他的发顶,双手护住他鼓鼓的肚子。“宝宝,不要怕,我不是在你身边嘛。”   不管何时,不管何事,不管好与坏,不管对与错,不管悲与喜,龚熙诺都是原璟坤最坚实的后盾,是他唯一无条件信任和依赖的人。   每年年底雷打不动的合家聚餐,周英俊和夏乐凡他们四个人和自家人没区别,档期允许的情况下,基本不缺席。   刻意回避人多吵闹的位于周六的圣诞节,照例在龚熙诺集团旗下的仟俐广场里的饭店就餐,仟俐广场三年前重新改造,扩大规模到占据了半条商业街,四层环绕造型的建筑,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购物环境,升级为城市坐标之一。   除了龚熙诺和周英俊,人都到齐,原璟坤选择了黑色毛衣和黑色休闲裤以及黑色外套,较深的颜色和宽松的款式很好地遮掩了身形,果然大家都没发现他与平时有何异样之处,井仁甚至觉得他比前些日子还瘦了点。   等人的时间过得格外无聊及漫长,大家都有一搭无一搭地边闲聊边翻阅厚重的菜谱,龚惜源坐在井孝彬腿上,井孝彬双手环抱着他,拿出手机播放动画片为他解闷。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龚惜源是个天资非常聪明且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孩子,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分得清家里外面的不同。他在幼儿园表现得中规中矩,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乖巧内敛,从不与别人谈及他的家人和家庭,别人主动问起,他要不所答非问地装糊涂,要不三言两句敷衍过去,小小的年纪却将低调两字诠释得完美无瑕。   在成长中,除了因病痛而哭闹,基本没有故意耍赖和顽皮淘气的时候,当然,龚惜源的性子随了龚熙诺,有些清冷和高傲,难过和生气他都能忍着不发作,即便高兴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和夸张,连龚熙诺有时都摸不透龚惜源的想法。   龚惜源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龚玺把手机向后挪动,龚惜源的小手指挡着双唇,情绪并未随着剧情而有任何变化,面色平静,安安稳稳地坐着。   “噢,弟弟,眨眨眼,眼睛累不累?”井孝彬见龚惜源目不转睛的模样,感叹他令成人都自叹不如的集中力。   看了会儿动画片,井孝彬和龚惜源兴致盎然地进行心算比赛,石头剪子布谁赢谁掌握先出题权,井孝彬赢了龚惜源,龚玺和龚梦妮当裁判捧着手机计算准确的结果和时间,从最简单的个位数字起,两个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下来不分胜负,很快地便到了极难的百位数混着加减乘除的程度,龚惜源轻松地胜了一局,出完题目等着井孝彬的答案。   随着时间的流逝,井孝彬的神色变换了几次,自信变成了疑惑,疑惑变成了急躁,急躁变成了无奈,最后手指甚至偷偷地在牛仔裤上面比划,被龚玺发现,狠打他的手背:“作弊该罚呀!”   井孝彬讪笑,龚梦妮伸出五根手指,无情地倒数:“5、4、3、2、1...时间到!”   “输了吗?”龚惜源手托腮,微笑地歪头瞧着井孝彬,连问了两次。“输了吗?”   井孝彬当着龚玺的面,输给了小他将近一轮的弟弟,着实丢人,脸涨得通红,技不如人,甘愿认输:“嗯,哥哥输了,弟弟真聪明!哥哥请弟弟滑旱冰,好不好?弟弟滑得最好呢。”   “好。”龚惜源愉快地收下战利品。   大家正夸赞龚惜源头脑聪明的时候,敲门声响,井仁以为是服务员沏茶添水,随口道:“进来。”   朱漆的木门缓缓而开,身着商场高管工作制服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礼貌地弯腰:“不好意思,原先生,打搅您。”   来者认得出原璟坤,显然前来的目的是为了找他,原璟坤却不认识他,茫然且警惕地盯着他,没有站起来。   年轻男人拘谨地迈步进来,走至原璟坤身边,伸出手自我介绍:“原先生,您好,我是商场的负责人,我叫刘亚洲,您叫我小刘就行。”   原璟坤下意识地起身,视线停留在他脸上,脚步却不自觉地往后退,双手悬空紧握,除了空气却什么都抓不住,连退数步,几欲被椅腿绊倒。   宋叶阳扶住原璟坤的后背,挡在他身前,微笑地握住刘亚洲尴尬地等待回应的右手,和气地问:“您好,请问找原先生有什么事儿吗?”   “噢。刚才财务那边上报,有人持龚总的□□消费,数额较低,我们在监控里发现原先生来过,所以核实一下,怕有人偷走了龚总的卡,盗刷。”李亚洲如实回答。   “噢。”宋叶阳了然地点头,掏出手机,拨通了王玉忠的电话。“玉忠啊,是我,你们仟俐广场这边有个小孩儿,对,是的,是吗?好吧。”   王玉忠恰巧路遇仟俐广场,宋叶阳撂了电话不消十分钟,王玉忠便出现在餐馆的单间里,和宋叶阳了解了情况,尚未表态,单间的门再次敞开。   龚梦媞和龚熙诺前后走进单间,龚梦媞戴着漂亮的百合花造型的头饰,身着白公主款式的白纱裙,脚蹬复古偏带的白皮鞋,打扮得像个高贵的小公主。龚熙诺的呢子大衣没有系扣,里面的西服闪着点点亮光,领带夹和皮鞋都明晃晃地晕人眼,头发和面容都经过美发师的打理,明显是参加活动的造型。   龚熙诺上午参加商务处举办的年会,下午参加龚梦媞学校的圣诞节演奏会,节目中有龚梦媞的独奏表演,龚熙诺对龚梦媞学习钢琴寄予厚望,女儿的首次单独演出,必定要捧场。   龚熙诺双手分别拎着龚梦媞的行李袋和自己的提包,进门见王玉忠和李亚洲都在,原璟坤躲在宋叶阳的身后,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璟坤在商场刷了你的卡,职员来确认下,怕是盗刷。”宋叶阳替尽忠职守的职员解释原委。   “噢。”龚熙诺放下行李袋和提包,脱了外衣,对龚梦媞说。“姐姐,叫爸爸给你换身衣服。”   龚梦媞摘了书包,又把装着小提琴的盒子放在角落里,拎起行李袋走到原璟坤身边,原璟坤牵着龚梦媞的手进了单间里设有的独立卫生间。   刘亚洲站得笔直,跟龚熙诺汇报工作:“龚总,原先生应该是下午来了商场,他在负一层的超市买了东西,之后一直在四层的贵宾休息室,收银员从□□背面的签字处认出您的笔迹,不过不认得原先生,担心是有人盗刷您的卡。我在监控录像中看见原先生,怕是他不小心丢了东西,就过来核实一下。”   “以后原先生来商场,不要随便惊动他,不要跟他说话,更不要找人跟在他身后,他要怎样就怎样,总之不要随便打扰他。”王玉忠叮嘱刘亚洲,他刚升任仟俐广场的负责人,知晓原璟坤的身份,但不明内因。“今天的监控录像剪辑一下,明早发到我的邮箱。”   “没事儿,你们去忙吧。”龚熙诺遣走了王玉忠和李亚洲,纳闷原璟坤怎会突然独自外出,甚至在超市购物,来不及细想,卫生间传来姐姐龚梦媞焦急的呼唤。   “老爸,老爸,老爸!”龚梦媞拔高语调,又着急又害怕。   龚熙诺迅速来至卫生间,开了条门缝侧身进来:“怎么了?”   龚梦媞换了身淡粉色的运动服,原璟坤保持着半蹲的姿势,龚梦媞急切地托着原璟坤的胳膊说:“老爸,爸爸起不来了。”   “怎么起不来了呢?”龚熙诺慢慢地扶着原璟坤直起身,揽着他的腰令他站稳。   “姐姐,出去吧,爸爸没事儿。”原璟坤等龚梦媞离开卫生间,才捂着小腹难受地呼出声。“噢...”   龚梦媞左手抱着衣服右手拎着行李袋从卫生间出来,宋叶阳接过东西,关切地问:“姐姐,爸爸怎么了?”   “胳膊疼吧。”龚梦媞也不知原璟坤到底怎么回事,模糊地回答。   龚熙诺刚才进入单间的瞬间已察出原璟坤不似寻常之处,又听闻他独自前来商场购物,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这会儿怀里的身体变得僵直,脑中闪念,反应过来,咬着牙:“你...你还真的...”   原璟坤咬着唇,双手掐腰,强烈的窒息感和眩晕感使他发不出太大的声音:“那怎么办?肚子这么大,肯定会被看出来的。”   龚熙诺懒得和他矫情,直接蹲下身掀开毛衣,灰色的束腹带贴在小腹处,原璟坤不敢系得太紧,肚子多少有些凸起,龚熙诺又生气又无奈地小心轻慢地解开束腹带,肚腹忽地弹出,恢复原本的大小。   “你看看!”原璟坤向前挺了挺腰,鼓起的肚子几乎碰着龚熙诺的脸。   “别勾我呀!”龚熙诺现在根本禁不起原璟坤半点的挑拨,清冷地警告他,调整了束腹带的位置,重新系好。   “谁勾你呢!”原璟坤好笑地反驳,低头看了看松垮的束腹带,爆发不满。“这系不系的有区别吗?显得比不系还大呢,还不如不系呢!”   “那正好,别系了。”龚熙诺就等着这句话,快手地抽出束腹带。“穿件外衣吧,穿了外衣就不显了,真的,听话。”   龚熙诺不等原璟坤表态,出了卫生间,折腾得额头冒汗,急躁地脱了西服外套,动作粗鲁地别掉了衬衫袖口的镶钻纽扣,拿起原璟坤的开襟卫衣又返回卫生间。   等原璟坤穿戴整齐和龚熙诺走出卫生间回到座位,宋叶阳不禁皱眉:“怎么胳膊又疼了?”   “噢,没什么,变天的缘故吧。”原璟坤撒谎,心里发虚,托着右小臂,假模假式地装胳膊疼。   宋叶阳有意追问,原璟坤愁眉莫展地不知该如何应对,周英俊的出现替他解了围,果然宋叶阳的注意力成功地转移至周英俊。   周英俊和大家打了招呼,等不及脱外衣,直接抱起龚梦媞,诚挚致歉:“宝贝女儿,真对不起,周爸爸不是故意不去看女儿表演的,真的是脱不开身,不要怪周爸爸,好不好?周爸爸保证,以后只要是女儿演出,周爸爸一定都会去看,好不好?”   周英俊和宋叶阳膝下无子,他们俩独爱内向沉稳的龚梦媞,周英俊正儿八经地认了干女儿,龚梦媞便对他们俩改了口,叫宋爸爸和周爸爸。   “没事儿啊,周爸爸可以看录像。”龚梦媞向来善解人意,还不忘宽解周英俊的遗憾感。   “姐姐,跟弟弟妹妹玩会儿。”周英俊放下龚梦媞,转向龚熙诺。“熙诺,我有事跟你说。”   龚熙诺和周英俊移到沙发处,周英俊把外衣随手搭在沙发背上,掏出文件,摆在茶几上:“熙诺,这是关于购买新能源专利的企划书,你看看吧。”   龚熙诺不在意地翻了翻不下数十页的企划书,左手的食指摸了摸眉毛,面冲周英俊:“英俊,你知道盈丰的张镇现在在重症监护室,一个分分钟都有可能没了的人会引起多大的风波,他们家兄弟六人,各个都有集团股份,而且他不只有一个老婆,在外面有三四个小公馆,合法的继承者不仅是他那才三岁的儿子,况且他们近年来负债和欠贷都不少,以为手里握着新能源专利能重振生机。现在出手不是最佳时机,局面混乱不一定对我们有利,相反,可能会把我们自己带进漩涡,成为他人的棋子。”   “可是,熙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周英俊打探到窥视新能源专利的大有人在,与他们实力不相上下,竞争分外激烈。   “英俊,你要相信我,这么多年,我想得到的东西,从未失过手。”龚熙诺拍了拍周英俊的肩,胸有成竹。   龚惜源端着两杯茶水慢悠悠地凑过来,稳稳地把茶杯放在龚熙诺和周英俊的面前。   周英俊拿起茶杯:“儿子真的没白疼。”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第136章 番外之中年得女   “邀请函。”龚惜源翻开烫金的请柬封面,一字一顿。“尊敬的凌傲集团主席龚熙诺先生,十分荣幸地邀请您参加中法贸易交流会,届时欢迎您的莅临。活动详情请见附件。”   “噢!”周英俊惊讶龚惜源通顺流畅且没有错别字的朗读,居然能够准确无误地读对‘莅临’二字,不由得感叹龚熙诺和原璟坤两个男人怎么能生出这么聪明又漂亮的儿子,放下茶杯故意问他。“弟弟,龚熙诺是谁呀?”   “是我爸爸。”龚惜源知道周英俊是逗他玩,说话的口气无意识地带着自豪和满足。   “噢,那你爸爸好吗?”周英俊逗弄龚惜源上瘾。   龚惜源的食指来回在划着请柬的封面,目光随着手指转个不停,稍后抬起头,与龚熙诺对视,颧骨泛红,绷不住地嘴角上扬。   龚熙诺笑意融融地看着龚惜源,眼底尽升无限爱意,耐心地等着儿子的回答。   过了好久,龚惜源才点着头说:“好。”   “那你爸爸哪儿好呀?”周英俊调皮地追问。   “嘻嘻...”龚惜源不好意思笑着朝餐桌跑去,他不善于表达情感,羞于别人的夸赞,他夸别人自己反倒先觉得难为情。   “弟弟这双大长腿呀,真真是遗传了你。”周英俊好笑地瞧着龚惜源小跑的背影,把策划书放回包内。   龚惜源跑了两三步,咣当迎面摔倒在地上,龚熙诺立马像弹簧似的起身,快步上前拉起龚惜源,紧张地检查他的身体:“弟弟摔哪儿了?”   原璟坤也急忙走过去,弯不下腰,眼神在龚惜源身上游走,担心和惊吓使他的语气不太好:“龚惜源,爸爸不是说了吗,在外面不许乱跑,你怎么不听话呢?摔着不疼吗?”   龚惜源仰脸面对生气的原璟坤,小脸顿时布满抑郁和忧愁,怯怯地拉着原璟坤的袖口,乖乖地认错:“爸爸,我错了。”   龚惜源虽然和龚熙诺较为亲近,但原璟坤毕竟是他生身之人,胎里天生而来的依赖和亲密,龚惜源生病或者难过的时候总爱粘着原璟坤,骨子里还是挺畏惧他。   原璟坤见龚惜源主动认错,态度缓和了些,温柔地揉了揉儿子蓬软的头发:“弟弟是男孩子,以后摔倒了要自己站起来。”   龚惜源郑重地点头,蹬蹬蹬地走到地毯拼接的地方,蹲下身指着地毯的卷边:“是这个。”   龚熙诺拉过龚惜源,轻轻地掸着他衣服上面的灰尘,照旧柔和的态度:“弟弟要记住,爸爸不是说了吗,只有穿运动裤和球鞋的时候才能跑步,去让哥哥给你洗洗手。”   井孝彬领着龚惜源进了卫生间,洗干净了手,出来的时候大家正在点菜,各自点了喜欢的菜,龚熙诺最后叮嘱服务员:“所有的菜都不要放葱姜蒜。”   原璟坤最近孕吐反应有些强烈,闻不得菜里葱姜蒜等太重的味道,在家芹嫂单独为他准备饭菜,基本都不放佐料。   “熙诺,不用。”原璟坤拦住龚熙诺,刻意的照顾显得不太好。   “怎么了?”果然宋叶阳疑惑地问。   “没什么,胳膊疼,吃药忌口。”龚熙诺打马虎眼。   吃过饭,大家又闲聊了会儿 ,纷纷起身穿衣准备打道回府。龚玺边给龚惜源拉外套的拉锁边说:“弟弟困啦?”   龚熙诺接手为龚惜源穿好衣服,又细心地戴好外套的帽子,一路把儿子抱到家。   回到家,龚熙诺把龚惜源放在床上,脱掉他的衣服,拿温热的毛巾擦了他的小脸和小手,困意正浓的龚惜源略微挣扎反抗。   龚熙诺抱着龚惜源在卧室里走动,龚惜源被搅了困劲儿,要哭不哭地紧拽着龚熙诺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哼哼唧唧地表示烦躁的情绪。   龚熙诺拍着龚惜源的背,哄他:“宝贝儿,爸爸不好,爸爸不好,要睡是不是?在爸爸身上睡。”   等龚惜源睡熟,龚熙诺把儿子小心翼翼地放回榻榻米圆床里,盖好被子,亲了亲他的额头,关掉台灯,房间的角落里闪着地灯微弱的光亮。   圣诞节,白日里龚熙诺和原璟坤陪着孩子们布置圣诞树,难得父亲们都在家,孩子们玩得挺开心。   吃过晚饭,全家人在客厅里欣赏龚梦媞弹奏圣诞歌,龚玺和龚梦妮陪龚惜源玩拼图,原璟坤窝在沙发里,手摸小腹,安静地享受合家欢乐的美好时光。   “听到了吗?”原璟坤平躺,手下拨弄龚熙诺头顶的发旋,半响不耐地问。   “没有。”龚熙诺偏着头耳朵隔着被贴在鼓起的位置,闷声闷气地回,姿势不变,伸出手掀开被,拉开他的睡衣,露出浑圆白净的肚子,又把耳朵靠过去。   “听到了吗?”隔了好久,原璟坤重复刚才的问题。   龚熙诺凝神聚气地仔细感受他腹内的动静,偏偏什么都听不到,盘腿坐起纳闷:“都快六个月了,怎么什么都听不到呢?孩子真的不动吗?”   “不知道它动没动,反正我感觉不到它有动过。”原璟坤拧眉,拉平睡衣,用脚勾过被,如实道。“媛媛动得晚,可是五个月的时候也动了呢,姐姐妹妹不到四个月就动了,弟弟也是过了四个月开始动,怎么偏偏到它这儿这么晚还不动呢?”   “孩子真的没动吗?”龚熙诺半信半疑地注视着原璟坤,原璟坤比他更在意胎儿的发育情况,如果胎儿真的没有动过,原璟坤怎么能这般沉得住气呢?   “我为什么要骗你?”原璟坤真的没有故意捉弄龚熙诺,自从确诊有孕以来,他真的没有感受到过胎动。   “是吗?”龚熙诺还是持怀疑的态度,躺在原璟坤身边,手却停留在他的肚腹处,喃喃自语。“怎么不动呢?”   “熙诺,别太担心,明天不是检查的日子吗?问问左医生。”原璟坤稍微侧身,半抱住龚熙诺,脑袋贴着他的脖子。   转天检查完毕,左锋就此问题给予的答案是因为胎儿发育迟缓造成的胎动力度微弱,所以原璟坤无法感受出胎动。至于胎儿发育迟缓的原因,与孕夫的年龄、孕期的情绪、孕前的身体状况都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左锋面对担忧的龚熙诺和原璟坤,宽解他们,孕后期增加营养,保持心情舒畅,适当增加运动量,胎儿发育迟缓就能得到改善。   以上几条原璟坤基本都难以按照要求去做,孕吐大有占据他整个孕期的趋势,每天早晚必吐,午睡休息不好或者稍微费神都能造成呕吐;瞒着大伙儿的心情时刻忐忑不安,在家同样遮遮掩掩身形,生怕孩子们和阿姨瞧出异样;至于运动,天气寒冷,原璟坤在家里都恨不得穿着棉服,何谈出门!   稍不留神,鼻塞嗓痛,轻微发热是家常便饭。   好不容易熬到春节,过了年初五,龚熙诺对外以身体不适休养为由,携原璟坤和龚惜源外出度假。   集团上下以及家人朋友都以为三口人去了国外,其实龚熙诺带着他们父子暂避度假村,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反倒不易引起怀疑。   龚熙诺和龚惜源日日陪在原璟坤身边,生活既不乏味也不寂寞,龚熙诺和原璟坤每天都和龚玺姐妹视频聊天,宋叶阳和周英俊搬到别墅照顾孩子们,钟凤云和管正梅时常过来小住,井孝彬天天必到,三姐妹的日子比他们俩在家过得还滋润。   产期将近之时,原璟坤在了解当初龚熙诺所谓出轨的真相。   与龚熙诺同时出现在杂志封面和八卦新闻里的女人是他以前在M&B集团的上司霍伯清的小女儿,初来乍到的女强人借助龚熙诺的知名度和公知度成功地吸引了商界人士的视线和关注,车内热吻的照片不过是龚熙诺附身为她调整安全带的错位。   那段日子,龚熙诺和原璟坤的关系不太好,神情恍惚,疏于防范记者的耳目,造成了这般局面。   不然,即便龚熙诺真的出轨,也不可能轻易被媒体曝光。   至于那件袖口蹭了唇印的衬衫,龚熙诺出席晚宴,他起身的时候旁边的女伴恰巧附身,不经意间的触碰使女伴的口红蹭到他的袖口。   原璟坤问龚熙诺为何不跟自己解释。龚熙诺的回答是解释就是掩饰,我心里坦荡荡,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所以我不需要解释。   原璟坤的预产期在四月底,谁知,胎儿二月底不到便急匆匆地赶着出来报道。临产之前,原璟坤毫无察觉,龚惜源站在他怀里,小手剥开橘子皮,把橘子瓣喂到原璟坤的嘴里,龚惜源觉得水滴在他的拖鞋后跟处,低头问:“爸爸,你尿裤子了吗?”   原璟坤在儿子的提醒下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中破了水,手托住腹底,不足月的肚子藏在宽大的睡衣里,完全显不出多膨隆,环住龚惜源的腰,急唤:“熙诺,熙诺,龚熙诺!”   “怎么了?”龚熙诺在远处的沙发里埋头在笔记本前浏览新闻,听见原璟坤的声音,三步两步地走来。   “你把弟弟交给阿姨,叫左锋吧,我破水了。”原璟坤把龚惜源拉至龚熙诺的身边,有条不紊地吩咐他。   “啊?”龚熙诺有过两次陪产的经历,简直不敢相信以往折腾得死去活来都未必能顺利破水,怎么这次不疼不痒地先破了水呢。“疼吗?”   “不太疼。”破了水的原璟坤不敢随便挪动,双手摸了摸肚子,龚惜源说话的时候有些转瞬即逝的微痛。   龚熙诺把龚惜源交给度假村的看护阿姨,跟着左锋前后脚回到房间,左锋检查了原璟坤的情况,早产兼羊水早破,不免棘手。   原璟坤在龚熙诺和左锋搀扶下走到度假村的设立的医护室,左锋把这里在龚熙诺和原璟坤过来之前,已然改造成了适于生产的产房。   医护室在房间的隔壁,几步路的距离,原璟坤下身围着浴巾,一手扶墙一手扶着龚熙诺,脚步缓慢地走向医护室,中间阵痛袭来,不得已停下脚步,等阵痛过后,才重新起步。   虽然原璟坤的羊水已破,左锋仍坚持他走到医护室的目的在于运动有利于生产,如果他没断错,原璟坤这胎是急产。   果然,原璟坤躺在多功能产床不多时,阵痛变得密集且疼痛的程度也急速升级,产床明显比普通的床铺更利于生产,原璟坤的双腿瞪着脚板,借力使劲。   对于生产,原璟坤经验丰富,不需左锋过多的指导该如何用力及何时用力,虽然他掌握了用力的技巧和时机,到底年岁不饶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全开后,短暂的几次用力令他的心脏出现难以负荷的问题。   左锋为原璟坤戴好氧气罩,龚熙诺站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不住地鼓励他:“使劲,加油!”   戴着氧气罩的原璟坤忍受着熟悉又陌生的疼痛,困难地吸气和呼气,产力不足,心悸眩晕,汗水模糊了视线,耳边清晰地传来龚熙诺的鼓励。   “好,很好,原先生,再使点劲,再用点力。”胎儿的头部抵在产口,呼之欲出,左锋掰大他双腿的距离。   原璟坤咬着唇,氧气罩里雾气腾腾,闷闷地传出阵阵□□:“啊...嗯...噢...”   “不错,原先生,再来一次,最后一次,用力,坚持住!”左锋伸出手,准备迎接即将涌出的胎头。   原璟坤觉出胎发摩擦的刺感,憋足气,握紧龚熙诺的手,手背和太阳穴的青筋将要爆裂的凸出,在阵痛强劲的关键时刻,使出全身的力气,顺利地娩出胎头。   左锋欣喜地托住圆滚滚的胎头,趁着原璟坤再次发力的瞬间拽出胎儿的肩膀,稍后胎儿整个小身体滑出,左锋捧着小婴儿,跟龚熙诺和原璟坤道喜:“恭喜龚先生和原先生,是个女儿。”   原璟坤虚脱地吐口气:“真的是个女儿呀。”   “宝宝,辛苦了!”龚熙诺亲吻原璟坤的额头和瘢痕,摸着他白纸似的脸。   “怎么不哭呢?”原璟坤摘了氧气罩,在龚熙诺的帮助下费力地抬起上身,医护室里没有像以往似的响起洪亮的婴儿啼哭声。   “小妹妹太瘦小,才三斤四两,没发育好就着急出来,所以哭不出声。”左锋剪短脐带,处理好原璟坤娩出的胎盘及污秽物,清洗了小婴儿,放在保育箱里。“小妹妹得在保育箱里待些日子。”   原璟坤听完左锋的话,眼圈泛红,对这个意外而来的生命终究愧对良多,孕初期的疏忽大意,孕中期的情绪波动,甚至尚未进入孕晚期,先天不足的她过早地提前来到这个世界,才出生就要经历生命的考验。   左锋调节好保育箱,安慰面露自责神情的原璟坤:“小妹妹没事儿,等长到标准体重就能出了保育箱,身体指标没问题,就是个头儿太小,正长肉的时候她出来了。”   “宝宝,别难过了,原小妹不是没事儿么。”龚熙诺擦了擦他额上残留的汗水,搂着他的肩。“你看,姐姐妹妹生下来体重也不达标,现在长得不是挺好吗。先天不足咱就后天补救,原小妹那么坚强,肯定能健康成长。”   几天前,两人闲聊,聊着聊着不知怎地话题变成腹内胎儿的取名问题,龚熙诺当时表态,不论他腹内的胎儿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次都随原璟坤的姓氏,名字也由原璟坤做主。   原璟坤从来没计较过他跟龚熙诺的孩子应该随谁的姓氏,也没计较过名字由谁来取,既然龚熙诺此番表了态,原璟坤苦思冥想都琢磨不出中意的名字,索性定了小名,大名慢慢再斟酌考虑。   如果是男孩儿就叫原小弟,女孩儿就叫原小妹,龚熙诺听罢无奈地笑,这小名跟混社会的小太保小太妹倒是匹配,估计将来孩子们自己都得主动要求改小名。   原璟坤产后体虚,在床上整整躺了三日才勉强缓过些精神和力气,原小妹出生第四日,他才隔着保育箱细细地瞧到幺女的模样,原小妹集合了龚熙诺和原璟坤的优点,眉目秀气,鼻嘴小巧,与龚玺刚出生时简直一模一样,感叹血脉相连的神奇。   龚惜源在龚熙诺的怀里指着保育箱里安睡的婴儿:“这是妹妹?”   “对呀,是妹妹,弟弟当了哥哥,高兴吗?”龚熙诺话说得绕口,只怪他和原璟坤对待孩子们的小名太随意,按年龄大小随便叫姐姐妹妹弟弟。   “高兴。”龚惜源心中欢喜,小脸却没有表情的变化,接着问。“那妹妹怎么住在箱子里?她什么时候出来呢?”   “妹妹太小了,等妹妹长大点,就能出来跟弟弟玩了。”龚熙诺看着保育箱里的小女儿,脸上不自觉地浮出笑容。   “我是哥哥。”龚惜源纠正龚熙诺,弟弟、哥哥、妹妹简直分不清楚。   “对,对,对,弟弟现在是哥哥了,走了,咱们陪爸爸去。”龚熙诺放下龚惜源,牵着他的手,出了医护室,往隔壁的房间走。   原璟坤在度假村清净地做完月子,精神和身体恢复得挺好,原小妹在保育箱里待了半个月,体重达标后,出了保育箱,龚熙诺做了三次父亲,这是第四次,照顾婴儿和原璟坤都得心应手,何况度假村既有月嫂又有阿姨和厨师。   龚熙诺、原璟坤和龚惜源三个人出门度假,却是四个人回到家。夫夫再次喜得千金的消息以光速传遍了亲朋好友的耳中,等不及周末,井仁夫妇、周英俊和宋叶阳、夏乐凡和耿鑫齐聚龚熙诺的别墅,探望原小妹。   原璟坤捧着水杯,杯里是红枣枸杞水,红着脸拿余光瞟着忍笑的众人,最终忍不住地低喝:“行了吧,笑够了吗?”   原璟坤沉默不语还好,他刚出声,众人憋不住地狂笑,尤以周英俊和夏乐凡最甚,井仁拿手捂着嘴,钟凤云都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笑个不停,耿鑫边偷瞧原璟坤边笑得直抖肩。   宋叶阳把原小妹抱在怀里,没有嘲笑,只不过有些惊讶和生气,怪罪龚熙诺:“熙诺这不是胡闹吗,你都多大了,本来身体就不好,又...身体还要不要了?!”   “意外嘛。”原璟坤脸变得愈发透红,原小妹都已出生,怎么解释都是徒劳。   “我简直不知道是该夸熙诺呢还是该夸你!”周英俊止不住地笑,掰着手指掐算,原小妹是早产他们都知道。“聚餐的时候都五个月了吧?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是呢,我还觉得璟坤哥比之前瘦了呢。”井仁同样觉得好消息实在来得太突然,即便原小妹真真切切地在眼前,还是不免怀疑。   “估计是胎儿发育不好,胎盘后置,所以不显怀。”夏乐凡是医生,做出专业的解答。   “你身体没问题吧?”宋叶阳关心完大人,又关心孩子。“原小妹怎么这样小?”   出生两个月的原小妹还不如足月出生的婴儿显得个大,原璟坤摸了摸她的小脸,重复左锋的原话:“我现在挺好的。之前我身体不好,原小妹在我身体里待不住。”   “没事儿,有苗不愁长。”宋叶阳捉住原小妹伸出的小拳头,假装往嘴里放。“哎呦哟,原小妹真秀气,像爸爸,是不是?大名起了吗?”   “起了,熙诺起的,原艾曦,艾草的艾,晨曦的曦。”原璟坤实在想不到寓意又好又朗朗上口的好名字,自动放弃起名权,最后还是龚熙诺想出的名字。   “弟弟和原小妹光听名字就知道是您和龚总的孩子。”耿鑫由衷地为他们高兴,又羡慕又开心。   龚熙诺下班顺路接了孩子们,回到家,孩子们围着原小妹,小大人似的又哄又摸,众人吃了晚餐,留下恭贺的礼物,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   临睡前,龚熙诺转遍了每个孩子的房间,推开卧室的门,原璟坤半蹲在婴儿床前,拍着原小妹的小肚子,轻声地哼唱着催眠曲。   龚熙诺拥住原璟坤,两人对视,时光悠悠,十几载匆匆而过,我们经历了悲欢离合,经历了高低起落,经历了得到失去,却始终相伴相守。   “宝宝,谢谢你。”   “熙诺,谢谢你。”   四目相对,眼中的你我,以吻封缄。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_^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